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盟国家产业园发展前景及中国企业的机遇
2023-10-17张媛
张媛
(昆明学院 经济管理学院,云南 昆明 650214)
东盟国家自20世纪60—70年代开始建设产业园区,经过多年的发展已颇具规模。东盟经济体中较发达国家产业园区布局较早,规模较大。东盟新兴经济体国家的产业园区虽然建设时间较晚,但发展速度较快。近年来,外商直接投资大量涌入东盟地区,对东盟国家产业园区和其他工业基础设施的需求大幅增长。东盟各国把发展产业园区纳入国家发展战略和区域一体化进程,并从国家层面推动和引导产业园区的蓬勃发展。
一、东盟国家产业园建设机遇
随着跨国公司新一轮产业转移的推进,东盟国内市场发展及区域经济一体化建设的进一步加快,产业园区等基础设施需求进一步扩大,东盟国家产业园面临较好的发展时机。
(一)中国制造业升级,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调整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全球市场的激烈竞争促使跨国公司采取新的商业战略——全球价值链战略,即通过制定统一的设计规则和技术标准,将整个生产经营过程拆分为产品设计、采购、零部件和半成品生产、加工组装、培训、销售、研发等多个增值环节。然后,通过直接投资和外包,将相互独立而又密切相关的增值环节部署到全球最适合的区域,形成价值链的全球化部署。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使得现代产业的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核心企业的竞争力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发展中国家公司能够通过参与跨国公司的全球价值链生产得到持续不断的升级机会。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战略在服装、鞋帽等劳动密集型产业,汽车制造和通信等资本或技术密集型产业,以及其他制造业和服务业中广泛应用。
由于比较优势的动态变化,全球价值链也会随之而调整。经过40多年的改革开放,中国制造业完成了从低端产业向高端产业的升级,比较优势从传统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转换和推进[1]。禀赋结构变动推动中国产业升级[2]。在政府加快产业结构升级和政策调整推动以及劳动力成本上升的双重压力下,许多相关中国企业和跨国公司转投东盟[3]。出于成本和地缘优势考虑,东南亚国家往往是相关中国企业和跨国公司投资的首选,是很多企业实施所谓供应链多元化战略——“中国+1”的理想区域。与深圳、上海、苏州相比,胡志明市、河内、马尼拉等地能够提供更便宜的土地和劳动力[4]。东南亚劳动力成本较低的国家如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等国是中国低附加值、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的主要承接地。2018年这些国家的外商直接投资上升了4%,达到230亿美元,占流入东盟外商直接投资总额的15%[5]。即使受到新冠疫情影响,2021年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的外商直接投资也达到212亿美元,占东盟外商直接投资比例约12%[6]。
此外,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加速了跨国公司全球价值链调整。贸易成本和投资不确定性增加,促使跨国公司调整产业链布局,推动全球价值链重构[7]。东盟国家为了抓住全球价值链调整的契机,不断改善营商环境,吸引了大量的外商直接投资。大量投资的涌入是东盟国家产业园发展的良好机遇。
(二)区域经济稳步增长,市场潜力巨大
自2 0 0 8年金融危机以来,东盟区域经济一直优于全球经济表现。AS E A N S tat i st ical YearBook2022数据显示,2011年东盟区域经济增长率为5.1%,同期全球经济增长率为4%。到2018年,东盟在世界最大经济体中已升至第五位,名义国内生产总值(GDP)为3万亿美元,比2010年增长了50%以上。虽然2018年实际GDP增长率比2010年低,但也高于全球GDP增长率(3.4%~3.8%)[8]。2022年东盟经济持续恢复,经济同比增长5.7%,预计2023年增长4.7%,2024年增长5.0%[9]。对外贸易方面东盟国家也表现较好,即使在新冠疫情影响下,东盟对外贸易仍然保持高增长。2019—2022年东盟对外贸易从2.83万亿美元增长至3.8万亿美元,增长了34%。东盟地区是世界人口排名第三大地区,劳动力人口占比较高,随着人均GDP的不断提高,潜在消费市场不断增长,2021年东盟国家人均GDP为5024.2美元,比2010年(3313.6美元)增长了52%[10]。根据世界银行经济体划分标准,东盟地区人均收入已属中等偏上。东盟经济的稳步增长和巨大的消费市场潜力吸引了大量外商直接投资。2021年东盟外商直接投资达1792.15亿美元[11],基本恢复到新冠疫情前水平。2022年流入东盟的外商直接投资总额为2242亿美元,增速为5.5%[12]。在国内经济发展和外商直接投资增长的双重作用下,对产业园等基础设施的需求,尤其是与工业4.0相关的数字产业园区需求必然会增加。
(三)区域一体化深入推进,要素流动性增强
区域内贸易和投资稳步增长是区域要素流动的重要表现。2011—2021年,东盟内部商品和服务贸易的份额保持了相对稳定,在这10年的后5年略有下降。区域内货物贸易占比由2011年的24.3%小幅下降至2021年的21.2%,服务贸易占比由2011年的18.67%下降至2021年的12.6%。2011年至2021年,东盟内部的外商直接投资份额保持在15%~22%之间,即使在新冠疫情影响下2020年东盟区域内外商直接投资份额依然达到16.6%。2021年东盟区域内外商直接投资份额稍微有所下降,约为13.1%[13]。尽管如此,东盟区域内的贸易和投资仍然是各国发展重点。
贸易和投资自由化改革措施是区域内要素流动的重要保障。2016—2025年期间,东盟关于货物贸易的第一个战略措施是进一步加强《东盟自由贸易区共同有效优惠关税协定》,试图通过降低关税,促进贸易自由化。东盟在关税自由化方面取得了重大进展。截至2019年5月,东盟六国(文莱、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和泰国)已取消99.3%的关税,而柬埔寨、老挝、缅甸和越南的对应数字为97.7%。东盟在2019年共取消了98.6%的关税税目。此外,还有单一窗口、东盟协调关税术语、东盟投资、服务和贸易解决方案等贸易促进制度和安排。
东盟互认协议(ASEAN Mutual Recognition Arrangements,MRAs),即参与安排的国家间对获得专业服务许可证或资格认证的专业人员进行互认,促进外国专业人员的跨境流动。目前,东盟有八项专业服务的MRAs生效,分别是工程服务、护理服务、建筑服务、测量师、医疗从业者、牙科从业人员、旅游专业人士、会计服务[14]。此外,2020年11月东盟十国和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正式签署《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该协定2022年1月1日正式生效实施。RCEP将为成员国带来更多的区域内投资、外商直接投资和全球价值链活动。
东盟区域经济一体化深入带来的市场扩大、要素流动增加,势必会提高产业发展和集聚潜力,扩大产业园需求。跨国公司以新加坡为枢纽的总部经济对东盟经济一体化发挥促进作用,是产业园发展的强大动力。
(四)基础设施建设加强,产业园硬件条件进一步完善
作为公共产品,基础设施具有较强的外部性和非排他性。基础设施建设通过外部规模经济发挥乘数效应提升地区或国家的整体竞争力。基础设施建设外部规模经济的具体路径是通过提升企业生产率实现地区或国家竞争力的提高,吸引投资的区位优势增强。因此,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发达国家均以基础设施建设作为经济增长的重要途径。此外,高质量的基础设施支持是产业园集聚优势来源之一。自2010年以来,东盟国家均制定了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发展计划,并根据自身经济发展特点,确定优先发展的重点产业。在区域层面,2019年东盟发布《东盟互联互通总体规划2025》,其中的初步计划优先项目建设清单包括公路、港口、机场、电力、通信、铁路等19项基础设施的提升改造(棕地)和新建(绿地),涉及文莱、柬埔寨、印度尼西亚、老挝、缅甸、泰国和越南等国家。在国家层面,东盟各国基础设施建设项目不断增多,投入规模持续扩大。2020年印度尼西亚在原有223项国家战略项目的基础上新增89个项目[15]。马来西亚政府对交通基础设施、住宅、水电和农村基础设施项目均给予不同程度的财政拨款[16]。菲律宾继续完成“大建特建”规划以及新增规划项目,推出104项价值850亿美元的公私合作项目(PPP)[17]。新加坡2021年发行900亿新元(合678.5亿美元)债券,用于扩张公共交通系统和海岸保护的基础设施建设[18]。2021年泰国政府也在着力解决工业基础设施短缺和交通系统连通性问题①Thailand Promotes Major Infrastructure Projects for 2021,参见https://www.siam-legal.com/thailand-law/thailandpromotes-major-infrastructure-projects-for-2021/。。同年,越南公布了价值高达650亿美元的《2030年交通基础设施总体规划》,包括高速公路、海港、高速铁路和机场等项目建设[19]。东盟国家基础设施的改造提升,将进一步完善产业园的硬件条件,为产业园发展带来机遇。
(五)外资准入放宽,投资入园更为便利
宽松的外资政策为东盟国家产业园吸引外资提供了制度支持。近年来,印度尼西亚、菲律宾不断修订投资负面清单,放宽外资准入。2021年,印度尼西亚以“优先清单”取代“负面清单”,在基础设施、可再生能源、建筑服务、通信媒体信息技术、分销仓储、医疗医药等行业取消或放宽股权比例等对外资的限制,如电动汽车投资者可100%独资设立企业[20]。菲律宾第11份负面投资清单涉及5个商业领域,包括互联网、两类教育培训和保健中心,外资可拥有100%股权。
此外,东盟各国根据自身发展需要,针对特定行业外商投资提供优惠政策,引导外资进入特定区域和产业园(工业园和经济特区)。在产业园内,东盟国家均为园区企业提供各类财政和非财政激励,包括进出口税、企业所得税、土地优惠、融资优惠、基础设施建设扶持等优惠政策。例如,印度尼西亚为进入产业园的企业提供9项优惠政策,涉及税收、通关、要素投入和经商便利等内容[21]。此外,允许外资投资产业园的东盟国家还为园区开发商提供优惠政策。以柬埔寨为例,政府为投资经济区的开发商提供以下优惠政策:利润税免税期(最长9年);经济区内基础设施使用设备和建材进口免征进口税和其他赋税;经济区开发商可根据土地法取得国家土地特许,在边境地区或独立区域设立特别经济区,并将土地租赁给投资企业[22]。
二、东盟国家产业园发展规划
东盟国家积极调整发展战略和政策,以适应国际和国内经济环境的变化。产业园区将成为东盟国家发展数字经济、区域特色产业和开展国际合作的重要平台。
(一)区域特色产业发展平台
特色产业园是根据区域特色产业发展需求而设立的产业园区,为特定产业发展提供专业化基础设施和设备、提供专业化服务,目的是通过特色产业园的建设和发展,扶持本地中小企业,充分挖掘具有独特地理特征的优势资源潜力,发展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特色产业,提升资源利用价值。目前东盟各国政府对各类特色产业园均有规划,如清真产业园、生物制药和医疗产业园、海洋产业园、矿业产业园、旅游产业园等。以清真产业园为例,东盟国家清真产业国内市场较大,清真产品出口在国际市场上具有一定竞争力,占据了一定的市场份额,清真产业发展基础较好。东盟6.5亿人口中,40%为穆斯林人口,其中,印度尼西亚穆斯林人口占世界穆斯林人口的近15%,清真市场较大。清真食品饮料是东盟清真产业的支柱产业。泰国、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是东盟重要的清真产品出口国。2021—2022年泰国清真产品出口接近60亿美元[23]。2020年,印度尼西亚出口量占全球清真市场的3.8%[24]。为了发展清真产业,清真产业园建设和规划成为东盟各国政府的工作重点。为了扶持中小企业发展,截至2020年9月马来西亚设立了21个清真产业园,其中14个已经获得马来西亚清真认证,占地20万英亩。入园企业可以获得进口关税和增值税长达10年的减免[25]。泰国在南部地区建设清真产品电子商务产业园(Halal Food &Product Innovation/e-Park Halal),旨在将南方腹地现有的清真产业升级为电子商务生态系统[26]。2020年,印度尼西亚万丹现代清真谷(Modern Halal Valley)获得该国工业部认证,是印度尼西亚第一个清真工业园区。印度尼西亚目前有2个清真产业园,另外4个工业区正在建立清真产业集群,以支持食品、饮料、服装、药品和化妆品等行业。文莱依托“文莱清真”认证优势,积极推动农业科技园(Agro-Technology Park)和生物创新走廊(Bio-Innovation Corridor)招商引资工作,吸引清真食品、药品和化妆品等行业企业入驻。
(二)数字经济发展平台
为了迎接数字技术变革,东盟国家纷纷出台数字经济发展规划。印度尼西亚推出“2020年走向数字愿景”和“印度尼西亚电子商务路线图”,以及14项经济激励政策。马来西亚2021年颁布《马来西亚数字经济蓝图》,目的是强化数字应用基础,驱动包容性数字转型,使马来西亚成为区域市场的数字经济和网络安全领先国家。泰国的《二十年国家数字发展总体规划(2018—2037)》涉及建设数字硬件基础设施,促进数字经济发展,以及数字政府、数字社会、软件基础设施和劳动力发展等三方面。越南《2025年国家数字化转型计划 面向2030年》提出发展数字政府、数字经济、数字社会和建立具有全球能力的越南数字企业[27]。东盟层面发布《东盟2025年数字化总体规划》,提出以安全和变革性的数字服务、技术和生态系统为动力,把东盟建设成为领先的数字社区和经济集团。
数字园区将作为集聚创新企业、数字技术研发、数字人才培养的重要平台,促进东盟各国数字经济发展。吸引创新企业是兴建数字园区的重点。2019年4月,马来西亚提出将在未来5年内建设首个专为研发人工智能而设的工业园,预计建设成本达10亿美元,产业涉及电脑视觉、语音识别、合成语音开发及人形机械人等研发工作[28]。印度尼西亚2018年在巴淡岛建设的侬沙数字园,2021年被赋予经济特区身份以发掘数字产业潜力,总投资目标为39.9万亿卢比,预计到2040年雇佣16500人,吸引了许多新加坡企业入驻[29]。泰国根据其五年路线图(2018—2022年)开发新泰国数字园区,吸引数字创新企业投资,支持泰国4.0经济发展。越南胡志明市高科技园区、拉高科技园区和岘港高科技园区吸引了大量投资项目,三星和英特尔均在胡志明市高科技园区设有生产基地。新加坡重点发展“数字区”或“企业区”,为特定工业活动提供支持。中国“数字丝绸之路”倡议推动了中国企业对东盟数字产业园的投资。中国企业集团阿里巴巴与马来西亚合作开发世界上第一个数字自由贸易区,其核心是建立一个世界贸易电子平台,通过连通企业、管理货物授权、协助海关等功能,为马来西亚和中国企业之间的贸易提供便利。除建设促进数字产业发展的园区外,东盟国家还鼓励将数字技术与传统行业结合,促进传统产业智能化转型的产业园区建设。
(三)区域经济合作平台
产业园将成为东盟国家区域经济合作的重要平台。随着东盟引资政策的区域转向[30],协调产业园建设、提高区域引资竞争力、合作建设产业园将成为发展趋势。目前,区域产业园合作主要是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泰国等东盟内部相对成熟经济体国家向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等相对新兴经济体国家投资合作建设产业园。产业园合作由市场驱动,服务于各自国家战略目标。由于各国发展阶段不同,产业园在国家战略定位和发展目标上会发生冲突。如新加坡与印度尼西亚在廖内省巴淡岛建设产业园。新加坡把巴淡岛的产业园定位为补充国内经济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飞地”,而印度尼西亚则把园区定位为能与新加坡竞争的高科技产业发展基地[31]。但未来,产业园合作会在更高层面协调和统一园区发展,兼顾各国发展目标和区域一体化目标。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等国已经在东盟区域内以园区为载体开展经济合作。越南—新加坡工业园为越南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时也是两国经济合作成功的象征。在越南各工业园区开展投资项目的70个国家或地区中,新加坡排名第三位。至2021年年底,新加坡投资的工业园区全部投运,入住率高,吸引了近1000个项目,注册资本总额达181亿美元,创造了30万直接就业岗位[32]。泰国把东部经济走廊建设成为连接柬埔寨、老挝、缅甸和越南,以及对接“一带一路”的新工业基地。
随着东盟经济稳步增长和区域一体化深入推进,从区域层面协调统一产业园建设成为可能。东盟本土企业在政策导向和巨大的市场驱动下将成为主导力量。边境、跨境和跨国产业园(海外园区)合作建设与开发将得到更大发展。边境、跨境和跨国产业园发展不仅需要区域层面的战略协同,也需要对产业园的规划和选址、目标产业的选择、市场潜力的评估、国家和地区间的税收政策协调及园区治理等进行更详细的调查和研究。此外,政府在园区建设初期的主导作用、建设中期的引导作用以及后期的退出机制等均需要精心部署。产业园将成为东盟国家开展长期经济建设和区域经济合作的重要平台。
三、东盟国家产业园发展的制约因素
在新的国际和国内经济发展背景下,制约东盟国家产业园发展的因素主要包括产业结构趋同、制造业成本上升和基础设施薄弱等。
(一)产业结构趋同,区域内产业园区竞争激烈
产业园与一定的产业发展需求相对应。东盟国家目前以制造业产业园为主,与其强劲的制造业投资需求相符。然而,东盟制造业由于高度嵌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主要发展低端制造业[33]。产业园区目标产业也大多定位于资源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产业,如文莱发展油气产业的双溪岭产业园区(Sungai Liang Industrial Park-SPARK)、柬埔寨2005年以来发展的46个经济特区、老挝的12个特别经济区、缅甸仰光地区的63个工业园区和正在建设的3个经济特区、印度尼西亚的108个工业园及15个经济特区、马来西亚的500个工业园、泰国的74个工业园区和10个边境经济特区、菲律宾的74个制造业园区、越南的326个工业区等。
东盟国家产业园区规模庞大,园区之间竞争激烈。东盟国家目前设立的产业园均是为了获得资源密集型和劳动密集型企业投资。为了吸引外资,各国纷纷提高园区基础设施水平、服务质量,采用更多的免税政策、优惠政策以及设置越来越长的免税期。如印度尼西亚为了促进国内13个经济特区的发展,对价值超过14亿美元的投资实行20年公司所得税豁免的优惠政策,以及加大对经济特区内出口导向型产业的激励力度。菲律宾包括经济区管理局(PEZA)在内的7个主要投资促进机构为入园企业提供各种激励政策,包括原材料进口免税、100%的公司所得税免除以及为家属提供签证便利服务等[34]。东盟国家产业园的“逐底竞争”对国家财政产生极大负担,而进入产业园或经济特区的企业多数为寻求免税、优惠政策和免税期,对当地经济贡献有限。
东盟成熟经济体产业升级困难是造成产业园竞争激烈的原因之一[35]。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和泰国虽然利用产业园形成多样化经济,但是没有向更高端的产业阶段升级。这一方面是由于东盟成熟经济体不愿意放弃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发展带来的社会经济福利,如就业、出口、外汇等;另一方面是由于东盟经济体高度嵌入发达国家控制的价值链生产体系中,被“低端锁定”,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困难。低端产业没有从相对成熟经济体转移至新兴经济体,导致东盟区域内的“雁行模式”无法形成[36]。例如马来西亚虽然在电子产业内得到升级,但是仅限于槟城。虽然造成东盟成熟经济体产业升级缓慢的原因各异,但无论是何种原因都阻碍了产业升级,造成低端制造业竞争激烈。因此,产业园之间的竞争成为必然。东盟国家产业园发展需要较成熟经济体进行产业升级,形成产业梯度,缓解区域内产业同质性带来的竞争压力。
(二)制造业成本上升,产业园区竞争力减弱
东盟国家的制造业产业园区规模庞大,近年来东盟国家制造业成本上升势必会影响产业园的发展。劳动力是制造业成本的主要组成部分。虽然目前印度尼西亚、柬埔寨、越南、菲律宾、泰国等国家的劳动力仍具有比较优势,但有关报告显示,东盟近年来劳动力成本上升速度较快。除新加坡、文莱和马来西亚外,东盟其他国家的最低工资与中国相比均具有较强的比较优势。2022年中国最低工资为268.5美元,柬埔寨最低工资为194美元,印度尼西亚为180.5美元,缅甸为70.2美元,老挝为85.5美元,泰国为248.4美元,菲律宾为148美元,越南为167.4美元①National Minimal Wages,参见https://countryeconomy.com/national-minimum-wage。。但近年来东盟国家劳动力价格上升幅度较大,尤其是2015—2019年,泰国劳动力月薪增长排名第一,约为13.07%,柬埔寨年均增长率为12.47%,排名第二。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越南月薪年增长率均在5%以上。受新冠疫情影响,2020—2022年东盟国家月薪略有减少,平均至2015—2022年,东盟各国仍有3.5%以上的增长率(见表1)。同样,根据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2022年对日本跨国企业的调查,2021—2022年东盟国家中的老挝制造业劳动力工资年增长率为5.9%,越南5.5%,菲律宾4.8%,马来西亚4.8%,均高于同期中国制造业工资年增长率(4.6%)[37]。劳动力成本上升压力会抑制制造业在东盟的投资,从而给产业园的发展带来挑战。
表1 2015—2022年东盟部分国家劳动力成本增长率
此外,不断增长的土地需求造成工业用地租金大幅上涨。以越南为例,由于外资不断进入越南,胡志明市的一些工业区价格涨幅较大。2020年工业用地率同比上涨20%~30%,租金已从每平方米150美元增加到每平方米300美元。同奈的租金从每平方米110美元涨到了155美元,龙安的租金从每平方米110美元涨到了200美元。在河内,租金从每平方英尺155美元增加到260美元。在北江,价格从55美元涨到了110美元[38]。2022年越南南部工业园区第一季度的平均土地租金为每平方米120美元,价格上涨了9%[39]。工业用地租金上涨提高了东盟国家的制造业成本,制造业成本的不断上升则降低了东盟国家制造业产业园的竞争力。
(三)基础设施薄弱,建设资金缺口较大
区位及基础设施是影响产业园成败的重要因素。为了促进区域经济平衡增长,东盟国家的部分园区设立在偏远的农村或非中心城市地带,如泰国在柬埔寨、缅甸、老挝边境建设的经济特区,印度尼西亚在爪哇岛以外设立的12个经济特区。这些边境或边远落后地区薄弱的基础设施对产业园发展来说是最大的制约因素。而就东盟国家整体而言,除新加坡外,其他东盟国家交通、电力、供水和通信等基础设施较落后,这些均是东盟国家产业园发展需要面对的结构性问题。
产业园区能否吸引投资者,交通基础设施便利性是重要因素。尤其对运输成本较大的企业来说,产业园的区位及其周边基础设施便利性是区位选择的首要条件。根据《2019全球竞争力报告》中对全世界141个国家的排名,东盟国家交通基础设施除新加坡排名世界第一外,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越南能够在世界平均水平以上,而文莱、柬埔寨、菲律宾则居世界平均水平以下,基础设施连通性和服务效率不高。其次,电力、供水和通信等公共基础设施发展也会影响企业生产经营成本,是企业区位决策的重要考量。越南、柬埔寨、老挝等国基础设施普遍较差,电力短缺是其制造业园区发展的主要制约因素。再次,总体基础设施竞争力参差不齐影响区域产业链的形成,影响边境经济特区、跨境经济特区等产业园区发展的可持续性。总之,交通、电力、供水、通信的可获得性、稳定性和可靠性不均衡是东盟国家产业园吸引企业投资的一大挑战。
与此同时,东盟国家基础设施资金缺口较大,公共投资无法满足需求。根据亚洲开发银行(ADB)的数据,从2016年到2030年,东盟的基础设施投资预计将达到2.8万亿美元,年度需求1470亿美元,资金缺口为920亿美元,占GDP的3.8%。然而,根据渣打银行的一份题为《东盟面临中断的地区》(Asean a region facing disruption)的报告,东盟国家没有足够的公共部门资本为所有所需项目提供融资。这份报告援引亚洲开发银行的消息称,东盟只能覆盖总投资50%左右,报告还建议私营企业尤其是中型私营企业抓住机遇投资东盟基础设施建设。
东盟国家基础设施建设资金需求大,融资困难,建设周期长,短期内质量提升无法实现,是东盟国家产业园发展的最大瓶颈。虽然目前东盟国家的大部分产业园交通便利,临近港口、机场和中心城市,但国家整体的基础设施便利度的提升仍是进一步扩大园区规模、提高园区竞争力、发挥规模效应的关键。
四、中国企业参与东盟国家产业园建设的机遇和建议
尽管东盟国家产业园面临一些结构性制约因素,但是其仍具有较大发展潜力。中国企业可积极参与东盟国家产业园建设,如作为境外产业园区的经营者和管理者、作为特色园区和区域合作园区租户、作为与发达国家共建园区的合伙人,通过多种方式抓住东盟国家产业园建设给中国企业和产业发展带来的契机。
(一)明确东盟产业园战略目标,合作构建区域价值链
服务工业4.0,发展区域特色产业和开展国际合作是目前东盟国家产业园建设的主要战略目标。东盟各国产业园建设服务于工业4.0、发展数字经济,把数字技术与传统第一、第二和第三产业融合发展,实现产业转型和升级。这为中国创新企业发展和数字技术推广带来了契机。中国企业可积极参与东盟数字产业园建设,利用资金和技术优势,主动构建以中国企业为链主的区域价值链。数字园区作为集聚创新企业、研发数字技术、培养数字人才的有效平台,将会成为中国与东盟在数字经济领域合作的重要抓手。
东盟各国政府规划了一系列挖掘区域特色资源发展潜力的专业园区,如清真产业园、医疗旅游产业园、海洋产业园等。中国清真产业、旅游产业和海洋产业均可以依托东盟特色产业园区找到产业合作机会。东盟国家上述新兴产业园区建设,为中国企业提供了参与区域价值链构建的平台。中国企业可利用RCEP的政策红利,积极入驻东盟国家区域经济合作园区,与东盟区域价值链实现有效链接。
(二)找准区位优势,设立差异化园区
目前中国企业在参与东盟国家园区建设方面积累了较多的经验,但是也因缺乏宏观层面的协调统一,园区目标产业同质化问题严重,尤其在制造业园区建设方面比较突出。因为产业园政策的实施效果具有较强的国别异质性和产业异质性,中国企业在参与东盟国家产业园建设中需要根据各国比较优势,设立符合东道国发展背景的园区类型。东盟十国经济发展差距较大,产业梯度明显,中国企业可以综合考察各国的区位优势,充分利用其比较优势,参与东盟各类专业园区的建设。例如,新加坡优势产业集中在高科技制造业和高价值服务业,如电子、石化、精密工程、生物医药、海事工程、商业服务、批发零售、金融保险、运输仓储、资讯通信业、旅游业等,中国企业可以作为租户入驻新加坡园区,通过学习效应和逆向技术溢出提升国内产业技术能力。印度尼西亚在棕榈油、橡胶、咖啡、可可、石油天然气、采矿、制造业(纺织、电子、木材加工、钢铁、机械、汽车等)和旅游业等方面具有比较优势,且印度尼西亚政府推动的经济特区建设旨在挖掘各地资源优势,中国资源密集型企业可以抓住机遇在印度尼西亚进行相关布局。在菲律宾,中国企业可以设立椰子油、香蕉、鱼虾、糖及糖制品、椰丝、菠萝和菠萝汁、未加工烟草、天然橡胶、椰子粉和海藻等现代农业产业园,以及矿业、制造业(食品加工、化工产品、无线电通信设备等)、旅游业、交通、通信及仓储业等传统优势特色产业园。在泰国可以设立稻米、天然橡胶、木薯、玉米、甘蔗、热带水果等农业产业园,并积极参与汽车装配、电子、塑料、纺织、食品加工、玩具、建材、石油化工等制造业园区建设以及发展旅游产业园。在马来西亚,中国企业同样可以设立棕榈油、橡胶、可可、稻米、胡椒、烟草、菠萝、茶叶等农业产业园,以及矿业产业园(石油、天然气)、制造业产业园(电子、石油、机械、钢铁、化工及汽车制造)和旅游产业园。
(三)与日本等发达国家优势互补,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
由于东盟国家产业园建设市场化程度较高且对外资开放,发展至今已有一定规模的外资园区(OFDI/ODA园区)。区域外的欧美、日本、韩国、中国及区域内的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尼西亚、越南等国家和地区在产业园和基础设施建设中竞争激烈,甚至出现零和博弈。产业园是依托土地资源而建的重资产项目,园区同质化会造成较高的空置率,对东道国来说是一种资源浪费。因此,中国企业可以同在产业园区建设方面具有良好声誉的日本、新加坡等国在东盟地区开展第三方市场合作,实现跨国公司、本土企业、东道国社区和政府等多方共赢。
中国企业和日本企业可采用“融资合作+联合招商+共同运营”的合作模式[40],也可以创新合作模式,但无论哪种模式,服务产业发展需求才是园区持续经营的保障。日本在东盟的产业园区建设也大多服务于日本企业的海外运营。而中日双方产业互补性很强,合作空间较大,日本与东盟国家、中国与东盟国家,尤其是大部分东盟的发展中国家,具有一定的产业梯度。产业园区可以定位为产业合作园,承接中日与东道国产业链和价值链互补企业,服务中日和东盟国家的产能合作。
新加坡作为东盟国家中最早进行海外园区建设的国家,是东盟区域内主要的产业园开发和运营主体之一,是最为熟悉东盟产业园市场和各国国情的园区专家,中国与新加坡在东盟区域开展产业园第三方合作具有良好的基础和前景。在产业园市场方面,可以选择正处于工业化早期的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等新兴经济体国家。在融资、建设和招商环节,需要中新与东道国三方共同合作,以服务东道国产业发展需求为目标。园区目标产业以发展越南、老挝、柬埔寨、缅甸等四国的重点产业和新兴战略性产业为佳。
无论是中日双方还是中新双方在东盟区域的第三方市场合作,均需要从国家和政府层面形成合作共识,搭建合作框架,遵循市场规律,引导各方国有企业和私营企业积极共建产业园。而企业各方,需要在建设前明确目标产业,发挥各自比较优势,在东盟区域尽快打造海外园区建设第三方市场合作的典范,形成品牌效应。
(四)设立应急备用园区,保障供应链安全
后疫情时代,为了保证产业链和供应链安全,设立境外应急备用园区是各国跨国企业的选择。东盟国家成为很多跨国公司的理想投资目的地。中国企业可以在东盟国家设立服务跨国公司产业链和供应链安全的应急备用园区,吸引一部分跨国企业投资。虽然东盟国家在新冠疫情期间采取封控措施一度影响了服装、汽车和电子产品的全球供应,旅游业等传统优势产业也受到重创。但随着新冠疫情得到控制,国内生产经营活动逐步恢复,越南、老挝等国家经济增长由负转正。随着东盟国家经济领域的逐步复苏,中国企业可以在越南、老挝等恢复较快的国家设立制造业备用园区。根据全球疫情常态化管理和经济发展需求,可以在“两国双园”框架基础上,在中国境内和东盟区域内互设应急备用园区,以保证供应链安全。此外,作为制造业产业园配套的应急物流产业园和数字跨境贸易产业园,在后疫情时代的东盟国家也具有较好的发展前景。园区选址方面可以选在泰国、马来西亚等交通和通信基础设施连通性较好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