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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冷饮史话

2023-08-14李石

北京纪事 2023年8期
关键词:冰棍儿冰棍冰激凌

李石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大街上卖冰棍、冰激凌的冰柜也就摆了出来,这让我不禁回忆起自己的童年,花三五分钱买一根小豆冰棍的岁月。

中国是冰棍的故乡。早在3000多年以前,中国就有用冰解暑的记载。后来皇宫有用奶和糖混合制成的冰棍。到了元世祖忽必烈时代(大约700多年前),皇宫里又有了类似现在冰激凌的食品,叫作冰酪。那时,元朝统治者禁止王室以外的人来制作冰酪。直到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离华回国前,元世祖才让人把这种珍品的制作方法教给他。马可·波罗回去后,又把这种制作方法传给了意大利王室。意大利王室把这种方法保密了约300年,到1533年,法国国王和意大利人结婚以后,制作冰酪的方法,才由意大利传入法国。1777年美國纽约大街上才有了冰激凌广告。

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解暑食品是冰核。直到清代,每当盛夏到来之际,北京大街上还有人买冬天入窖保存下来的天然冰块、冰核。大约在1935年,北京有人想出了“绝招”:先把天然冰放进一个大木桶里,加入适量的食盐,这样的木桶就成了一个“土冷冻室”。再准备许多圆柱形小铁筒,每个小铁筒里都装满加了香料和糖的水,并插上一根木棍。然后把一个个装满糖水的小铁筒放进“土冷冻室”大木桶里,封闭起来冷冻。经过半小时后,小铁筒里的糖水就冻结成了冰棍。由于这种解暑食品很受顾客的欢迎,所以很快就在前门大街出现了专售冰棍的商店。

冰激凌

冰激凌正式引进中国是庚子年间的事儿,当时有不少“洋货”陆续传入北京,尤以冰激凌特别受到市民的喜爱。本来,机制奶油冰激凌只在大饭店里的中西餐馆有售,最早在室外的公共场所销售的应该是中山公园,食用者多是外交使节或摩登人士,但以其口味好、易制作,很快就流行开来。

20世纪30年代初,有人在前门大栅栏开设了北京早期冷食店之一叫二妙堂冷食店,开始自产自销“国产冰激凌”,但价格很贵,平民很少问津。北京夏天本身就有大量的藏冰,原料又只用鸡蛋、牛奶、淀粉、白糖。当时物价便宜,成本不高,利润相当可观,无论小商小贩,还是大、中字号的商家都有制作和销售。

机制冰激凌需要购入电机,成本太高,所以大部分北京的店面是用“手摇”法制作。找个大木桶,拾掇干净,桶里放上用于冷却的冰和食盐,中间再放一个马口铁桶,在桶盖上开个孔,一根插着叶片的轴通到下面,轴上有平齿轮,摇把上有竖齿轮,两轮相交,一摇手柄,轴即带动叶片旋转。然后把鸡蛋、白糖、牛奶、香料或果汁,还有淀粉(或藕粉)放进铁桶里,摇上半个小时左右,桶中的原料便已冻凝成浑然一体,成为可口的冰激凌了。

据民俗学家邓云乡先生在《云乡话食》一书中回忆,20世纪30年代,北京东安市场的起士林、国强,米市大街的青年会餐室,西单的中华斋、半亩园、滨来香、亚北号等十几家字号,都有很好的手摇冰激凌出售,不但店中零售,还可以整桶送到顾客家中,“腻、滑、凉、甜,入口即化,其味道比电机制造的冰砖等不知道好多少倍。”

当时北京走街串巷的小贩,专有叫卖冰激凌的,叫卖起来是这样喊的:“冰激凌,真叫凉,鸡蛋、牛奶加白糖!”还有的这样喊:“冰激凌,雪花酪,好吃凉的你就开口啵。”雪花酪也是老北京消夏凉食的一种,在制作方式上与冰激凌大同小异,区别主要在原料上,加鸡蛋、牛奶等摇出来的是冰激凌,单纯用开水冲淀粉汁摇出来的,没有黏性,则是雪花酪。比起冰激凌,北京制作雪花酪历史就久远了点,最早可以追溯到明代就已经有雏形,当时颇受老北京市民的喜爱。民俗学家王永斌先生撰文指出:辛亥革命前夕,崇文门外的花市和隆福寺庙会上就有一个小贩,推着一辆独轮小车卖雪花酪,深受市民欢迎。再往后,朝阳门外路北“刨冰王”、京北清河镇北头路东的“孙记自行车行”,卖的雪花酪都是用料讲究,口感绝佳,闻名遐迩。

吃雪花酪或冰激凌的“标准餐具”都是用小玻璃杯装,然后用一个铜片勺慢慢舀着吃。有不少旧京的回忆录,谈起这幕景象。

西单卖梨汤的造了

第一支冰棍

著名民俗学家石继昌先生在《春明旧事》一书中回忆,北京最早的机制冰棍儿,是西单北大街有光堂糕点铺所制的圆柱形冰棍,但土法制造冰棍的第一人,则是20世纪30年代在西单临时商场摆摊卖温热梨汤的王宝山。

王宝山是河北河间人,他当时年约60岁,面黑身矮,留着八字胡,穿着整齐,摊旁悬一小玻璃镜框,内有白纸黑字的“河间王宝山”的字样。他卖的梨汤选料熬制非常考究,有清热润肺、止咳祛痰的功效,在京城十分有名。梨汤的销售旺季是在秋天和冬天,而在缺梨的夏天,王宝山就自制冰棍儿以维持生计。他把整块的天然冰砸成碎块,在大木盘里码放整齐,再把数十个用白铁做成的直径两厘米、长约15厘米的圆柱状冰糖模子插进碎冰块中间,再把预先做好的冰棍儿原料——糖水加香精,一个一个地灌入冰糖模子,每个模子中放一根小木棍或竹扦,借助四周冰块的寒冽,模子内的糖水很快就凝固成型,土法冰棍就这样做成了。

这种冰棍吃起来犹如嚼冰,口感远不如冰激凌和雪花酪,但一来食用方便,二来透着新鲜劲儿,所以颇受孩子们的喜爱,争相前来尝新。每天午后能卖出一二百根,当时北京人口稀少,这个数字也就颇为可观了。

不过在这之后,冰棍在北京依然少见。1949年以后,一到夏天,市面上多见的还是冰激凌,而制作冰激凌的主要方法依然是靠手摇,只是在“工艺”上有所改进。过去是摇手柄,现在是用一条皮带绕过中间轴,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拉皮带以带动中间轴转动,使大木桶中间的铜制小桶在冰块中间飞速地来回旋转,小桶里的冰激凌原料由于离心力的作用,被甩到桶壁上,快速凝结成冰霜。待冰霜越积越厚,就用木铲子刮出来,放进小碗里,供顾客食用。后来又有聪明的小贩开动脑筋,利用废旧自行车的大轮盘、链条和飞轮制成半机械化的手摇冰激凌机,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

20世纪50年代初,北京最有名的冷饮店在王府井大街百货大楼的对面.那里有一家音乐书店,邻旁的冷饮店,装修采用欧式风格,全部都是“火车座”,经营的品种有冰棍儿、冰激凌、冰砖和汽水。当时一份冰激凌人民币两角钱,一个冰砖4角钱,都是顾客点好单后,由营业员送到座位上。熟悉当时物价的朋友都知道,这个消费水准,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负担得起的。所以在一般人家的童年回忆中,丝毫没有冰棍和冰激凌的踪影。吃冰棍儿、冰激凌那都是老北京殷实家庭的往事。

冰棍的普及

20世纪50年代末,花样、口味繁多的冰棍,从一般人不敢问津的东西,逐渐变成了北京劳动人民最普通的夏季饮食。(1959年6月28日《北京日报》2版,《暑天话冷食》)

那时,常见的大多数是一位穿着白色围裙的老奶奶,推着一辆嘎悠嘎悠乱响的四轮小车走街串巷,车上放着个白色的木头箱子,上面盖着厚厚一层棉被,箱体用红色油漆写着“冰棍”或“雪糕”两个字——“雪糕”还常常简化成“彐糕”,是真正的错别字。

这是1950年代生人童年的回忆。其中记忆最深的冰棍只有两种:小豆冰棍和大红果,都是5分钱一根。小豆冰棍是长方体的,很香很糯,咬一口,满嘴都是豆香。当时的大红果冰棍酸酸甜甜,特别有北京风味儿,有许多北京人爱吃。再后来出现了大雪糕,一毛钱一根,长方柱形,顶部有个圆圆的尖儿,奶味浓郁、香甜可口。再后来就出现了北冰洋双棒。迄今老北京在路上看到双胞胎,还会习惯地说“双棒”呢。北冰洋还有一种冰砖,没有可以拿捏的棍,就那么四四方方的一块,包装纸上有只北极熊,是那时的奢侈品,价格贵,也更好吃一些。

1970年代末1980年代初,改革开放开始,随着冰箱的普及,各家各户开始自制冰棍,把兑好的果汁灌进模子里,放进冰箱冷冻,再拿出来嘎吱嘎吱嚼着吃,但味道怎么都不如街上卖的好。

20世纪90年代初有了“塔糕”和“雪人”了。塔糕的形状有点儿像没有尖顶的大雁塔,以小豆口味为主,流行了一两年就消失了;雪人现在还有的卖,下面是白色的牛奶味道,嘴巴眼睛和头发是巧克力味道,跟过去的冰棍比口感更柔软,在刚刚出现的时候,孩子们都争先恐后抢着买。这之后,北冰洋的袋装冰激凌、苦咖啡、新大陆香芋冰激凌、蛋卷、梦龙……都曾经在市场上红极一时,陪着我们度过了越来越热的北京夏天。

但也就从那时起,再也看不见那些推着四轮小车售卖冰棍的老奶奶们,街上的冷饮摊,便开始固定摆放和规范化,花花绿绿的、以各种知名冷饮商家冠名的冰柜,透过顶部可推拉的玻璃柜门,能看见冰柜里各式各样、种类繁多的冰棍,堆得满坑满谷的。而大部分老百姓的购买方式也从一次买一两根变成了“批发”:以便宜的价格一次买一大盒,拿回家放在冰箱里慢慢享用。不过我还是不时地怀念那些卖冰棍的老奶奶们;怀念她们的小推车;怀念车上雪白厚实的大棉被;怀念她们悠长的叫卖声“小豆—冰棍”;怀念她们手拿着装满钢镚儿的钱袋;怀念那些已经不在的平房和胡同。天气還是逢夏天照常的热,人们还是照常的吃着冰棍、冰激凌。但过去的冰棍、冰激凌却不会在记忆里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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