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植物情怀
2023-09-06何秀姽
我对植物的兴趣源于赋闲的日子。
退休后有了大量的时间,兴趣爱好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每有机会外出,我都喜欢留意马路景观带、公园水渠旁、小区花园里的植被,看见它们或茂盛繁密,或瘦骨嶙峋的样子,我都会以谦卑的态度躬身问候,和它们交谈。在我看来,与植物的对话肯定跟打牌、钓鱼、吹牛、跳舞、下棋一样,必定有趣,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其实,与生俱来,我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植物情怀。
知非之年,经常会忆起高中毕业后跟着母亲到田间地头劳动的场景,特别怀念在农村的田野里奔跑的童年。其实,说到底,那是自己青葱岁月里一种与植物朝夕共处的美好时期。
在科技将万物的面目解释得有根有据之前,很多民族信奉“万物有灵”,也就是说,世事万物的存在和消失是有根据的,一花一木,一山一石,都被当做“人格化”的存在,它们都是神灵的化身,或者有专门的守护神。所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每一种植物都跟我们人类一样,都是有情感的生命。
在我看来,草木是否含情,取决于人。只有在冷漠无情的人眼里,一草一木才是微不足道的。自《诗经》的年代,浩繁的草木就牵引着人们无尽的悲喜。人的情感有多细腻,草木就有多么繁复。人的思绪有几分幽微,草木就有多少种姿容。
我最喜欢春天的植物。
山野上的一切都被兜进了她朴素的裙子里,甬道边那似有若无的淡绿,路旁花苞若隐若现的幼粉,一粒粒微型炮弹似的圆润的蓓蕾……她一边沿路洒播着浅浅的绿色和淡淡的鹅黄色,一边唤醒沉睡的万物,一个都不能少。
一个新的季节来临,对于任何生灵,都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天空被灰白相间的云占据,辽远、阔朗。高原的春天需要站远些,向远眺,然后在某次回眸山水的瞬间,忽而感受到一丝春意的。杨树、柳树、松柏、桃花、丁香们伸着她们的双手极力感知着春天的轻盈美丽,一心想改变自己的发式、妆颜和冬衫褴褛的色彩。鸟鸣稠密得化不开,一缕风吹来,身边的树枝欲动非动,欲静非静,这些感知到春天气息的植物,瞬间有了灵性,她们哗哗地泛起一种微妙的涟漪,那么静、那么诡秘……
每年都要去几趟植物园,每次去都会有新的收获,也会发现许多平时不曾知道的植物。譬如,多为重瓣、光洁艳丽、株姿玲珑秀美。花型似牡丹,但较小,叶似芹菜叶,故常被称为芹菜花的花毛莨,是近几年在西宁出现的新品种,原产于欧洲和亚洲西南部。据说性喜凉爽,生长环境疏荫,不耐寒,更怕酷暑烈日的花毛茛对接种时期的选择要求严格,繁殖技术难且成本较高。这样一位仪态万方、雍容华贵的花仙子落户西宁,得益于植物学家们的辛勤付出。
羽扇豆花序挺拔、丰硕,花期长且花色艳丽,它其实就是我们俗称的鲁冰花。这种花卉前几年就在青海大量栽培,西宁南北山和大大小小的公园,以及周边的花海中常常能见到她们艳丽多彩的倩影,比如湟中上山庄花海、互助油嘴湾花海等。羽扇豆较耐寒,喜气候凉爽、阳光充足的地方,它根系发达,茎叶可用于青饲和放牧,也可制作优良青贮,为猪和乳牛良好的饲料,夏都西宁的气候条件最适宜羽扇豆的生长。
西宁最常见的当属马鞭草科的美女櫻了。美女樱开花部分呈密集的伞房状,花小且色有多种,还散发有淡淡的清香。我在植物园百花丛中看见她浅浅的笑靥时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想起早几年我在西宁南山公园目睹过她的芳容,当时不知道那些看似娇柔却生长健壮,开花细碎繁茂的“小女子”还有一个叫“美女樱”的芳名,看见的同时,呆愣了片刻,这些小女子吵吵闹闹、挤挤挨挨在青海安家落户,真的是别有情趣。
在植物园看见蓝羊茅时,我是不屑一顾的。这些叶片强内卷几成针状或毛发状的“草”大多呈蓝色,一点也不起眼。回来查了资料,才知道它叫“蓝羊茅”,属常绿草本植物,这种植物喜光、耐寒、耐旱、耐贫瘠,是一种冷季型观赏草,其突出的颜色可以和花坛、花镜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经常用来为花坛、花镜镶边用,起美化装饰作用。它的蓝色不仅可以保护叶子免受夏季强烈阳光的伤害,而且可以减少蒸腾作用引起的水分损耗。由此,我不仅感叹:也许蓝羊茅永远成不了花坛里光彩照人的主角,但它的干、叶、花所表现出来的色彩美、形态美和香气美,在庞大的生物体系中,是其他任何植物都代替不了的。
矾根属多年耐寒草本花卉,叶片呈阔心型,深紫色,颜色各异,浅根系,花碎小,亦称肾形草,在我国北方和高海拔地区长势良好。矾根原产美洲中部,它耐寒、耐阴又耐湿热的好品质,使得它逐渐成为西宁人的新宠。这几年,我们在居住区入口、建筑物步道两侧都常常能看见这种株姿优雅、花色鲜艳的“舶来品”。矾根因品种不同,其叶片的颜色也不同,在不同的季节、环境和温度下,它叶片的颜色还会有丰富的变化,堪称植物界的“变色龙”。
在西宁,还有很多陌生的花卉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比如角堇、花叶玉簪,比如天竺葵、风铃草和红宝石萱草等。
所有的植物自有一种光华,人类无法执掌它的内心,只好用自己的心情去阐释。人类给它们再好的名字,对于植物而言,仿佛都只是个代号,只是为了无限接近事物本身。《诗经》《楚辞》中不乏各种植物的名字,植物作为一种隐喻,有良好的寓意和美丽的音节,所以,古人那些嵌入花草的诗词读来哀婉动人、含蓄蕴藉。
古人对万物的认知充满想象力,《诗经》的字里行间流露的浪漫和瑰丽,使一些普普通通的植物和人的关系更加亲和,更富有人情味。中国是诗的国度。人们的生活,处处有诗,日月是诗,风雨是诗,草木也是诗。
毋庸置疑,大自然的斑驳与多元,加上我们人类的点缀,花卉、草木葳蕤的存在,为人类的生活增添的不止是诗意,还有我们对生活于其中的家乡土地、山川河流更为厚重的热爱。
【作者简介】何秀姽,青海湟源人,现居西宁。青海省作协会员,偶有作品发表在《青海湖》《金融文坛》《中国农村金融》等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