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哩哔哩中新主流电影弹幕的多维情感分析
——基于电影《我和我的家乡》
2023-09-09焦若同
焦若同
(作者单位:吉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
电影艺术作为重要的社会记录形式,能够反映特定社会环境下大众的审美取向,当下新主流电影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在年轻观众群体中引发了讨论。年轻受众对于这类电影的真实情感如何?这种情感有怎样的倾向性?这些都值得我们思考。B站作为国内最早推行弹幕功能的二次元视频网站,拥有受众群体年轻、弹幕功能完善的优势,有能够了解年轻受众对新主流电影的情感态度。因此,本文将聚焦于B站中新主流电影相关视频中体现的弹幕情感,以代表性电影《我和我的家乡》为例,结合情感传播和仪式互动等理论,分析年轻受众新主流电影弹幕的情感倾向性。
1 文献综述
1.1 关于新主流电影的研究
新主流电影是新时期下具备新的主流内涵,将主流意识、商业价值、艺术表达三者结合,具有现代化的艺术呈现形式的电影。尹鸿和梁君健指出,新主流电影新在“既不同于教化功能过于明显和外在的主旋律电影,也不同于商业功能至上甚至唯一的主流商业电影”[1]。它区别于以往特别重意识形态表达的国产主旋律电影,反而将一部分评判权交给了市场和大众,经受两者的双重考验,也正因如此,新主流电影的商业性和可看性要远大于传统主流电影。目前关于新主流电影的研究主要包括以下几方面:
第一,关于新主流电影的历史嬗变及演进脉络研究。学者殷衍韬从社会文化形态分类角度入手,提出20世纪90年代我国正处于大众文化勃兴从而对主导文化形成挑战的关头,“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成为那一时期社会主义文学艺术创作所遵循的官方原则[2]。1987年,电影局正式提出“主旋律电影”的概念。之后,马宁首次提出“新主流”这一名词[3]。随着21世纪的到来,形式多样自由、拥有更高现代市场接纳度的新主流电影逐渐成为主旋律电影演变的最佳选择,如今更是发展出系列化、单元剧等新风格。
第二,关于新主流电影的创新特点研究,包括研究该类电影的人物塑造和叙事艺术。新主流电影中对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创新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是如李明昱等人认为,《湄公河行动》《长津湖》等新主流电影塑造了符合人性的、有争议的、真实的“平凡英雄”[4];二是新主流电影注重宏大叙事的个体表达,选择更多将镜头聚焦于“小人物”的“大价值”,力求将个体价值融入时代洪流,让观众感受到自己与时代进程的同频共振。在叙述艺术上,新主流电影的最大创新点就是“年轻化”与叙事的“完整性”,张斌提出新主流电影应从“年轻化”特点入手打造剧情,触发年轻群体的情感共鸣,在无形中达成思想动员的目的[5]。
第三,关于新主流电影的社会效益及未来发展研究。陈旭光等人认为,新主流电影既满足了大众年轻态的美学追求和消费需要,更推动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传承和弘扬,凸显了中国气派和中国风度,实现了社会效益和商业效益的有机统一[6]。杨雨璇提出应该“刚柔并济”,创作更多既有中国特色,又有文化包容性、多元性的叙事文本[7];肖文红认为要在坚持阐释中国价值中讲好中国故事,坚持贴近现实、贴近社会、反映百姓生活[8]。
1.2 关于弹幕文化的研究
首先是关于弹幕文化的互动特征研究。学者韩素梅认为,在人群聚集的狭小视频空间内,弹幕会产生“情绪感染”的效果,而弹幕发送者也有机会成为这场互动仪式的意见领袖[9];包雅玮则是直接提出弹幕文化的四种特征,即标签化、从众化、更替性和延展性,并认为弹幕打破了常规物理空间的限制,一方面具有极大的开放空间,另一方面也成为特定人群的独特交流传播方式[10]。其次是关于弹幕文化的受众群体及其情感诉求研究。学者苑蕤从传播主体转化的角度提出互联网时代用户主体意识觉醒,受用户生成内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 UGC)模式的影响努力构建自己的话语主体形象,弹幕恰好是用户得以表达自己的主观情感和想法的互动平台[11]。
从本文上述梳理的文献研究可知,目前关于新主流电影及弹幕文化都有一定相关主题的研究,但是暂时缺少关于新主流电影弹幕情感的研究,作为受众反馈的直接体现,弹幕能够较好地体现观众对于电影的反应及感想。分析新主流电影弹幕的情感取向,可以更加清晰地了解受众的态度,对新主流电影进行更加深入、细致、全面的分析。
2 研究方法
本文以《我和我的家乡》作为研究对象,内容上以典型的情感叙事展示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民取得的伟大成就,关注普通群众向往美好生活的朴素心愿,打开了观众关于时代发展、社会变迁的记忆链接。该电影在2020年上映,时间距离较近,且电影中的“家乡”线索分别串联起东西南北中五大地域,受众分布范围较广,使本文在把握受众对新主流电影的价值取向和情感态度方面更加准确真实。在评价上,该电影在豆瓣评分7.2,票房高达28.3亿元,且在B站及抖音等视频网站均有超过1 000条相关视频,属于新主流电影中观看量较大、讨论度较高的一类,故选取该电影作为本文个案来对其B站相关视频弹幕情感进行研究比较具有代表性。同时,本文使用量化情感研究的方法,运用Python网络爬虫技术来获取数据,抓取B站上《我和我的家乡》相关视频的弹幕,经过数据清洗之后,共获得有效弹幕2 592条,作为研究数据,并得到正向词频分析图和弹幕出现频率的词云图,后运用snownlp情感分析库对所爬取的数据进行情感划分,探究弹幕背后观众对新主流电影的心理态度及情感倾向。
3 研究发现
弹幕作为受众针对视频内容交流情感的表达形式,反映的多是观众在观看视频时的实时情绪。本文获取的弹幕文本数据显示,观众在弹幕文本中所要表达的语义和内涵各不相同,情感倾向也各有不同。其中,对于剧情细节的讨论和人物的评价最能激发观众的情感爆点,以情感抒发作为原始驱动力,情感要素随着视频进程的发展而逐渐深入,借助情感叙事,能够恰到好处地唤醒观众对祖国和家乡的独特回忆。
本文引用郑飏飏等人所构建的弹幕情感词典,将观众的情感倾向分为七类,分别是正向情感类的乐(快乐、安心)、好(赞扬、感动、泪目);负向情感类的惊(惊讶、惊奇)、恶(讨厌、烦、贬斥)、怒(愤怒)、愁(悲伤、失望、愧疚、郁闷、尴尬、无奈)、惧(害怕)。笔者从已获取的弹幕文本中筛选出带有情感色彩倾向的具体表述词句,B站中《我和我的家乡》相关视频的弹幕文本情感大类以“好”和“乐”为主,分别占到了总体情感词分布的60.3%和34.7%。这说明观众对新主流电影的主体情绪基本属于积极向,以致敬、感动、赞美、期待为主要表征,不同主体发射基本同一倾向的情感信号并被其他人接收、跟发,造成弹幕“刷屏”的现象,影响了其他观众对电影的看法和情感,由他人情感转变为集体情感,从而持续产出情感能量。同时,整体弹幕中也存在负向情感类话语,但占比极低,仅占总体统计数据的5%,其中以“愁”和“恶”的情绪占比较大,分别占到了负向情感数据词统计的41.1%和33.1%。根据电影相关视频内容的前后语境关联,产生“愁”情绪的观众大部分都是基于部分剧情走向或人物表达未达到预期的心理而产生类似情绪;产生“恶”情绪的观众基本上对这类电影持有“不看好”或者抵触心理,认为电影思想过于俗套官方,不满足新时代年轻人的情感需要。
从原因角度而言,弹幕中所呈现的积极赞赏向情感本质上是因为受众对民族共同体的认同。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认为,民族是一个被想象出来的共同体,民族内部互相联结的意象存在于每一位成员的心中。新主流电影建构起社会成员与祖国和本民族间的情感链接,为观众提供了唤醒民族记忆和家乡印象的独特片段,观众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和情感体验对相同的片段进行解码,引发不同的回忆和情感倾向,这一过程也可以称为对“共同体的追寻”,即通过对电影剧情片段的联想,唤起更广阔、更深沉的民族共同体想象。例如,《回乡之路》里乔树林和闫飞燕踏上回乡之路,在毛乌素沙漠种植一片绿洲,既实现了两人的理想抱负,又帮助了家乡父老发家致富。民族共同体的塑造过程也是受众受到感召的过程,面对积极向好、幸福美满的祖国、家乡,受众自然会表达出“好”和“乐”的积极向情感,认为个人价值与时代洪流共同发展,这也是社会群体对其故乡的眷念和对民族共同体的归属感所致。
研究发现,B站平台中新主流电影的弹幕表达和情感取向与柯林斯所言的“互动仪式链”有着高度的契合,且基本涵盖互动仪式链所必需的四个要素:在场、设限、共同焦点与共享情感。观众通过观看电影完成物理在场,在B站相关视频等虚拟情境中进行情感反馈,完成虚拟在场,从而实现身体共在与精神共在的双重集聚,同时与未曾接触过该类型电影的群体间产生天然屏障。新主流电影的情感互动过程主要靠人们的虚拟在场完成。在受众进行初次情感表达后,弹幕与原本的视频内容融为一体,共同影响着受众的关注对象和情感取向,因此产生了关注焦点。例如,弹幕提到“下一个镜头说让他们在拖拉机上感受风驰电掣那里好好笑”“导演的镜头感很舒服”,此时大部分弹幕聚焦于剧情讨论与拍摄技巧,受众通过关注弹幕中的即时信息产生集体互动,是情感能量激发的重要前提。电影同一时间内的弹幕文本基本处于统一情感场域内,观看视频的人既因为共同关注的焦点信息相同而产生共鸣,又不断被弹幕体现出的家国情怀或个人情感推动,在短暂的情绪体验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情感积累。这些富有情感内涵的词句被大众感知和共享,在仪式化的环境中会聚为深入人心的集体认同感。由此,弹幕文本与新主流电影观众两者间便建立起自然情感关联,前者影响受众对电影本身的情感倾向,后者通过弹幕呈现自己的态度看法,为新主流电影的完善和发展提供情绪价值。
4 结语
新主流电影是新时代对主旋律电影的召唤,而B站弹幕是青年群体主要观点交流和情感输出的空间,对B站新主流电影相关视频进行多维情感分析是一次探索性的尝试。弹幕文本可以唤起受众对身份的自我认同和对家乡深藏的情感,而弹幕情感可以在弹幕群体中链条式传输,调动受众的短期情感。其中,正向情感在当前新主流电影情感反馈库中占据主流地位,不同维度的积极情感呈现出差异化的表达方式,且正向情感传输链条延时性更强,更能触发观众情感体验,产生民族共同体的情感共鸣;而消极情感在总体弹幕中显然占据极小比例,大多数是个别群体对新主流电影的刻板印象所致,具有较强的个性化。总之,构建新主流电影与其受众之间的情感链接,既要在宏观层面上推动主流价值观内化于心,又要在微观层面上善于利用细节凝聚观众情感能量。使用弹幕构建新主流电影受众群体的情感能量空间,或成为今后探究其情感倾向的重要途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