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雷的甲虫“秘密基地”

贺中

荒野是浑然天成的自然课堂。

莫言笔下的高密东北乡，田地与荒野间滋养着富饶的生命，那里不仅可以激发文学的灵感，还连接起人与自然的脐带。在那里，儿时的陈小雷抓螳螂、抓蚂蚱、抓蝈蝈，在田野山林里撒欢……

独一无二的生命轨迹注定了每个人与众不同的存在。

“我是1987年生人，小时候在东北长大，少年时的我时常回到山东高密的老家看望爷爷，那里田野广茂，是我儿时快乐的源泉。院子里的大树与草丛是我对生物的启蒙地，没事时我就在草里搂一脚，看看有没有蚂蚱、螳螂什么的。印象最深的是徒步从爷爷村走到我姑姑村的旅途，一路走，一路抓：飞蝗、棉蝗、大刀螳螂、碧伟蜒，儿时的我对一切昆虫抱有兴趣，当然不只是认知的兴趣，还有食欲……”在那个收藏了数以百计甲虫标本的家里，陈小雷聊起了他与虫子之间的故事。

“我小时候喜欢玩，也喜欢看电视，当时有个动画片《哆啦A梦》（又叫《机器猫》），里面有一只独角仙宠物，它憨态可掬的样子，一度让我认为这是虚构的生物，我感觉特别神奇，很着迷。”

儿时不经意间播撒的种子，或许可以绽放出梦想之花。

“我真正意义上接触的第一只甲虫是在上高中时，那时候正在上晚自习，教室里忽然飞进来一只黑色大甲虫，像乒乓球那么大，头上有犄角，力气很大，当时感觉很奇特，这难道就是独角仙么？它的到来一下就唤醒了儿时的回忆，很想研究一下它”，后来陈小雷查资料、对比图片才知道它叫“神农洁蜣螂”，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屎壳郎”，具有极高的医用价值。

2008年上大学的时候，陈小雷利用空闲时间，重拾昔日热爱，开始收集昆虫标本和饲养甲虫，并渐渐延伸至昆虫（包括甲虫、蝴蝶、蝉）等的饲养、观察及收集。

当时互联网、快递不像现在这么发达，除了山野采集，想找特定的虫子比较困难。“我一开始在网上搜索宠物甲虫之类的，想看看能不能养，发现了独角仙，它在中国分布很广，是国产甲虫里最著名的品种。独角仙在南方被视为害虫，但同时具有经济和药用价值，这两个方面的认知会导致独角仙要么被杀虫剂杀死，要么被热水烫死，再烘干、晒干，批发给药材商，都见不到活的。”

活的成虫不好找，陈小雷想到了从幼虫开始找。

“在独角仙的产地，山林巨树下的腐殖质土壤常生活着不同品种、白白胖胖肉肉的蛴螬，里面有一种是独角仙的幼虫，个头比较大。独角仙一般在腐殖质丰富且适合幼虫生长的地方产卵。那白胖的幼虫富含高蛋白，一只幼虫的蛋白质含量与同质量鸡蛋相等，当地人一般拿来喂鸡什么的，我在贴吧里面看到有人在出售这个东西，看着像，就买回来了，自己养，那是我自己养出来的第一批甲虫。”陈小雷说道，那时候蛴螬的价格是100块钱一斤，里面有几十个幼虫，如今独角仙已被列入了三有保护动物名录，不可进行贩卖交易。”

2011年，一部港剧《潜行狙击》在华语圈热映，主角饲养的彩虹锹形虫“嚣士”，引起了包括陈小雷在内的“爱虫人士”的关注。随之而来对甲虫品种、产地的科普文章及视频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也让他能从网络上学握更多的甲虫饲养、分类知识。

这一养，就是十几年。饲养的环境也从原先卧室床边的小架子，变成了单独的地下室，饲养过的品种也有数十种。

陈小雷带记者参观了他的“秘密基地”，那是由一间地下室改造而成的养殖室。推门而入，一层层的货架上各种小盒子满满当当的，每一个盒子里养着一只甲虫，无论是个头巨大的亚克提恩大兜虫、长戟大兜虫，还是美丽多姿的大王花金龟、乌干达花金龟，再或者拥有强大咬合力的锹形虫（夹夹虫），陈小雷都能充分拿捏，让它们的一生从幼虫到成虫都得到细心照顾。“我这里包了保温层，安装了空调，即使冬天温度也要根据幼虫的适应性控制室温，要营造适合虫子生存的温度和湿度。而且我还不是最严谨的，有些虫友甚至购买了控温柜，为甲虫的幼虫提供更好的生存环境”陈小雷介绍说。

昆虫幼期生长到一定程度就要脱一次皮，所以它的大小或生长的进程（即所谓虫龄）可以用蜕皮次数作指标。刚从卵孵化出来的幼虫称为一龄幼虫，经第一次脱皮后的幼虫称为二龄幼虫，再次脱皮叫三龄幼虫，三龄幼虫在饲养一段时间后进入蛹期，最后羽化为成虫，全部过程一般会持续一年，甲虫幼虫期长短不一，从2-3个月到3年不等。

将配比好的木屑压滿饲养盒，将手心里蜷曲的一龄锹虫幼虫埋进去，这就完成了饲养的第一步。“木屑中有幼虫需要的营养和食物，整个过程都不要打扰它，让它自由生长就可以了；后续可以根据虫子生长的情况更换食材，确保幼虫生长期的营养供应。”

“擦擦擦”，饲养盒里有声音传出，只见一只白白胖胖的彩虹锹形虫在木屑中给自己钻出了一个“房间”，“这是为化蛹做准备”，密实木屑中突然出现的空间，暴露了它所处的位置。

另一个盒子里，一只萨维吉花金龟刚刚羽化完成，白胖的幼虫褪去青涩稚嫩，变装为黑黄相间的漂亮花纹。“变成成虫后，为了给成虫一个更舒适的饲养环境，就需要搭配保湿苔藓、宠物木屑及树皮等攀附物，模仿它在大自然中的生长环境，同时由于食性改变，需提供甲虫果冻或软质水果来定时喂他，一般两天喂一次就可以。”

北方的甲虫，被称为“百日虫”，夏生秋死，即使在热带、亚热带地区，甲虫成虫的寿命最长也只有2-3年。虫子一生短暂，但不乏精彩，那一身绚丽的铠甲、强壮有力的钳子，就是生命过往的最好存证。

“看甲虫慢慢成长蜕变的过程，像开盲盒，每个白白胖胖的蛹都会蜕变出不一样的精彩，充满惊喜，阿甘说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我则说生活就像缤纷的甲虫。”

养甲虫，一是热爱，二是解压，在工作生活之余，这里就像陈小雷的另一个天地，“我在这里发发呆，喂喂虫子，做做标本，沉浸在简单纯粹的快乐中，连时间都变慢了。”

Q&A：

问：是不是所有甲虫都可以饲养？

答：不是的。现有的宠物甲虫，多包含在犀金龟、锹形虫以及花金龟这几个品种之内，其他的品种如天牛、步甲也有爱好者进行饲养，但相比于上述品种，较为小众；且饲养食材在制作或使用时有限制，因此不如上述品种好饲养。

问：宠物甲虫有没有毒？

答：宠物甲虫没有毒。成虫中，锹形虫的颚形似钳子，会产生“物理攻击”，夹人如螃蟹钳一样疼。甲虫的爪钩尖锐，容易划伤皮肤，因此饲养把玩成虫过程中，需要掌握拿放它们的方法，同时要注意防护；成虫的液体排泄物有气味，可以使用宠物木屑对冲，不会给饲养者生活带来影响；幼虫几乎全程都在发酵木屑或长满菌丝的菌瓶中度过，粪便类似“蚕沙”是一种无臭无味的高级营养土，可用于土质改良及盆栽基质。

问：经常在国外看到各类奇特的昆虫，包括甲虫，可以带回国内饲养么？

答：不可以，因为这违反了相关法律规定，或因其严重的物种入侵，并且其可能携带甲螨等寄生虫，病原体的存在也有不确定性，因此从法律层面讲，未经检疫及办理相关准入手续，严禁私自携带昆虫（活体及其制品）入境。

问：国内的甲虫都可以饲养吗，比如独角仙？

答：独角仙虽然是中国最具代表性的甲虫，但其早已被列入“三有野生动植物名录”，因此不可进行贩卖交易，但如果在野外偶然抓到，可以进行观察，然后放归自然；同理，国内还有诸如彩臂金龟、拉步甲等甲虫被列入二级保护动物名单，更不可以进行活体及其标本（包括制品）的贩卖交易。

问：甲虫饲养主要有什么困难？

答：一是如何养活它们，选购幼虫及成虫时期不同的、合格且优质的食材即可，甲虫是一种在其整个生命周期都不用给予过多照顾的动物，因此在饲养过程中，合理提供针对其不同生命阶段的不同食材并保证饲养环境（温度、湿度等），即可满足其生长发育的需求；二是如何养大甲虫，这是技术问题，需要通过食材配料的不同配比进行调整，在这方面国外有成熟的产业体系，国内目前还属于探索阶段，稍有不慎，可能会危及现有饲养的甲虫。因此在调配比例上需要慎之又慎。

问：饲养甲虫花销大不大？

答：相对于猫狗等宠物，花销并不大．一只普通的甲虫幼虫，价格在10-100元左右，幼虫饲养期间费用主要是食材，不同品种甲虫的需求量不同，锹甲大约需要10-60元左右，饲养时间较长的犀金龟类可能需要200-300元，照顾非常简单：控温、定期换食（1-2个月一次），期间无需打扰。在饲养容器中，甲虫幼虫容易观察并极少逃离，不必担心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