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剧中歌曲演唱的戏剧性表达——以音乐剧《蝶》为例

◎贺蕾

音乐剧是由喜歌剧及轻歌剧演变而来的，早期称作“音乐喜剧”，后来简称为“音乐剧”，是由对白和歌曲演唱相结合而演出的戏剧形式，其中歌曲演唱是音乐剧的重点。音乐剧演唱曲目不同于其他类别的演唱，其在演唱过程中更注重演唱者声音和表演的戏剧化，且音乐剧演唱中的戏剧情感表达也是角色内涵的主要呈现。本文以音乐剧《蝶》中的演唱曲目为例，探讨歌唱中戏剧表达的重要性。

一、音乐剧概述

音乐剧集戏剧、音乐、歌舞等于一体，富于幽默情趣和喜剧色彩。它的音乐通俗易懂，因此很受大众的欢迎。音乐剧的起源可以追溯至十九世纪的轻歌剧和喜剧。初期的音乐剧并没有固定剧本，甚至包含了杂技、马戏等元素。自从1927 年音乐剧《演艺船》开始着重文本之后，音乐剧开始踏入黄金时代。这一时期的音乐剧多宣扬乐观思想，并经常以大团圆的喜剧作为结局。1980 年代以后，随着英国和美国的音乐剧经常在世界各地巡回演出，音乐剧也开始在我国流行。

如何在演唱的过程中既能做到深入刻画剧中的人物形象，又能烘托出戏剧冲突的感染力，是我国音乐剧演唱面临的一大难题。音乐剧演唱与剧中的人物形象密不可分，如果演员把重心全部放在节奏、旋律、声音等方面，就失去了音乐剧中歌曲演唱的核心，也就是对剧中人物形象的角色塑造。重视剧情发展和人物形象特点是音乐剧歌曲创作的根基，戏剧表达应该贯穿于音乐剧歌曲演唱的整个过程，这样才能呈现出音乐剧演唱的戏剧性风格。

二、音乐剧《蝶》中歌曲演唱的戏剧性体现

戏剧性主要指在假定情境中人物心理的直观外现，是把人物的内心活动，包括思想、感情、意志及其他心理因素，通过外部动作、台词、表情等直观外现出来，直接诉诸观众的感官。而在音乐剧中，歌曲演唱可以拓宽戏剧的表现力，是比台词语言更优越的表达方式。音乐剧中的戏剧性演唱一般为剧情服务，这也对演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仅要在唱法上塑造多样的人物性格，还要在整个演唱过程中贯穿戏剧表演的行动性。

音乐剧《蝶》的剧情改编于中国民间传说“梁山伯与祝英台”，它以一种更新颖的方式讲述了梁祝二人为爱奋不顾身、对爱忠诚不渝的故事，不仅保留了《梁祝》中的悲剧因素，还融合了西方音乐剧的创作元素，实现了民族性和艺术性的交融。音乐剧《蝶》的戏剧性表现为：流浪诗人梁山伯与部落首领的女儿祝英台相识、相爱，历经万险并最终殉情化蝶。《蝶》以颠覆式的故事情节、优美流畅的唱词、独具匠心的舞美设计重新演绎现代版“梁祝”。

（一）《他究竟是谁》——展现少女的情窦初开

《他究竟是谁》是音乐剧《蝶》中的经典女声二重唱。祝英台与浪花的演唱将音乐的戏剧性展现得淋漓尽致。祝英台是“蝶人”首领之女，她身着一席洁白的纱裙，个性温柔善良；浪花是“蝶人”族中的一员，一头披肩长发，衣着鲜艳，性格活泼开朗、热情奔放。在这首曲目中，祝英台与浪花二人将遇见梁山伯后的“慌张”之情，予以不同的情感体现。故事发生在第一幕，流浪诗人梁山伯闯入蝶人族的婚礼，在舞会上，梁山伯对祝英台的一吻，使祝英台从最开始的慌张陷入了心动。与此同时，浪花也被梁山伯深深吸引，无法自拔。于是，祝英台与浪花便唱起了这首《他究竟是谁》，以歌声表述二人的心境。

歌曲开头A段中的a乐句由祝英台演唱，“这个人是谁？我没有准备，在他面前流了泪，我慌张了一回……”从歌词中可以体会出，突如其来的爱情使祝英台怦然心动，但又感到不安。祝英台性格内向、善良纯洁，她的命运早已被老爹安排，但想到梁山伯又表现出情窦初开、对爱忐忑不安的矛盾情绪。在整首歌的演唱过程中，祝英台没有过多的舞台调度，由心而发的手势及面部表情，展现出祝英台渴望真爱的内心，但又惧怕因自身背负的命运而不能得到真爱。

A 段中的a′乐句由浪花演唱，“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就像是要崩溃！”从歌词中能直观地看出浪花大胆泼辣、热情奔放的性格特征，与腼腆羞涩的祝英台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整首歌的演唱过程中，浪花毫不掩饰自己对梁山伯的爱意，运用热情活力的肢体动作来表现遇见梁山伯后的兴奋激动之情。

在这首选段中，两位少女都表达出遇到心上人后羞涩、兴奋、不知所措的情绪，但由于身份、性格、命运的不同，两人在演唱方式和情感变化上也有所不同。

（二）《诗人的旅途》——传递流浪诗人的洒脱不羁

在音乐剧演唱中，要想使演唱更有感染力，就要塑造好角色形象。演员在刻画人物形象的同时，还要用心感受角色、对角色进行声音和肢体上的二度创作。演员对角色解读得越深刻，情感表达得越细腻，表演才更具有真实性。

比如，音乐剧《蝶》中的梁山伯是一位常年漂泊在外的“流浪诗人”，他性格坦率洒脱，无拘无束，以一首《诗人的旅途》展现出他浪漫、充满激情的人物形象。“流浪诗人有自己的旅途……流浪诗人有自己的歌喉……”。整个A 段乐句像是梁山伯的内心独白，节奏欢快、旋律优美，以自然的说话方式进行演唱，体现他的浪漫诗意和逍遥情怀。“大地如梦境宽阔，星辰在海面坠落，航行在翻滚的无边草原，谁能够停泊？”B段唱出了梁山伯在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此时的他兴奋不已，演唱声音和情绪表达逐渐舒展开来。在演唱时，演员气息逐渐加强，高音洪亮具有穿透力，低音语气轻柔延绵，生动地唱出了梁山伯内心的喜悦之情。

在舞台上，表演艺术可以被认为是行动的艺术。演员所扮演的角色和形象，都是由动作和语言相结合并通过舞台行动的过程呈现给观众。演员要有想象力，合理地刻画人物行动，增强舞台调度的层次感，以细腻传神的肢体表达，使舞台人物形象更具有说服力。在这首唱段中，梁山伯的舞台行动以静制动，没有张扬、花哨的表演，声音质朴，用简单的肢体语言向大家诉说他的经历和所见所闻。

（三）《婚礼》——升华人物形象

《婚礼》出现在音乐剧《蝶》中的第一幕，该唱段向观众清晰地展示了祝英台的人物形象特征，唱出了她对命运无力反抗的伤感之情。这首作品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由蝶人、老爹、祝英台以合唱、独唱的方式进行，分别表达出众人对这场婚礼的内心想法；第二部分是祝英台的独唱，其内心的压抑、无奈与不甘也由此表露出来。

第一部分唱段由蝶人们的合唱引出，“蝶人们在此相聚，这一场庄严婚礼。我们都心存感激，期待着生命的转机。”蝶人们激动地欢呼着、跳跃着，迎接这场婚礼，以牺牲祝英台来实行他们“化蝶成人”的计划。蝶人们在舞台上以丰富多彩的肢体动作、舞台行动向观众呈现出一派欢乐的场景。而随着音乐的旋律蝶人们翩翩起舞，与第二部分祝英台的独唱形成鲜明对比。第二段祝英台所演唱的旋律柔美干净，节奏缓慢低沉。“蝶人的女儿祝英台。我，我嫁给谁都可以。”沉重的字句一方面点明祝英台的身份，也体现其善良单纯的性格，为了蝶人们的幸福甘愿牺牲自己的幸福；另一方面也唱出祝英台无法抵抗命运安排的无奈与愁苦，蝶人们的期盼、老爹的决定，这一切都要祝英台一人承担，加深了她的悲剧性结局。“谁听见我的叹息？谁猜出我的心思？谁勾起我的相思？他究竟藏在哪里？”面对孤寂的夜色，祝英台道出内心的疑问，她的无助与绝望让人怜悯难过，她渴望出现一个人，能够理解她、听她倾诉心声，此时祝英台的情绪层层递进，逐渐表达出她对真爱的期盼与渴望。而最后几句唱段是全曲感情的爆发点：“他曾经出现在我梦里……他真的出现在我梦里……他总是出现在我梦里……他只是出现在我梦里，就是那梦里他的气息，终于成追忆。”唱法处理上由弱到强再到弱，“曾经”“真的”“总是”“只是”几个字唱得真诚恳切，承载了祝英台对真爱的向往。每句中的“我”都要唱出重音与真切感，尤其是最后一个“我”字，巧妙地运用了延长音的处理方式，将演员全身的力气和情绪表达都集中起来，减弱的尾音则唱出了祝英台心如死灰般的绝望。在舞台行动上，祝英台依旧保持其安静的形象和性格特征，以眉眼之间的情感传神和简单的肢体动作，将人物的形象和内心世界呈现出来。

（四）《心脏》——体现主人公之间的爱与不舍

歌曲演唱承载着音乐剧中戏剧场景之间的紧密关系，它是塑造音乐剧中人物形象的媒介。作曲家根据剧情的发展、人物形象的变化来进行不同风格的音乐唱段创作。演员通过在剧中的演唱来构建角色的外部形象，这就要求音乐剧演员用歌声抒发人物内心世界的同时，还要学会巧妙地运用肢体语言，通过自身的艺术修养将歌曲融入音乐剧戏剧情境当中。

音乐剧歌曲演唱要在戏剧表演行动和规定情境中进行，其主要作用是为了增强戏剧性冲突和戏剧氛围。在音乐剧《蝶》中，梁山伯的另一个唱段《心脏》就完全颠覆了他之前无拘无束、无所顾忌的音乐形象，将整部剧的戏剧性冲突推向高潮。该唱段发生在剧本将要结尾之时，浪花因误喝了毒酒而丧命，蝶人首领老爹将梁山伯污蔑为杀害浪花的凶手，并将他关押起来准备实行火刑，行刑前，梁山伯对祝英台唱出这首动人心弦的《心脏》。不同于唱段《诗人的旅途》，在这首演唱作品中，梁山伯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因而声音饱满、情感深厚，与之前的演唱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首唱段既是梁山伯在临刑前对祝英台的真挚表白，也是整部音乐剧中情感表达的最高峰。

《心脏》融合了声乐演唱的吟唱性和咏叹性，既体现了该作品的抒情性也表达出戏剧性，使整首歌曲的前后对比十分强烈。歌曲第一段由祝英台演唱，面对即将含冤离去的爱人，祝英台凄楚地吟唱道：“你站在那个地方，背后是一片荒凉。在这无边的夜色里，只剩下我的忧伤。”在演唱这一段时要表现出祝英台的无可奈何，以及即将失去爱人绝望悲痛的内心。第二首唱段中，梁山伯用吟唱的方式表达出对祝英台的不舍与眷恋：“这样算是诀别了吗？”“此刻已经结束了吗？”一字一句都表现出梁山伯的不舍和无奈，以及在爱人面前的激动和控诉，感情真挚动人。“你看着我走向爱情的刑场”这句话也表达出梁山伯愿意为爱牺牲的坚定决心。第三段的咏叹性风格是全曲的最高潮，梁山伯将内心的情感完全释放出来，“我的爱人你会不会，一直哭着到天亮……我多想在你的身旁……不管海水多么冰凉，我依然有一颗心脏。”这一段运用哭腔诉说的方式，真切地表达出梁山伯对祝英台的爱。

整首歌曲由舒缓到激昂，由主人公的轻声诉说到感情的全部宣泄，音乐旋律由慢到快，充分表达出主人公内心的激动无奈与眷恋不舍之情，也让观众随着音乐旋律的走向感受作品戏剧化的冲突，体会梁山伯与祝英台在生死离别前的难舍难分之情。

三、结语

音乐剧演唱是表演性和歌唱性相互交融的舞台表演形式，演员以演唱的方式将剧情发展、人物形象直观地呈现给观众，精准地表达人物形象和戏剧冲突。音乐剧唱段的创作与设计既要保持专业的演唱性又要突出剧情发展的戏剧性，用以诠释故事中心思想以及人物形象塑造。而音乐剧《蝶》不仅是一部拥有民族特色的原创音乐剧，还是一部走向国际舞台推动中国原创音乐剧发展的重要作品，其中的唱段不仅旋律优美、唱词充满浪漫优雅的诗意，而且在叙事剧情、塑造人物形象、展现人物舞台及心理行动上都起到了推动作用。通过分析《蝶》中《他究竟是谁》《诗人的旅途》《婚礼》《心脏》四首唱段，笔者阐述了音乐剧中歌曲演唱的戏剧表达。在表演时，演员要学会这种演唱与剧情发展相结合的演唱方式，才能在歌唱中体现出音乐剧独特的戏剧性演唱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