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翘散及穴位埋针治疗奥密克戎普通型老年感染患者的临床观察*

王 田，郝微微，章诚杰，高晴倩，张 堃，欧阳洋

（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上海 201203）

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冠状病毒2型（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 coronavirus 2，SARS-CoV-2）自2019年底全球暴发至今给人类带来巨大的挑战，截至2022年8月7日，全球已报告5.81亿例确诊病例和640万例死亡病例[1]。SARS-CoV-2变异毒株目前为止已出现11种，其中变异株奥密克戎（Omicron）的传染性可能是原始病毒的10倍以上[2]。其临床表现主要以“轻度感染”症状为主[3]，国家卫健委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4]中治疗包含了Paxlovid（奈玛特韦片/利托那韦片组合包装）、单克隆抗体等治疗及中医辨证治疗等。2022年3月，上海奥密克戎新冠疫情暴发，此轮疫情中医药辨证施治广泛覆盖各大定点医院，取得较好成效[5]。为探究中医辨证应用效果及优势，本研究收集了上海城市足迹馆亚定点医院及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西院定点医院普通型老年感染患者102例并开展相关研究。

1 资料与方法

1.1 诊断标准 西医诊断标准参照国家发布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4]中相关标准。中医诊断标准参照《温病条辨》[6]中关于“风瘟、温热、瘟疫”病证的描述，症见：发热无汗或有汗不畅，微恶风寒，头痛口渴，咳嗽咽痛，舌尖质红，苔薄白或薄黄，脉浮数等。

1.2 纳入标准 年龄60～85岁；符合中医及西医诊断标准；病程在5 d内；血白细胞计数＞3.5×109/L且≤10.0×109/L，中性粒细胞绝对值≤7.0×109/L者；知情同意，自愿受试。

1.3 排除标准 其他系统感染致发热者；妊娠期、哺乳期妇女；具有原发性心肺系统病变、肝肾功能不全、血液学病变或其他严重疾病者；需血液透析或放化疗的患者；过敏性疾病或对试验药物过敏者；本次治疗前已接受抗病毒药物治疗者；不能或不愿配合临床试验者；有酒精或药物滥用者。

1.4 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取随机对照试验设计，方案已通过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2022-1114-51-01），并在中国临床试验注册中心完成注册（ChiCTR2200059726）。本研究选取2022年4月22日至6月18日上海城市足迹馆亚定点医院及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西院定点医院治疗的奥密克戎普通型老年感染患者，共筛选224例，对符合标准的102例随机分配到银翘散组、银翘散+埋针组、Paxlovid组，各34例。

1.5 治疗方法 银翘散组予以银翘散汤剂，1剂/d，早晚分服200 mL。银翘散汤剂组成：连翘15 g，金银花15 g，桔梗9 g，薄荷（后下）6 g，竹叶15 g，生甘草9 g，荆芥9 g。委托上海万仕诚药业有限公司制备成药液。银翘散+埋针组予银翘散汤剂（1剂/d，早晚分服200 mL），联合穴位埋针（大椎、合谷、曲池、外关）。埋针穴位定位参考《腧穴名称与定位》（GB/T 12346-2006），选用清铃牌0.2 mm×0.9 mm揿针，贴于上述穴位，按压揿针5次，留针24 h。Paxlovid组予Paxlovid，每12 h 1次，口服给药。Paxlovid组用药由辉瑞制药有限公司制造（奈玛特韦片150mg/利托那韦片100 mg，国药准字HJ20220006）。3组患者均治疗5 d，同时注意休息和保暖，多饮水，体温连续2 h超过39.0 ℃以上，给予对乙酰氨基酚0.5 g口服，其他治疗参考《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九版）》，予以对症治疗，随访至核酸、抗原双阴性及临床症状改善。

1.6 观察指标

1.6.1 炎症指标 分别于治疗前和治疗后第5天清晨由定点医院检验人员采集患者肘静脉空腹血5 mL，并交由检验科进行标本离心处理和检测，检测方法分别采用仪器法、化学发光法、仪器值法，对比两组治疗前后白细胞（white blood cells，WBC）、淋巴细胞（lymphocyte，LYM）、中性粒细胞/淋巴细胞比值（neutrophil/lymphocyte ratio，NLR)、降钙素原（procalcitonin，PCT）、白介素-10（interleukin 10，IL-10）、γ干扰素（interferon-γ，INF-γ）。

1.6.2 核酸转阴时间 每天清晨由定点医院检验人员采集患者咽拭子及鼻拭子，并交由新冠核酸检测点进行检测，患者入院时核酸检测为阳性，经治疗后连续2次检测结果（连续2次核酸检测时间隔≥1 d）转阴中的第一次转阴时间为核酸转阴时间。

1.6.3 中医证候积分 中医证候积分参考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药品审评中心2012年发布的《中药新药治疗流行性感冒临床研究技术指导原则》[7]和《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试行）》[8]制定。主症：发热；次症：恶风、流涕、咽痛、咳嗽、咯痰、烦躁、鼻塞、喷嚏、头身痛、面色、恶心呕吐、腹胀、纳呆、小便、大便、舌象、脉象。

1.6.4 营养食欲量表（SNAQ）评分[9]分别于治疗前和治疗后第5天对患者的胃口、饭量、食物口味、每天餐数进行评价，分为很差、较差、较好、很好4个等级，分别计1、2、3、4、5分，累计总分小于14分存在体质量丢失及营养风险。

1.6.5 安全性分析 分别于治疗前和治疗后第5天对患者各项安全性指标进行检测，检测方法分别采用干化学法、凝固法、免疫比浊法，包括肝功能（谷氨酸转氨酶、丙氨酸氨基转移酶）、肾功能（肌酐、尿素氮）、凝血功能（凝血酶原时间、D-二聚体、纤维蛋白原）等，观察并记录治疗过程中患者的不良反应。

1.7 疗效标准 中医证候疗效分为治愈、显效、有效、无效4个等级[10]。痊愈：中医证候积分减少率≥95%；显效：70%≤中医证候积分减少率＜95%；有效：30%≤中医证候积分减少率＜70%；无效：中医证候积分减少率＜30%。

1.8 统计学方法 病例数据采用双人独立录入方式，研究采用全分析集对基线资料作可比性分析。主要疗效指标缺失时，根据意向性分析用最差值法补充。根据全分析集中实际获得的数据分析。对只要接受过1次治疗并进行了至少一次安全性评估的患者采用安全数据集分析。本试验数据采用SPSS 24.0统计软件处理，符合正态分布且方差齐的连续变量采用t检验或单因素方差分析（ANOVA），统计描述以“均数±标准差”（±s）表示，不符合正态分布或方差不齐的采用Mann-Whitney U-test或Kruskal-Walls H-test，统计描述采用中位数和四分位数间距[M（P25%，P75%）]表示，计数和等级资料采用χ2检验/Fisher精确概率法，统计描述采用百分率（%）。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 果

2.1 3组患者基线资料比较 3组患者基线资料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具有可比性。（见表1）

表1 3 组患者基线资料比较

2.2 3组患者治疗前后炎症指标比较 治疗前3组患者WBC、LYM、PCT、NLR、INF-γ、IL-10水平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与治疗前比较，银翘散组患者治疗后PCT、IFN-γ、IL-10水平均降低（P＜0.05），银翘散+埋针组患者治疗后PCT、IFN-γ均降低（P＜0.05）。（见表2）

表2 3 组患者治疗前后炎症指标比较 （±s）

表2 3 组患者治疗前后炎症指标比较 （±s）

注：与治疗前比较，aP＜0.05。

组别 n 时间 WBC/（×109/L） LYM/（×109/L） PCT/（ng/mL） NLR/（×109/L） INF-γ（ng/mL） IL-10/（pg/mL）银翘散组 34 治疗前 5.39±2.05 1.55±0.63 0.23±0.07 1.83（0.94，2.35） 5.68（3.20，10.57） 3.32±3.10治疗后 5.26±1.50 1.66±0.58 0.18±0.07a 1.67（1.21，2.68） 2.51（1.70，5.64）a 1.77±0.95a银翘散+埋针组 34 治疗前 5.19±1.76 1.59±0.66 0.24±0.09 2.04（1.35，2.57） 5.22（2.14，7.48） 2.31±1.96治疗后 5.58±1.38 1.67±0.57 0.20±0.09a 1.67（1.05，3.13） 2.29（1.72，4.73）a 1.84±0.74 Paxlovid组 34 治疗前 5.16±2.63 1.40±0.51 0.23±0.09 2.47（1.96，3.75） 4.85（2.34，10.75） 2.39±1.43治疗后 5.63±2.72 2.15±0.39 0.19±0.07 1.39（1.18，2.12） 2.53（1.86，3.94） 2.69±4.23

2.3 3组患者核酸转阴时间比较 3组患者核酸转阴时间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3）

表3 3 组患者核酸转阴时间比较 （±s，d）

表3 3 组患者核酸转阴时间比较 （±s，d）

组别 n 核酸转阴时间银翘散组 34 6.26±1.76银翘散+埋针组 34 5.73±1.66 Paxlovid组 34 5.23±2.10 F 2.640 P 0.081

2.4 3组患者中医证候积分及疗效比较 治疗前3组患者中医证候积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3组患者治疗后中医证候积分均低于治疗前（P＜0.05）；银翘散组、银翘散+埋针组患者治疗后中医证候积分明显低于Paxlovid组（P＜0.05）。（见表4）银翘散组有效率为94.12%（32/34），银翘散+埋针组有效率为97.06%（33/34），Paxlovid组有效率为85.29%（29/34），银翘散+埋针组中医证候疗效明显优于Paxlovid组（P＜0.05）。（见表5）

表4 3 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证候积分比较 （±s，分）

表4 3 组患者治疗前后中医证候积分比较 （±s，分）

注：与治疗前比较，aP＜0.05；与Paxlovid组比较，bP＜0.05。

组别 n 治疗前 治疗后 t P银翘散组 34 17.88±10.19 3.88±3.34a b 7.610 0.000银翘散+埋针组 34 16.13±8.25 2.81±1.83a b 9.200 0.000 Paxlovid组 34 16.88±8.55 6.02±4.71a 6.490 0.000 F 0.323 7.425 P 0.736 0.000

表5 3 组中医证候疗效比较 （例）

2.5 3组患者治疗前后营养食欲量表评分比较 3组患者治疗前营养食欲量表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银翘散组、银翘散+埋针组患者治疗后营养食欲量表评分较治疗前均有明显改善（P＜0.05）；银翘散组、银翘散+埋针组患者治疗后营养食欲量表评分均明显优于Paxlovid组。（见表6）

表6 3 组患者治疗前后营养食欲量表评分比较 （±s，分）

表6 3 组患者治疗前后营养食欲量表评分比较 （±s，分）

注：与治疗前比较，aP＜0.05；与Paxlovid组比较，bP＜0.05。

组别 例数 治疗前 治疗后 t P银翘散组 34 12.52±2.04 14.47±1.16a b -4.481 0.000银翘散+埋针组34 13.37±2.02 15.06±1.47a b -3.943 0.000 Paxlovid组 34 12.67±2.25 12.52±1.26 0.342 0.738 F 1.580 5.382 P 0.214 0.000

2.6 安全性评价 治疗过程银翘散组有2例腹泻，经暂停用药后症状好转；银翘散+针灸组有1例腹泻，经暂停用药后症状好转；Paxlovid组有3例味觉障碍、口苦，1例头痛，经暂停用药后症状好转。3组不良事件发生率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

3 讨 论

奥密克戎与其他变异株相比具有高度传播性，但其导致的症状比以前的变异株更轻。同时奥密克戎能够逃脱免疫系统的防御，冠状病毒疫苗对奥密克戎变体的效果较差[11]。Paxlovid作为新冠病毒特有口服抗病毒治疗药物，在症状出现5 d内服用能明显降低患者的住院率和死亡率。有研究指出，其对老年患者、免疫抑制患者和患有潜在神经或心血管疾病的患者更有效，同时在Paxlovid治疗和COVID-19疫苗接种状态之间未检测到显著的相互作用[12-13]，但部分患者在服用Paxlovid时出现味觉障碍、腹泻等症状以及头痛、肝转氨酶升高等副反应[14]。自新冠疫情暴发以来，中医药广泛并深入地参与到新冠诊疗过程中[15]，在前期的临床辨证施治观察中发现早期的中医干预能够有效降低轻症转重症的发生率[16]。中医学认为此次新冠肺炎属于中医“疫病”“温病”“瘟疫”等范畴。清代温病学家叶天士云：“温邪上受，首先犯肺。”温病初起，多因感风邪夹温热之邪上犯肺卫所致，故治时不宜过于辛温，应清解透表、清宣肺热[17]。老年患者年迈体弱，正气不足，温病虽为热疾，但除表之邪不可一味发汗、辛凉，否则伤及正气，正不胜邪，易致邪闭于内。银翘散出自《温病条辨》，以金银花、连翘辛凉之品作为君药，虽可散热，但发汗之力弱，有发汗不伤阴，祛邪不伤正之功，组方整体运用轻清宣散之剂以达辛凉透表、清热解毒之功效[18]。正如吴鞠通云：“此方之妙，预护其虚，纯然清肃上焦，不犯中下，无开门辑盗之弊，存轻以去实之能。”[19]穴位埋针即通过浅刺皮部激发体表之卫气以抵御外邪。长时间留针则在于调气、候气、祛邪扶正，最终达到阴平阳秘、血气调和[20]。近年来，中医针灸治疗在新冠肺炎中早期介入、全程参与、后期康复过程中发挥了独特优势[21]。本轮上海疫情以风、湿、热邪为主[22]，本研究纳入奥密克戎感染普通型老年患者，分别予以银翘散、银翘散+穴位埋针、Paxlovid治疗。穴位选取外感风热之常用穴大椎、合谷、曲池、外关，助银翘散以达祛风清热之功效。

随着年龄增长，人体免疫应答减弱，受病毒侵袭后若不及时治疗可引发病毒性肺炎，激发炎症反应。研究[23]指出，NLR显著增高与新冠肺炎患者不良结局显著相关。PCT、IL-10、INF-γ均属于炎症因子。PCT反映了全身炎症反应的活跃程度[24]。IL-10作为IL-10家族细胞因子，其可以促进组织上皮细胞的先天免疫反应，以限制病毒和细菌感染造成的损害[25]。INF-γ是一种具备免疫调节功能的细胞因子，其可降低中性粒细胞及单核细胞所引起的呼吸道炎症反应，但过度激活会导致组织损伤、坏死和炎症[26]。本研究结果显示，治疗前后3组患者WBC、LYM、NLR水平无明显差异，且WBC、NLR均未出现异常升高，故普通型老年新冠感染患者在感染过程中均未发生异常炎症反应。银翘散组PCT、IL-10、INF-γ较治疗前明显降低，银翘散+埋针组PCT、INF-γ较前明显降低，因此银翘散及穴位埋针在治疗过程中能够明显减轻患者的炎症反应。这与中药清热解表、解毒祛邪理论相合。同时银翘散组、银翘散+埋针组与Paxlovid比较，核酸转阴时间无明显差异。中医证候方面，3组患者症状均较治疗前症状明显缓解，其中服用银翘散、银翘散+埋针患者的证候改善更为明显。疗效方面银翘散+埋针较Paxlovid更优。营养食欲方面评价显示，银翘散、银翘散+埋治疗后针较Paxlovid改善更明显，故单纯使用银翘散，或银翘散联合穴位埋针与Paxlovid相比能够达到同期治疗效果，且对患者腹胀、纳呆等营养食欲方面改善更为明显。治疗过程中服用银翘散患者存在腹泻、呕吐等不良反应，但病例少，经暂停用药后好转，服用Paxlovid患者易出现味觉障碍、口苦等不适，与银翘散+埋针相比不良反应发生率相对较高。目前本研究仅运用中医治疗新冠肺炎与Paxlovid进行比较，明确中医辨证施治对新冠肺炎的疗效，后续尚需进一步完善设计，如：银翘散联合Paxlovid是否能够既缩短核酸转阴时间，又弥补Paxlovid对患者中医证候及营养食欲疗效方面的不足，同时缓解Paxlovid带来的味觉障碍等不良反应？银翘散联合不同部位的穴位埋针是否能改善服药后腹泻等不良反应？

综上所述，银翘散、银翘散+埋针和Paxlovid对奥密克戎普通型老年感染患者的临床疗效明确且相近，银翘散、银翘散+埋针对患者的中医证候及营养食欲改善优于Paxlovid，安全性良好。同时，本研究病例相对较少、存在偏倚，并未明确观察出银翘散+埋针对患者治疗方面的优势，尚需进一步研究。

利益冲突：本研究与其他基金项目和机构无利益冲突，作者之间及署名排序均无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