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疗法在原发性痛经治疗中的研究进展及启示

陈静文,梁倩茹,周 英,刘春琴

原发性痛经(primary dysmenorrhea,PD)是妇科常见病,指在生殖器官无任何器质性病变的情况下于行经前、行经中出现主要集中于下腹部的阵发性、痉挛性或坠胀性疼痛,恶心、呕吐、腹泻等全身性伴随症状及易怒、焦虑、抑郁等情绪症状。原发性痛经具有周期性、反复性、复杂性、不确定性,可致痛经女性日常活动受限,睡眠质量下降,消极情绪及医疗开支增加,后期慢性疼痛或中枢敏感性发生率上升。原发性痛经不仅给个体带来困扰,也对社会经济产生不利影响。据估计,因痛经引起的缺勤致美国每年损失约6亿工时或20亿美元[1]。原发性痛经目前长期疗效不确定、易复发。西医常选用非甾体抗炎药进行治疗,见效快,但治标不治本,不良反应较大且存在产生药物依赖的风险。中医通常采用中药复方汤剂、中成药、针灸、穴位敷贴等治疗方法来缓解痛经症状,这些治疗方法已被证实在改善症状和长期疗效方面具有独特的优势[2]。但所有常规可用的治疗方法均被认为并非完全适用于所有女性或令所有女性满意,且不一定提供长期解决方案[3]。痛经女性似乎正大量使用补充和替代医学疗法[4-5],并被越来越多的医疗专业人员接受。研究表明,恰当的自我护理在减轻痛经方面扮演着重要的角色[6],其中作为补充和替代医学疗法之一的芳香疗法被认为是一种非侵入、便利、治疗效果较好的自我护理方式。本文对中西医视角下的芳香疗法在原发性痛经治疗中的应用进行综述,旨在为我国原发性痛经病人的自我护理提供参考。

1 西医芳香疗法与原发性痛经概述

芳香疗法是从芳香植物蒸馏萃取出的精油,通过吸入、按摩、沐浴等方式作用于人体,能达到调节机体健康、稳定情绪的目的。芳香疗法具有减轻疼痛、缓解焦虑、改善睡眠等优点,目前已被国外广泛应用并将其纳入临床护理实践当中[7-8]。西医芳香疗法多采用芳香精油治疗原发性痛经,现对原发性痛经发生的西医机制、芳香精油治疗原发性痛经的机制、芳香精油的用法与剂型进行介绍,以了解芳香精油在原发性痛经中的应用现状。

1.1 原发性痛经发生的西医机制

研究表明,原发性痛经的产生主要受内分泌因素、情绪因素的影响[9]。病人体内的前列腺素、催产素(oxytocin,OT)、血管升压素、钙离子、氧自由基、β-内啡肽、雌二醇(estrogen2,E2)与黄体酮的水平是引起原发性痛经的主要物质。目前一致认为原发性痛经形成的根本机制为前列腺素水平的增高。分泌期子宫内膜前列腺素浓度增高,月经期溶酶体酶溶解子宫内膜细胞致前列腺素大量释放,其中前列腺素F2α(prostaglandin F2α,PGF2α )含量升高是主要原因,子宫平滑肌过度收缩、血管痉挛,子宫缺血、缺氧产生痛觉。催产素及其受体结合、血管升压素/雌二醇含量升高也会间接引起前列腺素水平升高继而引起原发性痛经。其次,病人本身的心理因素,如焦虑、抑郁,对原发性痛经的产生也有一定的影响[10]。

1.2 芳香精油治疗原发性痛经的机制

芳香精油缓解原发性痛经主要是从调节神经内分泌功能、镇痛、调节情绪方面发挥作用。

1.2.1 调节神经内分泌功能、镇痛

在安全未知的情况下大量的动物实验是开展实体试验的前提和基础,目前大量动物实验表明多种精油可通过调节引起原发性痛经的特定激素水平而缓解疼痛。研究表明,柑橘精油和佛手柑精油均可抑制PGF2α和前列腺素E2(PGE2 )的比值升高,从而缓解痛经[11-12]。Wong等[13]研究表明,丹参精油可以有效抑制由PGF2α和OT引起的子宫收缩。动物实验具有测量客观指标的便利性,但质量可控性高,在多种复杂因素并存的人体实验中可能存在效果的不确定性,希望在未来的临床研究中增加客观指标证实芳香精油对人体激素水平的作用以弥补主观指标作为干预效果评价的不足现状。

1.2.2 调节情绪

有心理专家表示,身体的疼痛除了由生理伤痛所致,负性情绪、沉重的压力更会使疼痛加剧,这可能是由于病人长期的身心不适刺激肾上腺皮质分泌肾上腺皮质激素、垂体后叶分泌加压素,而这些激素的分泌会引起子宫过度收缩,进而加剧病人的疼痛症状[14]。何蕾[15]通过评估焦虑自评量表,将两种复方精油(复方精油Ⅰ和复方精油Ⅱ)给予志愿者7 d吸嗅后,焦虑评分均有所下降且复方精油Ⅱ缓解焦虑效果优于复方精油Ⅰ,由此表明,吸入精油可以缓解焦虑和抑郁。但本研究仅是对单纯具有焦虑症状的志愿者进行研究,且目前使用精油治疗痛经的临床研究中并未发现有将焦虑、抑郁作为结局指标,以期未来增加将情绪作为结局指标的临床研究证实精油是否具有调节情绪和缓解疼痛的双重效果或是否具有缓解其负性情绪继而减轻其疼痛程度的效果。

1.3 芳香精油的用法与剂型

1.3.1 单种芳香精油吸入

精油吸入可通过嗅觉系统——边缘系统激活嗅觉感受器及嗅觉信号影响脑中神经递质和激素的释放而发挥镇痛作用。Uysal等[16]进行了一项针对100例原发性痛经病人的研究,将其随机分为试验组(非甾体抗炎药联合芳香疗法)和对照组(非甾体抗炎药)。嘱试验组进行玫瑰精油吸入,10 min 1次,持续1 h,治疗10 min和 30 min 后观察两组病人心率、血压变化及视觉模拟量表(VAS)。结果显示,试验组心率、血压及VAS评分均低于对照组。由此表明,与单独使用非甾体抗炎药治疗相比,联合使用芳香疗法和非甾体抗炎药可以显著减轻原发性痛经病人的疼痛。此研究仅侧重于缓解疼痛的即刻效果,在预防疼痛的发生及长期疗效上有所不足,以期未来能开展不同干预时间节点的临床研究探究最佳预防疼痛发生的时间点,并将远期疗效作为评价指标以提供全面的效果评判依据。

1.3.2 单种或复合芳香精油与按摩疗法联用

按摩可使精油分子渗透至皮肤表层、组织,由血液循环流至全身发挥疗效。一些研究表明,将玫瑰精油与按摩疗法相结合,可以在不给病人带来疼痛的情况下帮助缓解痛经症状[17]。邓韵等[18]进行的随机、双盲临床研究中将65例原发性痛经病人随机分为治疗组(酵素姜油自我推拿)和对照组(安慰剂自我推拿),于经期第1天起连续治疗7 d,每天2次,连续3个月经周期。干预前后用痛经症状评分、疼痛数字评分法进行效果评价。结果显示以酵素姜油或安慰剂为介质的自我推拿均能改善疼痛程度,且以酵素姜油为介质的自我推拿效果更优。张璐姣等[19]也进行了单种精油联合腹部按摩与复合精油联合腹部按摩缓解痛经的临床比较研究,将90例原发性痛经女大学生分为A组(当归精油腹部推拿按摩)、B组(当归、玫瑰、薰衣草复合精油腹部推拿按摩)、C组(基础油腹部推拿按摩),连续干预3个月经周期,干预前后应用VAS和COX痛经症状评分表(Cox Menstrual Symptom Scale,CMSS)进行评分。结果显示,使用复合精油联合腹部推拿按摩对于痛经的缓解效果更为明显。鉴于有学者说某些芳香精油对皮肤有致敏性,因此所有与皮肤直接接触的芳香疗法都应进行安全性评价,以对精油腹部按摩缓解痛经的利与弊进行全面评判。

1.3.3 单种或复合芳香精油与按摩疗法、点穴疗法联用

点穴疗法可刺激穴位,使气血畅达,恢复脏腑功能,同时再以芳香精油为介质的按摩疗法使精油经皮入血调节体循环中特定引起疼痛的激素水平而起到双重治疗效果。石国凤等[20]将30例原发性痛经病人分为试验组(当归精油按摩联合三阴交点按)和对照组(点按三阴交),经期前7 d开始干预,每天1次,直至月经来潮,治疗4个月经周期后比较两组VAS评分和痛经症状积分。结果显示,当归精油按摩配合点按三阴交更能有效改善痛经。江绣英[21]也将精油按摩联合点穴疗法与穴位埋线进行了效果比较,将90例原发性痛经病人随机分为芳香疗法联合穴位点按组(单种及复合精油按摩联合点按穴位)、芳香疗法组(单种及复合精油按摩)及埋线组(穴位埋线),对其进行经期前7～10 d治疗,2 d 1次,至月经来潮,干预3个月经周期后进行CMSS、简化McGill疼痛询问量表评分。结果显示,芳香疗法联合穴位点按治疗原发性痛经的疗效明显优于单纯使用芳香疗法且与穴位埋线效果相当。点穴疗法联合腹部精油按摩减痛效果明显优于单纯点穴法或精油按摩法,但点穴疗法若作为一种自我护理方式,可能会因做法力度的不同产生效果的不稳定性及较大的个体差异性,且较大程度上使具有中医理论基础或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女性受益而缺乏一定的普适性。

2 中医芳香疗法与原发性痛经概述

尽管“芳香疗法”一词最初源自欧洲,但实际上中医芳香疗法的历史更为悠久,最初是指利用气味芳香的中草药,根据不同的需求,制成适当的剂型,通过鼻腔将药物渗透体内,以发挥中草药的疗效,防治特定疾病[22]。自周代已有佩戴香囊的习俗;战国时期,芳香疗法逐渐发展为医疗手段,并被记载于我国最早的医学典籍《黄帝内经》中;清代,中医芳香疗法逐渐发展出完整的理论体系。至今,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中医芳香疗法的发展逐渐完善,使用方式多样,目前很多研究者将其应用于临床情志、睡眠、呕吐以及心绞痛等方面的治疗。现对原发性痛经发生的中医病机、中医芳香中药作用机制及种类功效、中医芳香中药用法与剂型进行介绍,以对中医芳香中药吸入缓解原发性痛经的方法进行思考并提供可行性依据。

2.1 原发性痛经发生的中医病机

现代中医认为,痛经作为一种疼痛证候,其发病机制主要可归结为“不通则痛”和“不荣则痛”。痛经的病位在胞宫、冲任二脉,并与肝、肾两脏关系密切。痛经分虚实,实证多由七情内伤、外感六淫等因素所致,邪气内伏于胞宫、冲任二脉,导致气滞血瘀、寒湿凝滞,气血不通则痛;虚证多由禀赋不足、劳伤气血等因素所致,邪气内乘精血亏虚之际,胞宫、冲任二脉失于濡养,不得荣养则痛。其中实证多虚证少,也有虚实夹杂。《中医妇科学》根据病因病机将痛经分为寒凝血瘀、气滞血瘀、气血虚弱、阳虚内寒、肝肾亏损及湿热蕴结6种证型,其中临床上以寒凝血瘀型最为常见[23]。

2.2 中医芳香中药作用机制及种类功效

清代吴师机在《理渝骈文》中指出:“疾病多由外入,医生需要采用外治法;内治和外治,未曾教导人们只用内治”。外用药与内服药的区别在于使用方法和吸收途径,而药物的选择取决于病因和辨证。外治法既有内治法的疗效,同时又少有内服药物的副作用。芳香中药外治发挥疗效的关键在于“率领众药物,开启经脉,疏通血行,直达病所,加速攻决病因,气血得以流通,疾病自然消退”。根据药性与药效,芳香类中药可分为五大类,包括芳香温通、芳香化湿、芳香开窍、芳香避秽、芳香解表[24]。其中芳香温通药有高良姜、细辛、檀香等,多具有温经通脉止痛之功[25],常用于寒凝引起的胸痹疼痛的治疗;高良姜为一种来自于姜科植物高良姜的干燥根茎,味辛性热,归脾、胃经,具有散寒止痛的功效,常用于脘腹冷痛之证[26]。芳香化湿药有广藿香、佩兰、砂仁等,多具有醒脾开胃、助脾运化之功[25],常用于湿浊中阻所致呕吐的治疗;广藿香为草属植物广藿香的干燥地上部分,味辛性微温,归脾、胃、肺经,具有化湿醒脾、开胃止呕的功效,常用于恶心、呕吐之证[27]。芳香开窍药有苏合香、石菖蒲、冰片等,多具有开窍醒神之功[25],常用于秽浊之邪所致神志障碍的治疗;苏合香是一种来自金缕梅科植物苏合香树干的物质,味辛性温,归心、脾经,具有开窍、破秽的功效,常用于猝然昏倒之证[28]。芳香温通、芳香化湿、芳香开窍药可分别对原发性痛经病人的疼痛、呕吐、负性情绪有缓解作用。

2.3 中医芳香中药用法与剂型

目前中医芳香疗法为适应社会和医疗技术的发展,用药方法、剂型不断增加。现对典型的香佩法、香枕法的临床研究进行介绍以了解中医芳香中药吸入在缓解疼痛、呕吐、负性情绪方面的应用现状。

2.3.1 复方芳香中药与香佩法

将粉末状药物装入特制布袋中,佩戴在胸前利用药味挥发的方式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其中原药剂、散剂也为常见剂型[29]。范文静等[30]将62例心绞痛病人分为试验组(佩戴香囊联合常规护理)和对照组(常规护理),白天佩戴香囊,时间不少于12 h,夜晚将香囊置于枕边,每日更换,干预3个月后比较两组病人临床症状、心电图。结果显示,试验组效果优于对照组。由此表明,香囊(人工牛黄、人工麝香、藿香等)对血管收缩引起的疼痛具有缓解作用。从研究结果上看,香囊吸入对心肌收缩、缺血、缺氧所导致的疼痛有较明显效果,但对子宫平滑肌收缩、缺血、缺氧产生的疼痛是否具有缓解作用需要通过临床试验进行验证。宾湘赣[31]也将复方芳香中药采用香佩法应用于呕吐的治疗,60例因恶性血液疾病化疗的病人被分为试验组(外闻芳香药囊联合托烷司琼静脉输注)和对照组(单用托烷司琼静脉输注),干预一个疗程后发现两组恶性血液疾病病人化疗相关性呕吐的症状均较前改善,且芳香药囊(藿香、佩兰、石菖蒲等)联合托烷司琼治疗恶性血液疾病化疗相关性呕吐的效果明显优于单用托烷司琼。原发性痛经具有呕吐症状,可考虑通过复方芳香中药吸入法发挥芳香化湿药止呕的功效。以期未来开展复方芳香中药吸入应用于原发性痛经病人的临床研究并对此方法缓解呕吐症状的效果进行验证。

2.3.2 复方芳香中药与香枕法

将芳香药物置于枕芯之内或浸在枕套之中,利用睡眠时头部温度及压力促使药物成分挥发,经由呼吸系统进入血液循环,达到防病治病、养生保健的目的[32]。汤娟娟等[33]将90例卒中后抑郁病人随机分为试验组1(常规护理加耳穴贴压联合芳香中药药枕)、试验组2(常规护理加耳穴贴压)和对照组(常规护理),药枕每周更换1次,干预4周后采用汉密尔顿抑郁量表进行评分。结果显示,芳香中药药枕(香附、郁金、石菖蒲等)联合耳穴贴压可有效降低卒中病人的抑郁症状,且相较于单独采用耳穴贴压,联合使用效果更佳。由此表明,药枕法缓解病人抑郁负性情绪的作用较明显。原发性痛经病人常伴有负性情绪,可考虑通过复方芳香中药吸入法发挥芳香开窍药调节负性情绪的作用。以期未来开展复方芳香中药吸入应用于原发性痛经病人的临床研究并对此方法调节负性情绪的效果进行验证。

3 启示与小结

目前以精油为介质的西医芳香疗法应用于原发性痛经的临床研究较多,说明芳香疗法缓解原发性痛经方法的可行性及有效性,其中芳香精油吸入也被证实可缓解原发性痛经且此给药途径相较于局部皮肤给药更安全。目前中医芳香中药吸入在心绞痛、呕吐、焦虑、抑郁方面的疗效得到证实。具有疼痛、呕吐、负性情绪并存症状的原发性痛经是否可以通过吸入法发挥芳香温通药止痛、芳香化湿药止呕、芳香开窍药舒缓情绪的功效进行针对性缓解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目前芳香疗法主要通过使用芳香精油缓解原发性痛经症状,但一些精油对皮肤具有光毒性、致敏性、刺激性,因此在使用时实施者应注意将此类精油稀释至安全浓度、使用精油前先进行斑贴试验避免给病人带来风险。芳香疗法除使用芳香精油外,在我国还可以采用具有芳香气味的中草药进行临床研究,研制新型中草药组合的香包,扩展中医芳香疗法的应用领域,推广具有中医特色的芳香疗法。中医芳香疗法中的芳香中药吸入具有的原料易获性、制作简单、易操作性优点值得被提倡并推广,使更多的原发性痛经病人从中受益且此治疗方式有望成为一种新型、普适的自我护理方式。同时也符合国务院《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中“要提升中医养生保健服务能力,加快中医治未病技术产业建设”的号召。后期以期进行严谨、规范的研究设计开展临床研究以验证芳香中药复方香包治疗原发性痛经的有效性及安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