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是唯一的异乡

陈丹

【作者简介】

湖南浏阳人，毕业于暨南大学，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从事编辑工作。有作品在《星星》《散文詩》《延河》《诗歌月刊》《草堂》《江南诗》《星火》《湖南文学》《红豆》《诗潮》等刊物发表。

黑 鸟

盛夏，撑开两手坐着

雪松在黄泥乡道延伸

从身后移过来一道阴影

一只黑鸟的翅膀

一点，一点，一点

扎紧我双手

脚趾变黑收紧伸长

指甲化作勾爪

接着长出了透明的蹼

脑浆是无益的，挤迫的眩晕

我的眼睛开始从一个脸面

分立两侧

嘴唇硬化成鸟喙

在一只黑鸟的影子里

我展开双翼，面朝北海的天空

玻璃球罩下，雪松忽然看到

天空的云垂了下来

江 水

蓝灰色机帆船嚼着缆绳，搁在柳林

蚌挣脱壳里黑暗逃走

小鱼有时借居月亮的居所

充当主人

青花瓷片出现

我无力勘破年代几何

狭眼柳叶似嗔似笑

芦花把苇丛留在浅水滩

隔岸，一只白色鸟迈开步子

我们的足印被流水轻轻带走

桃子湖小雀成片消失

捕绿人

麦田里，紫桐花簇闪耀

露珠抖落河水

蓝鸭子扎入觅食

桃林叶尖幽绿

杏子挂着，灰色斑点覆在绿上

一团金光坠在林梢

玉屏里青衣童子在打盹儿

白龙挺撑身子，鳞腹不小心出来了

在蓝绒布般的天上

她拖动青河

捕绿人和杨树一起旅行

平原上桐花飘落

瓢虫造访我的书房

旋风般沿着书脊跋涉

初三夜，新月正张望这人间小院

晴天的星子

春雷滚来的时候，我刚回到窗子坐下

直到外面下起雨，闪电离去

那时七岁，我们住双水湾

瓦屋沥落一线线水帘

地面就摆上大木盆小脸盆

天一晴，麻雀行走在人字屋脊

渗漏的天光如一粒粒孤星

屋檐搭起木梯子，小雀振起翅尖

外祖父手脚并用爬上屋顶，如清瘦的蜘蛛

有时他抻开双臂踏走屋脊

我开始担心他会像北风吹过的稻草人

在漏光的地方覆上新瓦

星辰就又回到暗处

望 月

星星远在他乡

俯视我们亮起了耀眼的光

月亮绕过一圈

依然写下自己的新诗

我踩着凤凰树叶的影子

走进了地球的阴面

母 亲

车两轮谷送到碾坊

浸箬叶，糯米至姜黄色

一个个尖角方头的粽子

母亲认真地教我

棕榈叶细长

挂满紧圆的月亮

糯米漏下金黄

像母亲不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