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拾穗者》 外一章

王光中（安徽肥东县第二中学）

久久凝视着一幅画，却不敢轻易地动笔。我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我的娘亲们。

这幅著名画家米勒的经典作品，一直与我一茬一茬的小麦珍藏在一起，是我永恒的精神食粮。

因为不懂得画技，所以我无法诠释画家画作的主旨。午夜，顺手打开画页，灯下的那片麦地突然灼疼我的眼睛，泪眼扑簌。

面对三位专心拾穗的妇人，我想唤一声：“我的娘亲们——”

好似电影特写的镜头，人物全被定格了。可是秋阳把妇人们的头巾——红、蓝、黄全面映照，让我一个劲地目眩。从画面的左侧射来的光线，亦使妇人显得愈发结实和有忍耐力。而那高低不一的拾穗姿势，直叫人心疼。镌刻在脸上的岁月痕迹，虽然没有“透视”，但粗布衣衫和沉重木鞋却写满了苦难。

一根卑微的麦穗遗落在麦地，却让一只谦卑的手给小心地拾起。感谢土地的恩赐，给她们的生活滋养出一种敬畏的魂灵。

辽阔的麦地，与苍茫的天边连接，色彩多么的统一。然而，却有一种无限的荒芜感。

远处，金黄的麦垛又是那么扎眼。更远处，劳作的人影若有似无。

收回目光，再度审读。佝偻着脊背，以膜拜土地的姿势，将艰辛的生活进行到底。谁还在乎如我娘亲的三位妇人？

端详着米勒这幅传世的经典画作，我宁愿自己是个色盲，不识人间烟火。可是，黑夜赐予我一双火眼金睛，怎能让我熟视无睹，背叛生我养我的娘亲？

麦地，有一个家

麦地不大，但可以让一个家住进去，与小麦为邻。布谷鸟，是一个人村庄的信使。

父亲说，这块地不能丢啦，我最后的落脚就是这儿了。

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将鸡蛋摊面皮作为父亲最后在世日子的主食。父亲在战胜了胃病19 年后，终于挺不住了。小麦地，终究成为父亲的归宿之地。

生前，父亲最喜欢被小麦们环绕着，小麦是他钟情的庄稼之一。他深信，种下小麦，就有馒头和擀面条，甚至面疙瘩。

与小麦为伴，父亲知道就能每天见到他的亲人们。从麦粒入土到小麦成熟收获，麦地总能见到亲人劳作的身影。其实，父亲安眠于麦地，也是亲人们的精神家园。谁还不会惦念着他的好，并汲取他魂灵中的财富？

麦地里，有着这么一个家。孩子们就会多一份对家的牵挂。节假日就有了一个回乡的理由。

偏隅于麦地，父亲爱与小麦捉迷藏。父亲曾有交代，别浪费一寸土地，撒一层麦粒，让麦苗化作我的衣衫。只当麦子熟稔了，才凸显父亲的家高大。

独处着，父亲的家并不清冷。四季有花祭，四时有鸟唱。

而今，麦地的家已经成为我们温暖的精神之园。我们深谙：家在，麦子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