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里的芬芳与匠心

苏木

黄河从遥远的天边缓缓流淌进西北这一方土地，并在这里蜿蜒流淌，哺育着华夏大地上的中华儿女。生活在黄河岸边的人民就地取材，以丰富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在黄河流域繁衍绵延。有这样一位女子，她多年与黄河泥土为伴，用泥土诉说着苍茫粗犷的人间故事。

我认识王老师源于一部微电影，那时学校举办了有关传统文化的比赛，在学校老师的引荐下我认识了王老师。王老师是自治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其所制作的“乐陶泥人”在国内外均有参展，屡获国内外奖项。我怀揣着满满的敬意联系了王老师，前往她的非遗制作坊，一同感受泥土中的奇妙故事。

在不大不小的展厅里，码放着一个个精美的泥人，这些泥人神态各异，动作千奇百怪，虽静止着，看似没有任何生机，可一旦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些泥人仿佛具有某种灵魂，这种灵魂我觉得可以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生活”。王老师给我讲解了这些泥人的故事，她的泥人是专门反映大西北农村老百姓的家长里短。当我来到她的作品《一个村子的故事》系列面前，她不再说话，让我去静静地观察，感受这些泥人的故事是否与我小时候的时光相重逢。其中一幅剪窗花的作品令我十分痴迷，作品中农村妇女们围坐在炕上，其中一位在煤油灯下靠着黑烟熏染花样，像是流水线工程，再递给后面的妇女剪纸窗花……一套流程下来，一幅精美绝伦的窗花便在她们灵巧的双手下被裁剪出来，将其贴在窗户上，预示着温馨美满的新年即将到来。我不禁想起我的姥姥，她也爱剪窗花。幼时，农闲时家里总会聚满妇女，她们说说笑笑，谈论着生活中的故事，在一派欢声笑语中剪裁出许多寓意美满的窗花。我看着泥人手里的窗花，它们已经不仅是简单的物品，而代表着妇女们对来年新生活的声声向往与祝福。看到这里，我望向王老师，不由得赞叹，这或许就是王老师成为匠人的原因——她关注着生活中的一切，又深深懂得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并最终服务于生活。

之后，王老师又热心地邀請我来到制作坊，让我亲手感受一下泥人的制作过程。那一小块泥坯看上去是那样普通，我学着王老师的手法摆弄着它，手触碰到泥坯时，感受到的并不是小时候玩过家家时所用的水和泥的感觉，它有一种别样的细腻感，这种细腻感就像是母亲那般无私的爱。我询问王老师其中缘由，王老师为我介绍了这些泥土的来源。这些泥土均来自黄河，是黄河岸边的淤泥，黄河从上游带来了泥沙，流到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时流速变得缓慢，慢慢沉淀积累下来。这淤泥中没有太多杂质，且黏性极好，正所谓一方水土造就一方人民，独特的地理位置及其产物为这乐陶泥人提供了其最本质、也最富有自然气息的原材料。将泥土采集到筐内，再将其带回家晒干，碾碎，然后过筛，只留下最细腻的部分，然后这部分泥土就可以用来制作泥人。就像王老师所说，制作泥人不能着急，我们得一步一步走，如果急功近利，泥人就会做坏，每一步都在考验着人的耐性，如果说这过程有多难，其实没有多难，贵就贵在坚持。我跟着老师的制作步骤一步一步来，显然这对于没有一点美术头脑的我来说是无比困难的，而在王老师的手中，柔软的泥坯不再是一个单薄的无生命的物体，那一小块土坯，渐渐地有了头型，甚至连眼睛都被塑造出来，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王老师手下的泥人单看眼睛就可以知道他的生活一定是欢乐与幸福的。反观我，手中的泥坯只脑袋形状，且由于功力不足，只能断断续续制作，不过越做越气馁，人物的模样也变得越来越抽象难懂，活脱脱有些“印象派”风格。王老师夸赞我，新手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些都是要经过反复锻炼才能做好，她已经制作了无数个日夜，从年轻时就开始传承这项非遗文化一直到现在，在未来，她将继续传承好这项她一生所热爱的艺术。

王老师现在供职于一所中学，担任美术教师，这所中学也是我的母校。我看着王老师一丝不苟地制作泥人，注意泥坯上各种人物的小细节，再将其用手工工具勾勒出来，不禁询问王老师，在学校普及泥人的意义在哪里？王老师没有丝毫犹豫，仅仅说了两个字：“传承！”听到这两个字，我肃然起敬，心想，这或许蕴含着王老师对泥塑将近一生的爱。

传承，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它汇聚着中华优秀文化千百年来从未中断的精魂，潜藏着一代又一代人不置可否的默契，更是中华文明得以不断延续的路径。王老师在传承，她决心将这份非遗文化传承下去，让更多人了解并爱上它。她深入校园，将非遗带进学校，让学生实践操作，了解这项非遗更为本质的东西，使学生不再只拘泥于传统的课本，让他们有机会从小接触并了解中华传统非遗文化。与此同时，我还想起之前见过的一位剪纸老师，她的家人一开始很反对她学习剪纸，认为这是本末倒置，没有前途，她甚至也怀疑过自己是否选对了道路，但她还是坚持了下来。在党和政府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大力保护与支持下，目前她成为了自治区级的非物质传承人，还开了一家国潮店，将剪纸与现在的流行元素相结合，打造了一批年轻人非常喜欢的文创产品。

拍摄完微电影，我和王老师告别。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感叹着这一切。在干燥的西北大地，黄河带来了细腻的泥土，而这些细腻的泥土经由女子的妙手幻化成生生不息的故事……王老师的泥人也正是中国全体非遗人的缩影——勤劳的华夏儿女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生活珍品，在一代代传承中，逐渐丰满成熟，最终服务于最广大人民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