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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性城镇景观视角下遗产价值试论
——以揭阳城隍庙为例

2023-10-18

中国园林 2023年9期
关键词:城隍揭阳层积

白 颖

唐孝祥*

徐应锦

王 鑫

城市遗产作为城镇与社会发展变迁的见证,是城市特质的体现。然而在快速城镇化进程中,仅从城市遗产自身出发探析其价值的研究范式,易使城市遗产与城市整体发生割裂,在可持续发展中产生矛盾。2011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重新审视“遗产范式转变”下的保护原则,在总结融合了历史城镇保护系列准则性文件及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颁布了《关于历史性城镇景观的建议书》[1]。作为一种思考历史城市价值的新方式,历史性城镇景观关注历史遗迹本身与其周围环境、景观要素之间的联系,并将城市遗产和历史城市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2-3]。以往研究遗产价值的方法倾向于从物质遗存的角度进行探讨,但对于认知城市遗产在历史时间和空间上的层累价值存在局限性。基于此,本文通过案例实证,从历史性城镇景观视角建构遗产价值整体框架,对遗产价值进行全面探讨,加深对于遗产价值多样性的认知,进而将城市遗产的可持续保护纳入广泛的城市发展框架之中。

1 历史性城镇景观视角下的城市遗产

1.1 历史性城镇景观概念内涵

“历史性城镇景观”自2005年提出至今,已具有物质实体和实践方法2层含义。2011年《关于历史性城镇景观的建议书》中明确定义了历史性城镇景观作为物质实体的概念;2014年《HUL在中国的实施——上海议程》中指出历史性城镇景观(HUL)是一种视角和方法,提倡采用一种整体性的、包容性的遗产管理方法,以保持遗产价值的多样性和连续性[4-5],尤其强调了遗产层积与关联动态视角的重要性,从而为遗产价值的认知和保护提供更为广阔的视野和开放的格局。

1.2 城市遗产价值认知视角

城市遗产是城市空间的物质遗存,也是城市文化多样性的表征,记录了城市的历史变迁,具有公共属性[6]。在城市时空演变过程中,城市遗产与社会公共生活产生了密切联系,是城市历史景观的构成要素。基于城市建筑本体的空间分析和文化阐释等价值研究已取得了丰硕成果,为持续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基础。而从城市文化景观构成要素出发,城市遗产与城市时空的动态关联、与城市文化活动的互动关系等还未得到深刻揭示,所承载的遗产价值尚未被纳入城市历史环境中进行整体的认知。因此,在新旧交织的城市环境中,引入历史性城镇景观视角对城市遗产层累价值进行识别无疑是必要且具有积极意义的。

2 基于历史性城镇景观的遗产价值理论框架

2.1 城市遗产的历史层积

城市遗产在动态的历史演进过程中,其遗产价值不断层累,体现了城市文化的独特性与叠加性。城市遗产的历史层积可以从空间层积和价值层积2个方面展开分析:空间层积是价值层积的表象,价值层积则是空间层积的本质。梳理城市遗产的历史发展脉络,从空间层次入手,识别空间层积类型,分阶段形成空间层积切片,从历史性与共时性角度对不同阶段社会、经济、文化特征及其与空间-价值层积的内在关系进行分析,进而推演城市遗产演变特征。

2.2 城市遗产的系统关联

城市遗产不仅是城市的物质空间存在,更是历史性城镇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与城市景观各要素之间存在多维关联,共同形成了城市丰富且独特的文化景观。厘清时空层积中城市遗产的演变脉络及各要素之间的关联,从自然、社会、人文层面系统分析城市遗产与有形、无形要素的关联作用,可弥补建筑遗产孤立保护的缺陷,在价值内涵与建筑本体之间建立起逻辑关联,从而明晰保护的具体内容,制定系统的保护策略。

2.3 遗产价值的认知维度

近年来,围绕遗产价值的主次关系及分类构成的研究,使整体认知遗产价值的重要性得到不断提升[7-11]。2015年我国颁布了《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对文物古迹价值类型做了新的界定,在原来的历史、艺术、科学三大价值的基础上,增加了社会价值与文化价值。从《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对价值的阐释可以看出,我国对遗产价值的认知有了更为深入和全面的理解。传统的历史、艺术、科学三大价值是文化遗产本体所固有的价值,在经历了时空的层累和空间的交织关联后,随着社会活动的不断更新,遗产本体增添了新的文化内涵和情感属性,进而在其固有价值的基础上不断衍生出新的价值,并被赋予了新的意义[12-13]。本文以2015年《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的价值评价体系为基础,将层积性与关联性作为切入点,提出由本体价值、衍生价值和工具价值3个维度构成的价值认知体系:以本体价值为基础,在时间、空间、多元主体的交互影响下,产生出基于本体价值的衍生价值与工具价值,三者构成具有系统性、层次性、开放性的价值认知维度(图1)。从遗产的整体环境出发,系统认知遗产价值:本体价值是指由遗产本体自身的特征和信息在具体时空中被主体感知并产生的价值,如历史、艺术、科学等价值,是遗产的核心价值;衍生价值是基于遗产本体价值,在遗产时空层积过程中,因不同主体参与、互动而产生的情感、精神、审美、记忆等多元价值;工具价值则指遗产价值作为资源在社会中承担教育、娱乐和生活等功能的价值。通过历史性城镇景观的遗产价值认知框架,将城市遗产置于整体的城市动态发展背景中,突破了具体价值类型的限制,呈现了价值认知的开放性。此框架致力于对遗产潜在价值的拓展与发掘,联系过去、当下与未来,从而推进遗产保护与城市的可持续发展。

图1 价值认知维度及层次示意

3 揭阳城隍庙遗产价值识别

3.1 揭阳城隍庙概况

揭阳城隍庙位于潮汕文化核心区揭阳市榕城区,2019年10月入选第八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揭阳城隍庙作为明清以来潮州府古八邑中揭阳县的县级城隍庙,建构逻辑清晰,序列严整,是潮汕地区祠庙类建筑的典型代表。《韩江记》对清揭阳城隍庙的兴盛有记载:“我潮神灵显赫,以揭阳城隍为最。[14]”揭阳城隍庙作为城市遗产,伴随城隍信仰祭祀活动,广泛参与民间社会生活,逐渐形成了特定的民俗文化,构成了地方特色浓郁的城市文化景观。

3.2 揭阳城隍庙的层积认知

揭阳城隍庙在持续演变过程中,记录和延续了不同历史时期揭阳的城市格局和历史记忆(图2),是兼具历时性与共时性的空间,其承载的丰富价值是历史上不同“层次”随时间“层积”的结果。

揭阳城隍庙始建于明洪武二年(1369年)。清雍正《揭阳县志·坛祠》云:“城隍庙在县治东解元坊,深二十六丈,广八丈,洪武二年县丞许德创建。”据历代《揭阳县志》记载,自明代初建后的200余年间,揭阳城隍庙经历了民间乡绅组织的4次重修与增建,形成了揭阳城隍庙三进院落的主体格局。1993年城隍庙展开全面恢复修缮,保留了明代的青砖墙、大殿石柱和大门石鼓等,并依明朝样式修复梁柱构架、钟、鼓楼、拜亭和龙虎井等。

揭阳城隍庙自1369年始建,至1996年修复扩建完成,历经数次增建修复,从最初以官方主导的祭祀城池护佑之神的祠庙,逐渐成为具有多重功能的城市开放空间。揭阳城隍庙在历史演进过程中承担了官方政令宣导、信仰祭拜和举办民俗活动等多种功能(表1)。明清时期通过地方官员在城隍庙中举办的官方祭拜、颁布政令等活动,对地方进行控制管理,体现了国家内在公权力对传统社会空间的渗透;与此同时,随着因城隍信仰发展而来的城隍祭祀、城隍庙会、城隍诞辰等传统民间活动的定期举办,作为官方祠庙的揭阳城隍庙与民间社会互动频繁,其世俗化程度显著提高,以祭祀空间为中心的建筑规模及序列亦随之不断拓展,最终由功能单一的祭祀空间演变为文化内涵丰富的社会公共空间(图3、4),展现出了浓厚的地方特色。

表1 揭阳城隍庙历史脉络梳理考证

图3 揭阳城隍庙空间演进示意(作者根据Google地图改绘)

3.3 揭阳城隍庙的关联分析

从历史层积梳理中可以发现,揭阳城隍庙与城市文化景观各要素之间相互渗透,与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经济、文化紧密交织,这种关系在市民生活、情感和记忆方面尤为明显[15]。

揭阳城隍庙与揭阳城市发展息息相关,反映与见证了揭阳城市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征和价值取向。依托城隍庙的民间信仰及活动,城隍庙参与到了人生礼俗、岁时节庆、信仰民俗等传统文化活动中,贯穿地方生活日常。不断变化的文化活动赋予了揭阳城隍庙多元的文化内涵,形成了特定的城市文化景观。城隍庙的节庆、庙会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对城隍神祭拜、祈愿等活动中逐渐形成;活动的筹办促进了城市商业的繁荣,推动了宗教、文化生活的发展。在揭阳城隍庙中,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活动与庙宇的特定空间形成了紧密的联结,使文化与空间深入融合。然而,如果将这些活动从城隍庙的空间中抽离,活动本身携带的文化信息将被削弱,甚至消亡。

3.4 揭阳城隍庙遗产价值特征凝练

在对揭阳城隍庙层积认知与关联分析的基础上,结合城市形态延续、城市文化传承和城市社会生活等线索对揭阳城隍庙的遗产价值展开全面认知和提炼。揭阳城隍庙历经多次修建,不断吸收和融入不同历史阶段的价值观、文化和技术等,以完整的建筑形态展现出城市文化生活的历史变迁,具有真实性与完整性。伴随地方政府、民众等不同主体的活动,揭阳城隍庙持续产生新的价值及意义,展现出空间随时间的推移进行转化、适应和延续的能力,其与城市日常生活联系紧密,尤其在延续城市特色、传承地方文化和塑造城市精神等方面具有重要作用。本文从揭阳城隍庙遗产价值的本体价值、衍生价值和工具价值3个维度进行分析凝练,揭示揭阳城隍庙遗产价值具有城市历史空间存续、地方群体文化认同和城市管理协同三大核心价值特征,系统阐释揭阳城隍庙遗产价值的具体呈现。

4 揭阳城隍庙遗产价值阐释

4.1 本体价值:城市历史空间存续

本体价值是遗产价值的基础,包括历史、科学和艺术等价值,反映了遗产物质实体的相关特征。揭阳城隍庙是揭阳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图4),作为不同历史时期的城市公共空间物质遗存,揭阳城隍庙在动态发展中始终保持相对稳定的状态,从建筑布局、建筑构成、建筑装饰等方面见证了揭阳城市历史形态的延续与发展,体现了偏于一隅的潮汕文化对中原传统文化的谨守及地方解读。

1)城隍庙建筑布局。

城隍庙在选址上遵循传统风水理论,强调城隍神城市保护者的职能。城隍神的职责是管理阴间衙司,按风水八卦之说,“艮位”利于震鬼和维护阴界的安定,故城隍庙一般位于城的东北方。据《明史·卷四十九·城隍》记载:“定庙制,高广视官署厅堂,造木为主……”说明其选址和建筑形制与衙署密切相关[16-17](图5)。城隍庙主体建筑沿中轴线布置,礼制特征突出。揭阳城隍庙坐北朝南,采用前朝后寝、廊庑辅翼的建筑形制,对称布局,沿南北轴线纵向发展。揭阳城隍庙初建时,四周环水沟,南面设有照壁,经过历次修复重建,形成了以大殿为中心,沿南北中轴线依次设置拜亭、大殿、养生池、石拱桥和夫人厅,左右两边对称布置两廊和钟鼓楼的建筑布局。

图5 揭阳城隍庙与衙署平面对比(5-11996年修复的揭阳城隍庙平面图;5-2 揭阳城隍庙现状布局;5-3 清揭阳衙署平面图,作者根据清乾隆《揭阳县志》改绘)

2)城隍庙建筑构成。

揭阳城隍庙建筑群由牌楼、山门、拜亭、大殿和夫人厅等主要建筑构成,按照主从尊卑序列,在南北中轴线上形成了不同的功能空间(表2)。各个空间通过主体建筑的面阔、进深、屋顶形式、装饰及细部构件的不同,塑造出性质不一、丰富多样的空间类型,由此形成了前导、核心及后续的空间序列。

表2 揭阳城隍庙主要建筑屋顶等级

牌楼界定了城隍庙建筑群的起点,从牌楼进入院内,南面为山门,山门明间两侧现存明代石鼓一对,左右厢内是千里耳、万里望塑像,营造了氛围庄肃的前导空间。通过山门引导进入城隍庙,纵向庭院内东西两侧为钟鼓楼,庭院正前方是拜亭,经由拜亭步入大殿,拜亭与大殿共同构成城隍庙的核心空间,主要的祭拜、仪式等活动均在此完成。大殿正中供奉主神城隍公,两旁立注福、判官、注禄、彰善,呈拱卫之势。两侧从祀三官爷、注生娘娘等诸神。大殿后进院落是后续空间,设夫人厅,主祀城隍夫人,院中环境清幽,适合游憩。揭阳城隍庙的前导、核心和后续空间具有不同功能,充分考虑了在祭祀及相关民俗活动中不同群体的物质、精神和行为需求。

揭阳城隍庙大殿平面近方形,面阔3间,进深4间。在吸收了闽南传统木构技术的基础上,大殿的大木构架充分考虑了地方气候和功能需求,由抬梁、穿斗等形式组成。当心间采用抬梁式结构以获得较大的活动空间,东西端梁架采用刚度较大的穿斗式结构,这种灵活的混合式结构体系,使建筑在抗震、防御台风等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大殿历经20余次地震而梁架不倒,体现了潮汕传统建筑的营建智慧。

3)城隍庙建筑装饰。

揭阳城隍庙从内到外极重装饰,金漆木雕、工艺石雕、嵌瓷、彩画等潮汕地方传统技艺荟萃,风格华美细腻。揭阳城隍庙屋顶铺设绿琉璃瓦,屋脊以嵌瓷、灰塑、彩画装饰,层次丰富。如山门屋脊为双凤朝牡丹,大殿屋脊为双龙戏珠,展现了潮汕嵌瓷和泥塑工艺的精华。大木架装饰以木雕为主,梁上彩画为辅,精雕细画,体现了浓郁的地方特色。夫人厅当心间的葡萄缠枝花罩,由整片盐木雕刻而成,古朴秀美;城隍庙的门神彩画,栩栩如生。揭阳城隍庙装饰主题多元,以鳌鱼、醒狮、吉祥图案和戏剧人物等元素为内容,蕴含纳福呈祥的寓意和生动活泼的审美情趣(图6)。此外,八卦、太极、灵芝等装饰图案的运用代表了道教追求圆融和谐的文化意蕴,其构图精致,技法细腻,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

图6 揭阳城隍庙装饰艺术示例(6-1 门神彩画;6-2 梁架上的木雕及彩绘;6-3 夫人厅葡萄缠枝花罩;6-4 大殿内金漆木雕)

4.2 衍生价值:地方群体文化认同

衍生价值是遗产在具体时空中伴随多元主体的实践活动不断衍生出的情感、记忆和精神等价值。揭阳城隍庙延续至今已历经数次修建,但其作为庙宇的重要性始终得到认同,在人们的现实生活及心理世界中占有重要地位。在城隍神信仰的发展过程中,揭阳民众逐渐达成统一的地方文化认同。

1)城隍信仰文化。

“礼与时宜,神随代立”。城隍神是护佑城市的神祇,通常以具有影响力的清官、功臣及英雄人物为原型。揭阳城隍神原型为明朝天启年间揭阳知县冯元飚,承担监察和纠正官员功过之责,护佑揭阳[18]。在道教将城隍神纳入神灵体系后,城隍神从城市保护神转变为可御灾捍患、祈福禳灾之神,产生了多元的文化意义。随着城隍神神格的变化,揭阳城隍庙也从空间、活动等方面反映出了从神圣到世俗的适应性转变。

2)城隍庙民俗活动。

揭阳城隍庙至今仍定时举办庙会活动,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演的重要核心空间。城隍巡境的迎神、酬神、娱神等系列仪式及活动蕴含民间信仰、祭祀礼仪和民俗民风等多元历史文化信息(图7、8,表3)。揭阳城隍庙庙会文化展演从城隍庙建筑空间延伸至揭阳城市的大街小巷,在这些场景中,英歌舞、舞狮、潮剧等非物质文化遗产纷纷登台亮相,超越了物质空间的限制,创造出富有“文化意义”的空间。在地域特色鲜明的城市文化景观中,揭阳城隍庙作为文化景观的重要锚固点,起到了强化景观要素间的联系和整合景观要素等作用。以物质空间为核心,城隍庙通过人群、活动、仪式等方式,与地方世俗文化展开了深入互动,在互动中完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在当代的活态传承。时至今日,揭阳城隍庙的民俗活动随时间演进趋向多元,转变为包含娱乐、演艺、欢庆等内容的综合性城市文化活动,使城隍庙价值在多元文化活动中得到了新的拓展。

表3 揭阳城隍庙活动内容

图7 揭阳城隍庙庙会巡游路线示意及场景(底图引自Google地图,照片引自百度图片)

图8 揭阳城隍庙农历二月初一祭拜场景

3)城市凝聚力。

揭阳城隍庙作为集信仰、祭祀、民俗、社交等功能的复合性空间,对城市公共文化活动具有记录和触发的作用。围绕城隍信仰特色文化,揭阳民众通过定期组织和举办城隍祭拜、巡游等活动,获得了共同的情感体验,增强了彼此间的情感联系,从而逐渐形成了社群记忆,这种记忆随时间逐渐递进、深化,最终达成了对揭阳城市地域文化、历史文化和族群文化的认同,从而产生了城市向心力与凝聚力[19]。这种城市凝聚力使揭阳人对城市及文化传统保持浓厚的情感,成为人与城、人与人之间的联结纽带,对城市的和谐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4.3 工具价值:城市管理协同

工具价值是遗产作为社会资源,承担一定的社会功能以满足社会需求的价值。城隍庙作为官方公祭的场所,同时也是社会管理、社区秩序整合及社会教化的重要场所。揭阳城隍庙在规划营建中有意识地体现、追求并宣扬社会共识的价值观念、行为准则和道德文化精神,承担了城市管理、社区秩序维护和道德教化的社会功能。

1)城市管理。

揭阳城隍庙是城市管理的重要场所之一。自明朝开始,地方官就将政治制度融于城隍庙的官方祭祀中,不仅通过城隍巡境仪式明确城隍作为城市保护神的职能,而且以此明确城市的管理范围。官方通常以在揭阳城隍庙张布公告、宣讲政令及举办特定的庆典集会等方式定期传达国家管理条例,普及主流价值观、道德准则和行为规范。同时,揭阳城隍庙融“儒释道”教化于一体,实现正统文化传播,展现出特有的民族文化智慧。韩愈在潮州任刺史祭拜城隍神时所作的《潮州祭城隍神文》5首,即表明了他固守儒家礼乐祭法的立场[20]。

2)社区秩序维护。

城隍信仰是以地缘关系为主缔结不同血缘群体的纽带,在一系列围绕城隍信仰的活动中,逐渐形成了一种传统而无形的行为道德约束,对社区秩序维护和整合有着重要的作用。揭阳城隍庙为社区提供公共活动空间,满足群众的精神诉求,促进居民之间的社会交往,强化了地方认同感,整合了社会的组织力,使社群关系稳定,从而起到了社区秩序维护的作用[21]。

3)道德教化。

揭阳城隍庙作为城市教化场所,通过特定的场所要素和空间组织手段建构教化环境。戏台、两廊、大殿等不同形式和尺度的空间,通过装饰、陈设、塑像、彩画等不同要素营造出化人、警示、摄人、惩戒、安抚等系列主题的秩序性教化场所。匾额、楹联、庙联等点明主题,使教化空间的营造意有所指,表达震慑劝世、伦理道德的教化涵义,进一步完成直指人心的社会教化。“予每遇疑难狱,亦有质成于神,其黠者、悍者初甚倔强,及睹庭阶爽飒,心骇目愕,辄输服,恍有默褫其魄者”[22]。揭阳城隍庙内林立的柱子上挂满劝世道德的对联,是对惩恶扬善精神最直接的宣教(表4)。

表4 揭阳城隍庙匾额庙联示例

5 结语

城市遗产价值在与城市共同发展的交互影响中不断层累叠加,呈现出多元、鲜明的价值特征。本文基于历史性城镇景观方法,将城市遗产作为历史性城镇景观的构成要素,在分析其遗产层积性与关联性的基础上,突破了以往的价值认知与分类方式,在城市动态发展的背景下,从本体价值、衍生价值和工具价值3个维度识别遗产价值,加强了遗产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联系。本文以揭阳城隍庙为例,对其历史发展进行了系统考据和关联性剖析,发现揭阳城隍庙在时间层累中展现出了空间调整能力,具有适应性与延续性。揭示了揭阳城隍庙与城市文化生活的动态关联,阐明了揭阳城隍庙承载的城市历史空间存续、地方群体文化认同、城市管理协同三大核心价值特征及具体呈现,以期为城市文化遗产价值的研究及保护提供借鉴与参考。

注:文中图片除注明外,均由作者绘制或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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