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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欢与消散:新媒体环境下经典影视剧集体记忆呈现研究

2023-09-22柴梅祎

西部广播电视 2023年12期
关键词:弹幕影视剧集体

柴梅祎 赵 靓

(作者单位:辽宁工业大学文化传媒与艺术设计学院)

随着技术发展、网络普及和网络资源的丰富,尤其是当下移动手机媒体的大众化,人们获得了能够多途径、多样化,且能够实时重温经典影视剧的机会。在时代发展中,对集体记忆这一概念的理解与应用不再只限于基于家国情怀与民族情感的宏大叙事,如国庆节、春节等重大节日,奥运会、空间站建设等重大历史事件,其在新媒体时代被赋予了新特征,集体记忆的微观化书写和个人视角表达在其构建中发挥着重要作用。

在当下媒介环境中,经典影视剧的多元化重现则实现了对集体记忆的唤醒与强调,当然,也扩展了集体记忆探讨的广度与深度,深化了群体共识。不过,这种共识凝聚和对“过去”寄予过多希望究竟在何种程度上对现实产生影响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1 奠基:怀旧情感推动共识凝聚

怀旧这一概念最早在医学领域被提出,是指由思乡、思亲引发的一种生理疾病,后来研究人员逐渐摆脱病理化的研究视角,将其视为一种文化现象,指随着时间前进、空间变换,个体开始回忆和怀念过去遇到的人、发生的事、去过的地方以及某种经历或心理感受。当下对怀旧的理解常与温馨、舒适、美好等词汇相联系,但有时也会包含懊悔、感伤的消极体验,两种情感之间还夹杂着是否愿意回到过去,又如何结合当下展望未来的纠结情感。在怀旧这一行为过程中,人们往往会重新定义过去时光的意义,重新认识自我,同时,也在寻找着与自己拥有着共同记忆的群体,其中所包含的不仅是寻求共通的交流空间,更重要的是集体共识所带来的归属感。

这种全球流行的“怀旧病”,是对某种具有集体记忆共同体的渴求,以在碎片化的世界中寻求一种连续性[1]。在人们的普遍认知或印象中,氢气球、泡泡机、水枪是专属于儿童的玩具,但现在,越来越多的20 岁左右的青年也加入购买行列,并在社交媒体平台发布相关照片与视频,引起跟风热潮。在大学校园中,丢沙包、跳房子、扭扭车、模拟经营比萨店这类“幼稚”游戏同样赢得了大学生群体的青睐。与此同时,“小学生玩有点幼稚,大学生玩刚刚好”的话题火爆全网,这或许是当代青年对自己玩非适龄玩具的隐晦开脱,也或许是对童年的追忆,对以往未能体验所导致的缺憾进行的弥补,从而在跨时空体验中找寻逐渐淡忘的、有关自我的记忆。

“人们一方面在强调个性和差异,标识自己的与众不同,但一方面又渴望通过认同、分享等方式寻求他人的支持和群体感应。”[2]经典影视剧和童年玩具一样,同样承载着个体生活印记与过往的社会情感,围绕每一部剧的讨论便形成一个话题圈子,不同个体在回忆“那时候的剧集”的同时,也在回忆着“那时候的自己”,由此在交流中构建起属于这一群体的共同记忆,而群体成员间的交流也不再仅限于重述剧情,而是融入自己的价值观念和理解。以《家有儿女》为例,以往人们看到的是一家人的快乐日常,关注着刘星每天又出了什么新状况,同时也羡慕刘星家的生活质量,羡慕成绩优异的小雪……当前,观众在对剧情的回忆与讨论中,也回忆着自己当时的经历、想法和观点。除自我追忆外,观众还会结合当下对家庭教育方式方法的认知,分析剧中夏东海教育孩子的成功之处。无论是浅层的剧情讨论,还是深入的剖析理解,个体都在与他人的交流探讨中,抑或是对他人评论进行点赞、收藏、追评、转发时,推动着集体共识的构建与深化,使得个体在参与群体交谈的过程中获得归属感与认同感。

2 再现:多元传播促成狂欢盛况

对“90 后”而言,电视是他们童年时期接触得十分频繁、十分重要的媒介。在随后短短几年内,网络、移动终端便融入了他们的生活,可以说,“90 后”这一代人的生活呈现出高度媒介化的特点。新媒体时代,网络为公民赋权,个体拥有了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进行意见表达的机会,表达形式也愈发多样。南希·K.拜厄姆认为,新媒体让被大群体独享的媒体可以用于个人传播,其模糊并瓦解了大众传播和个人传播的界限[3]。“新媒体技术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上的传播模式的确赋予了用户更大的主动选择的权力”[4]190,在集体记忆的民间记忆场中,新媒体用户的各种记忆的表达持续积聚、不断碰撞。巴赫金认为,狂欢是一种脱离日常生活的状态,其实现了对日常生活的颠覆。全民性是狂欢理论中最基本的特征[5]。在开放自由、信息多样化传播的网络环境中,重温这一方式也呈现出多样化的特点,弹幕、剧情剖析、表情包等作为集体记忆被唤醒与表达的符号,在网络平台这一狂欢广场中带领大众走向全民狂欢。

2.1 弹幕、评论区成为共识凝聚的重要途径

弹幕作为实时评论的呈现形式,在视频播放中已被广泛运用。在腾讯视频、爱奇艺、优酷等视频播放平台,弹幕成为观众交流剧情、发表看法的重要途径,其集聚了多种不同意见与观点,构成了一个开放自由的交流场。当下,弹幕的特色不断升级,当某一条弹幕获赞量达到一定数值后,会以不同颜色、不同样式与其他弹幕内容区别显示。弹幕交流场作为多元意见表达的途径,也突显出大多数观众所持有的观点,甚至会出现弹幕占满整个画面的现象。点赞功能与弹幕相呼应,即用户可以对自己认同的、他人发表的弹幕进行点赞操作。而经典影视剧的讨论区也成为观众交流表达的重要窗口,类似于“已经××年××月××日了,还有人在看吗?”“第一次看的时候还在上小学,现在已经毕业工作×年了”的评论频频出现,因认同评论内容而进行的点赞、追评行为也是达成并凝聚共识的一种体现。

2.2 剧情剖析成为重温旧剧的新方式

对剧集本身的重述性回忆多发生在个体交流中,在网络平台,多种形式的剧情剖析已逐渐成为主流趋势。受益于技术发展,在微博、知乎、抖音、小红书等社交分享平台中,“阅读理解式”的问答、拉片式看剧已成为常见方式。以近十年来热度不减的《甄嬛传》为例,截至2022 年12 月26 日,主话题“后宫·甄嬛传”在知乎的浏览量为39.4 亿,讨论量为81.2 万;“你认为《甄嬛传》中拍得最好的一个片段是什么?”“怎么评价《甄嬛传》中的沈眉庄?”“《甄嬛传》中有哪些值得深思的细节?”此类话题已获得上亿的浏览量。由于《甄嬛传》剧集较多,关键剧情要点仅依靠个人记忆难以罗列完整,于是便有网友分享出剧情笔记,概括出每一集的剧情要点;同样地,答题段位测试也风靡一时,以得分高低划分粉丝的级别。除上述以文字、图片为主的重温方式之外,还有网友对镜头进行逐帧分析,比如演员脱妆、剧服污渍、广告植入、穿帮镜头……在每次《甄嬛传》开播周年宣传期间,各式各样的重温方式接连出现,有网友评论“《甄嬛传》已经被盘出包浆”。

2.3 二次创作成为加速传播的助燃剂

二次创作又称再创作,是指以原有作品为创作基础进行的改编、模仿等行为。随着移动互联网和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修图、剪辑软件也趋于大众化,各种专业软件使用的入门级教程也随之而来,普通大众也拥有了进行创作的途径。有关剧情的系列文字、图片、视频符号作为适合网络传播的模因,成为个体构建集体记忆的素材。在微博、微信、抖音、小红书、哔哩哔哩等各大平台,二次创作生成的各式各样的表情包、经典桥段剪辑、人物仿妆、剧情扮演模仿也在调动着大众以往的记忆,并在网络环境中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到各个话题圈子中。例如,基于人物白展堂与佟湘玉、刘梅与夏东海而创作出来的情侣头像,根据电视剧《欢天喜地七仙女》与动画片《花园宝宝》而创作出来的好友头像,被众多网友使用并分享至社交平台;根据少儿电视剧《巴啦啦小魔仙》中游乐王子的台词“与你无关”创作出来的“雨女无瓜”表情包、根据电视剧《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台词“烦死了”创作出来的表情包等,也火极一时。在短视频平台,除了常见的剧情讲解类视频外,网友结合剧情创作出的一系列搞笑视频也在短时间内掀起跟拍热潮。

3 消散:多重因素导致记忆闪现

如上文所述,有关经典影视剧的集体记忆常以狂欢式再现,并在各大社交平台掀起回忆热潮,但话题讨论、剧情扮演、表情包创作等并不能始终保持持续性热度。

3.1 复杂的信息传播环境降低了集体记忆的价值

在网络平台中,集体性重温经典影视剧呈现出多元的特征,并且集体记忆再次凝聚会随着不同的事件多频次出现。比如电视剧《花千骨》播出时,网友发现剧中杀阡陌的扮演者马可是《家有儿女》中小雪的红头发男友“狂野男孩”,由此带动起了网络平台上有关《家有儿女》中的剧情的传播;喻恩泰参加节目时总会调动起网友对他参演《武林外传》时的回忆与讨论。除了大众自发性的回忆讨论外,节目组安排的原班人马重聚环节也成为唤醒一代人集体记忆的关键力量,比如《王牌对王牌》节目组安排《还珠格格》《欢天喜地七仙女》《天龙八部》等经典影视剧剧组重聚,北京电视台也安排过《家有儿女》剧组重聚,而张一山在自我介绍时采用经典台词“我是夏冰雹”再度激起观众的回忆。然而,受实时话题更新、讨论热度等因素影响,话题讨论的持续时间并不长,一般会在几个小时到几天不等,加上受到碎片化的网络传播环境与阅读习惯影响,信息更新迭代速度极快,由此可见,集体记忆的再现呈现出高频易逝的特点。此外,受限于当前算法推荐机制的影响,当个体频繁检索相关信息时,算法将持续推荐相关内容,困于“信息茧房”中的受众对信息接收处于过载状态,相关影视剧话题信息对于用户的价值迅速降低,甚至引发用户退出讨论的行为。相关研究表明,“同质化短视频内容领域过载和异质性信息冲击带来焦虑、愧疚和后悔等认知失调,……个体通过停用或卸载行为意向缓解认知失调”[6]。此时,受众重温经典影视剧的价值便会降低,大众共识极易被建构,但又极易消散在冗余的信息和自我认知失调中,其牢固性也随之消解。

3.2 人们终须从回忆中抽身,面对当下

正如齐格蒙特·鲍曼所认为的那样,“未来”因不可信、不可控成为“失信者”,怀旧者转身寄希望于“过去”,“过去”成为值得信任的对象[7]。童年时期是无忧无虑的,无须考虑如何去获得维持生计的来源,没有就业压力,不需要处理家庭、社交或职场中的琐碎;但时间仍不断向前,在成长过程中,人们已经离美好童年越来越远,过去的经历成为对比当下生活情境的素材。当要面对充满压力的现实和不可探查的未来时,难免会衍生出焦虑、不安、恐惧的情绪,此时,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状态恰似进入临时“庇护所”。“当人们纯粹因为寻找精神庇护而在网络中寻找共同体时,他们可以因一时的吸引而进入,也可以因一时的不悦而离开。而单纯基于人们的精神需要形成的共同体,多数维系根基并不牢靠,结合也并不紧密。”[4]84经典影视剧可以重温,但当时的自己、当年的故事不会再现;在怀旧情绪中可以回味过往的美好,但也只是在现实生活中进行的短暂抽离,人们终须回到现实面对当下此刻、面对现实中“剪不断理还乱”的一切。

3.3 “记录即记忆”的操作环境剥夺了记忆原有灵韵

互联网为书写记忆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扩展了人类的“记忆容量”,并且实现了对所记内容的长期保存和永续利用。当赛尔号、摩尔庄园这些过时的游戏停止服务时,原用户常常不约而同地发出“爷青结”“一代人的记忆又没有了,数据还没保存”的感叹,但这又是用户主动选择的结果,随着成长,他们不再喜欢那类游戏,当前的年轻受众也并不感兴趣,在一代人记忆指涉物被清除的哀叹中,与此相伴的也只是浅淡跟风似的“哀悼”,很少有深入性的反思与回忆。同时,在互联网和大数据提供的海量信息与便利检索功能之下,信息生产陷入了只“记录”、不“记忆”的困境中,原有的内在的记忆仅呈现为外在的以各种载体呈现的记录,记忆的灵韵被网络所剥夺,简化为知识的存续和叠加[8],甚至出现记录下来便完成记忆的思维惯式。

4 结语

集体记忆作为群体成员共同分享与讨论“过去”的过程和结果,在社会交往中形成,同时也构建着群体共识,具有明显的社会性特征。在怀旧情结之下,经典影视剧再次掀起播放与讨论的热潮,唤醒了某些群体的集体记忆,使其以影视剧为引,回忆有关自己的过往,也将“今”与“昔”进行对比。新媒体平台为个体提供了话语交流的开放广场,在圈子内交流的基础上,也赋予了个体跨圈子交流的机会;多元化的传播形式为唤醒集体记忆续力,促成全民狂欢式参与。但是,囿于复杂的网络传播环境、碎片化的阅读方式以及现实空间对个体的束缚,对经典影视剧的回忆、对美好童年的追忆在猛然狂欢中逐渐消散,如何发挥经典影视剧集体记忆构建共识的力量,需在被改变的记忆书写环境中作出进一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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