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人口与区域经济耦合协调发展研究
2023-10-11原云霄
原云霄,渠 美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陕西咸阳 712100)
一、引 言
当前,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其中人口与经济发展不平衡的矛盾尤为突出。我国经济整体上呈现沿海发达、内陆落后态势,人口空间分布呈现东南稠密、西北稀少格局,经济与人口分布似乎保持一致,但局部区域人口分布与经济发展存在严重的空间分离,区域间发展失衡态势进一步扩大,处理好区域经济发展与人口分布协调性关系成为遏制区域发展差异扩大的关键。作为人口和经济大省,山东省经济空间分布自东向西呈现明显下降态势。其中,东部沿海的日照、潍坊、青岛、烟台、威海5市以33%的国土面积承载了31.95%的人口,贡献了全省42.55%的GDP,经济集聚远高于人口集聚。而省内西部地市情况则正好相反,凸显山东人口与经济发展失衡。省内16 个地市面积与人口数量对应排名仅菏泽、临沂、潍坊一致,其余13 个地市均失衡,且滨州、烟台、东营、枣庄及济南人地匹配失衡严重。从人口与区域经济排名看,除济宁、德州外,其余14 个地市人口与GDP 水平均失衡,其中聊城、东营、临沂、威海、烟台、淄博和枣庄失衡严重。这背后隐藏着大城市虹吸效应引致资源过度集中所带来的区域人口经济协调与发展失衡加剧的重大隐患,既违背了效率优先原则,又无法兼顾公平。《山东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提出,统筹推进区域协调发展战略,发挥山东半岛城市群龙头作用。基于山东发展的特殊现实,本研究在全面摸底山东人口与经济分布时空演变基础上,剖析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性空间演化特征,厘清制约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性的关键因素,构建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性改进路径,既具有全国(不包括港澳地区,下同)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的试点改革意义,又能为山东人口与区域经济优化提供有益参考。
人口与物质生产互为基础,剖析人口与经济相互依存关系,是研究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的前提。协调发展是不同系统的目标、结构及功能彼此适应与促进的发展过程。具体来看,人口发展指人口变动引起的性别比例、年龄结构、素质结构、社会分布、地区分布等的变化(西南财经大学人口研究所,2001)[1];经济发展是指某地区经济增长的同时,经济结构持续高级化的演变过程;而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是指人口与经济系统彼此适应促进、互利共赢的发展态势。协调发展的本质是调整劳动力要素与自然资源资本等其他生产要素配置达到经济帕累托最优状态,最终实现经济与人口可持续发展的目标。
基于上述现实及理论背景,本文理论分析框架如图1所示。
图1 人口与经济发展理论分析框架
二、文献综述
(一)国外研究
1.人口与经济发展“悲观论”
西方最早研究人口与经济发展关系可追溯到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二人朴素地提出生育自由国家必然走向贫困;其后,古典政治经济学派代表人物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也简要研究了资本主义国家人口规律,并从国民财富增长视角剖析了人口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联(尹文书,1984)[2];直到1789年,马尔萨斯《人口论》系统论述了人口与经济发展的内在逻辑,其构建人口方程dN(t)/dt=rN(t),认为人口的指数增长超过生活资料的算术级增长,使得资本主义私有制下贫富差距成为符合客观规律的存在,并提出主观预防和客观应对两个抑制手段调控人口平衡(Malthus,1789)[3]。不同或相同起点的国家最终经济发展水平参差不齐,使得学者对一国经济增长的秘密产生浓厚的研究兴趣。系统研究人口与经济增长关系源于马尔萨斯《人口论》,其主要观点是人口过度增殖会抑制经济发展,应当抑制贫困人口过度增加,这种思想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
2.人口与经济发展“乐观论”
伴随边际学派的盛行,索罗在理想条件下通过构建数学模型具象剖析经济增长,认为经济增长=劳动力要素收入占总收入比重×人口增速+资本要素收入占总收入比重×资本增速+技术进步(赵喜鸟等,2012)[4],通过技术与规模报酬不变的柯布道格拉斯函数转换得到Y=F(K,N) =K∂N1-∂→人均收入y=k∂(0 <∂<1),发现人均产出相对于人均资本呈现出增速递减的趋势。而人均资本受储蓄s、人口增长率n以及资本折旧率δ制约,当经济达到稳态时,人均产出不变,经济总产出增速则为人口增长率,且出生率越高,人均收入越低。经济总量随人口增长率增加而增长,但人均收入则相反。根据该学派资本存量黄金法则观点,c=y-s=y(k) -(n+δ)k,消费最大化即对人均资本一阶导为0,得到MPk=n+δ,这为当下依据人口增长率+人均资本折旧率作为衡量人均资本边际产出是否最优提供了理论支撑,也为当前实施扩大内需战略拉动经济发展提供了评判标准。
3.人力资本论
为何中国经济在短短几十年间取得质的飞跃?就不同初始禀赋国家、省份甚至个人而言,贫穷一方能否赶超富裕一方?趋同假说认为,由于资本的报酬递减规律,发达地区出现资本报酬递减时,资本就会流向未出现报酬递减的欠发达地区,最终两类地区发展趋同。但现实中的各国(如朝鲜和韩国)、各省市(北京和贵州)存在贫富差距如何解释?对此,索罗将技术进步归为外生变量,构建有效劳动力Y=F(AN,K)模型,最终得出人均产出增速等于技术进步,而经济总量增速=人口出生率+技术进步,这成为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的理论证明,也是当前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理论基础。1986 年,罗默构建经济内生增长模型,将技术进步归为内生变量,并在索罗模型基础上构建AK模型。只要人均资本增量存在,经济便可实现长期增长,但较高的人口出生率将抑制人均经济增长。技术进步促进经济增长,为实现技术进步,领先企业可通过加大技术创新投资,其余企业则通过模仿形成投资正的外溢性,促进整个社会技术进步,最终实现经济增长(Romer,1986)[5]。综合来看,促进教育与科研发展、引导资本积累(私人、政府储蓄与引进外资)以及动态调整劳动力供给(人口过剩降低人均储蓄进而降低人均产出,人口过低抑制经济增长)是实现经济长期增长的关键。尤其是在前两种手段边际效用较低的现实情境下,通过制定符合国情的人口政策是经济可持续发展的重中之重。
4.人口老龄化与经济发展相关论
1990 年起,世界各国先后进入老龄化社会,探索人口老龄化对经济的影响成为当前研究热点。一项以美国社保局数据预测结果为基础的人口老龄化对政府财政压力的测算发现,人口变动将引起财政缺口为其GDP 的2.92%(Nishiyama,2015)[6];基于1980—2010年美国州级面板数据实证研究人口老龄化对美国经济增长影响发现,60 岁以上人口占比每提升10个百分点,人均GDP减少5.7个百分点,而这种减少机制来自劳动力供给下降(Maestas 等,2016)[7];借助线性回归模型,对全球180 个国家1990—2017年劳动力规模及年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研究发现,健康老龄劳动力可以缓解老龄化对经济发展的制约(Cylus 和Tayara,2021)[8];韩国一项基于情景分析的研究发现,人口老龄化的唯一影响是对公共养老金制度的影响,低生育率和低死亡率将增加韩国公共养老金体系的压力(Kyungkim和Lee,2021)[9]。
(二)国内研究
1.人口红利前期
国内研究人口与经济发展自1994年兴起,其热度持续至1997年。这一时期以统一市场未建立、分级调控体系不完善为研究背景,试图构建全国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一体化框架(杨开忠,1993)[10];以脱贫发展为目标的研究认为,人口、经济、社会乃至资源的协调发展成为摆脱贫困的重要手段,是实现“三步走”战略第二步,达到富裕小康的重要抓手(董锁成和何希吾,1994)[11];以计划生育基本国策为契机,将计划生育与农民致富、农村经济以及文明幸福家庭有效结合,作为人口经济协调发展的重要途径(吕玉华,1994)[12];与现今国内有效需求不足制约经济发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一时期庞大的人口数量带来物质消费的沉重内耗,严重制约了外贸出口换取外汇顺差的扩大,控制人口数量是该时期的一项重大政治任务(路遇,1995)[13]。2001年至今,经济协调发展研究迎来第二波热潮。其中,2005年、2010年、2015年、2020年均达到波峰,协调发展、经济协调发展、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以及区域经济成为这一时期研究热点。研究层次以开发研究、政策研究以及应用研究为主,经济体制改革、人口学与计划生育、宏观管理与可持续发展及环境科学与资源利用四大学科占比近80%,研究对象逐步下沉到地区、县域级别。通过典型研究发现经济协调发展内部规律,反观人口与经济关联研究极少,根本原因是计划生育取得重大成果,人口问题对经济发展的影响退居次要地位。截至2005年,中国总和生育率由原先的6以上降至1.8 左右,且低于世界同等经济发展水平国家和地区1.2~1.3,少生3亿人。这一时期城乡收入差距扩大、工业化与城镇化发展失衡(韦廷柒,2004)[14],城乡二元经济协调发展成为新的方向。
2.人口红利后期
2010年后,随着经济高质量发展不断深入、生态环保地位显著上升以及我国人口老龄化速度加快,基于环境视角的人口与经济协调研究主要以构建协调指标体系并测度协调度空间演化格局为主,研究对象中省市级别占比较高。2020—2022年,人口与经济协调研究对象转向城镇化、城市群和经济带。城市群和经济带方面,如对乌江流域研究发现,人口增长与经济发展整体协调度高,但具体区域协调度低且人口与经济独立发展逐步增强(王德怀和李旭东,2019)[15];多个城市群间比较研究发现,人口数量增加能够缓解专业化聚集抑制经济增长且多样化聚集辐射带动能力不足的窘境(张凤超和黎欣,2021)[16]。人口老龄化与区域协调发展研究缺失,但其对经济影响方面的研究颇多。如以全国样本数据为基础定量分析发现,延迟退休和缴费型养老金制度有利于社会资本积累以及福利提升(王云多,2021)[17]、少儿比率和老年比率分别对经济增长呈现“倒U”型走势且具有空间外溢性(贺俊等,2021)[18]、储蓄与老龄化相互作用,通过人力资本与产业结构两条渠道影响经济增长(逯进等,2021)[19]。
(三)研究评述
国外关于人口与经济发展的研究大多基于供需基本面,偏向于人口数量变动对有效劳动力供需市场的影响,进而传导至生产与消费端。生产端有效劳动力成本上升引致企业产品边际成本上升,最终导致供给下降;消费端人口数量增速放缓引起生产端预期投资下降,合力导致生产端供给进一步下降;消费端受人口结构变动,如婴幼儿和青少年比例下降而老年人口比重上升,导致生产端产业结构调整。国内关于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的研究,围绕着中国经济发展不同阶段面临的不同矛盾展开。从改革初期计划生育抑制消费需求进而积累经济建设资本,到积极融入经济全球化后人口素质如何匹配经济发展,再到生态环境保护与发展阶段人口、环境资源及经济发展间的协调探索,直至当前构建新发展格局背景下调整人口数量、结构与经济发展协调的研究,充分体现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的研究也在与时俱进。而在共同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时,国内外研究视角均经历了从关注老年人问题到结构性问题的转变。
三、山东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时空演化分析
(一)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评价指标体系构建与赋权
1.人口与区域经济耦合协调发展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本文使用数据为山东省第六次、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基于人口与经济发展的多重关联性,人口规模及结构是经济发展的前提,构建山东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包括目标层(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一级指标层(经济发展综合和人口特征综合)、二级指标层(规模和结构)以及三级指标层(8 个经济指标细类和8 个人口指标细类)。
2.基于熵值法的指标赋权
多指标权重综合评价有简单编码法、环比法、优序图法以及AHP层次分析法等多种方法,但这类方法共同存在易受主观因素影响的弊端。为解决这一问题,选择熵值法进行权重客观判断。在信息论中,熵是对不确定性的度量,因此,通过熵值对离散程度进行判断进而达到权重判断的目的(离散度越高,对整体指标体系作用越高)。熵值法权重算法如下:
由于指标体系度量单位差异,首先对指标进行同化处理。男女性别是唯一的逆向指标,处理算法如下:
正向指标归一化:
逆向指标归一化:
其中:i是各个地市,i=1,2,…,n、n=16;j是各个指标,j=1,2,…,m、m=16;aij是i地市j项指标。
归一化处理后,求第i地市在j指标的比重,算法如下:
求j指标熵值:
其中,l=1 ln(n)且bj>0。
求信息熵冗余度:
指标权重算法:
综合分数算法:
2010年和2020年山东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及权重见表1所列。
表1 2010年和2020年山东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及权重
(二)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结果分析
尽管获得2010 年和2020 年两套熵值法权重,但靠近当前时期测得的权重,更能体现当前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的实际偏好,选择2020 年数据获得的权重更贴合当前社会经济运行现实。本研究考虑济南经济与人口水平在鲁中地理范围内属于统计上的极端值,为消除极端值影响,将济南单独放入鲁东地区;鲁中地区仅包括日照、枣庄、济宁、泰安、临沂;鲁西地区包括德州、聊城、滨州、菏泽。测算结果见表2所列。
表2 2010年和2020年山东16地市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水平测度
从人口与区域经济综合发展水平来看,鲁西北地区下降、鲁东地区提升。由表2可知:青岛、济南和烟台一直是山东人口与区域综合发展水平较高地区;鲁西北的聊城、滨州2020 年相较于2010 年,其综合发展水平下降;鲁中地区的泰安、枣庄呈现同样趋势;鲁东地区的潍坊则相对提升。整体上看,鲁西北、鲁西南以及日照的外围地市综合发展水平一直落后于其他地市。
高人口密度地市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轻微进步。2020年相较于2010年,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综合得分增长的有8个地市,按照进步幅度依次递减排名为青岛、菏泽、临沂、济南、日照、德州、潍坊、济宁,表明以上地市人口与经济综合发展取得一定进步。济南、青岛、潍坊人口指数与经济指数均同时增加,表明两者发展方向一致;临沂、德州和菏泽人口指数下降而经济指数上升,且上升幅度大于下降幅度,导致其综合指数呈现上升趋势;日照和济宁人口指数不变而经济指数上升,引起综合指数上升。综合指数上升地市中,人口指数进步的地市包括青岛、济南、潍坊,人口指数下降的地市包括临沂、菏泽、德州;综合指数上升且经济指数进步的地市包括临沂、菏泽、青岛、济南、德州、日照、潍坊、济宁,说明综合指数上升地市的经济发展均取得进步。综合来看,潍坊、济南和青岛的人口与经济发展进步一致性较高。综合指数上升地市除日照外,其余7个地市人口发展均弱于经济发展,尤其是青岛,两者差距明显。为了使人口规模、质量同区域经济发展需求相匹配,青岛、济南、潍坊以及临沂等地市应在“十四五”期间抓好人口发展规划。
低人口密度地区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略微退步。2020 年,除威海综合指数不变外,其余7 个地市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综合得分均下降,按照下降幅度由高到低排名依次为烟台、淄博、泰安、聊城、枣庄、滨州、东营,表明以上地市人口与区域经济综合发展相较于2010 年有所退步。其中,聊城和枣庄无论是人口指数还是经济指数均有下降,两者变化方向一致,应同时对其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采取措施以挽回颓势。淄博、烟台和泰安人口指数均上升,而经济指数均下降,且下降幅度高于上升幅度,按照经济指数降幅由高到低排名依次为烟台、淄博、泰安。综合来看,泰安、淄博、聊城以及东营经济发展弱于人口发展,以上4个地市“十四五”期间应重点发展经济。烟台、滨州和枣庄人口发展弱于经济发展,从均衡发展角度出发,“十四五”期间应重点做好其人口发展规划。
(三)人口与区域经济耦合协调度测算及分析
耦合改进既包含协调又涵盖发展,耦合的过程是协调优化与发展改进同时作用的过程,协调涉及系统间演变差异性的变动,综合发展涉及系统间综合发展水平的优劣性。
耦合模型算法从基于熵值法的权重到综合得分的确认,其计算过程如前,不再赘述。
耦合度算法:
其中,f(a)和g(a)分别为人口与经济子系统得分。
耦合协调度算法:
其中:Q为耦合协调发展水平综合评价指数;∂和β分别为人口和经济子系统权重;D为耦合协调度。具体测算结果见表3所列。
表3 2010年和2020年山东16地市人口与区域经济耦合发展协调度
总体来看,耦合协调度自东向西依次递减。山东人口与区域经济耦合协调度从2010年的0.161上升至2020年的0.162,仅仅上升0.001个百分点。耦合协调度上升地市数为8个,下降地市数为7个,且鲁东地区下降数量最多。按区域划分看,鲁东地区>鲁中地区>鲁西地区,且2010 年与2020 年耦合协调度大小趋势一致。但相较于2010年,2020年鲁东地区耦合协调度下降0.003,相对减少1.4个百分点;鲁中和鲁西地区人口与经济耦合协调度则分别上升0.001和0.003,分别增加0.7和2.3个百分点。具体来看,鲁东地区耦合协调度排名前三位分别为青岛、济南、烟台,淄博和东营耦合协调度排名垫底,除济南、青岛、潍坊和威海外,其余东部地市耦合协调度相较于2010年均下降;鲁中地区耦合协调度排名前两位为临沂、济宁,日照排名垫底,枣庄、泰安耦合度相较于2010年下降;鲁西地区耦合协调度最高为菏泽,最低为聊城,德州和菏泽耦合协调度相较于2010年上升,聊城和滨州耦合协调度则下降。
研究发现,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整体严重失调。根据耦合协调度判别标准及划分类型发现,山东整体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严重失调。鲁东地区2020 年属于中度失调衰退,且与2010 年类型保持一致,其中,济南、青岛、烟台及潍坊均属于中度失调衰退,淄博、威海和东营属于严重失调衰退;鲁中地区尽管耦合协调度上升但仍属于中度失调衰退,其中,日照从2010年的极度失调衰退降级为2020年的中度失调衰退;鲁西地区和鲁中地区所处状态相同,但失调程度比鲁中地区轻微严重。耦合协调度增幅最快地市均处于鲁西、鲁中地区,而下降最快地市均出现在鲁东地区,且耦合协调度地区差异显著,经济越发达地区,其耦合协调度水平越高。
四、山东人口与区域经济耦合协调发展存在的问题
(一)人口与区域经济耦合协调发展对应技术适宜性自西向东降低
前文分析发现:鲁东地区耦合协调度高,即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均较高;鲁中和鲁西地区耦合协调度低,即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双低。但2020 年相较于2010 年,鲁中、鲁西地区耦合协调度上升,鲁东地区耦合协调度反而下降,通常认为经济发达地区比落后地区具有综合发展领先优势。难道鲁西地区人口与经济交互促进优于鲁东地区吗?技术适宜性对这一问题提供了解释。在资本与劳动力要素帕累托最优配置时,符合经济快速发展的技术称为适宜性技术,而落后地区理论上可以凭借技术模仿赶超发达地区,现实中却依旧落后的原因正是技术适宜性差。
人口发展与区域经济发展的耦合协调度体现两者协调共进,具有要素适宜性配置特征。如图2所示,A代表鲁中、鲁西地区,B代表鲁东地区,横轴为人口发展,纵轴为经济发展。假设两者1∶1为帕累托最优配置,那么45°线代表了两者间的协调性,无差异曲线代表耦合度,且越靠近原点,代表耦合协调度越低。
图2 山东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的技术适宜性解析
协调性判断:AN>BH=A<B;耦合度判断:G为L2与45°线交点,A<G,G<B=A<B。因此,鲁中、鲁西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落后于鲁东地区,最终呈现出鲁东地区耦合协调度高于鲁中、鲁西地区。鲁中、鲁西地区经济发展与人口发展尽管耦合协调度低,但假设鲁西、鲁中地区从A到E,其人口和经济两个系统进步程度与鲁东地区从B到F人口与经济两个系统进步相同。但L1曲线向右上方移动到L2的距离,大于L3向上移动到L4的距离,即AE>BF,技术适宜性就解释了鲁中、鲁西地区耦合协调度低且经济发展落后,但与鲁东地区耦合协调度相比却取得进步。鲁东地区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对应的技术适宜性问题突出,人口与经济协调发展的技术适宜性问题已成为“十四五”期间鲁东地区经济发展亟待解决的问题。
(二)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耦合协调度区域差异显著
山东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耦合协调度整体轻微上升。从空间分布来看,烟台、枣庄、淄博、聊城、东营和泰安降级且耦合协调度绝对水平、相对水平均下降,主要分布在鲁西北地市;济南受分组间距影响,绝对水平上升而相对水平下降;菏泽绝对水平和相对水平均提升。因而,解决地区人口与经济发展不平衡应优先关注鲁西北地区。
耦合协调度由东到西呈现显著递减趋势。鲁东、鲁中以及鲁西地区人口与经济发展呈现显著不平衡性,不平衡性发展宏观上导致地区两极分化,微观上加剧生产要素不合理配置,不利于经济高效可持续发展。造成人口与区域经济不平衡发展的原因包括发展度和协调度两个方面。发展度视角下,无论是人口发展水平还是经济发展水平,从东到西都依次下降;协调度视角下,耦合协调度从东到西依次下降。未来人口与经济发展无论是综合发展还是协调配合改进,均应优先重视鲁西地区和鲁中地区。
(三)人口与区域经济发展耦合协调度偏低,人口素质亟待提高
造成各地区耦合协调度低的主要原因是人口指数和经济指数过低,而指数过低源于某地市人口或经济系统发展对应各个指数之和偏低。各个指数偏低一方面因为某项标准化指标在各地市维度上占比低,另一方面由于某项指标在各类指标维度上占比低。在保证人口与经济发展权重即客观政策导向不变的前提下,应对最原始指标值进行分析,即对应指标体系具体指标标准化后,发展水平越高,其在同指标不同地市横向比较下占比越高,最终引起系统指数上升。回到耦合协调度算法上,综合发展指数与耦合度两者之积的平方根大小同时取决于耦合度和综合发展水平。在人口与经济综合指数不变的前提下,两者耦合度最大化时,实现耦合效果最大化。而根据耦合度算法,明确人口指数与经济指数一致时,达到最大化值1。
人口与经济关联度自西向东递减且素质偏低为共性问题。鲁东地区人口与经济发展耦合度差,按人口指数对应经济指数排名看,尽管十年间鲁东地区两者耦合度上升0.008,但在绝对水平上仍弱于中西部地区。其中,青岛人口与经济发展耦合度最差,人口发展成为制约青岛经济耦合协调发展的短板,男女性别比例、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以及平均受教育年限与其经济发展水平差距显著,且呈现进一步失调趋势,尤其男女性别比例失衡严重;烟台尽管通过十年发展,人口与经济发展耦合度显著提升0.061,人口密度、年末总户数、平均受教育年限、劳动力人口占比以及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取得明显进步,但其绝对水平在鲁东地区处于倒数第二位,烟台经济指数高于人口指数且通过十年发展,排名均下降1 位,其人口数、人口密度、年末总户数、城镇人口占比、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以及男女性别比仍然滞后于经济发展,尤其人口密度落后最为严重;潍坊人口密度、平均受教育年限、劳动力人口占比、城镇人口占比、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以及男女性别比滞后于经济发展,尤其男女性别比和人口密度落后严重;济南人口数、年末总户数、劳动力人口占比以及城镇人口占比滞后于经济发展,人口数与年末总户数相对严重落后。
鲁中、鲁西地区人口与经济发展失衡进一步加剧。2020年,鲁中、鲁西地区人口指数均下降而经济指数均上升,导致耦合度失衡加剧。其中,鲁西地区人口指数下降主要受年末总户数、劳动力人口占比、城镇人口占比以及人口数减少影响,具体来看,德州人口数、劳动力占比以及城镇人口占比下降,菏泽年末总户数下滑最严重。鲁中地区人口指数下滑,按下降幅度看,主要受年末总户数、平均受教育年限、人口密度以及劳动力人口占比下降影响。具体来看,泰安人口密度和年末总户数、枣庄平均受教育年限和劳动力人口占比下降最为显著。
鲁西地区整体上城镇化水平和平均受教育年限落后严重。德州城镇人口占比、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是其人口调整主要方向,其人口发展排名高于其经济发展排名,而城镇人口占比、平均受教育年限以及劳动力人口占比相对落后于其他指标排名;滨州人口数、人口密度、年末总户数以及平均受教育年限滞后于经济发展排名,且人口密度严重偏低;菏泽平均受教育年限、劳动力人口占比、城镇人口占比、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以及男女性别比严重滞后于经济发展。
鲁中地区整体上人口结构问题凸显。枣庄男女性别比严重滞后于经济发展;济宁平均受教育年限、劳动力人口占比、城镇人口占比、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以及男女性别比明显滞后于经济发展,尤其是劳动力人口占比;泰安人口指数排名高于经济指数排名,其男女性别比最佳;日照人口指数排名高于经济指数排名,人口数和年末总户数有待进一步提升;临沂除人口数和年末总户数外,其余人口指标均滞后于经济发展,而平均受教育年限、劳动力人口占比、大专及以上学历占比以及男女性别比严重滞后。
以上各地区具体分析结果见表4所列。
表4 2010年和2020年鲁东、鲁中、鲁西地区耦合协调度、耦合度、人口指数以及经济指数
(四)人口红利丧失,老龄化问题严重
山东人口老龄化问题显著加剧。从全国来看,2020 年相较于2010 年,劳动力抚养非劳动力显著提升11.62 个百分点。其中,老年抚养比提升近7.72个百分点,占总抚养比增幅的66.44%,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1.9亿,比重高达13.5%,比第六次人口普查增加0.72亿人,上升4.63个百分点。同期对比来看,2020 年山东总抚养比高出全国5.41 个百分点,老年抚养比高出全国3.2个百分点,山东与全国抚养比差距进一步扩大,表明山东一个劳动力负担非劳动力的压力高于全国水平。2020年与2010年相比,山东总抚养比上升16.94个百分点,占比增幅高出全国5.32个百分点。其中,老年抚养比上升9.67 个百分点,占比增幅高出全国1.95 个百分点,65 岁及以上人口1 536.407 8 万人,占总人口比重15.13%,高于全国老年人口比重1.63 个百分点;老年人口增长593.709 1万人,十年间增速62.97%,高出全国老年人口增速近2个百分点。综合来看,无论是总抚养比、老年人抚养比、老年人口占比绝对值,还是其增幅、增速相对值,山东人口老龄化问题比全国更为严重且有进一步加剧的趋势。
山东省内自东向西总抚养比逐步上升且增幅递增。相较于2010年,2020年鲁东、鲁中及鲁西地区总抚养比显著提高,且增幅自东向西呈现递增趋势。一方面,表明西部地区劳动力负担非劳动力数量在十年发展中依旧最高;另一方面,在全省劳动力数量减少的情况下,西部地区劳动力流失程度远超东部地区,且劳动力流失呈现自东向西递增的趋势。老年抚养比尽管整体上显著提升,但鲁东、鲁中、鲁西地区老年抚养比同期水平基本一致,这说明尽管自东向西劳动力流失严重,但老年人口数量自西向东递增,东部地区老年人口基数明显高于中西部地区。鲁东地区总抚养压力排名前三位的分别是潍坊、淄博、东营,鲁中地区排名前三位的分别为日照、临沂、济宁,鲁西地区菏泽抚养压力最大,近乎一个劳动力养活半个人。
以上分析结果详见表5所列。
表5 2010年和2020年全国、山东及其16地市总抚养比与老年抚养比单位:%
山东人口红利丧失程度极为严峻。劳动力人口数量影响着一国经济增长与发展,2010年,全国15~64 岁劳动力人口近9.93 亿人,经过十年发展,截至2020 年,劳动力人口减少了2 500 万人,劳动力人口占比下降5.92个百分点。山东2020年劳动力人口较2010 年减少418.81 万人,十年间劳动力人口数量下降近5.87个百分点,比全国劳动力人口降速高出3.32 个百分点。从劳动力人口占比看,2020 年山东劳动力人口占比66.09%,低出同期全国劳动力人口占比近2.46个百分点,在中国大陆地区31个省份劳动力人口占比排名第21位。综合来看,山东劳动力人口降幅、降速以及占比均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人口红利优势显著丧失。
山东自东向西劳动力人口数量、占比依次递减,降幅依次递增。2020年,山东劳动力人口总数为1 239.02万人,比2010年减少87.67万人。其中,鲁东、鲁中及鲁西地区劳动力分别减少11.27万人、34.32万人、42.09万人,劳动力人口占比自东向西依次减少7.56、8.82、9.53 个百分点,两者均呈现自东向西依次递增趋势。尽管如此,劳动力人口数量与占比仍然呈现相反趋势。此外,各地市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单纯比较劳动力人口绝对数量意义不大,但相对占比则能体现当前以及未来短期内劳动力供需关系。青岛在全省劳动力供给方面最为充足,其劳动力人口占比高达70.39%,菏泽劳动力人口占比最低仅为60.64%。从综合劳动力变动来看,一方面说明经济落后地区劳动力流失比发达地区严重,另一方面劳动力减少带来的人工成本上升,将使得企业竞争力下降,尤其对劳动密集型产业影响严重。
以上分析结果详见表6所列。
表6 2010年和2020年全国、山东及其16地市劳动力人口数量与占比
五、山东人口与区域经济耦合协调发展的改进路径
(一)以青岛为中心城,打造鲁东地区协同创新城市群
统筹推进区域创新协调发展。鲁东地区人口与经济耦合协调发展对应技术适宜性低,应从提升技术适宜性入手,实现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技术适宜性改进源于创新,城市群作为资源、体系和利益共享的命运共同体,是全球主要的科创发源地。因此,应抓住胶东半岛经济一体化发展契机,打造以青岛为中心城,辐射淄博、东营、烟台、潍坊、威海以及鲁中日照的区域协同创新城市群,进一步做大青岛规模,强化以青岛为中心的创新地理集聚与溢出效应。以省政府为主导,完善各城市间创新分工协作,并由此打破不同城市资源、技术、知识等创新要素流动壁垒,形成以点带面的城市群创新协同发展态势。当前,城市间创新协同发展度低的重要原因,是发展不平衡导致的创新要素共享难的政策性障碍。以市场机制为手段建立和完善城市间有效协调机制,由省政府牵头搭建城市创新协调平台,地方政府组建创新协调部门,以线上线下开展创新协调工作会议的方式,助力解决实际工作中的困难,确保创新资源流通顺畅,实现城市群创新能力质的飞跃,达到技术适宜性改进的目的。
(二)加速产业梯度转移,促进中西部地区人口与经济提质增效
以产业梯度转移为抓手推动新旧动能转换。山东中西部地区耦合协调度低的原因在于经济综合发展与人口发展水平双低,但从地区自身发展出发做出改变,不仅所需物力精力达不到,还违背生产力与人口自身发展客观规律,此时,需要上级部门通过干预指导来实现人口与区域经济协调发展。以产业梯度转移为手段是实现鲁中、鲁西地区人口与经济提质增效的最佳选择。首先,在区域间与区域内精准识别产业梯度。从经济发展水平看,鲁东、鲁中、鲁西地区应分别以技术、资本和劳动密集型产业作为未来主导产业,并在充分认识区域内发展不平衡问题的基础上,识别域内产业梯度,避免梯度位置凝固导致贫富差距进一步扩大。其次,制定省政府、转出地政府以及承接地政府产业梯度转移配套措施。省政府总揽全局,不仅要精准识别产业梯度和完善域间产业发展协调机制,更要及早出台产业转移政策法规体系;产业转出地政府在确保产业转型升级行稳致远基础上,规范并有序引导不具备比较优势产业转移,并出台法规,防止低端产业死灰复燃;承接地政府在努力创造产业承接软硬件环境的基础上,应严把承接产业选择关,同时设立产业转移协调部门,抓住转移良机,与产业转出地加强联系,进一步形成对转移产业的补链强链延链。最后,在承认经济发展不平衡的基础上,产业梯度转移遵循经济发展规律并以经济效率提升为最高原则,以先富带动后富实现共同富裕。产业梯度转移以经济提质增效倒逼人口规模素质提升,而人口规模素质提升又进一步促进产业提质增效。
(三)加速推进“人才红利”转变,强化高层次人才吸引力
深入实施科教强鲁战略。坚持社会需求为导向的教育培养原则,深化教育投入结构改革,将强化基础教育与推动高等教育改革摆在同等重要位置,为满足未来社会劳动力需求打下坚实基础。加速推进本科高校向应用型高校转型进程,以需求为导向,打造专业技术名牌院校,扭转当前山东劳动力结构性失衡的不良局面。打造全社会教育培养体系,企业在享受经济改革红利的同时,为合同工、临时工提供充分的岗前岗中培训机会,构建灵活多样的综合素质与职业技能提升学习平台,切实践行企业与员工命运共同体理念。开展社区、乡镇专业技能培训试点,进一步扩大成人教育覆盖范围,加速推进人口大省向人才大省转变进程。
创新实施人才兴鲁战略。建立全省各行业高层次人才需求数据库,依靠快速普查的方式准确了解各行各业高层次人才需求,为有针对性地开展高层次人才引进工作指明方向。在强化已有基本待遇、住房、科研奖励、金融、社保医疗等传统人才引进手段的基础上,紧紧围绕高端设备、高效农业等代表当前山东先进生产力方向的十强产业,优化高层次人才创新创业环境,进一步实现高层次人才虹吸效应。支持与鼓励高层次人才科技成果转化为实际生产力,开通政府、企业、高校互通联动的科技成果转化平台,强化山东高层次人才吸引力。
(四)加速推进银色产业建设,树立积极向上的老年观
政府、社会联动,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人口老龄化问题给山东当前以及未来一段时期养老体系带来重大挑战,尽管山东养老企业数量全国居首,但传统思想使得居家养老占比最高。为此,政府应在充分考量老年人身体机能不佳的前提下,着力规划居家养老房屋改造工程,满足老年人需求的同时,促进相关产业发展。目前,山东老年群体消费市场尚未形成规模,老年人产品质量、适应性、精细化程度等较为滞后。政府应创新老龄政策制度供给,重点围绕养老产业区域布局(如以威海为试点打造养老城市品牌)、推进“医、养、康、护”一体化养老体系建设、老年人再就业法规制定、老年人维权保障机制创新以及多元化老年人保障融资平台建设等展开。此外,全方位宣传积极向上的老年观,鼓励脑力工作者如医生、律师、教师退休返聘,继续发挥余热。完善老年志愿者服务体系,拓宽老年人服务社会渠道。构建积极的养老观,考虑低龄老年人基本具备再学习能力,政府应鼓励社会资本广泛参与创办老年大学,为广大老年人提供学习进步场所。破除不敢体检、为子女省钱的陈旧观念,建立以乡镇为中心的老年人生存调查体制机制,定期走访老年家庭,帮助乡村老人树立正确的养生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