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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切小说《耻》的“中心消解”式的叙事策略

2023-08-22

关键词:梅拉耻辱露西

李 伟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凤阳 233100)

自库切的小说《耻》获得1999年的布克奖以及他本人获得2003年诺贝尔文学奖以来,库切及他的小说开始成为国内文学评论界热议的内容,小说《耻》更是受到了特别的关注。对于《耻》,已经有众多的评论者从主题、人物塑造等多个角度进行了分析,但对于该小说的叙事策略,国内的评论还相对较少。基于此,笔者拟从“中心消解”式的叙述策略入手来分析这部小说的主题建构。

小说的标题是《耻》,那么,何为耻辱?又何来耻辱?这似乎是两个问题,一个关乎主题的内容,一个则涉及主题建构的策略。但在小说中,两者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界限。“耻辱”并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先验的存在于人物的命运当中,而是随着主人公卢里身上中心主义的一一消解逐渐建构起来的一个动态的过程。就是说,主人公每一个中心情结消解的过程也是他新的耻辱形成的过程,这些看似独立又环环相扣的“耻”最终构成了小说《耻》的全部内涵。因此,“耻”的主题内涵是作家利用去中心策略一步步建构起来的,离开了这种建构策略,小说的主题内涵也就成了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在笔者看来,卢里的身上潜伏着连他自己都难以觉察的男权中心、白人中心和人类中心思想。随着他与女性、黑人和动物之间关系的进一步深入,这些中心情结像沉渣一样被历史的洪流一一抛出水面,暴露在他和众人的面前,最终又被历史的洪流卷挟而走。这种种难以割舍的中心情结的丧失一起构成了卢里难以承受的耻辱。

一、男权中心的消解

对卢里男权中心情结的揭露,我们还需要从他的有限第三人称叙事入手。细读小说我们会发现,卢里与妓女索拉娅的关系完全是从卢里的男性视角出发,以卢里为中心来加以叙述和评价的。在此过程中,我们听不到索拉娅的声音,也很少能听到她对与卢里关系的感受和看法。卢里喜欢索拉娅,因为她符合男性霸权对理想中的女性的要求:“平静又温顺”,像个“听话的学生,顺人意,听人劝”[1]6。在《耻》中,我们几乎听不到妓女索拉娅的声音,原因不是她从来不表达自己,而是因为她的声音被男性的声音所剥夺和取代了。男性与女性的这种主客体关系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在男权中心主义的权利关系基础上人为建构起来的。这里所不同的只是,妓女索拉娅不是被“东方化”了的“东方”,而是被女性化和客体化了的女性。

另外,在评价双方关系时,小说中有限的第三人称叙事时时呈现出不可靠性。例如,当卢里的“内心深处对她(指索拉娅)渐渐有了一种激情”时,他想当然地认为,“这激情也多少唤起了对方的回应”[1]2。他甚至单方面下结论说,“他们两个一直很幸运:他居然找得到她,她也居然找得到他”[1]2。然而,小说后面情节的发展却是与卢里的评价不吻合的。卢里雇佣私家侦探打探索拉娅的隐私,侵扰她的家庭生活,从索拉娅口气严厉的警告可以看出卢里所谓的索拉娅对他的“激情的回应”只不过是他从男权中心出发的、一厢情愿的想法。小说中卢里作为不可靠的叙述者在对他与索拉娅和他与梅拉妮的关系进行评价时就出现了偏差。正是这种偏差产生的反讽效果让我们更加清晰地看清了卢里这个人物的形象:他陶醉于以男性为中心,女性对男性绝对顺从、崇拜的世界中,并习惯性的以男性的主观感受和好恶出发,把男权意志强加于女性意志之上。

之后,卢里勾引学生梅拉妮的丑闻让他的男权思想进一步暴露无遗。他利用教授的职务赋予他的地位强势,用半勾引、半强迫的方式,在违背对方意愿的情况下强行与梅拉妮发生关系。他一番“女人的美丽不属于她们自己。……女人有责任与别人分享这美丽”[1]18的论调则成为他大言不惭的男性霸权宣言,赤裸裸地暴露了他一切以男性为中心、男性主宰女性一切的男权思想。在校方就这桩性骚扰案举行的听证会上,卢里的表现让人着实看清了他的男权代表形象。他虽口头认罪,却拒不悔过。他态度强硬,语带轻蔑,俨然一位战败的英雄,虽辱犹荣。在他男权中心主义者的眼中,对梅拉妮造成的伤害似乎还远不及他的男性尊严来的重要,“那是虚荣,他暗想,是赌徒身上最危险的东西:虚荣和自以为是。他这样来出席听证会完全错了。可他不在乎”[2]53。听证会后,他对记者说的一句“我从中(指这桩性骚扰案)获益匪浅”[2]62则彻底暴露了他无视女性感受,凡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的男权中心本质。

对卢里男权中心的消解最初始于妓女索拉娅。卢里雇佣私家侦探打探索拉娅的隐私,侵入了索拉娅的家庭生活。索拉娅口气严厉的警告是对他“由着性子来”的男性中心的反击,也让他初尝了男性权威受挫后“耻”的味道:他无权侵入她的家庭生活。即便是妓女也有她们的尊严,也有不容男性肆意侵扰的私生活。

在对梅拉妮性骚扰一事上,梅拉妮的告发则让卢里真正体会到了男性霸权受挫后的耻辱。尽管卢里多次声称梅拉妮告发他是受人胁迫,但是他在强迫梅拉妮与之发生关系后又对着梅拉妮大谈教师对学生的责任与义务时,梅拉妮先是“迷惑”,继而“惊讶”,再而“抗拒”,最后“不屑”[1]39-40的态度表明,她此时已经认清了这位男权代表的虚伪和自私。梅拉妮的反应也足以让读者相信,关于梅拉妮告发他是受人胁迫的说法不过是卢里本能的出于男权中心的自我防御机制、一厢情愿为自己找的心理安慰而已。无论如何,梅拉妮的告发使卢里受到了停职审查,还备受舆论的谴责。他的男权中心遭到了重创。他落得个名誉扫地、耻辱缠身,不得不灰溜溜地逃离耻辱之地,投奔女儿露西。

但令卢里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女儿露西那里,他的男性主体性地位也被无情的颠覆,等待他的是男性霸权的进一步丧失和更大的耻辱。女儿和他已经不再是传统的父权制下的顺从关系,女儿露西做的每一件事,“他都感觉是一份经过深思熟虑的、有目的的独立宣言。同时,也是与男性世界的决裂的宣言。过自己的生活。走出他的阴影”[2]100。尤其是在遭到三个黑人强暴后,露西表现得更加坚强、独立、自主。她拒绝听从卢里的安排,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对事情进行处理:她拒绝向警察说出遭强奸一事,她坚持要生下强暴者带有耻辱印记的孩子,她还要给黑人邻居佩特鲁斯做第三房小老婆。对卢里,露西说:“我不能根据你喜欢不喜欢我做的事来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能了。你的所作所为,就好像我的生活只是你的生活的一部分似的。你是主角,而我只是个小角色,直到故事讲了一半才出现。哼,同你想象的正相反,人是不能被分成主角和小角色的。我不是个小角色。我有自己的生活,这生活对我十分重要,就像你的生活对你十分重要一样。而在我的生活中,做决定的人只能是我。[2]220”这段话是露西作为女性对卢里代表的男权中心的最直接的反抗和颠覆。在露西这里,卢里丧失了他的男性决定权和话语权,他的主体性被一次次的边缘化和消解,直到他的主体地位被客体地位彻底取代,“她(露西)沏了壶咖啡,好像在招待客人似的。好。就当个客人,有客来访:新的基点,新的起点”[2]242。

卢里男权中心的彻底瓦解象征性地发生在小说的第19章。原本心高气傲的卢里此刻在梅拉妮的母亲和妹妹面前双膝跪倒,以头碰地。原本在听证会上还态度强硬,拒不受辱的他此刻却跪倒在女性面前,为他对女性造成的伤害真心悔过。这个耻辱是他男权世界中前所未有的,他的主动受辱也象征着他男权中心的最后终结。

二、白人中心的消解

白人中心地位的丧失构成了卢里心中的又一个耻辱。小说的故事发生在殖民时代刚刚结束、种族隔离政策刚刚废止、南非社会正处于新旧社会交替的转型时期。在小说的前11章里,殖民主义好像从来都没有在南非存在过,经历过殖民主义的白人卢里身上似乎也没有丝毫的白人种族主义的迹象。

然而,如同纳丁·戈迪默(Nadine Gordimer,1923)在提到南非社会和南非人民时所说的,他们(南非人民)之为他们就是因为他们的生活由政治局势所规定,他们的习俗由政治局势而形成。在南非,社会就是政治局势。换句话说,政治是南非骨子里的性格。……我从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个人身上得出了政治的抽象化概念。我原本不知道政治为何物,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政治正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3]115

政治发生在南非社会的每个人身上,白人自由主义者卢里也不可避免的生活在南非社会由白人和黑人共同构成的复杂的种族政治之中。因此,随着卢里与黑人关系的进一步深入,他掩藏在自由主义思想下的真实的种族主义想法就逐渐暴露出来。当露西提出,他可以给露西的黑人邻居兼临时帮工佩特鲁斯打工挣钱时,卢里脱口而出的一句“这主意我喜欢。我喜欢带点历史昧的刺激”[2]86,以讽刺的口吻道出了卢里的白人思维惯性与现实冲突而产生的戏剧性心理反差:历来只有黑人为白人打工,现在他一个白人却要给黑人干活拿工资,这对他来讲无异于笑话。随后在与黑人日益加剧的冲突中,他的白人中心意识更加凸显出来。当三个黑人对露西施暴时,他的愤怒恰恰在无意中流露出了他对殖民主义的看法,“传教:那旨在把野蛮人提高一个档次的伟大工程到底留下了什么成果?他是一点也没看出来”[2]107。“野蛮人”和“伟大工程”都真实的反映出他头脑中根深蒂固的白人优越感和殖民主义思想。他将白人置于高雅文明的圣坛,而与之对抗的黑人则被贬低为“用怪诞的语言咕噜咕噜说着什么,就等着把他扔到开水沸腾的大锅里去”[2]107的野蛮人,是殖民主义无论何等伟大都无法使之开化的妖魔。第23章中,黑人男孩波勒克斯——即强暴露西的三个黑人之一——从窗外偷看卫生间里的露西,正巧被卢里撞见。卢里出自本能的愤怒言行又一次暴露了他的白人优越论和白人中心的思维惯性:“波勒克斯,这是什么混账名字!”[2]230“一见波勒克斯就让他怒火难忍:那双丑陋浑浊的小眼睛,那副傲慢无礼的神气,尤其是他居然像野草一样把自己的根同露西和露西的生活缠在了一起!”[2]232“混账名字”、“丑陋浑浊”、“傲慢无礼”和“野草”都明白无误的表明了卢里用殖民者的东方主义眼光对黑人进行的妖魔化的丑化和贬低。[4]65

此外,我们还可以看出,让卢里愤怒和难以容忍的不是这件事本身有多么恶劣,而是高雅圣洁的白人被如此丑陋、畸形、下贱、低劣的黑人所玷污而生发的难以遏制的耻辱和愤怒。于是,卢里用“猪猡”这个最肮脏的字眼骂波勒克斯,他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明白自己是什么东西!……野蛮人就该尝尝这个!”[2]230言外之意,在白人为尊的世界中,黑人作为野蛮人理应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现在他们竟胆敢冒犯白人,那他们就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在卢里与黑人的冲突中,他的白人中心主义思想就这样逐渐从他的潜意识中浮现出来。但是在殖民主义已然成为过去的时代,他这位殖民主义的遗老所顽固坚守的白人至上思想正在被滚滚前进的历史车轮一点点碾成碎片,他所留恋的白人对黑人呼来喝去、不可一世的日子也已经一去不返。

在集市上,虽然他只管“坐在一旁暖手。就像从前的时光:当老爷。不同的只是,他已经不能擅自对佩特鲁斯发号施令了。该干什么,佩特鲁斯就干什么。就这样”[2176。在这个“新世界”中,白人作为“老爷”、黑人作为奴性“属下”的权利关系已经被消解,黑人在社会生活中的主体性正在不可逆转的腐蚀着白人的中心地位。这是他作为白人的耻辱,但是还有更多更大的耻辱在等着他。

他卢里的女儿,一个白人的女儿遭到了三个黑人的强暴,而强暴行为又夹带着如此的仇恨和蔑视。“那些男人,他们玩弄着她的恐惧感,陶醉在她的恐惧之中,用尽手段来伤害她,威胁她,使她的恐惧感越来越深。把你的狗叫来呀!他们对她说,去呀,把狗喊来呀!没狗了?那就让咱们做狗给你看看!”[2]179此外,暴徒们把他烧伤,射杀了所有的狗,临走还把家里洗劫一空。而面对黑人的这种公然挑衅和侮辱,令他感到耻辱的是,他竟然束手无策:他年老无能,尚不能自保,也根本无力保护女儿;警察不能指望,露西又不愿将耻辱公之于众。他不能指望谁来将歹徒绳之以法,而只能消极的诅咒他们“无论在海角天涯都倒大霉”[2]120。此外,在露西遭强暴一事上,无论卢里如何怀疑和迁怒于黑人佩特鲁斯,他始终拿佩特鲁斯没有办法。“要是过去,早就可以从佩特鲁斯的嘴里掏出答案来了。要是过去,早就可以掏出答案,大发一通火,让他卷铺盖滚蛋,然后重新雇个人顶替他”[2]131。可是现在不行,“佩特鲁斯是一位邻居,……他按合同——不成文的合同——出卖劳动,而那合同中并没有规定,对他产生怀疑就可以解雇他”[2]131。更令他恼火的是,无论他是耐着性子对佩特鲁斯晓之以理,还是气急败坏的直接质疑,他甚至无法让佩特鲁斯对自己的不在犯罪现场和认识其中一个暴徒给他一个说法。佩特鲁斯始终以一种“若有所思”、“平静”[2]133的语气回应他,卢里作为白人的权威受到了佩特鲁斯不卑不亢的漠视。甚至当伤害露西的三个暴徒之一,黑人男孩波勒克斯出现在佩特鲁斯的晚宴上时,卢里同样也是毫无办法:露西不愿意继续追究这件事;男孩还不满十八,卢里无法叫警察抓他,也无法让法律惩处他。就这样,黑人对他作为白人的种种冒犯和蔑视将他一步步逼下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圣坛,逐入了一个无语、无助、又无奈的泥潭。所以当露西告诉他,她要生下强暴者的带有耻辱印记的孩子,还要不明不白的给佩特鲁斯当第三房小老婆时,卢里的白人中心已经彻底垮塌,他的耻辱也已无可复加。

“这多让人丢脸,”他开口说道。“那么高的心气,到头来落到这个地步,。”

“不错,我同意。是很丢脸。……从起点开始。从一无所有开始。……没有办法,没有武器,没有财产,没有权利,没有尊严。”

“像狗一样。”

“对,像狗一样。”[2]228

三、人类中心的消解

一切以人类的意志和好恶为转移,人类是至高无上的主体和核心,自然界的动植物等都居于客体和低等的位置。最初的卢里就是这样一个持人类中心论者。在他的眼中,动物和人类分属不同的级别,“并不一定更高级,但肯定是不同的”[2]83。因此,对于露西提出的“与动物分享人类的一些特权”[2]83的主张,卢里认为,等于“失去了自己的方向”[2]83。他同意教堂里神甫们的论断,认为“他们(狗)的灵魂是不完善的,……它们的灵魂同它们的身子紧紧捆住一起,身子一死,灵魂也跟着死了”[2]88。而对于露西“说不准自己到底有没有灵魂”[2]88的说法,卢里回答说,“这可不对。你就是一个灵魂。我们都是灵魂。我们还没生下来就已经是灵魂了”[2]88。这种理所当然、毫无逻辑的言论典型的代表了一切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人类至上的人类中心主义的思维方法。在以他为代表的人类中心主义者的眼中,动物,尤其是狗,只是“人类家具的一部分,是报警系统的一部分”[2]88。他们喜欢动物,是因为他们“喜欢吃动物的肉”,他们不过是喜欢动物的“某一部分”[2]92而已。然而,随着时问的推移和自身境遇的改变,卢里对动物不知不觉中改变了看法。“他觉得那狗的眼神里像是有一种可称之为聪明的东西,尽管那可能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2]96后一句话显示出他对动物的偏见依然存在,但他无意中流露的感情说明他对动物的看法已悄然发生了变化。“我是不是也得变变?……我是不是也应该变成像贝芙·肖这样的人?”[2]142暗示了他人类中心意识的松动和潜意识中的矛盾和纠结。他对佩特鲁斯用作晚宴佳肴的两只山羊的怜悯也呼应了他思想上的这种转变。他原本坚信动物的灵魂会随着肉体的陨灭而消失,而此时,他却希望羊“那无处置身的灵魂藏在暗黑的、苦涩的胆囊中”[2]139,这样,它们的灵魂就不会和它们的肉体一道被人类吃掉。此外,从遭到遗弃、面对死亡的狗身上,他看到了他作为人在命运面前的无助和死亡的耻辱。于是他在不自觉中抛弃了先前自高自大的人类偏见,将动物纳入了与他平等的地位。他亲自为那些遭到遗弃后被施以安乐死的狗进行火化,还尽心尽力地挽救狗的尸体的荣誉。他从高高在上的“神一样”的优越位置跌落到了“护狗员,狗的来世灵魂管理人,一个贱民”[2]163的地位。值得注意的是,人类中心的去除不是卢里发自内心的积极选择,而是他在环境和命运的作用下做出的无奈转变。“贱民”一词强烈的表达出他从尊贵到低贱的心理落差及由此而生的深深的耻辱和无奈。他对自己的自嘲式评价“愚蠢,傻气,头脑出了毛病”[2]164也揭示了他内心两股情绪的纠结:一方是人类中心意识的积习导致的羞耻和不甘,一方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理性的批判和摒弃。最后一章中他怀抱曼陀林,对着一群老弱病残的狗自弹自唱,是他在继男权中心和白人中心丧失后又丧失了人类至高无上的中心地位、沦落到与狗为伍的耻辱地步后为自己画的一幅自嘲式漫画。

总之,小说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伤情绪。一个一只脚已经迈入老年行列、但胸中却时时涌动着生命激情的白人男性知识分子,面对自己辉煌已去、魅力无存的现状发出了无奈的感慨。而这感慨中还强烈地包含着他对男性权势的不舍,对白人优越地位的留恋和人类至高无上地位的执迷。但是无论他多么心有不甘,这些二元对立的中心的消解却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男性之耻、白人之耻和人类之耻相互交织在一起,再加上贯穿小说始终的生命衰老之耻,一起构成了一个耻辱的天罗地网,使他既无法忽视又无处逃避。主人公卢里面对耻辱的种种挣扎反映了基本的人性,而这种无法逃避的生命之耻则反映了人的基本生存状态:人生活在耻中,耻无处不在。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为数不少的评论家都认为库切是用小说来讲述人类处境、现代社会中人的悖论的寓言故事,认为他是通过发生在南非或是其他地方、现在或其他时刻的具体故事来探讨人的本性、人的处境、当今社会中的冲突和矛盾等具有普世意义的主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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