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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国传统社会规范中审视礼物流通的影响因素

2023-09-06杨智源

西部学刊 2023年16期
关键词:商品经济儒家文化礼物

摘要:“礼”就是仪式或者礼节,往往受到由约定俗成的传统道德约束下的行为模式影响。“物”即物质实体,其在经历社会性流动的过程中总是遵循着一定的社会规则和文化规范。礼的循环受到中国传统社会中的人情伦理以及等级秩序影响后被物化为“礼物”。差序格局社会下,中国传统社会规范影响下的礼物流动主要为了让有亲缘与血缘关系的家族、宗族更好地凝聚在一起;商品经济冲击下的人际关系中,礼物流通于由同学、兴趣和工作等业缘、地缘关系组成的“圈子”与“系”中;“仁”“义”与“礼”等儒家传统道德思想影响下的“人情”“面子”更推崇“礼尚往来”。在这些形形色色的关系中,礼物的存在发挥着社会整合的功能,并在礼物的不断流通过程中,建立、巩固和拓展着人们的社会关系。

关键词:礼物;传统社会;商品经济;儒家文化

中图分类号:G03;K89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3)16-0058-04

Abstract: In the Chinese expression of “liwu” (gift), “li” refers to rituals or etiquette that are often influenced by behavioral patterns constrained by conventional traditional morality; and “wu” refers to material entities that always adhere to certain social rules and cultural norms in the process of social mobility. The circulation of “li” is impacted by the ethical and hierarchical order of traditional Chinese society, and it is then materialized into “liwu” (gift). Under the influenc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social norms, the circulation of gifts is primarily for the better cohesion of families and clans with family and blood tie in a society of differentiated order pattern; gifts are circulated through the “circle” and “system” formed by classmates, interests, jobs and other professional and geographical contacts as a result of the commodity economys impact on interpersonal interactions; under the traditional Confucian moral thoughts such as “benevolence” “righteousness” and “courtesy”, “human relationship” and “face” support the idea of “courtesy demands reciprocity” even more. In these various types of relationships, the existence of gifts plays a role in social integration, and the constant circulation of gifts establishes, consolidates and expands peoples social relationships.

Keywords: Liwu(gift); traditional society; commodity economy; Confucian culture

禮物一词由“礼”和“物”两部分构成,礼就是仪式或者礼节,往往受到由约定俗成的传统道德约束下的行为模式影响。“礼物”是物在人与人的关系互动过程中形成,在该过程中,物除了自然属性外,逐步获得了社会属性,由物逐步变成礼物。礼物的流动体现了人与人在沟通传播过程中的关系,而礼物流通的数量、指向、循环时间、周期长短等都会受到既定社会制度与文化的制约,而这一过程背后的“操控者”便是“礼”,礼物在流动中为社会生活注入了活力,使得社会生活与人际关系不断在礼物的“给予、接受和回报”过程中循环。礼物流动过程中,往往形式多样,随礼的原因和背后的驱动因素也各异。

从礼物本身看,它是带有“灵力”的礼物[1],是横向与纵向关系间因某种利益交织产生的礼物流动,是在宗教信仰影响下的与“神明”以及精神层次交流沟通的礼物流动,也是在传统文化道德影响下的礼物流动以及基于亲缘、血缘、业缘关系的礼物流动[2]。从个体上看,礼物一方面传达了人与人的情谊、满足个体的情感需要,这种层面的礼物交换更多集中在情感性上;另一方面礼物的交换能够帮助个体实现行动目的,是个体为了实现某种自我需求而进行的礼物流动,在这种层面上礼物所引发的社会行动更多体现在工具性上[3]。当然,对于个体来说,这两种层面上的礼物流动并非有明确的界限,在社会关系传播中,更多的表现为混合状态。

一、差序格局社会下礼物的流通

“差序格局”不仅是人际关系联系的方式,也是构成农村社会基本结构的特征,通过与西方团体格局形成的个人主义为中心的社会结构进行对比,指出了中国社会与西方社会的不同,以及为何中国社会最终形成的是以儒家文化影响为主的道德等级秩序[4]。同时,儒家文化中的“仁”“义”“礼”以及己—家—国—天下的等级理念也被融入到了中国传统的农村社会结构之中。费孝通的差序格局是建立在以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的乡土社区基础之上的,随着现代社会的农村经济基础发生变化,商品经济渗透到农村社会,经济基础的变化也随之引起差序格局这一社会结构的部分变化,而礼物的流通也随着经济基础的变化而产生了新的变化。

关于差序格局,费孝通给出了一个比喻,就是水波纹在水面上一圈一圈地平行推出,由近及远地与他人之间存在的人际关系交往,远近亲疏和自我中心就这样表现出来。但这只是差序格局中的一个部分,其差序格局涉及的是横向和纵向的立体多维结构。横向结构指的是指远近亲疏的关系,也就是根据地缘和血缘等因素影响下形成的以“己”为中心的可伸可缩、由近及远的结构关系;而纵向指的是等级差别。在差序格局以及小农经济的背景影响之下,发展出了有上下之别的差序格局以及在家族中盛行的长老统治制度,即上下之别就决定了贤愚之别。长幼之序也催生了乡土中国的教化权力。

在传统的中国社会,物通过人与人之间的横向关系维持着其社会生命,同时也表现在通过单向的礼物馈赠实现社会等级结构的再生产。单向馈赠是权力与地位较低的人为了获得某些等级地位较高的人所拥有的资源而赠送的不求回报的礼物。所以礼物的流动与等级秩序之间存在着关系,礼物的流动受到既定社会制度和社会结构的制约和限制,同时又在流动的过程中不断塑造新的社会制度与结构,对于个体来说,礼物的流动能提升关系网络中的联系,更好地促进个体的社会流动。

在上述情况所产生的前提下,群体内成员为了能够更好地合作,必要的礼物流动便产生了。建立在血缘关系上的礼物沟通是为了使亲戚之间的关系更为紧密,以此让家族、宗族更够更好地凝聚在一起;建立在业缘、地缘上的同学、朋友、邻居关系上的礼物沟通则是为了使日常生产生活更方便,或者是为了生产资料之间的共享。同时,建立在中国传统道德思想基础上的尊卑长幼秩序也要求要通过必要的礼物沟通体现长辈对晚辈关怀、晚辈对长辈的尊重等。除此之外,在生產生活中,出现了地方特有的民俗文化,在婚丧嫁娶、新生孩童、节日庆典、传统信仰等不同场合的仪式中也产生了条例详细的礼物流通,流通过程中的礼物有些是为了和“神明”交流以此来获得“等价”的礼物回赠,有些则是出于约定俗成的规定,即必须在某仪式中出现某些特定的礼物赠送与回赠现象。

二、商品经济冲击下的圈子、系与礼物流通

中国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社会从清朝末年开始就逐渐被各种被动输入的经济形态瓦解,发展到现代,商品经济在中国站稳脚跟,经济基础的改变相应也会对农村社会结构有所影响。当今社会的人际关系之间的建构受制于村庄经济分化的加剧以及日益地固化,农村经济成分在人际关系的互动方面逐渐占上峰。

此时,建立在血缘等基础之上的人际关系虽逐渐减弱,但仍存在一定市场,只是没有像过去乡村那样对人际圈子有更多影响,血缘关系既有的亲属规则被打破,除了核心亲戚之外,远房亲属关系的重要性程度也在上升。人际网越来越多地建立在同学、兴趣和工作等朋友圈之上。其主要原因是由于生产上分工越来越明确,经济收入分化,导致出现了相应的人际交往现象的变化。而个人也能够根据自身的经济地位和个人兴趣爱好来建立自身的“朋友圈”,而不是建构在以家族血缘或者地缘为主要依据的人际交往中。所谓朋友圈,就是一种建构与自身利益与资源相关的圈子,这种圈子是中国特有的一种人际交往的现象,身处社会中的我们,大都属于不同的圈子,在各种各样的圈子里寻找自己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只有内部人才知道其中的宗旨。在中国社会中,作为“关系”和“人情”社会的重要一部分,圈子本身在资源内部共享的同时,相对封闭和排外,个人一旦进入或者是在自己关系中获得了某一圈子的资源,对于自身在社会上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同时,由于自身的资源获取范围的扩大也有利于“面子”的提升。

项飚的《跨越边界的社区》中还提到了“系”“核心系”等概念。这些概念指的就是人际交往视角下的“圈子”,但是又和圈子有些区别。系指的是一种松散的圈子,是社会意识产生的基础,大多是同龄人之间的关系,主要的表现是“链式流动”。其中,系又有亲友圈和生意圈两个亚系。《跨越边界的社区》中的亲友圈内含有三种关系,主要是一般的亲戚,同村的同龄群和文革中同一派系的战友;生意圈则是以合作关系为主的客户[5]372。由此可见,这些系与系之间的边界并不清楚,它不仅是不同关系之间的重叠,同时也是不同关系之间的互动。核心系的概念则是兼具亲友圈和生意圈两者中与自身关系及其密切的关系交集。在具体的社会意识构建作用方面,系将外在的实践“转译”成圈内人的具体意识,再将圈内人具有社会意义的行为语言输出。这也类似于福柯对话语权的解释以及霍尔的编码解码,同一个系中的人有共同语言,用符合本系内利益的语言解释以及输出言论。

通过对比可以得知,圈子更强调内部成员的志同道合与感情沟通,通过平等性和无约束性来维持运转;而系的成分更多样且不限于志同道合,内部成员成分复杂,有时成员的系有多重结构。系强调的不止感情沟通,更强调具体的人,以人的具体需求来看其应有的功能[5]482。

在商品经济与现代化媒体快速发展的冲击下,人际交往的关系不再局限于基于传统小农经济社会下的亲缘和血缘之间,逐渐扩展到了同学、兴趣和工作等业缘、地缘关系组成的“圈子”与“系”中。与之相伴随的,礼物不论流通的方式,还是范围也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扩大。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不再属于某个固定长久生活的地域内,范围扩大到了整个国家甚至国外。礼物的流动逐渐扩散并频繁地出现在了不同话语圈内关系交往过程中。生活在社会中的人或多或少都需要冲出自己生活的“圈子”。与圈外的不为熟知的人沟通,而这一流程中的“敲门砖”便是礼物。礼物的形式也都按照不同圈内约定俗成的送礼标准展开,但是这些不同的规则也都遵循着中国传统文化。而礼物流动产生原因除了传统的婚丧嫁娶外,也受到外界不同地域内民俗文化的影响,一些新创造的“随礼”仪式也融入到新时代个体的生活中。例如,孩子的庆生宴不再局限于出生当天,“百日”“十二岁”“十八岁”“生二胎”等当下流行的时间节点都成为需要礼物流动的原因。随礼的方式则随着电子化媒体时代的到来出现新的变化,如电子红包、网络游戏礼包等专属信息时代的电子礼品。

三、儒家文化影响下的人情、面子与礼物流动

中国传统社会差序格局的形成離不开孔孟之道中的“仁”“义”与“礼”,这三个方面与人情、面子和道德等人们日常行为规范相适应。在他们相互的影响之下,最终产生了中国人的人情关系社会、礼治以及长老统治等制度规范礼仪。这在礼物流动方面尤其显得具有代表性,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

中国儒家文化中有关道德层面的“仁”“义”“礼”在私人关系的交往与建构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中国传统社会是私人之间的联系。所以,道德也只是建立在私人之间,在以自我为中心的网络中,道德在亲属间联系建立在孝悌之上,朋友则是忠信。还有一个特殊的则是仁。仁是一切私人道德要素的共相,象征的是人与人之间一切关系道德交往过程中的形式。义是人情,是仁的差序性通过义来达成的,礼相当于面子,就是一种象征性资源,是通过各种礼节来体现的面子文化。仁、义、礼儒家思想构成了士之精英的“大传统”,关系、人情和面子的通俗概念可以视作是民间的小传统,它们之间相互衔接。对于差序格局而言,人伦关系网络以仁为最高的价值观念,同时工具性的人情资源对的是义,而象征性的面子则对应礼。

面子作为中国人“权力的游戏”,他们之间也存在一些细微的差距。“面子”是中国人特有的一种情感存在,形式性很强,做戏的成分很大,有些时候多数人只是为了名而争面子。如果一个人得到的面子越多,那么证明或者至少看起来他的能力越强。这种象征性资源能够为当事人带来更多的心理满足感,而这种象征性的资源往往通过礼物的流动表现出来。

黄光国在他的“人情与面子”理论模型中将中国社会中的“关系”分成了三类,分别是“情感性关系”“工具性关系”和“混合性关系”三种,其中情感性关系的交往遵循需求法则,工具性关系的交往遵循工具法则,混合性关系遵循的是人情法则[6]。其中,人情与面子类似,但更注重实际的东西,在“给一个人面子”时可能只是口头上的表述,但是要看在一个人人情的分上,这之后一定会做出一些实在的东西,属于工具性的资源。人情的表现形式往往也以礼物流动为主,甚至在某些话语语境中“人情”的含义就是“送礼”。在使用了人情之后往往存在“欠”别人人情的情况,所以作为实际存在的“利”,人情资源有让渡的性质。在中国正是由于差序格局的存在,人们需要通过面子来提升自己在众人面前的地位等级,以扩展自己的人际圈,获得更多的资源便于自身未来的发展。同时,人情作为一种实在性的存在,一个人的个人能力越大,他给予别人的人情会越多,这样“欠人情”的现象会让他的人际网络得到更多的可支配的社会资源,来满足自身在未来发展的需要。

在传统的中国文化中,始终存在一种能够贯穿所有圈子、面子、关系和人情的物品——礼物。礼物的存在沟通了人与人的关系,“礼物之灵”会让收礼者感觉接受某个礼物就是接受了送礼者的一部分精神精髓而产生互惠的效果,通过送礼这种方法,一个人能够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需要的社会资源,在差序格局下的中国人,若想要自身等级上升,让别人给自己更多的“面子”,方法只有提升自己的能力,扩大自己的关系网,这时礼物就成了最佳之选。当然礼物并不仅仅只是一种物质形态,而是一种承载着文化规则的仪式,参与双方通过这种仪式来进行礼物价值的流转,收礼者与送礼者双方通过这个仪式来操控自己在其中的地位,一次获得相对应的礼物价值,即物质的和物质背后送礼者所需要的回馈。这也就涉及了互惠原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礼尚往来”。当然,有时是双向性的互惠原则,有时则是单向回馈,无论是哪种形式,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通过各种方式来提升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

四、结束语

礼物在流动的过程中因流动目的与需求的不同被赋予了不同的符号含义,而其意义便是在社会成员、组织、群体中流动过程中实现。中国传统社会规范影响下的礼物流动的影响因素中,主要有受到来自为了让家族、宗族更够更好地凝聚在一起的亲缘与血缘关系;商品经济冲击下的人际关系中,由同学、兴趣和工作等业缘、地缘关系组成的“圈子”与“系”;“仁”“义”与“礼”等儒家传统道德思想影响下的“人情”“面子”因素。在这些形形色色的关系中,礼物的存在发挥着社会整合的功能,并在礼物的不断流通过程中,建立、巩固和拓展着人们的社会关系。

参考文献:

[1]马塞尔·莫斯.礼物[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106.

[2]闫云翔.礼物的流动[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5-7,8-11,65-70,119-125.

[3]杨涛,吴国清.物的社会生命:人情伦理与等级秩序:兼论《礼物的流动》[J].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71-74.

[4]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64-81.

[5]项飚.跨越边界的社区:北京“浙江村”的生活史[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

[6]沈毅.“仁”、“义”、“礼”的日常实践:“关系”、“人情”与“面子”:从“差序格局”看儒家“大传统”在日常“小传统”中的现实定位[J].开放时代,2007(4):88-104.

作者简介:杨智源(1992—),男,汉族,山西神池人,单位为忻州师范学院,研究方向为视觉传播、文化传播。

(责任编辑:杨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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