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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山下,那片绿意

2023-09-06董得红

雪莲 2023年7期
关键词:日月山湟水森林

从我第一次走进湟源峡看到满山坡的青海云杉、白桦、红桦和山杨,到2023年4月8日去湟源县参加“日月山下”历史文化采风活动,登上高高的石堡城,眺望日月山,走进哈拉库图古城,间隔快50年了。50年来许多次从西宁穿越湟源峡,望着山坡上的那片由青海云杉、桦树和杨树组成的天然森林,翻过日月山,走向长江、黄河和澜沧江源头更大的天然森林,走向柴达木盆地宗务隆山里的祁连圆柏林和梭梭林,多少年来留在心灵深处印象最深的还是日月山下的那片绿色森林和森林掩映下的黄土高原,黄土和森林演绎的悠远而深邃的历史文化。

走进湟源的土地,就走近了日月山。日月山不仅有文成公主日月宝镜的神奇故事,还有非常重要的气候、地理、生物和文化的标志。不论在史料上,还是文学字眼上,湟源位于中国季风区与非季风区的分界线上,地处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叠合区,是青海省内外区域的天然分界线,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分界线,也是藏文化与汉文化的结合部。而最鲜明的大概要数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过度区,也就是说黄土高原到湟源,就走到了尽头。一把黄土在这里沉淀了厚重的历史文化。面对山坡上那些四季常绿的青海云杉和春天发芽秋日落叶的桦树和杨树,无不使人感觉到湟源还是森林文化与草原文化的分界线。山之西,沃野苍茫,广袤无垠的偌大草原宛若硕大无朋的绿色绒毯,从山下一直铺向遥远的天际,一群群洁白如云的羊儿蠕蠕而动,仿佛在绿色锦缎上缀满了颗颗乳白晶亮的珍珠玛瑙。山之东,山颠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积雪,似头戴银盔的高原卫士,山坡上布满了青海云杉、白桦、红桦、杨树、杜鹃、山生柳、金露梅、绣线菊和忍冬等森林灌丛。天然森林与历史文化的融合,使湟源的历史显得更加沧桑而厚重。

湟源——黄土高原的终点

中国的黄土高原是古老的土地,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黄土高原。在中国北方东起太行山,西北至甘肃省武威市乌鞘岭,西南至青海的日月山,南连秦岭,北抵长城的广袤区域,成为世界最大的黄土堆积区,面积达64万平方公里,那厚厚的黄土足有100多米。湟源县就坐落在黄土高原的最西段。展现在人们眼前的黄土高原的最西段,依然是干旱和荒凉。

昔日的黄土高原并非像今天这样干旱、荒凉,满目沧桑。大约在4.6万年前,黄土高原上从东到西广泛分布着茂密的森林和迷人的草原。华山松、云杉、圆柏、冷杉、铁杉、栎、银杏等树种在温暖湿润的黄土高原环境中生长,黄土地上的天然森林遮天蔽日,百鸟鸣翔,群兽游走,充满着无穷的生机与活力。黄土高原处处是“山上清泉山下溪,窗前竹树尽扶疏”的美景。据史料记载,在很长一个时期,黄土高原的森林把黄土遮盖得严严实实,林木蔽日,林鸟纷飞。秦汉南北朝时黄土高原的森林覆盖率还有42%,唐末时期减少到33%,明清时期锐减到13%,而解放初期仅存 6%。

后来发生的喜马拉雅造山运动,使青藏高原因印度板块的挤压作用隆升起来。隆升起来的喜马拉雅山阻挡了印度洋暖湿气团的向北移动,久而久之,中国的西北部地区越来越干旱、寒冷。湟水谷地在受喜马拉雅山影响的同时,北部的祁连山山体抬升和西部的日月山隆起,使湟水流域的气候更加干旱寒冷,渐渐形成了大面积的干旱草原景观,在长期的干旱环境中,森林一天天消失,草原一天天退化,黄土一天天显露,加之人类不断向河湟谷地迁移,环境压力不断增大,黄土显露加剧。

与青海东部的几个县相比较,湟源县是面积较小而峡谷较多的县,整个县域被祁连山支脉的大通山、日月山、华石山所环抱,构成西石峡、巴燕峡、药水峡“三峡”。受日月山西部青藏高原的庇护,湟水两岸黄土高坡上的森林较东北部的森林保持得久。随着高原的不断隆升,气候的逐渐干旱,那些喜欢湿润气候的树种华山松、银杏和辽东栎等逐渐离开故土东移到中原,而青海云杉、祁连圆柏、桦树和杨树们适应干旱寒冷的气候而遗留在高山峡谷。翻开有关史料,可以看到在距今5000年的民和县马家窑文化期的出土墓葬中已用木棺,特别在乐都县柳湾的齐家文化期1700余座古墓葬群中,不仅大量使用木棺,而且有独木做的棺材,足以说明当时湟水流域有高大、繁茂的森林。

更值得一提的是,湟源县大华乡中庄出土的卡约文化莫布拉遗址,发现居住房屋4座,房屋结构基本上用直径10~15厘米的木桩间隔约40~50厘米等距排列楔入地下, 木桩间又用金露梅(河湟谷地的人统称为鞭麻的灌木)编制成墙体,说明湟水谷地两岸有丰富的乔木林和灌木林为主的森林资源。

湟水谷地两岸山坡上茂密的森林为何变成童山秃岭?这是人类活动与自然变故共同导致的结果!自秦汉以来黄土高原经历了三次滥伐滥垦高潮,第一次是秦汉时期的大规模“屯垦”和“移民实边”开垦。这次大“屯垦”使黄土高原的森林遭到大规模破坏。第二次是明王朝推行的大规模“屯垦”,使黄土高原的生态环境遭到空前浩劫。在大力推行“屯田”制中,竟强行规定每位边防战士毁林开荒任务。第三次大垦荒是清代,清代曾推行奖励垦荒制度,使黄土高原大面积的森林草原被开垦为农田,大面积的土地沙化,水土流失加剧。

远离内地的青海黄土高原的森林也未能幸免这三次大的浩劫。汉武帝时,霍去病向西进军,湟水流域归入了汉朝的版图,大批内地汉族人口不断迁入,农业得到空前发展,对森林的利用和破坏也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这个時期一直延续到清朝末年。在湟水流域,汉宣帝时,后将军赵充国在平定羌人的反抗之后,上书屯田,在湟水流域采伐木材大小6万余株。赵充国在西宁很短的时间内就能采伐大量的木材并积材于湟水边上,说明湟水河两岸有大面积的森林。唐太宗贞观九年(635年)李靖和吐谷浑作战时,吐谷浑采取坚壁清野战略,焚烧了青海东部广大地区的森林灌丛。李素在《西平赋》中描述西宁一带“木则柳生株万,松埏丈千。”到了清乾隆十二年(1747年),杨应琚编写《西宁府新志》时,湟水流域已出现大范围荒山。修建西宁小峡口河历桥时不得不“取巨木于远山”,附近已无森林了。森林线退却到湟水河主流湟源峡和支流北川河等各支流支沟的上段。

二十世纪初,湟水河流域的森林又经历了一个大消亡的阶段。湟水流域小片林的范围进一步缩小,湟源一带原来是“在县西八十里……连延至日月山,苍翠可爱”,1919年时还是“林木层层排列如梭……前后引三十余里皆在阴翳之中”。

清宣统二年(1909年)编著的《丹噶尔厅志》记载:“湟源县响河尔、阿哈吊等处有白杨、桦树林,拉嘛托亥有柏林。每年伐用数千株,除修庙宇所用巨材外,民用建筑皆用本地山木。”从现有林木残迹推断,这里很早就有丰富的天然森林,城郊乡的炭窑、和平乡的曲布炭也是由于当时林木繁多,从事烧炭而得名的。如今仅在湟源峡有小片的青海云杉、白桦、红桦和山杨等乔木林和金露梅、山生柳、小檗等组成的灌木林。也许是陡峭的山体和湍急的河流保全了这片山林。

湟水谷地的黄土地是一片充满苦难的土地,从日月山开始,黄土高坡上失去森林和草原植被保护的山体每年有十几万吨的泥土要随雨水东流至黄河,大小黄土山头每年都要瘦一圈。湟水河北岸许多阳坡上的黄土已经流失殆尽,变成了瘦骨嶙峋的红土山。

面对一座座童山秃岭,一代代湟源人盼望着绿色,盼望着湛蓝的天空和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鸟。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在党和政府的组织和号召下,一代代湟源人用勤劳的双手把日月山下那片绿色在黄土高坡上一点点地扩大,分布于东峡峡谷的天然森林一直延续到日月山。川道里一片片、一丛丛人工栽植的青杨、新疆杨、青海云杉和祁连圆柏似一枝枝朝天的绿烛,翠柳葳蕤,绿云密布,田野村舍掩映在绿荫中。淙淙流淌的湟水河、药水河波光粼粼,蜿蜒穿行于谷道中。青山绿水在这里成就了一座天造地设的田园诗章。一只只小松鼠在树枝上尽情地嬉戏,马麝、马鹿在林间自由穿行,蜜蜂、蝴蝶在万花丛中奔忙。

随着生态环境的不断改善,森林环境的逐步形成,很多年不见踪影的大型野生动物开始出现在湟源大地上。2017年11月8日,湟源县果米滩水电站3名工作人员,在水电站监控内发现水电站的前池内有一只没见过的大型野生动物在水池中挣扎,可能是池边饮水不小心掉入池内。工作人员立即拨打110报警电话,并向湟源县野生动物管理部门报告,同时赶往现场查看。3名工作人员赶到水池边时看到这只野生动物的头在水池中时隐时现,水池四面光滑,野生动物拼命挣扎也跳不出水池,有随时淹死的危险,3人合力将其从水池内救起。湟源县森林公安局和县野生动物管护站工作人员闻迅赶到现场后,发现以前在湟源境内尚未见过此种野生动物,就联系省野生动物管理部门和青藏高原野生动物救护中心。专业人员赶到现场后,经鉴定确定为中华鬣羚。中华鬣羚也叫苏门羚,属牛科,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体长可达140至190厘米。外形似羊,两耳狭长似驴,角像鹿不是鹿、蹄像牛不是牛、头像羊不是羊、尾像驴不是驴,人们据此将其称为“四不像”。中华鬣羚平常栖息于针阔混交林、针叶林或多岩石的杂灌林。可能是茂密的森林吸引着中华鬣羚来湟源安家落户。救护人员检查中华鬣羚无病无伤后,在大黑沟天然林区进行了放生,中华鬣羚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中。

2022年7月1日,有关部门在开展野生动物多样性调查研究时,红外相机影像资料发现,在日月藏族乡海拔4096米处发现了青海旗舰物种、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雪豹的活动影像。这是在湟源县境内首次拍摄到雪豹影像,为青海省生物多样性提升和丰富雪豹在青藏高原的分布区提供了依据。红外相机在同一区域内还拍摄到马麝、荒漠猫、石貂和藏雪鸡等多种珍稀野生动物。其中,马麝为濒危等级物种,荒漠猫为易危等级物种,二者都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石貂和藏雪鸡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东峡里的那片天然森林

湟源县东峡里的那片森林是我最早看到的长在山坡上的松树和桦树。话还得从49年前说起。1974年7月的一天,临近小学毕业,我乘坐叔父开的拉煤的汽车到离村8公里外的公社照相馆去照毕业证书上用的照片。那时故乡所属的平安只是一个公社,属湟中县管辖。公社只有一条街道,只有一个照相馆。那天照相馆恰巧不营业,叔父知道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一个人怕走丢回不了家,就说干脆跟我去湟源送煤吧。就这样我又坐上了叔父的煤车。这是我第一次走出家门,走出山村。汽车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奔驰,经过小峡来到西宁城,我张着嘴惊奇地看着眼前一座座高楼大厦。

离开西宁,又是村庄和田野,汽车向前行使,一个个土黄色的村庄和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交叉着向后退去,汽车进入一个两山紧紧相连,把河水和公路挤在一起的峡谷。叔父说:“快看那山上的森林!”我急忙向车窗外张望,峡谷两岸的山坡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树长在山坡上,那些树也与故乡田野里单一的青杨树完全不一样,有的是翠绿色高大伟岸的松树,有的是淡绿色的婷婷玉立的山杨,还有婀娜多姿的白桦和红桦。车在峡谷里走得很慢,我仔细欣赏着那满山遍野的森林,仿佛进入了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那山坡上还有一条铁路横穿森林而过,一会儿是架的高桥,一会儿又挖的山洞。布满森林的山坡与公路间夹着一条河流,河水清澈而湍急,叔父说那条河流叫湟水河。那森林和半山腰中的铁路,还有那条欢腾的河流一直陪伴我沿着大峡谷走了很久才与大山一起消失在视野中。

湟源峡的那片森林给我少年的心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那片绿色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可喜的是5年后我上了林业学校,毕业后在省城从事林业工作近40年,每年不知多少次要穿越湟源峡,翻过日月山,走向玉树,走向果洛,走向长江、黄河和澜沧江源头的原始森林,走向柴达木盆地中的梭梭林和胡杨林。然而留在我心中最深最美丽的还是湟源峡中的那片森林,因为那里留下我少年时对森林最初的记忆,我长大从事林业调查规划工作后,亲手把這片森林中的大黑沟规划为森林公园。

湟源名字的来历从字眼就看出是湟水源头的意思。湟水河是黄河的一级支流。这是一条从青海湖北侧祁连山脉流淌出来的小河,它趟过青海湖边的草原,吸纳上百条草原山涧支流, 在日月山下汇聚成滚滚河流,穿过55公里的高山峡谷。这里山高水长、坡陡崖峭,地势险要。峡谷两侧,群山崔嵬,峰峦兀立,高山相峙,峭壁千仞。绵延的群山上,林海漫漫,万木峥嵘。这条峡谷人们称湟源峡。其实湟源峡只是个俗名,峡谷两端的人因对其相对方位的不同有异样的称呼。西宁人因峡谷在西宁西边且又是石峡,就叫西石峡,而湟源人因峡谷在县域的东边叫东峡,并在那里设了一个东峡乡的建制。沿着弯弯曲曲的青藏公路走进峡里,只见两山犬牙交错、陡峭险峻,谷中湟水湍急,青藏铁路、青藏公路率先占据有利地形,把西湟一级公路挤到了半空和山中。北山有名称北华石山,南山叫照壁山,两山森林密布,风景秀丽,特别是风景秀丽的大黑沟早在1996年就成为森林公园。

大黑沟是湟源峡中的一条支沟,沟内分三岔:即西岔、三岔、石峡三沟,沟纵深15公里,总面积3万多亩。沟口是青藏铁路跨湟水河的第二大桥,桥高50余米,长200米,远远望去,大桥犹如森林公园的天然大门,使森林公园一开始就体现出宏大的气象。走进沟中,同样是两山夹峙的窄沟,沙路和溪流占据了整个沟谷,路和溪流相互交错,蜿蜒延展,那沟宽不过五六十米,山高却在千米以上。从溪畔路旁到悬崖峰颠,翠嫩葱郁的森林将山崖峭峰遮盖得严严实实,偶而露出没有植被的怪峰奇石,更增加了一份神秘感。走在沟中,犹如走进了一线天,即使天气晴朗的日子,也感觉到阴森幽暗。

森林公园中丰富的高原植物以不同的形态和颜色装扮着大黑沟。山坡上阿娜多姿的白桦尽情展现着自己的风韵,挺拔秀丽的青海云杉在悬崖峭壁上扎根生长,青杨在较宽阔平坦的沟谷中悠闲地摇曳;在没有乔木的地方,各类灌木按自己的方式占据空间,以不同的叶形和花色点缀着公园。在山上高寒地带是高山柳和杜鹃,在漫长的冬日里,杜鹃和青海云杉用特有的绿色装扮着寂寞的山林。在迟来的高原晚春五月中下旬,万木复苏,争吐新翠,繁花似锦,一片片草地像绿地毯一样镶嵌在万木丛中。紫红色的杜鹃花开满山坡,给寂寞的山林带来春的气息。盛夏季节走进大黑沟,就像走进一个清凉的绿色世界,那无边无际的森林,随着岗峦起伏,犹如大海的波涛,绿荫浓郁、苍翠欲滴、鸟语花香、姹紫嫣红、松涛澎湃。点缀在山坡上的花草灌木种类繁多,常见的有多种杜鹃、华西忍冬、金露梅、银露梅、秦岭小檗、甘蒙锦鸡儿、北方枸杞、扁刺蔷薇、峨眉蔷薇、天山花楸和陕甘花楸等。秋天的大黑沟是五彩缤纷的世界,漫山红叶溢金流彩,簇簇红叶中,金黄的桦树叶、淡黄的山杨叶,黛绿的松针融在一起,色彩斑斓,景色旖旎;深秋和寒冬瑞雪飞舞,山坡银妆素裹,石峰白雪皑皑,悬崖冰川倒挂,冰凌琼花。

最早开花的灌木是天山花楸和陕甘花楸。它们是蔷薇科花楸属高大的灌木,在土壤肥厚、雨水充沛的阴坡上可以长成四五米高的小乔木,在森林公园中除青海云杉、白桦、红桦、山杨外算最高大的树木。花楸性格孤僻,在山坡上总是零星地分布。五六月,枝条上密密麻麻的复伞房花序开出一朵朵白花。在开花季节两种花楸都开着洁白的花朵,很难辨认那个是天山花楸,那个是陕甘花楸。到了中秋,天山花楸结出鲜红色的球果,而陕甘花楸结出白色的球果。

蔷薇科蔷薇属中的灌木峨眉蔷薇和扁刺蔷薇也显得异常神奇。在没开花前它们也长得很相似,枝条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皮刺。五六月在布满刺的枝条上开出白色或粉红色的花朵,开白色花的是峨眉蔷薇,开粉红色花的是扁刺蔷薇。人们把这两种蔷薇都叫刺玫花。到秋天,枝头的果实长到小拇指头尖大小的圆球形红色果实。从果实颜色上又难以区分哪株是峨眉蔷薇,哪株是扁刺蔷薇。仔细观察峨眉蔷薇的果实是卵球形如梨,扁刺蔷薇的红果呈长圆形,尖端有微弯曲的短颈,酷似鸽子嘴。到了秋天,扁刺蔷薇的名字就由刺玫花变成鸽子嘴了。

森林公园中的草花更是五颜六色。被誉为中国三大高山名花的除灌木杜鹃花外,草本的报春花、龙胆花在这里广为分布。每年五至九月期间,各种山花渐次开放,灿若繁星的报春花、龙胆花、川赤芍、金银花、各色马先蒿争相吐艳,置身其中,仿佛进入花的海洋。

森林公园中生长着许多名贵中藏药材,如冬虫夏草、大黄、柴胡、白芍、黄芪等,种类达240多種。

在林间草丛中经常出没的野生动物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白臀鹿、荒漠猫、金雕、胡兀鹫等、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有猞猁、狼、 中华鬣羚、赤狐、豹猫、石貂、兔狲、蓝马鸡等,常见的省级保护动物有狍、香鼬、环颈雉等。许多野生动物在销声匿迹多年后随着人类对动物保护意识的提高和森林生态环境的恢复,又回到了昔日的家园。

相传,文成公主进藏路过此地,清澈的溪水、百鸟的欢歌、秀丽的风景令其驻足,并在大黑沟留住数日,从此大黑沟声名远播,吸引游人纷至沓来。

沿沟一路走一路看,山峰竞耸,层峦迭嶂,有的单峰独立,有的数峰相连,有的寸草不生,有的竟在秃秃的峰尖上点缀了云杉或白桦,风采多姿,争奇斗妍,成为供游人观赏的景点。较为出名的有照壁石、大厨房、黑鹰峰、千吨方台石、石门尔、白土窟、松树湾、大小蒜窝捶石、上下夹道、千丈罗圈崖、七层岩、尖崛石、夫妻岩、望郎峰等。

位于公园北的华石山,山顶的一字石、二郎洞、大灶火、梳妆石、夫妻石、七层崖、佛儿崖、天外三峰等景点,巨石磊叠,叹为观止,布满周围山坡的石头如同仙人牧羊,蔚为壮观。

登上最高的峰岭,峰上挺立着一块上薄下厚的巨石,名曰“照壁石”,因正对西宁古城的大西门而得名,在晴朗无云的时候可看到西宁城。离开“照壁石”穿过一片草地就到了“大厨房”。“大厨房”是由许多块巨石天然堆起的大石堆,石堆的一个大缝隙中可容数人居住。在一块岩石上有三个坑,一个像锅,一个像勺,另一个像盆,传说都是二郎神放炊具的印痕。奇石怪峰可由人们随意想象。

2013年9月11日,国家地质调查部门及青海地质部门等权威部门实地勘察,经鉴定,大黑沟低海拔冰川遗址是在祁连山地区海拔3500米处较为罕见的“古冰川”遗址。古冰川遗址中的冰斗,冰脊,冰舌,冰砾以及冰臼等能够体现冰川遗址特点的景观一应俱全,具有极佳的自然教育价值,这不仅是人们认识自然的极好课堂,也是地质教学的实地教材。

位于冰川遗址南坡的高山杜鹃园,每年七月初,千亩王母花圃杜鹃怒放,金露梅以及各种山花也争奇斗艳,整个南坡美不胜收,将大黑沟森林公园的植物多样性体现得淋漓尽致。在森林公园中有陇蜀杜鹃、百里香杜鹃、头花杜鹃和裂香杜鹃等。杜鹃是森林公园中唯一的常绿灌木,每年五六月, 沿山坡自下而上,紫红、淡黄和纯白的三色杜鹃依次盛开,形成一个个色彩各异的花带,持续月余。陇蜀杜鹃因其花形硕大、花色纯白、洁净素雅、气质非凡而受到人们的追捧。

石堡城遗迹上的遐思

2023年4月9日早饭后,采风人员来到日月乡的大茶石浪村。这次采风的10多个作家和摄影家分居在日月藏族乡的4个村庄中,今天3个村的文友们不约而同地相遇在大茶石浪村。大茶石浪村已于2017年整体搬迁到日月藏族乡乡政府所在地的兔尔干新型农村社区,昔日的一副副土庄廓组成的村庄还在。部分庄廓成为牛羊养殖户的畜圈,有的门虚掩着,里面有圈养的牛羊,有的牛羊到山上吃草去了,门敞开着,满地的牛羊粪。大部分庄廓的门都由“铁将军”把门。许多土墙上还隐约可见在“文革”那个特殊时期书写标语和语录的一个个土坨圈,我驻足在土墙前,想辨认出每个土坨圈里的字,但一个字都没认出来。经过50多年的风吹日晒,字迹已难以辨认,只看到每个土圈的白底上用红漆写字留下的斑驳痕迹。改革开放40多年的发展,特别是经过新农村建设,河湟谷地黄土夯筑的土庄廓墙上的标语和语录连同那土墙都已消失了,只有在偏僻的山村还能看到。土墙上的标语和语录成为那个特殊时期的标志,逐步消失在岁月中。

看完大茶石浪村搬迁后的遗址,大家一致提议去看看石堡城。陪同我们的大茶石浪村书记祁如忠抬眼看着我们这些由老人、妇女,还有虽年轻却天天在办公室上班的城里人组成的采风队伍,抬手指着村西南遥远的山峰说,石堡城就在那个山尖上,坡陡无路,你们上不去,远远地看看吧!大家齐声要求去现场看看,能上去几个算几个,走不动的走到哪里算哪里。来湟源参加采风活动前,作家摄影家们搜集了大量的反映湟源历史文化的史料,知道石堡城是唐与吐蕃龙争虎斗过程中的战略要地,在唐代历史上多次惊心动魄的戰斗中,这里是重要的军事要地,如今谈起湟源的历史文化,人们总要谈起石堡城。

匆忙中看完土墙上的标语和语录时,同伴们的车已不见踪影,急忙四处搜寻,忽见左侧的田间路上有车的新印痕,追了不远看见前方飘飞的尘土,知道没走错路。汽车风尘朴朴中来到莫多吉村东大山山下,时间已是9点40分,除两位脚穿皮鞋的女士遗憾地在山根转了一圈外,其他的人开始爬山。祁书记经常在这里放羊,熟悉爬山的路径,带领我们沿羊肠小道爬行。他说他小时候放羊时山坡上有一条当年石堡城的守兵留下的小路,现在已看不清了。走了一段路,大家都开始散开选择自己的路,坡上坡下都有爬行的影子,爬得最快的年轻诗人曹谁已到半山腰,兴奋地对着手机不停地演讲,告诉群里的人自己正走向石堡城。把做好的视频即刻发到不同的微信群,显示出诗人的激情。60岁出头的王卫华也不甘示弱,一会沿着山梁,一会走进小沟,紧跟在曹谁后面。神秘的石城堡吸引着作家和摄影家们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往上爬。我一边爬一边留意山坡上的植物,虽然已是4月上旬,山坡上看不到一丝绿意,只看到一些灌木。最多的要数河湟人叫鞭麻的银露梅,走几步就能看到一丛,高度不到一米,枝丛却密集,仔细看枝条上的叶芽已开始萌发。被河湟人称为胡尔条的高山绣线菊,分布比银露梅稀少,高度也只有五六十厘米,稀稀拉拉的几根枝条总是直直向上。分布稀少,个头矮小而枝条密集,枝条密生针状刺的是猫儿刺,学名叫短叶锦鸡儿,叶片没长出来,枝刺更加明显,让人望而却步。在河湟谷地很长的岁月里,供销社里还没有从南方运来的竹筷子卖的时候,人们吃饭的筷子都是用胡尔条做的,洗锅的刷子是鞭麻做的,每年腊月二十四用猫儿刺扎的扫把打扫厨房。鞭麻、胡尔条、猫儿刺是河湟谷地分布最多、与人们的生活最密切的植物,可它们喜欢生活在高海拔、湿度大的脑山地区阴湿的森林环境或靠近森林的山地。

边走边说笑,偶尔听到走在最前边的诗人曹谁对着手机的激情演说,不知不觉时间已过11点,大家一个不落地爬到山顶。站在山顶上看,东、西、南三侧都是悬崖绝壁。祁书记给我们介绍,我们脚站的地方就是大方台,地形微有起伏,岁月已将建筑痕迹变成布满荒草的山体,经祁书记比划和讲解,在不太平的山脊中隐约看出有房基遗址,皆为正方形,七间房连在一起,随地形每间房大小不一,有的约5米见方,有的约7米见方。大方台北端有一座残缺不全,边长约3米、高3米的夯土筑瞭望台,也有人说是点将台或烽火台。站在大方台远眺西边,日月山上的日亭、月亭尽收眼底。感觉脚下的山尖与日月山顶一样高,看看手机上的海拔高度是3338米,而日月山口的海拔是3520米,也许是距离产生的视觉误差,给人的感觉是两山一样高。

小方台在山脊的西北边,中间由一条狭窄的山梁相连,山梁上有一条约30厘米宽的小道可以走向小方台,山脊的左侧是一看就眩晕的万丈悬崖,右侧是陡险的山坡,大家互相鼓励着走过小径。小方台地势明显低于大方台,但地势较平。史料记载小方台上散布有瓦片。我们睁大眼睛希望能捡到一块瓦片,曹谁还希望能捡到一枚唐代“开元通宝”,结果只有一位文友捡到一块不及半个巴掌大的灰色瓦片,大家围拢过来争着看。瓦片证明了此地确实有过建筑。

山坡上依然长着银露梅、短叶锦鸡儿和高山绣线菊。我试图能在山坡上看到一桩腐朽的青海云杉或桦树的树根,或一眼当年供守兵们饮用的清泉,都没有见到。但我猜想,当年的石堡城一定是掩映在青海云杉和桦树组成的天然森林中,森林里有自由漫步的马麝,树枝上有吃饱了歇息的蓝马鸡,草坡上有成群觅食的岩羊,森林边有一眼汩汩冒水的泉眼。一切都远去了,只有这些灌木和花草们还实实在在地长在山坡上,年年岁岁陪伴着石堡城遗迹。

【作者简介】董得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行走在江河源》 《江河源拾韵》 《绿意柴达木》 《江河源随笔》等。获得第八届青海文学艺术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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