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数字帝国主义的五大特征
2023-09-21孟子硕尹彦
孟子硕 尹彦
摘 要:数字帝国主义是当代垄断资本主义与数字信息技术的合谋共生體,是帝国主义在数字时代的发展新阶段。以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为基础对数字帝国主义进行批判性考察,可以将其特征概括为五个方面:一是数字化生产不断集中;二是数字资本与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相结合;三是数字输出成为帝国主义对外掠夺的重要方式;四是强化数字垄断的数字同盟开始形成;五是帝国主义的掠夺范围从物质领域扩张到数字领域。通过对数字帝国主义的特征进行研究阐释,有助于学界更加全面地把握帝国主义在数字时代的变化,透视数字帝国主义的垄断与剥削本质。
关键词:列宁帝国主义论;数字帝国主义;数字资本
中图分类号:F038.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3)06 — 0032 — 06
20世纪初,通过对帝国主义的深入研究,列宁全面论述了帝国主义的本质与规律,从而创立了科学的帝国主义理论。根据列宁的基本观点,资本主义在帝国主义阶段最明显的经济特征就是垄断。在此基础上,列宁还系统地概述了帝国主义五个方面的特征,并作出了相应的具体凝练:资本家的垄断同盟;银行资本和工业资本的融合;向外国的资本输出;瓜分世界领土,而且已经瓜分完毕;经济上是国际性的托拉斯瓜分世界。[1]在此后的时间里,列宁关于帝国主义的诸多论述以及垄断、霸权、跨国集团等概念,为后继学者研究帝国主义问题提供了经典范式。时至今日,一些西方左翼坚持认为当代资本主义全球体系依然承续100多年前的帝国主义发展逻辑。[2]
21世纪以来,随着数字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当代垄断资本主义与数字信息技术合谋共生实现垄断与霸权,帝国主义发展进入到了数字帝国主义阶
段。与列宁所处时代的帝国主义不同,当代数字帝国主义凭借着庞大数据资源和强大的数字信息技术的加持,垄断资本的力量有增无减,剥削的手段更加精妙和隐蔽。我们如何回到马克思和列宁之深邃的目光穿透数字帝国主义在全球范围内开展数字生产垄断与扩张的深层次动因?如何正确把握当代帝国主义的新变化和新发展?因此,在坚守列宁帝国主义的基础上,我们更应该对帝国主义的当代发展进行分析,准确把握数字帝国主义的全新特征。
一、数字化生产不断集中
20世纪初期,列宁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进行历史性考察和理论性分析指出,“资本主义的自由竞争一定会出现生产集中,生产集中到一定程度上就一定会产生垄断”[3]。简单来讲,在资本主义自由竞争阶段,资本主义国家实行自由竞争是为了让大小企业在不受约束的市场环境内公平竞争,用以追求资源配置效率的最大化。但是,同一生产部门内的单个资本家为了赚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必然不断地进行资本积累用以扩大再生产,在这个过程中,生产集中必然逐步走向生产垄断。与列宁所处的时代相比,尽管帝国主义在当代的基本特征发生了改变,但仍然没有脱离帝国主义阶段的生产集中走向垄断的分析。
首先,数字劳工加速向大企业集中。通过对国内外学者关于数字劳动的研究进行分析与综合,笔者认为数字劳工这一概念可以从两个方面解读:一是具备一定的技术知识,专门从事数字网络工作的技术人员;二是通过在线浏览网络平台为数字媒体公司创造剩余价值却得不到报酬的网络用户。譬如特拉诺瓦等学者指出数字劳动是免费劳动的一种表现形式,他们所理解的数字劳动主要指向互联网上的在线劳动。[4]在这里,笔者则是从第一个方面来定义数字劳工,即具备一定的技术知识,专门从事数字网络工作的技术人员。在当下,随着数字化社会生产程度的不断提高,数字劳工已经参与到了社会生产的多个领域从事生产劳动。根据国际劳工组织最新发布的《2021年世界就业和社会展望》显示,全球数字劳工平台在过去10年的时间里增长了5倍,然而,这些新增平台却主要集中在资本主义国家。另外,通过对大型数字企业的调查分析得知,美国Facebook目前有近一万名数字劳工专门从事AR与VR研发,谷歌公司坐拥超过40万人的技术人员专门开发手机操作系统,英特尔公司更是在全球招募了15000人的软件工程师参与研发。以上数据表明,数字劳工正在加速向大型的数字化企业集中,这在一定程度上大大推进了数字化生产的集中和数字寡头的形成。
其次,数字寡头对数据资源和数字技术的垄断能力不断提高。一方面,在资本主义政策的支持下,一些数字寡头利用法律空隙和民众对于数据的认知不足在全球各国争夺“无用、无主”的用户数据,凭借着对庞大数据资源的垄断,谷歌、Facebook、微软等企业几乎成为垄断全球数字化商品的生产与流通,并影响着实体企业命脉的数字寡头。另一方面,数字寡头凭借其在数字技术领域的领先地位,与政府联合制定种种业界技术标准来实现发展自身并限制对手的目的。以英特尔为例,它为了迅速扩大生产规模,往往会将能耗高、非核心的技术生产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而将控制核心部件的技术生产留在本土,长期垄断着数字技术的核心生产。因此,在数字帝国主义强大的国家意志支持下,数字寡头在全球范围内的数字垄断能力不断提升,数字化生产不断朝着少数或几个大型数字企业集中。
最后,数字寡头在数字产业市场的利润收入呈垄断趋势。20世纪初,列宁在考察帝国主义出现生产集中这一经济现象时主要是从劳动力、生产资料、利润的集中这几个角度进行论述。因此,除了上述我们已经阐述的两种具体表现以外,还有另外一个能够体现在数字帝国主义阶段数字化生产不断集中的重要表现,那就是考察数字寡头在数字产业市场的利润收入占比。以目前全球出货量最大的手机商苹果为例,根据Counterpoint国际调研机构多年来公布的数据显示,自2016年以来,苹果手机的利润常年占全球手机市场总利润的60%以上。[5]除此之外,随着在利润收入上的占比提高,数字寡头逐渐选择把自己的业务范围从单一领域向多元化领域延伸。譬如,FaceBook通过Watch视频服务,汇聚了娱乐、运动、新闻等各种各样的影视,日浏览量最高可达1.4亿人次。与此同时,随着数字寡头所涉领域的扩展,他们在数字产业市场的利润上占有比例仍会逐渐提高。
二、数字资本与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相结合
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中,列宁指出,由于小银行日益被大银行吞并,银行业开始集中于少数机构,它们支配着所有资本家和小业主的所有货币资本,以及绝大部分生产资料。[6]银行垄断者为了加速资本集中,开始与工业资本家进行“个人联合”,而工业资本家由于在资本上依赖银行,为获得更多银行贷款,便开始同银行资本家联合。在这种互相有利的条件下,银行和工业相互勾结,最终导致金融资本的出现。因此,列宁总结道:“二十世纪是旧资本主义进到新资本主义,从一般资本统治进到金融资本统治的转折点”[7]。而随着资本主义发展由20世纪初的帝国主义阶段过渡到今天的数字帝国主义阶段,由于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信息技术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普遍应用,“在引导产业资本和金融资本运作的背后”[8],有一种新型的资本形态正在起着支配性作用,即数字资本。
那么,究竟何谓数字资本?为了清晰界定这一概念,我们有必要以发生在当下的经济现象着手进行阐释。例如,各类数字购物平台作为沟通卖家和买家之间的平台,它在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技术的加持下就能获取并分析大量关于消费者的搜索数据记录。这样一来,数字平台不仅可以根据消费者的搜索数据为他匹配与推送相关的商品,也可以帮助平台上的诸多卖家提前了解消费者的购买倾向和意愿,从而帮助卖家减少之前在生产上的盲目性。因此,我们会发现,数字购物平台在作为买卖双方交易渠道的同时,也如金融资本一样,产生了凌驾于买卖双方之上的“无形的手”。通过“无形的手”,数字资本家获得了凌驾于产业资本之上的权利,实现对产业资本和消费者需求的操纵。不仅如此,正如20世纪初产业资本统治转向金融资本统治,金融资本统治在今天也来到了向数字资本统治的转折点。我们发现,银行投资业务在大数据、云计算等数字信息技术工具的帮助下不再具有盲目性,一切关于金融投资的数据分析愈来愈依赖于数字技术。因此,在当前的数字帝国主义时代,在资本主义社会,除了传统意义上的产业资本、金融资本,一种支配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的新兴资本形态——数字资本正在起支配性作用。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所谓的数字资本就是一种基于数字来获取剩余价值的资本存在样态。
应该注意的是,在数字帝国主义时代,产业资本、金融资本、数字资本三者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割裂的,而是相互依存、密不可分的。其中,产业资本是整个资本结构的基础,金融资本处于中间阶層,数字资本作为资本样态的最新表现形式则是占据着这个金字塔结构的塔尖。[9]具体而言,首先,产业资本依然是金融资本、数字资本的依托。时至今日,无论金融资本与数字资本在社会生产过程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一旦它们失去作为物质生产的产业资本的支撑,这些虚拟形态资本也将失去它的意义。其次,对于当下的数字化生产而言,即使数字资本的出现取得了过去金融资本在资本结构中的统治地位,引导着金融资本的运作,但这并不代表着金融资本在当前社会生产中地位的降低。我们已经见证了PayPal、Googe Cheout、支付宝、微信支付等诸多数字支付方式的兴起,尽管这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金融资本的传统权力,但是数字资本的出现更多的是强化了金融资本与数字技术的融合,为金融资本创造了更大的作用空间。因此,我们通过对当前的社会化生产进行观察就可以发现,产业资本、金融资本如果不与数字资本发生作用,那么它依然难以克服市场的盲目性,面临被市场淘汰的风险。又如,虽然数字资本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金融资本,但它为金融资本的运作提供了有效的数据分析,并“它克服了大银行所无法实现的小额度贷款”[10]。因此,产业资本、金融资本、数字资本三者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相互影响、彼此依存的关系。
三、数字输出成为帝国主义对外掠夺的重要方式
对于20世纪初的帝国主义来讲,它的基本特征就是资本输出取代商品输出成为帝国主义的主要输出方式。[11]然而,随着过去几十年内的数字信息技术积累与成果转化,以美国为首的帝国主义在今天均已实现社会生产领域的大规模的数字化。因此,在数字帝国主义阶段,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一种前所未有、别具形式的输出方式:数字输出。在数字输出的模式下,数字寡头和帝国主义国家的政府部门相勾结在世界范围内进行数据掠夺,通过获取源源不断的数据资源来创造高额利润,在这个意义上,数字输出成为当代帝国主义国家最主要的输出方式。
首先,数字帝国主义将数字基础设施视为数字输出的一种重要方式。所谓数字基础设施,又被称作“数字基建”,是过去传统信息技术基础设施为适应当下数字化与智能化要求而实现自我升级迭代的演进结果。一般来讲,包括5G网络、数据中心、云计算平台、工业互联网等一系列新模式在内。相比较传统信息技术设施,数字基础设施更加具有共享性、融合性、赋能性,是孵化新经济、新业态的核心基础。正是基于数字基础设施的自身重要性,数字帝国主义纷纷将布局与掌握发展中国家的数字基础设施作为数字输出的一种重要方式。譬如,作为美资运营商的Africell,为非洲地区的乌干达、冈比亚和刚果等国家持续提供电信业务,用户规模达到1200万人;在欧美资本的推动下,非洲另外一家电信运营商Liquid已经完成了长达10万公里的网络建设,业务辐射范围包括埃塞俄比亚、赞比亚、卢旺达等14个国家在内。除此之外,考虑到非洲数据中心能够创造出可观的利润收益,数字帝国主义也加紧了对非洲数据中心的布局,譬如,美国微软公司2019年在约翰内斯堡和开普敦就建立了数据中心。[12]
其次,数字帝国主义将各级数字平台视为数字输出的一种重要方式。随着物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等数字技术工具的快速更新,催生了各级用于生产分工和社会交往的数字平台,譬如亚马逊、推特,等等。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提到:“商品价值从商品体调到金体上,是商品的惊险的跳跃”[13],换言之,如果商家无法将生产出来的产品出售给消费者,那么商家生产的目的也就无法得到实现,商家的利益就会蒙受严重的损失。从这一点出发,只有能够及时获取消费者的需求和市场的供求关系变化,才能确保生产活动与市场的需求相匹配,于是,在过去三十年,实现社会和经济行为量化的一系列网络平台迎来了飞速增长。考虑到数字平台在社会生产领域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数字帝国主义借助数字自由化的虚假理念广泛开展数字“圈地运动”,塑造全球性的数字垄断平台。一方面,相比传统的线下企业,数字平台可以轻而易举地参与到其他国家经济和商业活动的各个领域,源源不断地从他国赚取利润;另一方面,数字帝国主义凭借自身对于数字平台的垄断,可以借助数字平台撰取高额的基础信息费和广告费。
再次,数字帝国主义将各类电子设备视为数字输出的一种重要方式。除了依靠数字基础设施和各级数字平台进行数字输出以外,数字帝国主义还联合各类生产电子设备的制造商,其中不仅包括智能手机的制造商,还包括一些生产智能家居、智能汽车等其他新兴电子设备的制造商达到数字的垄断和目的。据Canalys数据显示,在2021年第一季度全球智能手机的市场占比上,三星和苹果分别以22%和15%位列全球第一位和第二位。此外,在电脑、智能手表、智能家居、智能汽车等电子设备领域,数字帝国主义也持有高额的市场占比。凭借着对电子设备的垄断,数字帝国主义可以通过电子设备的传感器频繁记录、跟踪以及搜集用户的个人数据。而对于垄断数据的数字寡头们来讲,数据就是资本,它们可以通过持续控制海量的数据内容来获取巨额的经济利润,并持续操纵着人们的生活。由此可见,在当下垄断各类电子设备已经成为数字帝国主义的一种数字输出方式。
四、强化数字垄断的数字同盟开始形成
十九世纪末,随着资本主义垄断的发展和对外掠夺的加剧,垄断组织由私人垄断和国家垄断走向国际垄断的趋势日益明显。对此,列宁在《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一书中曾深刻分析并论述了国际垄断同盟形成的原因。时至今日,帝国主义已经发展到了今天的数字帝国主义阶段。尽管我们已经看到数字帝国主义之间会为了争夺数据资源、抢占数字输出、划分数字疆域等利益而进行的激烈竞争。但是,我们也应看到,当面对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技术赶超威胁时,帝国主义国家又会结成同盟体,誓死捍卫其既得利益与既有的优势地位。
首先,数字帝国主义在数字技术的加持下共同推进西方“普世价值”的传播。相比较过去传统的帝国主义,数字帝国主义的殖民方式和掠夺方式更具精巧化和隐蔽化。在技术垄断与数字霸权的加持下,数字帝国主义以西方普世价值为代表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寻找了滋生和蔓延的温床,企图实现对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地区的思想驯化与价值重构。有学者指出,“数字帝国主义的实质是,发达国家利用数字技术的垄断地位影响接受国的价值与文化”[14]。一个极具说服力的事例就是,当下以美国为首的数字帝国主义借助于推特、脸书、YouTube等数字平台积极宣扬普世价值,不留余力的对平台进行自由理念的包装,隐蔽性地向用户灌输“自由民主”是一种适合所有国家和地区的美好生活理念。就其实质而言,数字帝国主义之所以结成广泛的同盟共同推进西方普世价值,其根本目的是为了从意识形态层面重塑他国的价值认同,以自由的名义掩蓋数字剥削和数字垄断的事实,为共同剥削与掠夺他国的行径赋予理念上的合法化。
其次,数字帝国主义之间通过制定各种合作协议瓜分全球数字产业链。在数字帝国主义阶段,伴随着数字全球化与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国际分工被进一步细化,最终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全球产业链体系。但在这个庞大的全球产业链体系下,各个国家价值分工的地位依然是由帝国主义主导。由于数字帝国主义掌握并垄断着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数字技术和其他前沿科技,它们往往占据着国际产业链的顶端,而发展中国家只能在技术含量低、生态成本高的低端产业谋求生计。此外,为了维系主导地位,数字帝国主义之间通过制定各种合作协议瓜分全球产业链。一方面,它们以保护生态的名义制定各种协议,以此来限制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发展。譬如,西方发达国家将从2020年开始,全面征收碳关税,这对发展中国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产业挑战。[15]另一方面,它们通过不断提升贸易规则来限制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发展。在一系列协议和规则的背后他们维护的是帝国主义的利益,反映了帝国主义企图持续主导并瓜分全球高端产业链。
最后,数字帝国主义共同对新兴经济体的成长进行遏制和打压。当前阶段,尽管数字帝国主义之间在数字贸易扩张、抢占数字疆域等方面的竞争,但是一旦有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数字产业或其他科技前沿产业冒头,数字帝国主义为了持续巩固和维持垄断地位不惜抛弃“自由竞争”的招牌,共同联合对发展中国家的成长进行遏制与打压。例如,当面对华为企业在5G、通讯设备等领域的崛起,以美国为首的“五眼联盟”开始以网络安全风险为由对华为企业进行封锁和制裁,并遏制华为同其他国家的数字信息技术合作。在数字同盟共同对新兴经济体进行遏制和打压下,发展中国家试图在数字全球化浪潮中寻求数字发展机遇和数字红利的可能性更加渺小。根据《2020年全球数字经济国家竞争力发展报告》分析,从数字治理、数字产业、数字创新等几个角度对世界各国的数字经济竞争力进行排名,位列前十名的国家除中国外,其他均为发达国家。总之,在数字同盟的共同联合下,发展中国家将难以实现预期的数字发展机遇。
五、帝国主义的掠夺范围从物质领域扩张到数字领域
在十九世纪末期和二十世纪初期的帝国主义时代,随着资本输出逐渐取代商品输出成为资本主义对外扩张的主要输出方式,扩大海外的殖民地经济便被垄断资本主义纳为实现剩余价值最大化的重要手段,抢占和控制落后地区的现实领土是那个时期帝国主义实现发展不可或缺的基本条件。然而,随着帝国主义的现代发展和数字信息技术的更新迭代,帝国主义已经不可能选择传统的方式把世界领土瓜分完毕。2021年,Facebook宣布正式将母公司正式更名为“Meta”,并希望与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学者以及有关专家合作共同构建“元宇宙”的虚拟世界版图,意图主宰世界各国的网络体验。此外,微软、苹果、Roblox等一大批数字巨头也纷纷从软件、硬件、游戏等领域发力,在“元宇宙”领域展开角逐。不难发现,在数字时代,帝国主义的掠夺范围已经从现实世界扩张到虚拟世界,从现实领土转向了当下虚拟与现实的二者兼并。
首先,数字帝国主义从抢占殖民地转向了抢占数字网络空间的封疆权。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提到:“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文明都卷入到文明中来”[16]。随着数字信息技术的诞生,它消除了民族和地区的界限,建立起各国之间相互贯通、相互依存的紧密联系。因此,为了采取更大范围、更高效率、更具隐蔽的掠夺方式,帝国主义选择与数字寡头联手在数字网络空间嵌入结构性权力,旨在长期数字网络空间的封疆权,以期通过掌握这种权力来实现对世界资源的撰取与分配。具体而言,数字帝国主义掌握数字网络空间的封疆权具体体现为三个方面:一是通过实施一系列的信息基础设施计划建立起一个以美国为中心的数字边疆。二是将世界各国纳入到以美国为中心的数字边疆,旨在建立一个可供帝国主义主导的、覆盖全球的数字边疆。三是通过一系列手段掌控数字网络空间的封疆权。目前,在全球仅有的13个域名根服务器中,唯一的1个主根服务器和其余的9个辅根服务器均在美国,这让美国掌握了对数字网络空间的绝对封疆权,从而掌控着数字网络空间的封疆权。
其次,在数字资本的基础上生长起来的非经济的上层建筑,即数字资本的意识形态,强化了帝国主义主导数字网络空间的能力。根据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观点,意识形态是一种能够系统地反映社会经济关系和阶级关系的社会意识,它在阶级社会是被统治阶级拿来维护自身统治地位的思想体系,这种思想体系称作又被马克思称作“观念上层建筑”。在资本主义社会,处于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尤其注重发挥意识形态的力量,一方面他们是把统治阶级的利益扩大为普通利益,即“伪人民”;另一方面他们把资本主义的主流意识形态说成是永恒不变的和普遍适用的社会意识,即“普世化”。在当前的数字帝国主义阶段,在数字霸权和技术垄断的加持下,数字资本的意识形态以更具迷惑性和欺骗性的形式掩盖着当前资本主义的固有矛盾。在强大的数字技术和网络平台的支持下,数字帝国主义能够持续不断地对国内意识形态进行控制,极大便利了资本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与此同时,在对内实行控制的同时,数字帝国主义还联合众多数字寡头对外进行数字输出和传播资本主义价值观念,并借助宣扬“新自由主义”来实现数字资本的全球积累。甚至比爾·盖茨也公开强调,数字资本主义是一个没有摩擦的资本主义。由此可见,在数字资本的基础上生长起来的非经济的上层建筑,将大大强化帝国主义控制数字网络空间的能力。
六、小结
需要指出的是,“数字帝国主义”目前仍处在不断发展中的未完成状态,而且在未来还将持续发展下去。这就为我们研究数字帝国主义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即如何去判断数字帝国主义的发展趋势?历史唯物主义的分析方法告诉我们,在看到数字帝国主义塑造了服务于资本逻辑的数字资本全球积累结构的同时,我们也要看到数字帝国主义对智能革命的推动蕴含着解放契机的存在,正所谓“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同一条道路”[17]。从数字帝国主义的基本矛盾来看,数字信息技术的不断发展使生产力与数字生产资料私有制之间的日益加剧。数字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内在本质只会导致全球数字鸿沟的日益扩大,这不仅激化了数字帝国主义与民族国家之间矛盾的日趋尖锐,同时也必然导致全球范围内资本与劳动的对立将以更为彻底的斗争方式展现。因此,数字帝国主义凭借着数字信息技术上的地位优势可能会让其在“垂而不死”的状态中保持较长时间,但也终究不可避免地走向崩溃,而数字帝国主义的这种内在的基本矛盾正是推动其走向崩溃的根源。在这个意义上,与数字帝国主义将数字信息技术视为一种强化剥削与统治的手段不同,我们发展数字信息技术,构建数字命运共同体应该诉诸于以人民为中心的价值导向,要求既要符合马克思主义的价值立场,也要符合我国制度的内在规定,最大程度和最大限度发挥数字信息技术对推动人类社会进步所产生的巨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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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侯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