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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隆县阿妹戚托舞蹈功能变迁研究

2023-09-20柯泊宇

艺术评鉴 2023年15期

柯泊宇

【摘   要】阿妹戚托舞蹈是流传于贵州省晴隆县境内的彝族原生态民间婚俗舞蹈,舞蹈以脚步动作为主,节奏欢快、气氛热烈,用以表达对新娘的美好祝福。随着社会发展变迁,尤其自2016年三宝乡进行整乡搬迁,且以“阿妹戚托”为名创建阿妹戚托小镇以来,其舞蹈土壤的变化使得当下人民跳阿妹戚托舞蹈的意图发生变化,促使阿妹戚托舞蹈功能发生一定变迁。本文主要从阿妹戚托舞蹈功能进行考察,第一部分论述了阿妹戚托舞蹈的祝愿、宣泄、健体、教化等传统功能;第二部分论述了当下阿妹戚托舞蹈艺术表演、民族象征、民族认同功能的兴起;第三部分对阿妹戚托舞蹈功能变迁的原因进行分析;第四部分是本文对阿妹戚托舞蹈传承发展的建议。

【关键词】彝族民间舞蹈  阿妹戚托舞蹈  功能变迁

彝语“阿妹”意为姑娘,“戚”意为办喜酒,“托”意为跳或舞,由此“阿妹戚托”意译为“姑娘出嫁舞”,俗称“跳脚舞”。它是流传于贵州省晴隆县境内的原生态民间婚俗舞蹈,主要分布于贵州省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晴隆县内三宝彝族乡境内,此外,兴仁市、普安县、盘州市内也有分布。阿妹戚托舞蹈流传至今已有上百年历史,自2016年三宝彝族乡整乡搬迁至晴隆县内,并成立阿妹戚托小镇,为阿妹戚托舞蹈提供了适宜其传发展的土壤。

一、阿妹戚托舞蹈的传统功能

阿妹戚托舞蹈的传统功能主要包括祝愿、宣泄、健体、教育传承功能等,这些功能一同构成阿妹戚托的文化内涵,推动三宝彝族乡彝族传统文化的传承。

(一)祝愿功能

阿妹戚托舞蹈是晴隆县三宝彝族乡彝族姑娘出嫁时所跳的一种婚俗舞蹈,以舞蹈来表达对新娘的美好祝愿,具有鲜明的祝愿功能。阿妹戚托传承人文安梅曾谈起阿妹戚托舞蹈的起源,认为是祖先早年躲避战乱,定居于三宝乡靠双手劳动生活以求安定,待嫁娶时感觉缺少喜庆氛围,便将生活劳动中的一些特有的、好看的动作组合在一起,编成“阿妹戚托”这一舞蹈。据《晴隆县志》记载:送日子当晚“新娘哭嫁,族中姐妹陪哭。晚饭后,姐妹聚于堂屋中,击起响器。跳阿妹戚托通宵达旦,老年人则围桌唱酒令歌,饮酒。歌词内容多为传述古训,男婚女嫁之渊源。”而在起舞前,舞者自行从堂屋的各个方向唱着“阿咩趣列”(女儿开始扮新娘)的歌曲,向堂屋中间摆放的酒坛走去,体对酒坛、自成圆圈,待“阿咩趣列”唱完时,舞者以顺时针转动进行舞蹈。阿妹戚托舞蹈是当地彝族婚礼仪式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彝族新婚姑娘临出嫁时,女伴纷纷送行,共跳阿妹戚托舞蹈。由于当地彝族婚姻大部分属于包办婚姻,男女之间事先没有爱情基础,且必须遵守本民族制定的不同民族不通婚;不同等级不通婚;姑舅表優先婚制等制度。可以说“阿妹戚托”是当地彝族女性对旧式婚姻制度的一种控诉,女伴与新娘通过跳阿妹戚托以乐驱哀,祝福新娘与丈夫全家和睦、兴旺发达,以表达对新娘婚姻生活的美好祝愿。

(二)宣泄功能

阿妹戚托舞蹈作为婚俗群体舞蹈,“以舞达欢”是其最直接的功能表征,人们用舞蹈来宣泄生活的苦闷,以抒发内心的欢愉。人们的内心有忧,而外表还必须维持平静的态度是苦的,而能借外在的动作来发泄内心的积郁却是乐的。换言之,舞蹈作为人体的律动,乃是宣泄和表达内心情感以求得心理平衡的有效途径。三宝彝族乡位于晴隆县东南面,属于少、边、远高寒地区,土壤贫瘠,农作物产量不高,且当地基础建设落后,使得三宝彝族乡在搬迁前一直处于较为封闭的状态,生活也较为艰辛劳苦,而舞蹈则成为当地人民舒缓身心、宣泄情绪的最佳选择。同时阿妹戚托舞蹈动作形态源于生活,并加以美化,在舞蹈过程中能够充分调动参与者的身心,在时空中运用动作表达情感,与同伴协作而舞,使舞者从中获得美的享受,感情上获得满足。为此,每逢彝族姑娘出嫁时,便以舞宣情,通宵达旦。

(三)教化功能

阿妹戚托舞蹈动作源于劳动生活,在抒发喜悦表达祝愿的同时,还具有传授经验的教化功能。自古以来舞蹈便被认为是一种上佳的教育手段,在原始时期便通过拟狩舞用以传递捕猎野兽的过程和经验,到周代贵族子弟则习“文舞”,以知礼节、陶情操;习“武舞”,以锻体魄、长武功。到春秋时期,孔子认为音乐和舞蹈是人民思想情感的表现,同时也是移风易俗的有效手段,主张发挥乐舞的宣传和教化作用。阿妹戚托舞蹈在教化方面主要体现在:一是对生产知识的传播。阿妹戚托舞蹈有大量动作是直接源于生产劳动、生活方式,例如“薅秧”“推磨”“踢鸡冠”及“喂狗饭”等分别模拟生活中的插秧、推磨、喂养鸡狗等动作,以在舞蹈过程中传授经验。二是对人际关系、伦理道德、婚俗礼仪知识的传播。阿妹戚托舞蹈中“男左女右”“背靠背”等动作是生活中人际交往衍生出来的动作,用以增进人际关系。且在婚礼仪式中,跳阿妹戚托舞蹈时,老年人则围桌饮酒作歌,且歌词内容多为传述古训,使人以明事理,规范行为;三是陶冶情操,养成艺术素养。阿妹戚托作为集体舞,要求参与者动作协调、节律统一,在舞蹈过程中,舞者能够充分感受到舞动身体带来的生命之“真”、动作整齐带来的协调之美、祝愿新娘群体团结的文化内涵带来的和谐之善,使跳阿妹戚托舞蹈成为当地人民一种健康有益的生活方式。

二、阿妹戚托舞蹈功能当下的变迁

随着时代的进步发展,当地政府对三宝乡进行整乡搬迁,迁出的群众搬迁至集搬迁安置和景区于一体打造的易地扶贫安置示范点“阿妹戚托小镇”,作为当地核心的文化旅游产业,小镇内成立“阿妹戚托舞蹈团”,每晚8点在小镇内金门广场进行演出。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以及舞蹈语境、舞蹈场、舞者身份等舞蹈要素改变,使得阿妹戚托舞蹈传统的祝愿、宣泄、教化等功能逐步弱化,为顺应时代需求,阿妹戚托舞蹈的艺术展演、民族象征、民族认同、文化宣传等功能则逐步增强。

(一)艺术展演功能

阿妹戚托舞蹈自出现以来便具备显著的艺术表演功能,随着人们生活品质的改善、对本土艺术的期待,以及本地旅游业的发展,催生了阿妹戚托艺术发挥展示功能。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

其一,自阿妹戚托舞蹈传承发展以来,当地文化精英带领当地群众以调演的形式在各级各地进行演出。如1956年“阿妹戚托”受邀参加贵州省第一届工农业余艺术会演,并获得优胜奖,同年受邀至北京怀仁堂演出,其浓厚的民族韵味和独特的舞蹈形态得到中央领导的赞誉,并授予该舞“各民族的优秀艺术宝藏”奖旗。此后因为受到生活生产困难、经济贫苦等因素制约,阿妹戚托舞蹈渐之匿迹长达二十余年,在当地作为婚俗文化低调传承下来。1981年,随着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后,抢救民族民间文化遗产的工作被列入宣传和文化部门工作议事日程。晴隆县文化馆派出文化工作人员前往三宝彝族乡记录、学习,以抢救阿妹戚托舞蹈这一民间文化艺术。1992年,晴隆县文化局将《阿妹戚托》带出深山,组成表演方队,登上黔西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建州十周年庆典舞台,同年5月1日,《阿妹戚托》原生态舞蹈首次在州府驻地兴义体育场亮相。阿妹戚托舞蹈在这些调演或邀请演出中受到广泛瞩目,其表演基本保留了初始的舞蹈形态,属于较为纯粹的艺术表演。

其二,当地文化精英在挖掘、整理的基础上,进行创作和改编使其成为舞台表演艺术。如1995年由黔西南州歌舞团编创舞蹈《阿妹且朵》受邀赴意大利参加演出,登上“世界民族民间文艺汇演”舞台。2002年三宝乡中心小学将阿妹戚托舞蹈纳入学校课程,由柳顺方进行教授,还选了32名学生成立了“阿妹戚托”舞蹈队。2006年柳顺方带领“阿妹戚托”舞蹈队参加三宝彝族乡纪念建乡10周年活动。2007年,“阿妹戚托”舞蹈队参加“多彩贵州”舞蹈大赛,该节目荣获舞蹈大赛原生态组“银瀑奖”。此次比赛前夕,编导发觉阿妹戚托舞蹈原有无伴奏下边唱边跳的形式观众会听不清楚,影响舞台效果,为此三宝中心小学聘请民间艺人共同收集阿妹戚托舞蹈唱词,在保留原有唱词和调式的基础上,创编一份伴奏音乐,以提升舞台效果。2019年,贵州民族大学胡丽雪、甘露老師通过采风调研编创出舞蹈作品《阿妹戚托》,且登上央视《舞蹈世界》栏目。这些创作和改编保留了阿妹戚托舞蹈的基本元素,并以舞台化呈现方式,充分发挥了阿妹戚托舞蹈艺术展演的功能,更适应现代人的审美需求。

其三,通过文旅结合,使阿妹戚托舞蹈成为景区内专业的艺术演出。2017年自三宝彝族乡整乡搬迁至阿妹戚托小镇,在镇内金门广场搭设专业户外演出场地,成立阿妹戚托舞蹈团,由文安梅担任团长,教授并组织当地村民每晚在镇内金门广场进行文艺演出。参加演出的演员有歌舞团职业演员和兼职的镇内百姓,整场晚会是以阿妹戚托舞蹈为核心形成的大型歌舞晚会,职业演员参演各个节目,兼职百姓只参演阿妹戚托舞蹈,整个节目中声光电、服饰道样样俱全,由于人数众多,配以阿妹戚托“跳脚”形式,场面壮阔,气势恢宏。随着当地旅游业发展,阿妹戚托舞蹈因其具备艺术展演功能,所以成为当地文化旅游的热门项目。

(二)民族象征识别功能

阿妹戚托舞蹈是当地彝族先民基于日常生活发展出的独特民俗活动,它代表着彝族的历史传统和独特象征。随着社会和时代进步,民族之间的互动交流增多,阿妹戚托舞蹈逐渐塑造成为当地彝族的标志性符号。阿妹戚托舞蹈的产生受到当地特有的地理环境、生活劳作习惯、礼仪习俗、民族文化等影响,是根植于当地群众之中并在长期的代代相传中,历经数代艺人及人民群众的锤炼与创造,才得以形成这种独特的艺术风格。与其他民族舞蹈及其他地区彝族舞蹈相比存在差异,带有明显的民族性与地域性,能够从中察觉出当地群众的生活习惯、风俗礼仪,乃至审美情趣,是当地彝族精神风貌的一种展现形式。当地政府积极推动阿妹戚托舞蹈的传承与传播,多次以节庆的形式在当地举办会演,并邀请阿妹戚托舞蹈参与演出,促进阿妹戚托舞蹈对外交流,让更多的人认识阿妹戚托舞蹈。阿妹戚托舞蹈也由此充分发挥其民族象征识别功能,成为当地彝族独具特色的文化名片。

(三)民族认同功能

文化是构成民族存在的基础,也是一个民族区别于其他民族的标准之一,由此树立了民族认同的基点,成为民族内聚力的纽带。阿妹戚托舞蹈作为当地彝族的重要文化活动,对增强文化自觉、增强民族凝聚力发挥了重要作用。格罗塞曾说:“原始舞蹈的意义全在于统一社会的感应力。”阿妹戚托连臂而舞的舞蹈形式是当地社会组织中“公共”“共同”或“团结”关系的体现,所代表的是一种团结的文化内涵。通过阿妹戚托舞蹈这一艺术活动,使大家聚集到一起,加强交流与沟通,拉近感情。在舞动过程中,对彝族文化产生认同感、对彝族兄弟姐妹产生亲近感、对彝族文化产生崇敬感和自豪感。此外,阿妹戚托舞蹈所跳的是人体的律动,而不是乱动,它要求节奏、要求秩序、要求步调一致,在整齐的群体舞蹈中让人直观感受到团结、纪律、秩序和同心同德,感受群体和谐的善,以及艺术协调的美,促进群体和谐,发挥民族认同的功能。

三、阿妹戚托舞蹈功能变迁原因分析

以上分析可知,阿妹戚托舞蹈功能变迁是在传统功能逐渐衰弱、新的功能持续显著的情况下发生的,这种转变并不意味着彻底废弃旧有的功能,而是在不断继承和发展中实现的。阿妹戚托舞蹈的功能变迁也是当地彝族社区习俗现代化的象征,是彝族传统文化随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

(一)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

阿妹戚托舞蹈产生于三宝彝族乡传统的自然经济社会,其舞蹈动作源自农业生产活动,是自然经济生活方式的再现。由于自然经济和自然环境较为封闭,使得人们固守于家乡土地上,对外交流较少,生存生产资料薄弱,传统文化的表演、传承成为人们的生活需要和自觉行为,由此阿妹戚托舞蹈成为当地婚俗中不可或缺的内容。改革开放以来,当地生活方式和经济结构发生巨大变化,现代商品经济和更为精细的分工瓦解了当地原有自然经济,大量年轻人离开三宝乡外出经商、务工,且逐步成为当地重要的经济来源,与此伴随的是外出年轻人对当地传统生活方式的陌生化,以及当地婚俗仪式的减弱,进一步加剧了年轻人对传统习俗和文化的生疏,这一情况促使阿妹戚托舞蹈的原有生存土壤逐渐衰落,深刻影响到阿妹戚托舞蹈的传承与发展。2016年,三宝乡整乡搬迁至阿妹戚托小镇,民俗旅游的热潮为阿妹戚托舞蹈复兴带来了新的发展机遇,为其传承与发展提供了新的土壤。一方面,政府为人民谋幸福,安排三宝乡进行整乡搬迁,并在镇内提供配套服务设施,就地提供工作岗位,解决当地人民生存生活问题,同时不断搭建新的文化平台,为当地注入生机;另一方面,文旅集团也认识到民间艺术是发展旅游业的重要资源,在镇内搭设演出场地,成立阿妹戚托舞蹈团,进行专职演出。各方共同努力使得阿妹戚托舞蹈在阿妹戚托小镇获得新生土壤,在生产生活方式发生转变和促进文旅产业发展的现实需求下,阿妹戚托舞蹈的传统功能逐渐弱化,而艺术表演功能则进一步得到加强,以一种全新的面貌呈现于观者面前。

(二)社会交往的扩大

随着三宝乡搬迁至阿妹戚托小镇,其道路交通和信息条件等都大有改善,脱离原先闭塞的面貌,加之受到外出务工热潮的影响,以及随着本土旅游产业兴起,人口的地域流动带来全新的社交机遇,使得现代文化不断渗透到当地,对阿妹戚托舞蹈功能的变迁具有催化作用。首先,伴随着现代科技和传媒技术飞速普及,电视、手机已经走进家家户户,网络也成为当地与外界交流的重要途径之一,现代传媒的娱乐化功能显著,丰富了当地彝族人的娱乐生活。其次,年轻人大量外出,导致婚姻对象并不是本地人,文化习俗难免不同,而现代社会多采用新式婚姻方式,使得阿妹戚托舞蹈在婚礼仪式的土壤进一步缩减。最后,阿妹戚托小镇是多民族聚集、多个民族人民共同生活的地方,文化于此处交融,三宝乡原村民的“熟人社会”被打破,导致其他民族群众参与阿妹戚托舞蹈时其传统的祝愿功能、教化功能进一步减弱,而娱乐功能、艺术表演功能则进一步凸显,逐渐在当地成为一种多民族参与的健身娱乐方式。

(三)文旅结合的需求

文旅结合使阿妹戚托舞蹈获得新的生存与发展土壤,但也由于旅游展演的需要,使其舞蹈场地从民间转向舞台,舞者身份由本土转向他者,因舞蹈场地及舞者身份的变迁,其舞蹈功能必然发生改变。

其一,不同舞蹈表演文本是按照不同功能在不同的表演场实现的。生活场中的阿妹戚托舞蹈作为彝族婚俗仪式中的一部分,众人在连臂而舞、踏地为节中抒发对新娘的美好祝愿、巩固群体成员的情感纽约,帮助人们从日常劳作的冗繁中解脱出来。而在表演场中的阿妹戚托舞蹈逐步脱离了生活形态的日常功能性,丧失其婚俗语境中的祝愿功能,转而成为一种带有文化名片性质的展品,能指精致而所指模糊。当文本的语境、身份、功能、形式等任何一种发生改变,都会使其动作性质产生变化,形成能指与所指重组为新的符号。阿妹戚托舞蹈由其生活场走向表演场,其舞蹈意义由祝愿走向观演。

其二,阿妹戚托舞者身份改变使其在身体表达上实现一种越界。每个人由于其个人经验的不同,形成了根本性差异,而舞者在舞蹈时这种身体经验会直接或间接地注入文本之中,铭刻于身体之上,将个人经验带入舞蹈文本中。在生活形态的阿妹戚托舞蹈由于舞者的本土身份、环境的封闭性,其舞者的身体表达与交流就是生活本身。而阿妹戚托歌舞团中的职业演员则属于文化的他者,由于其不同于阿妹戚托舞蹈生长的语境,缺乏切身“亲历”的生活,所以阿妹戚托舞蹈职业演员的身体表达并非生活本身,而是以自我经验习得他者经验,因此在身体表达上形成两种经验交融,形成意义上的越界。这种越界使阿妹戚托舞蹈原生语境下的意义及形式被舞者的身体经验加工改造,阿妹戚托舞蹈携带的民族属性及文化意义逐渐衰弱,而其舞蹈形式则愈发丰富。由于文旅演出需要,阿妹戚托舞蹈不得不脱离原生的婚俗生活场,进入到表演场之中,由文化他者所演绎,其展演的性质也必然使阿妹戚托舞蹈意义逐步衰弱、形式愈发丰富,以增强艺术展演功能。

四、阿妹戚托舞蹈传承发展建议

费孝通先生曾说过:“文化自觉只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的发展趋向,不带任何‘文化回归的意思,不是要‘复旧。”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文化对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新时代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

其一,阿妹戚托舞蹈的发展应当先对其有“自知之明”,明晰其产生的缘由,以及其携带的文化意义,进而在发展时尊重舞蹈母体,以保文化之根。阿妹戚托小镇内至今仍有从小便跳阿妹戚托舞蹈的三宝彝族乡原村民,他们是历史的见证者,应当对其进行调查记录,从而翔实记录保存阿妹戚托舞蹈的发展过程。歌舞团的职业演员应当加强对舞蹈母体的学习,在对其进行审美化提炼之前,应该“亲历”生活,增加经验,从而减少因自身经验越界带来的阿妹戚托舞蹈民族属性衰减,更多源于舞蹈母体,忠于舞蹈母体,在舞蹈母体的基础上进行传承发展。

其二,应当充分发挥阿妹戚托舞蹈文本中文化层面对构成媒介的统筹功能,从而使得形式为内容服务,增强其自身的文化属性。阿妹戚托舞蹈原是婚俗仪式场中的群体舞蹈,在舞蹈场的舞台表演时也应当尽可能还原其本来语境,可以在舞台作品中设定彝族姑娘出嫁的情景语境,从而在情境中完成阿妹戚托舞蹈展演,达到原生语境的舞台复现。在艺术形式上,应当充分尊重并发扬阿妹戚托边歌边舞、踏地为节的舞蹈风格,而音乐、舞美、服饰等其他媒介在舞蹈文本中应当是锦上添花,不应喧宾夺主。在表现内容上,也应当强化其文化抒情功能,通过设置情景语境等,尽可能在舞蹈场中复现其婚嫁语境,使观者能够透过阿妹戚托舞蹈了解当地彝族婚俗文化,而非只是一种有形无实的歌舞表演。

其三,应当警惕因观演关系的改變,导致对舞蹈过度改编,使其意义、形式与母体截然不同,发生“假晶现象”。阿妹戚托舞蹈与旅游产业结合是民众物质生活发展的需要,也为其提供了新生的土壤。从舞蹈功能来看,因其脱离原有文化场对新娘美好祝愿的文化功能,取而代之的是以观者为中心的娱乐功能。由此,阿妹戚托舞蹈的传承发展应当保持初心,以宣传当地文化为基准,警惕以观演为主对舞蹈产生过度改编,避免其形式与内容脱离母体从而出现假晶现象,导致阿妹戚托舞蹈脱离其宣传文化的初衷,转而成为一种商品化舞蹈。

五、结语

作为生活形态的阿妹戚托舞蹈并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存在于和它身体对话的世界之中,不仅置身于微观的“情景语境”,而且受制于宏观的“社会语境”。从阿妹戚托舞蹈的变迁,可以看到现代社会文明对当地彝族人民生活生产方式的转变,阿妹戚托舞蹈祝愿、宣泄、教化等传统功能逐渐衰弱,取而代之的是其艺术表演、民族象征等功能兴起。费孝通先生认为文化自觉的意义在于文化自知,并获得文化转型的自主能力,因为文旅结合需要,阿妹戚托舞蹈由民间走向舞台,由此获得了新的土壤,但在发展过程中应当警惕以商品化的方式消费阿妹戚托舞蹈所蕴含的文化属性,避免出现假晶现象,应当充分尊重文化母体,在尊重、发扬阿妹戚托舞蹈文化功能的基础上进行传承发展,从而以艺术促进人们激发更强大的民族自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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