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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粥、那情(外一篇)

2023-09-10张天生

雨露风 2023年7期
关键词:会计师母亲

那年、那粥、那情

马车院,一排晾粉条的木架上空空荡荡,村民合伙用红薯粉“漏”粉条的灶台也烟熄火灭。我坐在厨棚里做着饭,瞄到院落墙根一枝枯萎的野薄荷,心绪烦乱,忘了向灶里添黍秆。

“春节,该回家看看。”生产队长见我情绪不稳,督促着说。

生产队会计古铜色瓜子脸,瘦瘦的。他尴尬地朝我笑一笑:“那个,你也知道,咱这儿的地,小麦亩产才一百多斤,加上杂粮,还远未达到自给自足。”看我不悦,队长说:“咱队底子薄,装些麦仁回吧。”

“要不要帮忙送送?”通往公路的这二里土路坑坑洼洼,会计有些难为情的意思。

“不用了。”

“到家,代我向你父母问好。”队长说。笑容亲切、善良,是乡里人的好意。我肩扛大半袋子麦仁,心情好了许多。

“天生,赶火车呢,走路稍微快一点啊。”打招呼的人看到我那袋粮食,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嗯,回家。”我含糊其词。

下乡务农,自食其力。我学会了做红薯片、熬玉米糁、烙黄面饼。用擀面杖将调和后的面团擀成薄薄的一层,然后掺和一些红薯面,再用擀面杖整形,即可切成面条,或者用来烙饼。

听到麦穗“嘎巴嘎巴”的脆响,那是麦收在望的喜悦,也是一年中最紧张最繁忙的时节。这时候,各家才舍得做白面馍。

庙下交通路口到了,我悄悄躲在那辆货车旁等待,知道那焦炭是运往洛阳钢厂的。司机在三岔路口饭棚里用过餐,他往后车厢瞅一眼焦炭,看到没有异样,“嘭”地一声关上了车门。我迅速将粮袋往上一扔,手按货车后护板,脚蹬护杠,转瞬就上了车厢。帆布背包朝屁股下一垫,脊背紧紧靠着驾驶舱,搭上了顺风车。

货车一路颠簸,刺骨的寒风朝脖子里灌,牙齿咯咯地打颤,耳朵冻得发麻,还要时刻提防炭渣刮到眼睛里。我解开大衣,捂住头,眼睛微闭,回忆起离城时的情景:也是数九寒天,临上卡车,继父睫毛上挂着水珠,脱下那件短大衣,大衣有些年头了,袖口已磨烂。继父将它里里外外仔细抚摸了一遍,披到我肩上:“丘陵地天寒,穿去吧。”

车轻微晃动了一下,停到了料场。

“嗯!啥时候上来的?铁道游击队呢。”司机发现我后,绷着脸,呵斥道。

“啊,是这么,回事。”我结结巴巴,无法解释,窘迫。

“多危险,老老实实地说一声,我这驾驶副座,空着呢。”他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看衣著打扮,知道是下放乡下的知青,面色变得温和起来。

“对不起,师傅。”我长舒一口气,不胜感激。顾不得腿脚麻木,背起装了30多斤重小麦仁的粮袋,扭头就走。

夜幕笼罩的郊区,寂静。我归心似箭,裹紧大衣匆匆赶路,摇晃着身子,无视凛冽的寒风,粮袋在左右肩头不停地互换。我自言自语地嘀咕:“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双眼迷蒙中,路旁两排依然傲然挺立的白杨树扑面而来,显得亲切、自然。

晚上9点多,巷子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了。“妈——”还是习惯回家先喊妈后敲家门。咦?没有插门闩,是虚掩的,吱呀一声响,推开了。

“妈,我回来了。”我头发蓬乱,汗水湿透了衣背,精疲力竭,右肩一斜,粮袋带着泥土的味道掉到了地上。

母亲欣喜地望着喘粗气的儿子,瞬间泪湿眼眶。“东西无关紧要。咋不坐郊区3路公共汽车?”徒步12公里,她心疼。她赶紧取下毛巾浸水,为我抹去脸上的尘土。

“妈,那公共汽车坐到西关终点站,还是要走回来。”我轻轻一笑,便转移了话题。乘坐公共汽车要两角钱,我这一年劳动只能挣够基本口粮。

扳着手指细数过年日子的母亲,已将被褥早早铺好,坐在床沿,眼睛打量着儿子,兴奋不已,嘘暖问寒。

我“嗯嗯,啊啊”含糊不清地回答,疲惫不堪,心不在焉。我打着哈欠,眼前一片朦胧,迷迷糊糊靠在床上睡着了。

除夕的下午,大门贴着红色的门联和福字,屋内水缸、柜子和垃圾桶也贴上“福”字,到处充满了“福”气。我总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不想靠近大门边的财神爷贴画。

亲情是天上永远闪亮的星。毕竟是儿子带给家里的年货,母亲乐得合不拢嘴。不喝搅面汤,用勺子挖出些麦仁,放在清水里,用手反复揉搓,将干瘪的麦仁残留的皮壳去掉,淘了两遍水,再换清水浸泡。

等年饭都做好、摆上桌后,才将大火煮、温火闷的麦仁粥盛了出来。紫红色的汤黏而不稠,煮开花的颗粒雪白,浓浓清香扑鼻而来,母亲心里乐开了花。

母亲记性不好,怕忘了,正月初一就从衣襟底口袋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大小钞票,角角分分十几元钱,全部塞进了我的口袋。

“妈,我不要。”苦我能承受,难我能克服,就是见不得母亲眼中闪出的泪花。

1989年的正月十五,吃完元宵,算过完了年。母亲换了新发型,精神状态随着逐渐丰富的物质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她搭顺风车、背麦仁的儿子,已经担任公司计划管理科长兼物价科长。

“妈,我参加市档案局学习培训去,已经告诉内弟,让他把蜂窝煤拉回来。”

古稀之年的母亲,习惯清晨在厨房打开火炉,支锅,添水,然后清扫院子。她猛然一阵眩晕,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身体却还是倒下了。

中午,突然飘起小雪。猝不及防的一个来电,我急速赶往医院。病床上,母亲静静地躺着,面带着期盼,眼角噙着泪水,右手臂伸着,似乎在等待什么,展开的手掌满是皲裂的口子,还有几处未愈合。瞬时,我悲痛得五脏俱裂,拉住妈的手使劲地喊:“妈!儿来了,看儿一眼吧,妈啊……”

福分

“这‘福字太大,贴上整个门都满了。”

“这叫福临满门,你一辈子就没有享过这福分!”妻子的话,使得我欲语还休。

恢复职称评定那年,上级给评了个会计员,可我想要会计师的名声。有同事嘲笑:梦想!要会计师职称证书不是件容易的事,有正规学历、满足从业年限、取得测评成绩才能申报;还要考核工作能力、工作业绩。“好的思想如不付诸行动,无异于空喜一场的好梦”,我从参加夜校开始,三年后,拿到毕业证书,弥补了申报参评会计师的唯一不足条件。

会计职称评定工作又开始了,上级拨给两个会计师指标。可是“僧多粥少”,论正规学历、从业时间,比自己强的人还争不过来,又评了个助理会计师。

再次参评时增加外语。我参加的外语学习班距家远,有时夜归遇暴雨没有赶上末班公交车,徒步一个小时走回家。过四奔五那年,终于轮到自己上报参评会计师,恰遇会计专业技术职称评定改为会计资格考试,梦想又“搁浅”了。妻子继续“数落”我没有福分。

“正好,想继续学习会计专业知识和理论。”我依旧保持快乐的心态。

“考试通过率8%,不丢人。”首次参加会计资格考试不及格。

“科班”出身的会计们聚在一处,研究可能考试的题型、内容。我“门里”出身,缺乏书本知识,对考试辅导书中平常简单小题也必看,不“歧视”,所列多步骤复杂的大题更不敢“忽视”。对《会计实务》的财务分析因素替代法,并不认为题型大占用时间长不多考,而放弃仔细理解,结果再次考试遇到,首先正确计算填答了这一占卷面30分的大题。

主管局来电话:通知了两位会计师资格考试合格人员的名单。财务处众人议论纷纷,我情绪低沉。“喂,别挂电话,还有张天生。”

众人诧异,目光转向了我。

春节,“福”贴在大门上,有迎福、接福、祝福之意。我用会计职称一事反驳妻子的话:绝非遇到福分之事,所谓“福分”,在于不同职业、不同岗位每个人锲而不舍地追,完全是凭借自己努力的结果。然后庄重恭敬地将“福”贴到门面上,并诚挚祝愿千家万户都有福分。

作者简介:张天生,洛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大中型企业任过科长、财务处核算主任、副厂长、总经理助理等职。作品发表于《洛阳晚报》《洛师院报》 《神州》《散文百家》《北大荒文化》《好日子》等报刊;《今日头条》《中华散文网》洛阳网等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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