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胡同里的医院
2023-10-11买佳豪
文/本刊记者 买佳豪
在胡同医院面前仍有这样一个未被完全开拓的潜在市场,“蓝海”潜力非常巨大。
“一切都正在好转。”想象着医院即将迎来的新一轮改造装修,北京市第六医院副院长刘肆仁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他在办公室里吃着午饭,塑料盒里是一份番茄鸡蛋和青椒肉丝,还有二两米饭。医院食堂正在重新装修,所有员工包括各级领导的午饭都由自己去食堂领取。“我们医院的大厨也换了。”刘肆仁自豪地表示,最近的“硬菜”特别多,既好吃又实惠。
不只是食堂,据刘肆仁介绍,今明两年内,医院外围的墙体、内部的装修都将“焕然一新”。说到激动处,他用筷子指着医院的房顶说:“我们甚至正在考虑是否将医院全部拆掉重建。”随后他补充道:“当然,这样做代价可能会有些大,如果要拆掉重建,势必影响医院的日常工作,需要谨慎思考……”刘肆仁将高高举起的筷子放入塑料盒中,用力扒了一口饭菜,眼神中溢出了对未来的憧憬。
作为一家身处北京市东城区的老医院,北京市第六医院已经在交道口北二条胡同里矗立了逾百年的时间。狭窄的胡同里,医院的救护车、社会车辆,以及行人只能由一个“胡同口”排队进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起交通拥堵。和人们想象中传统的“大三甲”医院不同,北京市第六医院整体由三栋只有三层楼高的“平房”组成,与逼仄的胡同平行而立,被四周的居民紧紧“包裹”。和主体建筑结构相对而立的,是处在胡同对侧的住院楼。久经风雨的墙体呈现暗灰色,斑驳的白色外墙则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轮转。
像这样的医院,在北京还有很多。除北京市第六医院外,北京按摩医院、北京鼓楼中医院、北京展览路医院等都是藏身胡同里的“宝藏”医院。实际上,不只是北京,如果你足够细心,在上海、天津、辽宁等多地都能发现一些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胡同医院”。
相较于人所共知的“大三甲”医院,这些医院多数尚处于城市二级的状态中。他们大都有着较为悠久的历史,“挤”在老城区狭小的空间里,管理没有那么现代、技术也没有那么先进,没有知名的品牌和名气,缺少大专家和大学者坐诊。
但他们是“亲民”的,是“接地气”的。虽然没有多少政策关注和媒体报道,然而对于医院周边的许多居民百姓而言,他们距离自己更近、更便捷。这里的医生或院长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天使”,而是身边的“老大哥”“老大姐”。在生死一线的时刻,他们就是亲人。
信任来自历史
胡同,是指城镇或乡村里主要街道之间的、比较小的街道,一直通向居民区的内部。在北京称为胡同,在上海、南京、苏州等地则被称为弄堂、巷弄或里弄。
在上海市静安区石门一路的一条弄堂里,就隐藏着这样一家“胡同医院”——上海市中医院(石门路院区)。即便已经隶属于上海市中医院,但在老一辈的上海人口中,这所占地面积2700多平方米的医院却被称为“626医院”。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这家医院在与上海市中医院合并前,是当地知名的中医门诊部——上海市626新增疗法门诊部。
上海市中医院(石门路院区)外景。
1965年6月26日,为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沈阳某军区一位“赤脚医生”用针灸在偏远农村将一位聋哑患者治疗痊愈。消息传至中央,引起全国震动。彼时,上海市原卫生局领导人号召向其学习,在上海市静安区石门路设立了这家医院。为纪念中央指示,医院被命名为626新增疗法门诊部。作为原上海市卫生局直属的医疗机构,该医院在成立之初就将全上海各大名老中医都汇集于此,并增挂“上海市名老中医门诊部”的牌子。据悉,医院当时主要以针灸治疗常见病、多发病为主,且为患者免费治疗。
医院成立之后,其“火爆”程度至今仍然令陆嘉慧记忆犹新。作为上海市中医院党委书记的陆嘉慧,当时还只是个孩子。“每天从医院一直排队到弄堂口,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空,总是人挤人地挨着在弄堂里排队候诊。”她说,每次从弄堂口骑车经过都要下车推着走一段路。“因为排队的人把马路都占用了。”她呵呵大笑,随后渐敛笑容,若有所思地说道:“可能信任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
1979年,上海市626新增疗法门诊部除了针灸以外,增设内科,并正式改名为“上海市中医门诊部”。
1981年,仅仅通过两年的时间,在老一辈医院领导班子的带领下,医院将内科、外科、儿科、妇产科、口鼻咽喉科、推拿科等多个科室逐个成立。
1997年,在原上海市卫生局主动“撮合”下,上海市中医门诊部与上海市中医院合二为一,优势互补,更名为“上海路中医院(石门路院区)”,直到如今。
现在,虽然没有开放病床、设立住院部,但上海市中医门诊部依旧是上海市中医院就诊量的最主要贡献场所。陆嘉慧称,每天有60多位名老中医坐诊,全上海近乎一半的中医患者都是医院的服务对象,医院周遭弄堂里的居民更是往来频繁。“即便已经实现了预约挂号,医院门口还会出现排队的患者。”
上海市中医门诊部的历史只是这批“胡同医院”的一个缩影。在北京市,类似于这样藏身在胡同里的老医院更多。
北京按摩医院创立于1958年,前身是新中国第一个由中央政府设立的盲人医疗按摩机构——“北京盲人按摩训练班实习诊所”,原址设在北京市海淀区五路居;1961年迁入东城区大雅宝胡同12号;1969年更名为“北京市西城区按摩诊所”;1986年更名为“北京市按摩医院”。
刘肆仁所在的北京市第六医院历史则更为悠久。这所始建于1885年的医院,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称——北京道济医院。“‘道济’二字,出自《周易》,‘正与天地相似,故不违;知周乎万物,而道济天下,故不过;旁行而不流,乐天知命,故不忧;安土敦乎仁,故能爱’。这与悬壶济世,解除万民痛苦的现代医学精神不谋而合。”北京市第六医院院长卢艳丽如是说。
无论是上海市中医门诊部,还是北京按摩医院,抑或是北京市第六医院,虽然藏身于胡同之中,但在这些矗立着的斑斑老楼身上,承载的则是一代人共同的回忆——那是一份单纯的信任和赤诚的仁心交织在一起的协奏曲,唱响的正是老一辈医院领导班子朴实无华,又绚烂多姿的医疗信念——只要能帮助患者解决痛苦,其他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迟滞的发展
老一辈医院领导班子的信念或许“纯粹”,但站在今天回望,他们的这种信念却又显得有些“天真”。自从1992年我国开始在全国推行公立医院三级评价体系以来,医院之间的竞争就在悄然间兴起。随着国内患者数量激增、医保支付改革的进步,以及国家绩效考评制度的确立,越来越多的院长开始将视角从患者逐步向医院本身转移。
医院如何建设发展,如何逐步向三级甲等医院迈进,成为院长们关注的核心问题。而那些在“时代红利”下发展起来的“大三甲”医院,则会进一步考虑如何引进更高端的医疗设备和医学专家人才,从而提高医院综合排名、吸引患者前来就诊。扩张床位、兴建高楼、建立医学科研中心、设立分院区,想方设法将医院扩张得越来越“高大上”……几乎成了所有发展资金充足的“大三甲”医院院长们的基本操作。
然而在国内医院波澜壮阔的发展改革历史中,一部分“胡同医院”却未能搭上时代的“顺风车”,逐步沦为我国医疗体系的“夹心层”。北京市第六医院就是其中之一。
“我是2000年前后来到北京市第六医院的。”刘肆仁表示,在他工作的23年里,北京市第六医院换了4任院长。在他的印象中,除了招聘他进入医院的院长和现在的院长卢艳丽之外,很少有“有作为”的院长指导医院工作。
“医院一把手的决策是一家医院能否发展的核心。”刘肆仁称,在他工作的这些年里,担任医院院长一职的领导多数比较“保守”。他们不愿意“大拆大建”,也不愿意改革扩张。其实,对于所有的公立医院而言,2003年至2013年是国内公认的“黄金发展期”。在此期间,中国城镇化率从40.53%上升至53.70%。社会老龄化的到来,也令国内的人均医疗保健支出不断攀升。医保收入从2000年的3%一跃而至2014年的52.1%。在此期间,药品加成政策还未取消。在国内诸多因素的共同促进下,公立医院在银行贷款、用地审批、税收、诊疗项目审批等方面都有着绝对的优势。据数据统计,2000年中国超800张床位的大型公立医院仅有71家,2003年超过800张床位的公立医院数量为206家,而到了2013年,这一数字变成了1184家,相较于2003年增加了近5倍。
院长过于保守确实是限制这些“胡同医院”发展的核心之一。但也并非所有的“胡同医院”都是如此。上海市中医院(石门路院区)就曾面临过一次绝佳的机会“走出胡同”。
2010年前后,由于医院门诊量巨大且有一定的“安全隐患”,上海市中医院(石门路院区)准备整体搬迁。也许是天意,2010年11月15日14时,上海余姚路胶州路一栋高层公寓起火。大火导致58人遇难,70人受伤,也直接影响了此次医院的整体搬迁计划。“医院被迫搁置各种发展计划,直到如今。”陆嘉慧说。
在公立医院“狂飙”的“十年”里,这些“胡同医院”无疑是被时代所遗漏的角色。10年之后,国内医改逐步进入“深水区”,医院间“虹吸效应”显现,“两极分化”愈趋严重。政策上,环境更加严苛,不仅完成了“药品零加成”的政策布局,而且在医保支付改革方面大力推行DRG/DIP支付模式。相较于把握住了时代发展“红利期”的一大批医院而言,这些医院开始出现人才短缺、技术落后、管理失衡的局面。
“地位上确实比价尴尬。”刘肆仁坦言称:“一方面,我们没有大型医院的技术力量以及服务能力;另一方面,我们也没有基层医疗机构的政策关注度和扶持。在北京这种医疗资源高度密集的城市中,生存压力确实要比其他医院更大一些”。
奋力突围
在“黄金十年”的后半程,国内很多公立医院由于生存压力而被迫“消失”。据国家统计局和原国家卫生计生委的统计数据显示,2005年我国公立医院数量为15483家,到了2017年,这一数字则变为12181家。换句话说,有3000余家公立医院“消失了”,其中绝大部分是特色不明显、优势不充分的城市二级医院。与这一数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内超大型公立医院的床位数翻了近5倍。
对此,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朱恒鹏表示,这些医院有的或是被兼并了,有些则可能被改成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据了解,一些医院被改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情况确实存在,以上海市一家地段医院为例,就被改成了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一些专科医院或综合性医院转身以搞社区公共卫生为主。
2015年,《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推开县级公立医院综合改革的实施意见》就明确提出,每个县(市)要办好1至2所县级公立医院。在此基础上,鼓励采取迁建、整合、转型等多种途径将其他公立医院改造为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专科医院、老年护理和康复等机构,也可探索公立医院改制重组。“胡同医院”就是其他医院里的代表对象之一。
2010年,北京市展览路医院开始思考转型突围。作为一家典型的“胡同医院”,北京市展览路医院始建于1960年,建筑面积1.2万平方米,坐落于西城区西直门外大街桃柳园西巷16号,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在以医院为中心的2.5公里范围之内,北京大学人民医院、中国医学科学院阜外医院、北京大学第一医院、北京积水潭医院等多家“大三甲”医院齐聚于此。
彼时,作为一家区属二级综合医院,除了面临负债经营、环境破旧、设备老化、人才短缺、病床空置等普遍问题之外,定位不清晰、特色不鲜明、人才流失也令时任北京市展览路医院院长王雪松十分迷茫。
“我当时迷茫极了,根本不知道医院究竟应该何去何从?”王雪松称,为了与周边的三级医院“错位发展”,2010年新一届领导班子决定将医院向康复医院转型。但转型哪儿有那么好办?彼时,康复医学在国内还处于起步阶段。跟临床医学相比,康复医学在治疗对象、目的、手段、转归等方面有很大区别。如何改变医务人员重医疗、轻康复的固有思维?在医改大环境下,如何在医疗资源丰富的区域打造康复特色?这些问题不断在王雪松的脑子里纠缠,他回忆说:“那段时间我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北京市西城区展览路医院。
“没有设备,我们就争取各方资金,筹措安排,由简易到复杂,根据需要的迫切程度逐步配置。”王雪松说:“专业人才缺乏,面对只有一个新毕业的康复专业治疗师的窘境,我们采取了‘三个一’战略,即转岗一批、培养一批、引进一批。”
此外,他们还积极开拓三甲医院市场,进驻三甲医院参加查房,与周边三甲医院的医生进行沟通,对患者进行早期的康复指导。
没有康复技术,王雪松就采取“请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的方式加强人才技术培养。定期外聘国内外专家授课,外送人员参加国内外康复技术学习、交流,形成了规范的人才引进、转岗培训和培养机制。
没有标准,就到三甲医院取经,制定标准;没有规范,就摸索制定规范;没有流程,就理顺流程。改革刻不容缓、突围势在必行。
1 北京市按摩医院内景图。
2 北京市鼓楼中医院中医传承铜像。
作为先驱代表,北京市展览路医院无疑为这些面临生存压力的“胡同医院”提供了新的发展方式。与此同时,国家和地方政府对康复医院的大力推动,也为这些医院的转型发展提供了充足的理论依据和政策支撑。
据悉,截至目前,北京市已有10余家公立转型医疗机构,达到二级康复医院标准。这些转型机构可在保留第一名称的同时,以“XX康复医院”作为第二名称办理相应的执业变更登记。
北京市展览路医院的转型突围,只是这些有着悠久历史、身处胡同之中、错过发展机遇的一批“胡同医院”的一个“缩影”。
面对愈趋复杂的医疗生存环境,北京按摩医院凭借着自己独特的装修和运营,在2023年突围而出,成了“网红医院”之一。在北京西城区平安里,喧闹的胡同小道里,一排排四合院中间,坐落着这家颇有古风气息的按摩医院。院门是独具老北京特色的红色木制大门,门前伫立着两尊石雕,大门正对着的是刻有“北京按摩医院”的石雕影壁,地板是青砖铺面,每根梁柱上都有一幅精美的彩画。院内伫立着有数十年历史的大树,贯穿玻璃房瓦。院外,是露天的停车场,以及两排小竹林。
除了优美的装修风格,这里被众多博主种草的最大原因,在于价格便宜,能走医保。首诊挂号费30元,拍片95元,5次按摩的费用是335元,复诊按摩不用再挂号,平均每次按摩67元。这还是医保未报销的价格,跟私立的按摩店比,价格优势太过明显。
而北京市鼓楼中医院则凭借着技术创新吸引了一大批忠实的中医拥趸。据介绍,北京市鼓楼中医院将中药通过现代化的处理技术制成免煎的中药颗粒,并将包装盒分为数个小格,患者每次只需将包装盒内的一小格中药颗粒取出,冲服即可。
“这真是太方便了。”家住北京市东城区的“95后”白领王晓曼表示,这样即便是在办公室,也不会影响自己服药。
“胡同医院”们正在奋力突围,但却并非每一家医院都能获得成功。仍有许多医院还在发展的路上,亦有部分医院倒在了“黎明之前”。
根据普华永道发布的《2013年至2018年中国境内医院并购活动回顾及展望》数据
2013—2018年中国医院共发生
764起
境内外并购交易,披露交易金额达
1323亿元
其中,2015—2016两年间医院并购出现大幅度增长并在2016年达到
161亿元
的交易规模高峰
几家欢喜几家愁
从日门诊量仅在500人次左右,到如今日门诊量已经破千,148张住院床位一床难求,北京市展览路医院的转型无疑是成功的,这也让现任院长李菱看到了“胡同医院”的希望。
在“胡同医院”面前仍有这样一个未被完全开拓的潜在市场,“蓝海”潜力非常巨大。李菱认为,与“大三甲”医院合作,治疗更有连续性,患者体验也更好,既缩短了“大三甲”医院的平均住院日,也让康复医院能够服务更多患者,又缓解了百姓看病难、看病贵,可谓三赢。
而成为“网红医院”的北京按摩医院则在小红书、抖音等年轻人聚集的媒介上大放异彩,不少年轻人一开始都是怀着“薅羊毛”的心态来的,但之后却被这里更加人性化的服务所吸引。与其他公立医院不同的是,这里的医生显得更加热情和亲切,多次来按摩的人,一般都会有固定的按摩医生,在按摩或者诊疗的过程中,健谈的医生会跟你唠家常,有些医生还会大方地主动加你微信,方便后续的约诊,医患间的关系不再是冷冰冰的。
“相较于那些‘高大上’的医院,这里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你的朋友。”在北京打工的上班族陈虎说:“这是我从未体验过的就诊经历。”
北京市展览路医院、北京按摩医院等“胡同医院”的转型无疑是成功的。然而在距离北京市840.5公里之外的辽宁省大连市,却有这样一家医院还在为发展而忧愁。
辽宁省大连市甘井子区大连湾街道188号,一栋12层高的住院楼在2022年复工。然而自从2015年建筑封顶至2022年,这栋住院楼始终保持着它刚建成的样子:没有装修的毛坯房,楼下堆满了还未清理的建筑垃圾。住院楼隶属于辽渔医院,这所住院楼的兴建,原本的目的是为了“冲三级”。但遗憾的是,直到如今,这家“胡同医院”依旧是非营利二级综合医院。这座“烂尾”建筑也几乎掏空了医院最后的一点儿“元气”,令其至今无法恢复。
这一切,都来自该院院长任元和的一次“豪赌”。
2015年前后,拥有着医院改制先锋光环的任元和,想要凭借“新医改”的大势让医院再上一个台阶。为此,他计划在医院旁边的一大块空地上新建一栋楼。发展规划提出后没多久,他开始为新楼建设的资金奔波。
彼时的中国,是民营医院和国企医院买卖的热土,也是医疗概念股勃兴的时代(链接1)。任元和很快就与当时素有民营医院第一股之称的恒康医疗搭上了关系。资本出资建楼,任元和则忙着将医院性质从非营利性向营利性转变。
2017年8月,辽渔医院老楼旁,12层高的新楼终于封顶了。但随着新楼封顶,任元和的好运也就此画上了“休止符”。由于医院性质始终没有改成营利性,恒康医疗无法向医院“输血”,前期建楼的工程费以及利息均从医院每年的收入里扣,5000多万元的欠债令医院自此一蹶不振。
任元和的“豪赌”以失败而落幕,但刘肆仁的装修却才刚刚开始。在这场“胡同医院”的突围中,有人欢笑、有人哭泣。未来何去何从?或许只有历史才能作出回答。
但从这些“胡同医院”改革突围的草蛇灰线中不难发现,那些将视角从医院转向患者的院长们大都突围成功。而那些还是寄希望于扩充床位、建楼发展的院长们则往往失败。
刘肆仁对此有着清醒的认识:“我们服务的对象主要还是周边的普通居民,要‘接地气’,只有你俯下了身子,医院的灵魂才能拔地而起。”他表示,无论北京市第六医院未来是否会拆建,医院本身的信念从未改变——以患者为中心,只要能帮助患者解决痛苦,其他的并没有那么重要。简单地用餐过后,刘肆仁打开病历,投入到了工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