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那些人,那些事

2023-09-09丁卫军

语文世界(初中版) 2023年8期
关键词:陈老师张老师作文

丁卫军

记忆的深处总有一些人和事,时常在心头荡漾,撩动心扉,不能自已。从教生涯已经进入第31个年头了,我常常想起我求学的经历,想起那些人那些事。

我读小学已经进入20世纪70年代末,那时物质条件相对贫乏。我的小学读的是复式班——也就是一年级、二年级和三年级在一个教室,四年级和五年级在一个教室,均由一个老师教。小学的名字叫舜清小学,为纪念村里的烈士而名。我的一、二年级是在舜清小学度过的,记得的老师似乎只有戴永清老师,学的什么已经全然忘却了。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回和小伙伴们背着家长和老师下河摸虾,终于被戴老师发现了。戴老师把我们一众人等逮到教室门口。戴老师一定是虎着脸的,给我们每个人的后脑勺一巴掌,清脆响亮。卫明是漏网之鱼,没有挨那一巴掌,我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戴老师很是懊恼,又给了我一巴掌。也许是因为我的笑,也许戴老师以为是我少了一巴掌吧,这些都无从考证了。戴老师的音容笑貌我全然忘掉了,在我的记忆里,戴老师是一个极和善的老师。他的两个孙女后来成了我的学生。我常常会和她们俩说起这件往事,开玩笑说要在她们身上“报仇”,把那多挨的一巴掌加倍还回来。

还有的,就是伙伴们在油菜地里捉迷藏、在沟渠上打架的一些了。最怕的就是冬天下雨,没有伞,没有雨鞋,只能把棉鞋抱在胸前,在泥泞的田间小路上冲回家。现在想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三、四年级转到新场小学。那里也是“戴帽子”初中,也就是说新场小学不仅有小学一到五年级,还有初中一到三年级。那时是五三学制。在新场小学,我遇到了很多新的老师。我读四年级的时候,我留级了。那时留级是常事,但作为一名学生来说,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是极强的。班主任是宋德华老师。他是给了我极大鼓励的一位老师了。在他的班上,我似乎是极为上进的一位了。也许就是这样的一次留级经历,让我摸到了一点学习的门道。从那以后,我终于进入了老师眼中的好孩子行列。是不是知耻而后勇的神奇伟力呢?我当然说不清,但是我知道被伙伴们在众人面前喊“留级宝儿”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儿。“留级宝儿”是有极大杀伤力的。明明是你占理,只要有谁说一声“留级宝儿”,你就会像泄了气的皮球,低下头去。也许是童年的这一段经历,让我下定决心不再留级,尽管后来把留级叫作“休学”“复读”了。在我高考名落孙山后,在复读班待了一个月,有了读电大的机会,我毅然决然地报了名。

五年级时,陈海秋老师教我的语文。我对语文的爱好大概一定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陈老师上课时的慷慨激昂,激动时带着颇为夸张的肢体语言,一直铭刻在我的心灵深处。陈老师爱抽烟,是一根接着一根的那种,熏黄了手指熏黑了牙齿。这时我想,在后来我参加工作后的若干年里,我怎么竟然没有想起买一条哪怕是一盒烟去看看老师呢?

陈老师是极为关爱我的,甚至是偏爱。他的这份爱里,有着深深的期待与信任。初一升初二的开学,忙乎了一个暑假的作业,那厚厚的一本竟然找不到了。我耷拉着脑袋和陈老师说时,陈老师对我没有丝毫的怀疑,吩咐我再仔细找找,甚至还发动同村的其他伙伴帮我寻找。在有同学嘲笑我不老实的时候,陈老师坚定地维护着我,直到有一天陈老师发现交来的作业里有一本换了封面。那是我的作业本被偷梁换柱了。这件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是谁干的,我都无从知晓。陈老师很巧妙地维护了不谙世事孩童的脸面,很郑重地给了我一份“清白”。陈老师告诉我们什么是大智慧,什么叫小聪明。陈老师去世,我委托陈老师的侄子我的好友国华撰“多才多艺多磨难,宜教宜宗宜子孙”的挽联,寄托我的哀思。

后来,我辗转在新场小学与戏台墩小学读完了初中。读初二那年,我已经转入戏台墩小学。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这所学校在老百姓的心中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这样一所极为偏僻的、处在田野中的“戴帽子”初中创造了录取中师中专的奇迹。那时的老百姓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孩子跳出农门,出人头地。戏台墩小学因为录取中师中专的人数大大超过了周边学校,成为全县的典型。家长远的从县城,近的也会跳几个乡村,把孩子送到这里来。我就是这个原因来到戏台墩小学的。除了本队的孩子,其他的都得寄宿。男生就挤在这个生产队的仓库里,几十号人,两人一铺,自带蚊帐床被和草垫。这实在是当年农村寄宿制学校的独特风景。条件尽管艰苦,但因为能来这所学校读书,大家也都兴高采烈,充满希望。和我同睡一铺的,是读初三的张建明。他应该来自县城,在我的记忆中,还要更为遥远的江苏泗洪。现在我居然一点都想不来,我的脑海里怎么有这样的印象。他比我大一两岁,沉稳厚道,待我如弟,关爱有加。和他是怎么分别的,他去了哪里,我也无从记起。在以后的若干年里,我一直试图找到这个哥哥。我甚至还托泗洪的朋友打听哥哥的下落。一定要找到这个哥哥成为我心头的一桩大事,时时想起。我调入育才中学后的一次朋友聚会,我们终于相见。哥哥已经发福,我认不出他的模样了。可是他却一眼认出了我,一下子喊出了我的姓名来。哥哥也是记得我这个小弟的。分开近30年的时光,那段美好纯真的岁月,刻骨铭心。

我工作的第一站是五总初中,是五总乡的中心校。戏台墩小学后来拆并改建为五西初中,五西初中又拆并到五总初中。我初中的老师大多成了我的同事战友。

在戏台墩读初三,遇到两位语文老师。一位是季锦灿老师,他个儿很大,但很是温和。在他的課堂上我们是敢交头接耳的。记得有一回,也许是我动静太大了,被他一把提起送到校长那儿去了。就是这位季老师,2019年9月,他从《南通日报》上得知我获评南通市政府园丁奖,竟携妻女给我送来了锦旗。看着眼前白发苍苍的老师,我无语凝噎。30多年过去了,老师依然牵念着自己的学生,依然为学生的点滴进步兴奋不已。

初中的另一位语文老师是白桂如老师。白老师个儿不高,说话不紧不慢。我到五总初中工作执教的初二两个班,就是白老师任教的。这两个班,是我送的第一届毕业班,是我的第一批学生。在当年的中考中这一批孩子创造了五总初中的新辉煌,让我一下子赢得了家长的信赖。后来听校长讲,白老师知道新来的语文老师是他的学生,便执意要去教别的年级,把这两个基础好的班留给新来的老师。这是我的老师默默为我搭建的阶梯,用心良苦。白老师现在居住在南京。他的儿子徐飞已是南京一所名校的校长,是一位著名语文特级教师,在批判性阅读研究领域有很深的造诣。每每和他相聚,聊起白老师的教学风采和人格魅力,让我的心头无比温暖与激动。

读完初中,小伙伴们大多离开了学校,外出打工,或学一门手艺,男孩子最多的是泥瓦匠木匠以及理发师之类。那时,我们学泥瓦匠还是很有条件的,舅舅就是乡里建筑站的领导。可是在母亲看来,学手艺也许可以让家庭暂时摆脱贫困,要改变家族的命运唯有读书。母亲坚持让我和哥哥读高中。这对一个农村妇女来说是一种怎样的智慧与远见。父亲在集体单位上班,母亲务农,要供两个孩子读高中,在当时是相当吃力的。尽管家徒四壁,穷得几乎没有了亲戚,可是母亲始终充满希望,一直为有两个读高中的儿子骄傲。

我的高中是在石港中学度过的。在我入学的同时,一批新毕业的大学生也入职进来,很自然地成为了我们的老师。教英语的刘菊老师,教物理的石欣荣老师,教历史的王进兵老师,教政治的彭志刚老师。他们充满青春的活力。他们身上有着一种迷人的魅力吸引着我,成为我心中的榜样,心想我将来也要像他们那样青春、阳光而洒脱。2002年秋,我调入石港中学工作,他们又成为我的同事,成为工作、生活上的良师益友。

张茂华老师是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教语文。张老师语文教学是颇有些名望的,尤其是他的作文教学,很有一套。我还记得张老师开过一节县级公开课。这在上世纪80年代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那时好像没有什么学科带头人骨干教师的评审,好像也没有更多的名师头衔。那时的名师大多是民师,是学生家长或同行口口相传的好老师。张老师的很多做法,也让我带到了自己的语文教学实践中。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一节语文课,张老师就让我们准备一个厚厚的本子,用来写随笔或是日记之类,有所感有所思了,不论长短,都可以写,重要的是坚持。张老师要求大家给这个本子取上一个漂亮的名字。我对这样的写作是有些狂热的。也许是深藏心底的少年文学梦吧。这样的坚持写作,对我作文能力的提高很快,也因此得到张老师持续不断的鼓励,本子上的作品尽管稚嫩,被张老师多次在班上大声诵读。也因此更加增了我写作的磅礴热情和勇气。现在想,我当时的作文未必是真好,张老师大概使用的是一种现在时髦的赏识教育吧。接受张老师的作文面批,实在是一件荣耀的事。记得张老师说得最多的那句便是:语言不要拖泥带水,要干干净净。10多年前,石港中学接受省三星级高中验收,我写过两篇宣传大稿,近乎万字,在石港镇引起不小的反响。于老伯是石港的名人,算得上德高望重的乡绅。他把我这两篇发表在《通州日报》的文章复印了,四处分发。他笑盈盈地夸我说:小丁的文字干净,没有脂粉气。如果说我的文字有一些功底的话,的确是在高中练就的。这也应该感谢那小本子,感谢张老师。事实上,张老师作文教学的很多做法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多年研究作文教学,凝练了自己的作文教学主张,出了专著,這也是对张老师作文教学思想的传承吧。

张老师担任班主任是极为严厉的。他始终做好学生的榜样。出早操对寄宿生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张老师似乎从未缺席,用他无声的示范引领着我们。高中三年,我一直担任班级团支部书记。张老师总是放手让我们组织班级活动。校运会、班级春晚等等都由着我们来策划,甚至班会,都采取从学生中来到学生中去的原则,由我来总结同学中存在的问题,开展小组讨论,班级集体交流,实现自我管理和自我教育。高中三年,让我发现问题、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得到极大磨砺与提升。

高考失利后,我决定去读电大,但是终于因为830元的学费让我纠结。在当时的家庭状况来说,这的确是一笔巨款。母亲极力支持我读书,在亲戚中辗转了一天,终于筹到了我的学费。生活的艰辛教会了我百倍地热爱生活。

电大是自由、开放的,给了我展示才能的广阔舞台。电大三年,我一直担任学生会主席、校团委副书记、班级团支部书记。我和伙伴们一起组建足球队,开展校际足球比赛;开辟活动场所,培训跳舞……我们还跟着厨师上菜市场采购食材,核算饭菜成本;我们参与主持了全大市电大系统文艺会演,获得巨大成功。这是一片崭新的天地,让我精神世界拥有了从未有的舒展和丰富。三年,我暗下决定,要实现两个梦想。一是要在政治上追求进步,努力成为一名中共党员;二是要学好专业,努力成为通州电视台的记者。人生真的需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进入毕业季,1992年7月我成为一名光荣的中共预备党员,8月我顺利考取了通州广播电视台,成了一名记者。至于后来我怎么成了一名教师,个中缘由已经记不清了。但再次证明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只要坚持努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电大的赵小来老师是我们中文面授教师。她陪我做毕业论文,吃了很多辛苦。她治学严谨较真,对我后来做科研产生了很大影响。当我确定以鲁迅诗歌的思想与艺术特色为选题的时候,她开始很踌躇。她说这个实在是有些难度,有些风险的,但是比起对鲁迅其他方面的研究也的确有新意,年轻人冒点险也未必不可。她的话给了我信心。她忙着和我一起查阅资料,帮我整理已有的研究成果,哪怕是只言片语的发现,她都会记录下来,给我讲解。论文答辩如赵老师所言,终于遇到了与答辩老师观点相左的问题。值得庆幸的是,答辩老师最终在我的反复陈词下,放弃了自己的坚持,暂时认可了我的观点,同意会后再作讨论。我的论文最终获得优秀等级。我参加工作后的第二年,就开始搞科研,第一篇论文《浅谈板书教学的缺憾》就在全国历史名城中学语文教学研讨会常熟年会上获得三等奖。这与电大大专生毕业要求做论文,与赵小来老师带着我写毕业论文这一段经历是有很大关系的,至少在我看来做研究写论文不是一件神秘的事,不是一件高不可攀的事。

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有很多东西都会成为过眼云烟,但是,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难以忘却的。是他们教会了我们如何做人,是他们成全了我们人生的精彩,是他们的托举让我们看到与别人不一样的风景。

猜你喜欢

陈老师张老师作文
张老师喝茶
小陈老师来上课
我们的“开心果”
把人物写得生动活泼吧
“认字”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