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展认知“三次浪潮”及其技术哲学启示
2023-10-08孟强
关键词:延展认知;认知主义;三次浪潮;认知技术
摘 要:近三十年来,经典认知科学发生了深刻变化,认知主义遭到了后认知主义的严肃挑战,而延展认知是后者的重要代表。认知主义主张心灵位于大脑,认知限于颅内。延展认知反对内在主义,强调大脑与技术物的耦合,主张认知延展到外部事物。延展认知的第一次浪潮坚持对等原则,第二次浪潮坚持互补和整合原则,第三次浪潮则侧重认知的社会文化分布。总之,延展认知“延展”了既定的认知概念,并为反思认知与技术的关系提供了重要启示。
中图分类号:B15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1-2435(2023)05-0023-06
Three Waves of Extended Cognition and Its Technological Philosophy Significance
MENG Qiang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Philosophy Institute,Beijing 100732,China)
Key words:extended cognition;cognitivism;three waves;cognitive technology
Abstract:Cognitive science has deeply changed in recent thirty years. Its cognitivism is seriously challenged by post-cognitivism. One influential form of post-cognitivism is extended cognition. Cognitivism holds that the mind is located in the brain and cognition is confined to the skull. However,extended cognition insists externalism,opposed to internalism of cognitivism. It argues that cognition is based on the coupling of human beings and artifacts. The first wave of extended cognition approves the parity principle. The second wave insists the complementarity and integration principle. The third wave proposed socially-culturally distributed conception of cognition. In conclusion,extended cognition "extends" the narrow notion of cognition and encourages us to rethink the relation of cognition and technology.
20世纪90年代以来,认知科学发生了深刻变化。人们对主流认知主义(cognitivism)发起挑战,并提出一系列替代性方案。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4E认知:涉身(embodied)、嵌入(embedded)、延展(extended)与行创(enactive)。1我们可以把这一转变称为“后认知主义”(post-cognitivism)。作为4E认知成员,“延展认知”源自克拉克(Andy Clark)和查尔莫斯(David Charlmes)1998年的经典论文The Extended Mind。文章开篇就提出了一个极具挑衅性的问题:“心灵止于何处,世界始于何处?”2
经典认知科学的研究范式被称作“认知主义”或“认知的表征计算模型”。萨伽德(Paul Thagard)称之为“心灵的计算—表征理解”:“认知科学的中心假设是:对思维最恰当的理解,是将其视为心智中的表征结构以及在这些结构上进行操作的计算程序。”1不同于行为主义心理学,认知科学力主打开心灵的黑箱,并且将心灵类比为计算机。计算机的功能是对信息输入进行运算。根据表征计算模型,心灵亦是如此,它是一台信息加工机器,其功能是对感知输入的心灵表征进行计算。“认知主义背后的核心直觉是,智能(intelligence)——包括人类智能——就其本质特征与计算极为类似,认知事实上可以被定义为符号表征计算。”2在经典认知科学如日中天的年代,认知主义“一家独大”(the only game in town),地位不容撼动。
心灵位于大脑,认知限于颅内,世界始于皮肤。这不仅是经典认知科学的主张,也是普罗大众的常识性看法,乃至笛卡尔以来西方的思想正统。延展认知恰恰要挑战常识、颠覆正统。本文尝试对延展认知的“三次浪潮”进行分析,并呈现它对技术哲学的启示性意义。
一、第一次浪潮:对等原则
在《放大心灵》(Supersizing the Mind)中,克拉克对延展认知的基本思想作了精辟刻画:“根据延展模型,实现一定形式的人类认知的现实局部操作包括反馈、前馈和反馈循环之间错综复杂的纠缠,这些循环在大脑、身体和世界的边界混杂交错。如果这是对的,那么心灵的局部机制并不全在大脑。认知渗透到身体和世界之中。”3不同于偶然的颅内主义或认知内在主义,克拉克和查尔莫斯将延展认知称作“积极的外在主义”(active externalism),即“外部环境在驱动认知过程中发挥积极作用”。4根据萨顿(John Sutton)的分類,克拉克的延展认知理论是最原初的经典形态,可称为“第一次浪潮”。下面作简要分析。
首先,认知者不是“赤裸的心灵”(naked mind),他总是已经与身体、环境和世界共同构成耦合系统(coupled system)。在《存在与时间》中,海德格尔将此在(Dasein)规定为“在世界之中存在”。克拉克对此深表赞同,“海德格尔谈到了Dasein(being there)的重要性——一种在世存在模式,我们在其中不是疏离的(detached)、被动的观察者,而是积极的参与者”。5在日常生活中,手机、笔记本、书籍、电脑等技术物是普通人必不可少的认知工具。在科学生活中,数据库、文献资料、实验设备和测量工具是科学家必不可少的认知手段。根据延展认知,认知者与这些外部工具构成耦合系统,其中所有成分在认知过程中都发挥积极作用。“赤裸的心灵”(naked mind)只是不恰当的抽象,心灵已经是“武装的心灵”(armed mind)——由外部工具或技术物武装起来。
其次,延展认知坚持“对等原则”(parity principle)。认知者与特定的社会、技术和物质条件耦合,即便认知主义者也不否认这一点。关键问题是说明外在事物在认知过程中究竟发挥什么作用。对等原则提供了答案,表述如下:“在我们面临某项任务时,如果世界的某部分作为过程起作用,且该过程若出现在大脑中我们会毫不迟疑地承认它是认知过程的一部分,那么该世界部分就是(我们如此主张)认知过程的一部分。”6克拉克和查尔莫斯的经典例子是“奥托的笔记本”。假设英嘉(Inga)想去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看展览。凭记忆,她知道博物馆在曼哈顿53街,并成功抵达。现在假设奥托是阿尔茨海默患者,生活中必须随身携带笔记本以备忘。奥托也想去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因为生病,他无法依靠大脑记忆,但通过翻阅笔记本查到博物馆的地址,也成功抵达。在此,奥托的笔记本与英嘉的大脑记忆发挥了同样的功能,二者是对等的。“笔记本中的信息与构成常规非即时(non-occurrent)信念的信息所发挥的功能是一样的,而前者恰恰位于皮肤之外。”1可见,对等原则为判定外在事物是否属于认知过程提供了标准。该原则体现了延展认知的功能主义立场。问题不在于X是生物的还是技术的,位于颅内还是颅外,而在于它在认知过程中发挥什么功能。
第三,外在事物在认知过程中不仅发挥积极的因果作用,而且对认知具有构成性。亚当斯和埃扎瓦指责延展认知犯了“耦合—构成谬误”(coupling-constitution fallacy)。“这个谬误的形式是先关注真实的或想象的例子,其中某对象或过程以某种方式与认知行动者耦合。然后从此滑向如下结论:该对象或过程构成行动者的认知组织或认知加工的一部分。”2他们提出,耦合关系不是构成关系。“我们不能假设过程X与认知过程Y在因果上的耦合足以使X成为认知过程。”3对此,克拉克回应说,“诉诸耦合并不想将任何外在对象变成认知的(就这个概念可理解而言)。相反,它旨在让对象——将对象本身视为认知的还是非认知的并没有用(或许甚至不可理解)——变成某认知常规活动(cognitive routine)的固有部分(proper part)。”4奥托的笔记本与奥托耦合,这并未赋予笔记本自身以认知能力,正如我用纸笔做复杂数学运算并未赋予纸笔自身以计算能力一样。然而,正是奥托与笔记本的耦合使得奥托抵达博物馆,正是我与纸笔的耦合使得我能够完成数学计算。没有这些外在工具,特定的认知任务就无法完成。
概括一下,作为后认知主义的重要力量,延展认知旨在颠覆“皮肤和颅骨的霸权”,敦促我们放弃“赤裸的心灵”,走向“武装的心灵”,从而为外物构成和塑造认知开辟理论空间。在海德格尔那里,“在世界之中存在”意味着此在总是已经走出自身,与周围世界打交道。同样,延展认知坚持“心灵和理性观念的生物技术开放性(bio-technological openness)”。5心灵并非内在,它总是已经与外物紧密纠缠、相互构成。
二、第二次浪潮:互补与整合原则
延展认知已发展二十余年,在此期间它招致了一些人的严厉批评6,而一些支持者则致力于对它进行发展或“延展”。萨顿区分了延展认知的“两次浪潮”,甚至预期会出现“第三次浪潮”。“这些浪潮最终并不是不相容的,但在EM(延展认知假设)文献以及克拉克本人的文献中它们是不同的路线。”7前面讨论了第一次浪潮,现在转向第二次浪潮。8大体而言,第二次浪潮放弃了第一次浪潮的对等原则,代之以互补原则(complementarity principle)和整合原则(intergration principle)。
互补原则由萨顿提出。首先,他批评对等原则,认为它过于强调内与外之间的相似性,忽略了认知系统成分的差异性。“支撑(scaffold)成功行为的各种人工物必须如个体参与者那样行动,甚至必须如参与者的大脑那般存储同样的信息,这样的主张没有意义。”1互补原则主张,“正因为解剖学上看大脑存储的不是孤立项目,所以我们相对脆弱的生物学记忆需要更稳定的外在支撑去补充(supplemented)。我们这样的大脑需要媒介、对象和他人以充分发挥心灵功能”。2根据对等原则,X之所以是认知的,是因为X与大脑过程的功能是对等的。根据互补原则,孤立的大脑不具有认知性,它只有借助外物的补充和辅助才有认知能力。大脑与各种异质性成分互补,共同构成认知系统。“在延展认知系统中,外部状态和过程无需模仿或复制内部状态和过程的格式、动力或功能。反之,整个(恒常的或临时的)系统的不同成分虽然在耦合时对弹性思维和行动做出了共同的、互补性的贡献,但它们可以扮演截然不同的角色,具有不同的性质。”3心灵在本性上是不完整的,需要外物去补充,这就是互补原则的基本宗旨。
整合原则来自麦纳瑞(Richard Menary),他把自己的方案称作“认知整合”(cognitive integration)或“整合主義”(intergrationism)。互补原则强调内外之间的差异,认知整合则侧重于认知者的操作(manipulations)或认知实践(cognitive practices)。麦纳瑞指出,对等原则忽略了认知的两个重要维度。一方面,外部事物能够历时和共时地转变行动者的认知能力。另一方面,行动者要操作(manipulate)外部表征,且操作具有规范性。4整合主义有以下几个特征。第一,与互补原则类似,认知整合强调大脑、身体与世界整合为一个认知系统。它是混杂的(hybrid),由大脑与各种异质性的人工物共同组成。第二,系统的整合由认知行动者的实践操作实现。在认知过程中,行动者主动制造、使用、积累和更新外部人工物,将它们整合进入认知系统。这就是“操作论题”(the manipulation thesis):“作为认知整合的成分,操作论题应首先理解为与世界的涉身打交道(embodied engagement)。”5第三,操作认知人工物会转变个体的认知能力。在操作外物以完成认知任务的过程中,认知者也被改变、被塑造。例如,在进化过程中,人类通过操作工具发展出高阶认知能力,大脑皮层随之进化。这就是大脑与工具的协同进化。
简言之,延展认知的第二次浪潮基于互补和整合原则,它质疑克拉克的对等原则,强调心灵与外物的异质性和互补性,以及认知者通过实践操作整合诸异质性成分。于是,延展认知被赋予了异质性、互补性和实践性的维度。
三、第三次浪潮:社会文化分布
关于第三次浪潮,萨顿作了这样的前瞻:“如果有独特的EM[延展心灵]第三次浪潮的话,它或许是去领地化(deterritorialized)的认知科学,它处理变形的、再格式化的表征,并且将个体消解为多重结构化媒介之间的协调和融合的独特处所。”6对此,基尔霍夫(Michael Kirchhoff)、凯什(Mason Cash)等学者作了进一步讨论。必须说明的是,萨顿当时提出第三次浪潮只是对延展认知未来发展的预见。现在看来,第三次浪潮事实上与哈钦斯的“分布式认知”(distributed cognition)以及拉图尔(Bruno Latour)的“行动者网络理论”(ANT)高度契合。因此,我们可以说它已经在这些理论中实现了。综合而论,第三次浪潮具有以下方面的特点。
第一,放棄个人主义,走向“社会延展的心灵”(soically extended mind)或“社会分布的认知”(socially distributed cognition)。虽然延展认知拒绝认知主义的内在主义,但继承了后者的个人主义预设,未能将社会或主体间维度纳入认知进程。基尔霍夫写道,“呼应拉图尔(Bruno Latour)和他的去中心化的能动性(agency)概念,我把这理解为直接呼吁延展认知摆脱当下的个人主义倾向,在讨论认知装配(cognitive assembly)和基本认知能动性概念时认真对待社会文化实践以及历时成就”。1加拉格尔(Shaun Gallagher)同样强调认知的社会性,“正如笔记本或掌上技术可以提供增强或延展我们心灵可能性的途经,我们与其他人相遇,特别是在各种制度性程序和社会实践中,同样可以提供支持和延展我们认知能力的结构”。2我们不仅要把认知延展至“他物”,而且要延展至“他人”。认知不仅是认知者与技术人工物的耦合,而且需要与其他认知者协作。
第二,放弃二元论,走向后二元本体论。在认知科学的发展中,内部与外部、生物与技术、自然与人工等二元范畴始终限制着人们的视野。从某种意义上说,克拉克的对等原则也默认了二元论前提。依萨顿之见,延展认知“不预设内印(engram)与外印(exogram)、自然物与人工物这两个判然有别的内外领域,不预设每一方都有其专属性质,其分析将把这些边界视为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发展和文化成就,并且总是向再协商(renegotiation)开放”。3同样,基尔霍夫宣称“EC(延展认知)不应在‘内部与‘外部之间预设任何明晰边界”。4后二元论本体论意味着我们不应先天地为认知划定一条严格边界,它是诸异质性成分的协同成就,诸成分的性质及其边界不是认知的前提,而是认知实践的后果。
第三,认知科学应放弃自己的专属“领地”(territory),走向“去领地化”。“去领地化”(又译“解域”)这个词来自法国哲学家德勒兹(Gilles Deleuze)。根据认知主义,认知科学的领地界限分明,即颅内或大脑。认知的“去领地化”意味着我们不应先天地预设认知应当发生于大脑。它依赖于混杂的、可变的、多样的异质性系统,实现于不同的时间和场景。加拉格尔也持类似看法:“我们不要将心灵或大脑设想为所有心灵加工和表征活动的场所,而必须设想为更大的涉身和行创系统的一部分……认知是行创地、情感嵌入地与世界打交道,我们借此能够解决问题、控制行为、理解、判断、说明以及更一般地做特定类型的事情——其中大部分在制度上为工具、环境要素、社会实践等所形塑。”5
四、启示:技术构成认知
延展认知的“三次浪潮”表明,认知过程并非局限于颅内,它不仅依赖于大脑与外物的耦合,而且发生于异质性的动态系统中。该系统由行动者、身体、技术、制度等构成。行动者的认知能力并不是恒定的,它在认知过程中被不断转变。认知不是个人的,而是社会的,伴随着他人的参与,发生于特定的社会制度和文化背景中。可以发现,延展认知理论逐渐变得激进化,走向了动态的、异质性的、文化分布式的认知概念。它越来越趋近于哈钦斯(Edwin Hutchins)的“分布式认知”(distributed cognition)。哈钦斯本人也这么认为,“我要提出,分布式认知与延展心灵蕴含着相互联系而不同的(有望互补的)认知视角。延展心灵框架是在特殊时空尺度范围内研究分布式认知系统的一种方法。”6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第三次浪潮”已经在哈钦斯那里得到了实现。
那么,延展认知究竟能够为我们提供什么思想启示呢?我们认为,它把我们引向了一个具有重要现实意义的议题,即技术与认知的关系。依克拉克之见,奥托如果离开笔记本,便不可能抵达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笔记本是“人工物”(artifacts),属于“techné”(技术)范畴。如今,人类身处技术时代,认知活动为大量的技术物所支撑,从手机、电脑、云存储到天文望远镜、火星探测器。倘若离开技术,便无法理解人类的认知成就。但是,认知主义坚持内在主义,将认知过程限制在生物大脑,孤立地、抽象地谈认知,斩断了认知与技术的联系。1延展认知恰恰揭示了技术对认知的构成性意义,这是它为我们提供的最重要的理论洞见。
从进化角度看,人之所以具有高级认知能力,是因为人可以把认知任务卸载(offloading)给环境,创造具有认知意义的技术物。丹尼特(Daniel Dennett)写道,“我想提出,[我们的高级智能的]首要来源是我们将认知任务尽可能卸载给环境这个习惯本身,这把我们的心灵(即我们的心灵规划和活动)扩展至周围世界。在此,我们建造的很多周边设备能够存储、处理和再表征我们的意义,提高、增强和保护我们思维的变换过程。这一广泛的卸载活动把我们从我们的动物脑的局限中解放了出来。”2卸载需要技术去实现,比如印刷技术让思想得以卸载,制图技术让心灵对周围环境的标记得以卸载,手机通讯使得人们将电话号码得以卸载。因此,对认知的理解绝不应局限于生物大脑,而必须着眼于广阔的技术和工具网络,“因为我们的大脑实际上整合着一整套认知系统,该系统让所有别的大脑相形见绌”。3大脑与技术的耦合说明了我们作为智人(homo sapiens)何以具有高级认知能力。
从存在论(ontological)角度看,技术创造人。对此,可以借助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的“器官学”(organology)进行说明。“器官”(organ)源自希腊文organon,其基本意义是“工具”。它既包含“身体器官”,也涵盖“人工器官”(技术)和“社会器官”(组织)。据此,当我们谈论人的organon时,不应局限于皮肤,不应局限于有机的身体器官而将无机的人工器官即工具排除在外。器官学的中心命题是,技术是人的器官。技术如心脑等有机器官一样构成着人。人要为自己配备外部辅助器官即技术,为自己添置“代具”(prosthesis)。4作为缺乏本质的存在者,人不仅创造了技术,而且总是已经为技术所创造和充盈。
相应地,技术构成认知。我们把任何有助于认知者完成特定认知任务的技术称为“认知技术”(cognitive technology),如笔记本、PPT、路标、搜索引擎、手机等。对于盲人来说,手杖是认知技术。对于奥托来说,笔记本是认知技术。对于大数运算,纸和笔是认知技术。对于教师来说,PPT是认知技術。“理解人类思维和理性独特性的规划依赖于更开阔的视野,比认知科学通常熟悉的更开阔。它不仅包括身体、大脑和自然界,而且包括我们的生物大脑学习、成熟和活动于其中的支撑物和辅助物(笔、纸、电脑、机构)。”5这些支撑物和辅助物就是认知技术,它们为完成特定认知任务提供了必要条件。总之,延展认知“延展”了既定的认知概念,对技术哲学具有重要启示意义,并为身处技术时代的人们理解自身处境提供了重要指引。
责任编辑:钱果长
*收稿日期:2023-01-19;修回日期:2023-05-13
基金项目:中国社会科学院基础研究学者资助项目“科学实践哲学与存在论研究”(XJ2020002)
作者简介:孟强(1977-),男,安徽宿州人,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现象学、科学哲学。
1 目前,enactive通常译为“生成”。但是,这一译法既无法体现“行动”之义,且易与西方哲学界“becoming”的中译混淆。在此,权且译为“行创”,即在行动中创制、构成。
2 Andy Clark,David Chalmers,The Extended Mind,in The Extended Mind,ed. Richard Menary,Cambridge:The MIT Press,2010,p. 27.
1 [美]萨伽德著,朱菁等译:《心智:认知科学导论》,上海辞书出版社2012年版,第11页。
2 Francisco Valera,Evan Thompson,Eleanor Rosch,The Embodied Mind:Cognitive Science and Human Experience,Cambridge:The MIT Press,1991,p. 40.
3 Andy Clark,Supersizing the Mind:Embodiment,Action,and Cognitive Extension,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8,p. xxviii.
4 Andy Clark,David Chalmers,The Extended Mind,p. 27.
5 Andy Clark,Being There:Putting Brain,Body,and World Together Again,Cambridge:The MIT Press,1997,p. 171.
6 Andy Clark,David Chalmers,The Extended Mind,p. 29.
1 Andy Clark,David Chalmers,The Extended Mind,p. 34.
2 Fred Adams,Ken Aizawa,Defending the Bounds of Cognition,in The Extended Mind,ed. Richard Menary,Cambridge:The MIT Press,2010,p. 68.
3 [美]亚当斯、埃扎瓦著,黄侃译:《认知的边界》,浙江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75页。译文略有改动。
4 Andy Clark,Supersizing the Mind:Embodiment,Action,and Cognitive Extension,p. 87.
5 Andy Clark,Mementos Revenge:The Extended Mind,Extended,in The Extended Mind,ed. Richard Menary,Cambridge:The MIT Press,2010,p. 64.
6 刘晓力教授总结了对延展认知的四类主要批评:反对对等性,耦合—构成谬误,无节制延展,缺乏认知标志。见刘晓力《延展认知与延展心灵论辨析》,《中国社会科学》2010年第5期。
7 John Sutton,Exograms and Interdisciplinarity:History,the Extended Mind,and the Civilizing Process,in The Extended Mind,ed. Richard Menary,Cambridge:The MIT Press,2010,p. 190.
8 惠勒认为克拉克本人既属于第一次浪潮,也属于第二次浪潮,二者并没有明确界限。见Michael Wheeler,Breaking the Waves:Beyond Parity and Complementarity in the Arguments for Extended Cognition,in Andy Clark and His Critics,eds. Matteo Colombo et al.,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19,p. 83.
1 John Sutton,Exograms and Interdisciplinarity,p. 204.
2 John Sutton,Exograms and Interdisciplinarity,p. 205.
3 John Sutton,Exograms and Interdisciplinarity,p. 194.
4 Richard Menary,Cognitive Integration:Mind and Cognition Unbounded,New York:Palgrave MacMillan,2007,p. 39.
5 Richard Menary,Cognitive Integration:Mind and Cognition Unbounded,p. 84.
6 John Sutton,Exograms and Interdisciplinarity,p. 213.
1 Michael Kirchhoff,Extended Cognition and Fixed Properties:Steps to a Third-wave Version of Extended Cognition,Phenomenology and the Cognitive Science ,vol.11,no.2,2012,p. 293.
2 Shaun Gallagher,The Socially Extended Mind,Cognitive Systems Research 25-26,2013,p. 4.
3 John Sutton,Exograms and Interdisciplinarity,p. 213.
4 Michael Kirchhoff,Extended Cognition and Fixed Properties,p. 292.
5 Shaun Gallagher,The Socially Extended Mind,p. 11.
6 Edwin Hutchins,The Cultural Ecosystem of Human Cognition,Philosophical Psychology,2013,p. 2.
1 經典认知科学对待技术的态度略显复杂。一方面,它将认知类比于技术,即计算机。另一方面,它又将认知过程限制在大脑,完全排除了外部技术对认知的影响。相关讨论参见Bernard Stiegler,Technics and Time 2,Disorientation,trans. Stephen Barker,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2009,pp. 163-177.
2 [美]丹尼特著,罗军译:《心灵种种——对意识的研究》,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年版,第125页。译文参照英文版略有修改,不再一一注明。见Daniel Dennett,Kinds of Minds:Towards a Understanding of Consciousness,New York:Basicbook,1996.
3 Daniel Dennett,Darwin's Dangerous Idea:Evolution and the Meanings of Life,New York:Simon & Schuster Paperbacks,1995,p. 381.
4 Bernard Stiegler,Technics and Time 1,The Fault of Epimetheus,trans. Richard Beardworth and Collins,Stanford: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p. 235.
5 Andy Clark,Mindware:An Introduction to the Philosophy of Cognitive Science,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1,p. 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