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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梦

2023-09-28康立春

贡嘎山 2023年4期
关键词:檀香王刚红木

康立春

幸亏天气晴朗,如果下起弥漫的大雪,他们根本躲不过一场灭顶之灾。那么,穿越罗布泊会十分困难,不可能完成期望已久的探险壮举。

汽车进入罗布泊腹地,空气开始稀薄,让人喘不过气儿。连日来,他们一派冒险家的浪漫情怀,升华了大自然中渺小的分子。

晚上,安营扎寨后,他们感到疲惫,便各自迅速分头睡去。

清晨,王刚从睡袋里探出有点麻木的右手,划开集成电路的睡袋拉链,光溜溜地从里面钻出来。他没有穿背心和裤衩,因为寒冷的极端气候里,必须裸体进入睡袋睡眠,为的是发挥自身温度,以其达到绝佳的保暖效果,反之会被冻死。这也是出发前,极地探险培训师宋守强老师一再强调的野外生存常识。

王刚钻出睡袋,发现原本电源插在汽车点烟器中,不知什么时候从接头上被人为地拔下来。最为要命的是越野汽车不见了,同来的妻子路敏和宋守强老师也不见了,包括行囊、补给、通信工具等等,统统一并消失。哪怕留下一瓶矿泉水也好—一他有个老毛病,一着急,马上口渴得厉害,想喝水,没办法,忍吧,哭吧,骂吧。

放眼望去,只剩下空旷中一条细长的睡袋,与非常孤单的自己形成鲜明对照。被生死冤家无情地抛弃在死亡之海,嗨嗨,这两个天杀的啊,将来不得好。

“去他奶奶的,一对破鞋,去他奶奶的,一对不得好的野种驴!去他奶奶的……你们开着丰田5700汽车私奔。还有一点做人的底线吗?坑死人啦。”他上蹿下跳,连哭带号,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荒野依然。

王刚脸色煞白,嘴唇气得直哆嗦,双腿也跟着发软。好一会儿,他面对荒野继续大喊大叫:“宋守强——宋守强——宋守强!你快给老子出来吧!”

“路敏——路敏——路敏!你快回来呀!你去哪里了,不带这么狠心肠的,行吗?”焦急的喊声,在荒野处仿佛嗡嗡叫的灵魂,没有人应答。王刚气急败坏地骂:“你们啊!赶快滚回来吧!咋的,非得让王刚赔上一个小命不成?”

王刚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不敢离开太远,如果他们良心回转,掉头来找自己,到时候找不见咋办。他焦虑得一个劲儿跺脚,浑身大汗淋漓喊骂了许久,嗓子都喊哑了,最后无奈地一屁股坐在沙地上,不知应该怎么办。

休息了一会儿,他又怒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去哪里了呀?赶快回来——行不行呀。如果回来,我肯定不怪你们,还会成全你们,我说话算数……”

王刚猛劲地捶胸跺脚:“路敏啊,王守强啊,求求你们,快回来吧。”

说起来,好生奇怪,不知为何,宋守强顺利地成为他们出游的向导。细想,有种被暗算的感觉。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王刚稀里糊涂上了套。宋守强与他们没啥两样,对罗布泊的地理环境及其知识储备了解甚少。而且,其愚蠢到极致的一些不着边际的知识普及,让王刚和路敏都哭笑不得。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聘请宋守强来担当出行的向导。出发前,宋守强在旅行平台搜寻了几个各地的驴友头儿,还有冬季穿越罗布泊的一些经验储备,网罗一些相关常识,照葫芦画瓢,培训了王刚和路敏,大约几十个课时。车轱辘话说了一大堆,无外都是自相矛盾的宣导。而无知的路敏却一个劲儿地鼓掌,对宋守强崇拜得五体投地。

要说宋守强,论长相,顶多算个马马虎虎的人,看起来傻乎乎、脏兮兮的,上唇和下唇的小胡子如同香港影星阿祥,末端还卷曲出一道日本武士道弯儿。此人有一个特长——能说会道,尤其会哄骗漂亮女人高兴,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吹鼓手。

他就纳闷了,妻子路敏被宋守强灌了什么迷魂药,怎么会偏偏热衷崇拜于他。

出行头几天,他们安营扎寨在河西走廊某区域内,到了晚上,基本在一堆篝火旁度过。他们一起吃着烧烤,喝着罐装百威啤酒,吹着牛。欢快之余,在明媚的月亮下,王刚用余光发现,他们两个人的眼神,时常互相含情脉脉。不时地你给他、她给你,彼此传递烤肉串儿,频频碰一碰酒罐,发出铝制的咔咔响,其节奏和刻意的谐音,像说“我爱你,我爱着你”。趁着王刚溜号的空当,他们彼此会深情地瞄上几眼。然后发展到脚底以下,一起摩挲着两个人的脚丫儿,到了不把王刚放在眼里的地步。

记得在麦盖沙漠上,一次,吃中午饭的时候,路敏随口娇滴滴地说过“我家守强可乖啦,会来事儿……”

“呵呵!乖屁吧,什么时候成你家人啦,那我又算谁家的?”这叫什么事儿,不知羞耻的女人,拿自己老爷们儿不当回事,王刚越想越窝火,面子上还是深藏不露。

没了越野汽车,想走出罗布泊这个鬼地方是万万不可能的。广袤的荒野不时有狼群出没。沒有水,没有吃的,独自一人生存都是问题。想当年,科学家彭加木迷路走失后,官方出动了几十架次的直升机还有上千人的搜救队伍,到头来,还不是连人影儿也没找见,成为多年的憾事。

事已至此,王刚与蛮荒的沙漠打成一片,把衣服脱掉,裤衩也扔到沙漠上。王刚向前面走几步,感觉丝丝凉意,不穿衣服行走确实有点别扭。可是,脱下来的裤衩早已被风沙掩埋,两双棕色皮鞋还摆在跟前,王刚俯身穿上鞋子,脚丫踏沙漠嘎吱嘎吱响——顺着丰田5700的车辙一路寻觅过去。

不知不觉,前方出现了绿洲,确切地说,是一片很大的沼泽,也可以叫湿地。

顷刻间,一条大蟒蛇从草丛里钻出来,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王刚惶恐地向前走,眼见大蟒蛇越来越多,一群望不到边的部落浩浩荡荡游弋过来。它们嘴里吐着长长的舌信子,凉飕飕的,吓死人。

王刚拔腿就跑,蛇王一声号令,整个部落启动追击模式。不多时,它们将王刚死死拖住、缠住。他的腰上、腿上、脖子上、胳膊上、耳朵上,分别被许多条大蟒蛇纠缠。大蟒蛇的身体冰凉,条条嗜血成性,碗口大的嘴里滴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鲜血。长相全是一个模子的大蟒蛇排序混乱,一律张牙舞爪的样子。王刚的脑袋在多条大蟒蛇的大嘴里出出进进,头发上沾满湿漉漉的液体,光潜的身体被蟒蛇的鳞片刮伤多处,浑身滴着鲜红的血,身体好比浸泡在三月的河水里,阵阵刺骨。

王刚突然惊醒,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不规则的鸡皮疙瘩。他憋一口粗气,心跳加速,企图努力修正踏进荒原的过失。可是又无从着手,仿佛一个失水的萝卜,手脚僵硬,想说话,喉咙间像有颗烫栗子,发不出一点声……

别老说梦境,王刚这会儿在宝山区龙云花园A-9918号的家中,四仰八叉地躺在席梦思双人床上,一条大腿搁置在路敏圆滑的肚皮上,右手耷拉在席梦思床边,左手被路敏压在屁股下边。

路敏摆动一下大长腿,似乎在说梦话,呜呜啊啊,听不清。此时,王刚仍然浑身大汗淋漓,身躯被梦里的大蟒蛇惊吓得胡乱抖动,呼吸急促,神智好一阵子坏一阵子。

还好,王刚缓一缓松了一口气。他明白这一切确实是一场游戏,一场人人都会经历过的聊斋志异,好比生活中普通的事物。

說来说去,尽管是一场梦,他还是生起路敏的气来。这女人,平时性格阴柔,容易被外界诱惑,是个在异性人群中很会放电的软妹子,喜欢编织梦想,有着浪漫而迷迷糊糊的个性,没事儿在家里偏爱间歇性抽风……

别管是不是梦,她究竟看上宋守强什么了?难不成还要抛弃家庭?

王刚与宋守强两个人是光屁股娃娃,小学、中学、高中在同一个班级上学。后来,上大学后,一个在北京,一个在天津,节假日期间,两人经常相互探望,相互鼓励学习进步,友谊的常青树一直发育得茂盛。

使劲想,路敏和宋守强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有,那是多么荒唐,还不被亲朋好友取笑?王刚侧身打个喷嚏,睡不着觉。他轻吁一口气,感觉舒服了一些,无聊地回味着梦中的细节,越发生气。想起往日,路敏总是教导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多按揉太阳穴,揉一揉五脏六腑可以清肝火。他坐起来,一遍遍地用双手的二拇指反复挤压太阳穴,感觉一阵子酸疼,仿佛起到效果。

“老公,你怎么了?不好好睡觉。”路敏睡得很死,翻了下身子,软绵绵地,用身体抑或语言一并搭话。

她继续关心地问:“老公,你做噩梦了吧?”每次当王刚夜里醒来,他总觉得没有惊动她,然而路敏总是比他更早地醒来。她经常抗议道:“你持续这样子,胡捣乱,让我每天根本无法睡上完整的好觉,真是好烦呀!害得我第二天无法有效率地工作。”

没办法,怪路敏平时觉轻,神经太过敏感。这个女人哪怕深夜里落地一根梅花针,她都会立刻醒来。然后,绝不会轻易地进入睡眠状态。

王刚性格好,每次都敷衍道:“是吗?老婆,我保证改过自新。”

此时,路敏显然不高兴,郁闷地说:“哎呀妈呀,你可太烦人啦!”

王刚小幅点头说:“亲爱的,我做了一个梦。”于是,他轻描淡写地叙述梦里发生的故事,以及既伤情又暧昧的细节,末了,略有兴趣地说,“你和宋守强会不会真的曾经私奔了呀……我这梦做得有点稀奇,似乎不着边际,是吧?”王刚做了冗长的铺垫,落脚点略显卑鄙,一点也不幽默。

用这种龌龊的方式试探路敏,王刚感到羞愧难当,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此类赘述毕竟带着一语双关的含义,他等着路敏报复性的回击。

过了好一会儿,王刚戛然停止讲述,似乎带来一个开放的仪式。

看不出来路敏是否假装睡觉。只见她紧闭双眼,睡态安详。王刚仔细听,耳边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她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你的梦,也许挺灵验吧。”

王刚惊讶地接话:“你说什么?灵验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没准呐,我可能真会离开你一段时间。”

“什么?你胡说些什么?”他失望地看了一眼半睡半醒的路敏。

路敏的表情有点诡异,真的假的弄不清楚。她接着随口一说:“或许我要与宋守强生活在一起。”她向来说话直爽,经常嘴上没有把门的,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想一想,她平时的语气就是这个样子。

“别闹啦!你越说越下道。”王刚叹道,心里一阵凄楚,他无趣地躺下,伸直双腿,又坐起来。

躺在身边的路敏仍在睡梦中,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打着均匀的呼噜,鼻息轻柔而坚实,惹人怜爱。王刚好生奇怪,恍惚间明白,包括刚才的对话全是梦话,他竟然做了一个梦中梦,一个连环梦,就如一个连环屁,是双重的。

在这样的梦中梦里,你以为自己醒着,其实,还依然在做梦。这纯粹是听觉、嗅觉、味觉、视觉、感觉和幻觉掺杂起来的一次大搅拌。接着,它们再按部就班地清炖大杂烩,这个样子的梦过于散。

接下来,王刚实在不想继续睡觉,索性穿上睡衣起床了。

王刚家住在一栋公寓的第19层,楼中楼的格局,每层一百二十平方米,计两百四十平方米,两个人居住起来非常适宜,平日里五岁的小女儿生活在姥姥家里。

王刚从主卧室出来,滑开玻璃门来到平台上。平台十分宽敞,晾着一排排两人五颜六色的内衣内裤,这些都是王刚昨天洗的。其中有几个路敏平时用的胸罩,有一个粉红色的格外显眼,那是王刚今年教师节前夕送给路敏的礼物。

王刚站得高,看得远,眺望城市的霓虹灯,看那灯火迷蒙向四周弥散。放眼可以望见远处细长的平安河,河面上闪烁着点点微光,美妙的夜空成为城市的背景板。王刚站在阳台上,迎面吹来的微风吹拂着头发,神情一片茫然。

悠然间,王刚听见客厅里有响声,回过头,见路敏滑开玻璃门走进来。她穿着睡袍,宛若一只梅花鹿,亭亭玉立。还是那样,在他眼中她始终是女神,每每看见她心情就格外舒畅。

路敏是王刚心中的理想女人,他们能相爱纯属缘分。起先,他们相识于大街上的问路,属于一见钟情的类型,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顺利地走进婚姻的殿堂。幸福和不幸,往往就是这个样子,不一定什么时候来,总是让人毫无思想准备。女人就有这样的本事,能把最丑的东西摊开在光亮底下,不动声色地表露出来,叫人觉得那不过都是经常发生的芝麻事儿。现在,她懒洋洋地站到王刚身边,前面是齐腰高的栏杆,下面是灯红酒绿的人间。

“亲爱的,你又做什么噩梦啦?”她问道。

王刚的嘴唇轻轻地翕动一下:“是呀,你猜得很对!”

路敏扑哧一笑:“说来听一听。”

“好啊!请老婆大人听我讲来。”他再一次向她讲述惊魂的梦中梦。

路敏把睡袍的领口往细嫩的脖子上拉了拉,微微低下头,将脸转向远处。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她面色涨得赤红,觉得没有逃脱的借口,说:“你这个梦中梦啊,我感觉,非常地贴近现实……知道吗,我们之间,确实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要说缘分嘛,看样子走到尽头啦。我因此也十分难受,不如彼此放手,各奔东西。”

说着,她伸过来柔弱的双手搓着王刚的脸,然后把脸贴在他的前胸,继续说:“老公,你得了忧郁症,不轻啊,要不,我们分手吧。”

王刚的喉咙里顿时感到一阵子灼烧,心生疑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觉得,我们的家庭已经越来越好,我们有个可爱的宝贝女儿,我们的感情磨合得也不错。”

“这就是症结的根因,不是吗?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糊涂了,你在说什么?”

“难道你不清楚?”

“什么呀?什么呀?”

“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的确发生了,一言难尽。好吧,我不是有意的,我和宋守强三观一致。但是,声明一下,我可不是跟他,你知道吧,他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宋守国,你查看过我的手机,哥俩的微信名都叫檀香红木,这哥俩儿挺招人喜欢的,我还是跟宋守国更有共同语言,而你却让我感到太压抑,你这种天天闷闷不乐的性格让我受不了,我想让生活过得开心一些,现在,我每次见到你,心都要崩溃了……”

极大的目标人物转折复杂化,让王刚一头雾水,他呆呆地凝视她,脸色十分不好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呵呵,多么无聊。”她说道。

“我也感到自己无聊,可是,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可以笑成这样?跟精神病人差不多。”她强调。

“是吗?你们这个样子算什么,我不被气成精神病才怪了呢!”他狠狠地反击。

“切,你个窝囊废!”

“我窝囊废,是吧?”王刚不屑一顾地问。

路敏冷冷地说:“我再告诉你一遍,我和王守国的感情已经坐实了。”

王刚本来儒雅的脸一瞬间变形,气得嘴唇直哆嗦:“无所谓!好啊,爽快,祝福你们!一对臭味相投的,什么破鞋!”

“说这么难听干什么?夫妻一场,和平放手。”

“好,我成全你们!”王刚听到自己胸膛深处怦怦的心跳。他意识到,假如他们用十年打一副牌,那么,路敏终于要揭底了,王刚想起扣在自己心里的那副底牌,谁的底牌更震撼更具有杀伤力?大概亮出来才能见分晓。

“一切,都是过客。”

“一切,都是往事。”

“我们的历程,就是这样。”

“没事儿,没事儿。”

事隔多年,王刚依然不能忘记,曾经听过一位有情感经验的大哥讲——女人就是感性动物,一旦变心,九头牛都拽不回来。

王刚觉得必须冷静一下,他回到卧室,把路敏一个人留在阳台。进卧室后,发现路敏的手机在枕头旁“咔嗒”响,闪烁着绿莹莹的光。

这么晚还有消息进来?出于好奇,他拿过来看,有一条微信:你上班呢?我想你啦!亲爱的,我们在一起度过的时光多么美好啊!真叫人怀念。

“恶心!真肉麻,谁这么无耻?”他一边轻轻嘀咕一边生气,感到事态的严重性。

发信人的网名叫檀香红木,此非那个檀香红木。王刚的心咯噔一下,深更半夜的喝了么,怎么如此兴奋?网名檀香红木的人不是别人,应该是宋守国,哥俩确实难以分辨,王刚多次见过他,长相与哥哥没啥区别,他们没有任何交集。路敏已经跟他说过,这哥俩网名都叫檀香红木,谁知道路敏怎么搭上的宋守国。

王刚想了想,心说,路敏讲的是实话,他拿起路敏的手机,马上回道:我也想你。檀香红木随即回了个男女激烈亲吻的画面。你年底能离婚吗?王刚所答非所问:你干吗,深更半夜的发什么信息?檀香红木马上回道:你忘啦?我不是在巴黎公干吗,时差呀,我忘了时差。王刚回道:你太粗心大意啦,被王刚发现如何是好?檀香红木回道:好,等你上班再给我发信息,对啦,你手机不是加了开机密码吗?王刚回道:加啥,早被人家破解了,好啦,不说了,注意安全!檀香红木回道:谢谢,亲。我给你买了一个琥珀挂件和一个蜜蜡项链,正经的原生态货,保你戴着好看。嗯!我们回聊。后面还跟了一个男女激烈亲吻的画面。王刚也回了一个女人相思流泪的表情,然后恶狠狠地把手机扔到原处。

王刚走到卧室门口,路敏的手机又“咔嗒”一声响。他折返回去再看,是檀香红木发来一段视频图像。

王刚迫不及待地打开,屏幕上是宋守国和路敏的写真集。

“他奶奶的!”王刚深深吸一口气,眼圈儿一红,狠狠地抿住大厚嘴唇子。爱,原来是一场天时地利的迷信,使人疲惫的不是远山,而是鞋底的沙子。琢磨一下,他把路敏的手机默默地塞到枕头下边,身体打摆,情绪到了撕裂的边缘。

一刹那,宁静被凝固,时间被定格。客厅里的钟表指针连成一条线,从疯狂的转动中突然停下来,像是给时光定义一条截然不同的分割线。

王刚努力平复心情,再次来到阳台,见路敏一派女神范儿,正若有所思地凭栏凝思。他冷笑说:“呵呵!好一个伊人在水一方呀!”

她问:“你还在双重梦中摇摆吗?”说到这儿,路敏咯咯笑,像是有意缓解不安的氛围。王刚沉重地回道:“是的,双重梦,使我如履薄冰,掉进深渊!”她朝玻璃门走去,漫不经心地回说:“我们好聚好散,还是亲人。”

突然,王刚一把抓住路敏柔弱的手腕,把她使劲拉到了栏杆边,怒吼道:“你说什么?臭婊子,你给我过来。”

“你要干什么?放开我,好不好。”

王刚的心瞬间凉了,努力镇静了一会儿说:“亲爱的,大天堂需要我们一起去共度美好时光。

路敏警觉到王刚要做什么,惊恐地说:“不,不需要。”

“可是,我们被邀请了呀,去吧,一定躲不过去的。”

“谁跟你去,要去,你自己去!”路敏有些害怕,半信半疑。

“亲爱的!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求求你,老公!我们的婚姻还有一线生机。”

“鬼才会相信你的话。”

“真的,我那是逢场作戏,宋守国给我买了一个别墅,房产证上已经写了我的名字。”

“是吗?哈哈!出手挺大方啊。我去,让你们那所谓的爱情到大天堂的原野,去开花、发芽、生根吧。”

“老公,你回答我个问题,行吗?你不要做傻事!”

“老子做了太多的傻事,谁能咋地?”他的声带破损,喉咙里浮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语气里崩裂出不计后果的霸道。

路敏温婉地提示:“谁也不会咋地,我们还有孩子!”

王刚恶狠狠地回道:“臭不要脸!你还知道我们有孩子?”

“我们有双方父母!”她进一步提示。

“你还知道双方父母?”他浑身的肌肉凸现暴力的扭力。

王刚向后退,背靠栏杆,脸色阴沉。他奋力把路敏拽过来,不管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掉一个男人置生死之外的执拗。

楼群简洁地勾勒出大天堂的通道,似乎竖着黑色十字架,有些事情是避之不及的,过分的方式也是走向反面的开始。

两个人的世界开始晕眩,整个城市已经晕眩。

王刚当然明白,人总会在临行前摈弃一切事物,人啊!迟早要落地。“这只是一场梦,一场梦中夢!人生不过是游戏。”他大声说着,“哈哈——哈哈——”一阵狂笑。

路敏拼命反抗,栏杆被双方体重折断,两个人飞絮一样飘了下去。

“救命啊!救命—一”路敏凄厉地尖叫,身子腾空,仿佛变身成飞天的仙女,率先“咕咚”一声把好看的皮囊铺在路边。

王刚的手臂和身段配合自然,画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像入选国家队的跳水运动员,姿态沉着、恰当、高调。

大街上没有行人,一条小黄狗夹着细尾巴跑来,机敏地躲过坠落物,又反跑过来,分别嗅了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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