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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禺戏剧中黑夜意象的延续与重构

2023-08-10池楚昀

文学教育 2023年7期
关键词:曹禺黑夜意象

池楚昀

内容摘要:曹禺的戏剧《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是中国现代戏剧史上十分出彩的四个剧本,在这些作品中剧作家都选用了“黑夜”作为戏剧环境。“黑夜”作为中国文学中的传统意象,有着丰富的象征意味,在曹禺的剧作中这些象征性得以延续的同时,也衍生出了新的内涵。选择“黑夜”作为戏剧的环境,不仅是受了到时代社会环境的影响,同时也受到了剧作家自身创作出发点的驱动。环境与戏剧中的人物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环境的选择对戏剧冲突、情节发展、主题表达、舞台呈现都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关键词:曹禺 戏剧环境 黑夜 意象 现代话剧

回顾整个中国现代戏剧史,曹禺无疑是举足轻重的一个存在。他的代表作《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等,推动了中国现代话剧剧场艺术的确立,并在中国观众中扎根,促进中国现代话剧走向成熟。

戏剧不同于小说,作为一种可以被搬上舞台的艺术,在表演时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上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因此剧本的创作要想在有限的时空内最大限度地冲破艺术形式的束缚,充分发挥戏剧的表现力,环境便显得尤为重要。不同的环境所产生的戏剧氛围不同,对于人物、情节、主题等的表现都有着不同的影响。在曹禺的代表剧作中,戏剧冲突较强烈的情节常常被设置在“黑夜”这一环境中。“黑夜”是自然规律作用下的一种外部环境,也是中国文学中的一个传统意象。在曹禺的戏剧创作中,“黑夜”这一意象的内涵得到了延续,同时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重构。

一.“黑夜”所蕴含的内涵

“黑夜”这一意象在中国古代文学中就被广泛运用,尤其是宋代。据粗略统计,宋词中“夜”意象就出现有八千多次,以致宋词有“夜文学”之称[1]。有学者提出明清小说中出现了“夜化”叙事倾向,运用黑夜所带有的独特朦胧审美特质来提升小说的叙事意趣,黑夜所带有的遮蔽性使情节合理化,一些志怪小说也常用黑夜来营造恐怖的氛围[2]。

现代文学中不仅沿用了“黑夜”这一意象,还在不同的文学话语中延伸出新的内涵。

(一)苦难与死亡的悲剧意味

文学作品中常将苦难与死亡和黑夜联系在一起,鲁迅的小说《祝福》里祥林嫂孤独地走向死亡的雪夜,《药》中华老栓为小栓寻药的黑夜,都是人物苦难的一种外化表现 ;郁达夫的《茫茫夜》也直接以黑夜命名,以此来暗示主人公悲惨的灵魂世界。与象征着希望的光明相反,黑夜以其特有的神秘性和朦胧性营造出一种悲凉、凄楚、绝望的氛围,将人物命运置于这样的环境之中,一种悲剧之感便油然而生。

《雷雨》中几条年轻的生命都戛然而止于一个暴雨雷鸣的夜晚,他们本是无辜的,但都没逃过悲惨的结局,而造成这些悲剧的上一代人仍都活着,这一对比加强了戏剧性,丰富了主题层次。《日出》里陈白露死前说了这样一句话“太阳升起来了,黑暗留在后面,但是太阳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睡了。”[3]出身书香家庭却跌入金钱陷阱的她一面厌倦着“上流社会”的尔虞我诈,鄙夷着周围的一切,一面又无法放弃追求舒适而刺激的生活。内心的善良和对自由的憧憬与她寄生虫般的生活相互矛盾,她孤独、痛苦,却没有勇气投奔光明,于是在赖以寄生的潘月亭破产后,带着对自己和社会的绝望走向了死亡。那些生活在下层社会的“不足者”就像是黑暗中的“小鬼”一样,看不见希望和光明,只能被吞噬在无边的黑夜之中。这里的“黑夜”是肮脏、腐朽的势力笼罩下那些小人物看不见希望的悲惨命运。《原野》中的三幕都发生在一天夜里,主人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复仇,可是复仇的对象已经死了,为了完成复仇,他必将杀死一个无辜的人。让一个无辜者为封建腐朽的宗法伦理观念偿命,这就奠定了戏剧的悲剧基调,整个故事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恐怖气息,这种氛围正是通过环境来营造的。

(二)孤独苦闷的内心和氛围

黑夜是自然规律运行的一个环节,到了夜晚,万物静籁,没有了白日的喧嚣与热闹,夜晚的宁静透出了一股悲凉和孤独,也正是人物内心氛围的外化表现。例如,李白的《静夜思》,虽然是在写景,但在寒冷的季节中,夜深人静之时,诗人漂泊他乡的凄凉孤寂之情便被烘托出来。

《雷雨》第三幕中周繁漪在鲁家的窗外看见周萍和四凤私会时,没有直接对繁漪的内心进行描写,而是通过环境映衬人物的神态来进行表现。“一阵风吹开窗户,外面黑黝黝的。忽然一片蓝森森的闪电,照见了繁漪的惨败发青色的脸露在窗台上面。”[4]她把周萍视为救命稻草紧紧抓住,试图拯救自己,可她的希望一点点被熄灭,最终剩下绝望,就像黑暗环境中看不见的光亮一样,人物内心的情感不言而喻。同样,《原野》中第三幕的第一景到第四景,也以夜半一时后、夜二时半、夜三时、夜四时半几个不同时间点下环境的变化来隐喻仇虎的内心变化。景物的变化与黑暗的不变形成对比,这样一种幽森恐怖的氛围正映照仇虎内心的恐惧与疯狂,他的精神也在黑暗中逐渐走向崩溃。

通过外部环境来营造氛围进而表现人物内心是文学中常用的一种手法,这里的黑夜已经不仅是外部的自然环境,更是他们的内心环境,在戏剧的发展中二者相互融合,成为人物形象塑造的一部分。曹禺运用这样的方法来进行戏剧创作,大大开拓了作品的表现力。

(三)通往光明的理想寄托

在中国文学中,黎明常被视作希望的象征,而黎明到来之前的黑夜,虽然看不见光明,但在一些作品中,有时也隐含着“希望即将到来”的意义。因此,“黑夜”也被寄托了一种通往光明的理想。例如顾城的代表作《一代人》,短短两句诗,不仅表达了对过去那些黑暗的反思与否定,更寄托了对光明未来的追求和向往。

《雷雨》中,天亮之后四凤或许已经与周萍私奔,又或许与鲁侍萍离开周公馆这是非之地回到济南,周家也即将要搬离,过去的一切将继续被尘封,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在那個夜晚的悲剧发生之前,人物的内心也曾是抱有希望的——黑夜过后也许一切事情都会得到解决。《日出》中的四幕剧都发生在日出之前,戏剧的大环境是在黑暗之中,但是剧作家在创作时却安排了象征着希望的打夯工人,他们虽然没有正式出场,但每天打夯的号子声都会伴随着日出出现,像是带来了光明。太阳虽还未升起,但黑暗总将会过去,黑夜虽然漫长,却也是光明来临的前兆。《北京人》中的第三幕第二景同样是发生在一个深夜中,那“是黎明以前那段最黑暗的时候”。这是曾家历史中最惨痛的一个夜晚,因为再过几个时辰如果无法还清债务,曾老太爷“那漆了又漆,朝夕相处,有多少年的好寿木”就要拱手让给别人了[5]。而此时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江泰的身上——他提出要去找自己的朋友公安局局长交涉借款,但却迟迟未归。曾老太爷心中焦灼难耐,这紧张之中却也透有一丝希望的曙光——如果江泰能把钱借来,那么问题就可以解决,棺材也就不用交给杜家。即使“是黎明以前那段最黑暗的时候”,也被寄托了希望,彼时的黑暗无比难耐,却也有迎来光明的可能。

“黑夜”的这一层象征意味,颠覆了它在文学作品中的传统内涵。“黑暗”与“光明”这两个看似相悖的概念被投注到同一个意象中,这种意义的重构为作品的思想表达平添了一种可能,也使文学语言的蕴藉性更加丰富。

二.“黑夜”意象的成因

选择“黑夜”作为戏剧的外部大环境,受到了剧作家自身家庭环境和社会经历的影响,可以说“黑夜”是一个象征着时代大环境的整体意象,将戏剧冲突置于其中,现实主义色彩便更能体现出来。此外,从小受戏剧文化熏陶的曹禺深受西方戏剧艺术的浸染,同时又扎根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由此形成的独特戏剧美学观使其要求戏剧中的环境无论是在艺术表现还是主题内涵上都能够服务于剧本。

(一)社会和家庭的影响

二十世纪的中国正处在新旧交替、内外交困之中,多方的矛盾复杂交织。曹禺出生在一个封建没落的旧式官僚家庭中,物质条件较为优越,但家庭环境和氛围却并不和谐美好。他的父亲万德尊是一个在官场上软弱无力,在家里却严厉专制的大家长,常常将在外受的气撒在仆人或子女身上。他曾回忆起父母一起在家抽鸦片的情形,形容自己的家“沉静得像座坟墓”(《我的生活和创作道路》)。沉闷的家庭氛围给了曹禺很大的影響,可以说他的成长环境就像是“黑夜”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这样的人生经历使他对封建旧家庭和社会中存在的种种不合理的制度和现象,以及这些不合理给人带来的伤害有着较为深刻的了解。

作品是作家人生经历的一面镜子,曹禺的许多作品中都有他自身的影子。因父亲的突然离世而经历了家道中落的曹禺,比许多年轻人更能体会到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雷雨》中封建家庭里人性的悲剧,《日出》中“损不足以奉有余”的不合理现象,《原野》中封建宗法思想笼罩下农民复仇者的心理悲剧,以及《北京人》中封建主义精神统治对人的吞噬,都是二十世纪中国社会的现实写照,这些具有悲剧意味的主题也奠定了戏剧的基调——那便是黑暗。因而,将情节冲突置于“黑夜”这一大环境之中,与作者的创作意图不谋而合。

(二)艺术观念的借鉴

曹禺在年少时就常跟随继母去看戏,从各式各样的地方戏到当时流行的文明新戏都有所涉及,这潜移默化地培养了他对戏剧的兴趣。进入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后,在导师的引导下他开始熟悉西方戏剧,不仅通读了《易卜生全集》,还研读了希腊三大悲剧家、莎士比亚、奥尼尔、霍普特曼等的剧本,再后来他又接触到契诃夫的戏剧[6]。可以说曹禺受到了西方戏剧艺术很大的影响,但为了使话剧这一舶来品在中国的土壤中扎根,他又做了许多民族化的尝试与努力。在吸收了西方戏剧艺术与民族古典文学的营养的同时,他又从自己的个性出发,形成了独特鲜明的创作风格。

“诗意化”是曹禺戏剧一大创作特点。著名美学家苏珊·朗格提出“就严格意义而言,戏剧不是‘文学”,“戏剧是一种诗的艺术,因为它创造了一切诗所具有的基本幻想——虚幻的历史。它具有一种幻觉经验的结构,这正是诗作的文学产物。然而,戏剧不仅是一种独特的文学形式,而且也是一种特殊的诗的表现形式。”[7]在创作时,曹禺常常认为自己不是在写剧本,而是在写诗。他的剧作像古典诗歌一样运用了大量的意象,这些意象以其丰富的内蕴引发读者的联想,将读者的想象力和理解力纳入戏剧的审美过程,戏剧的主题表现空间继而被不断扩大[8]。种种具有暗示性和隐喻性的意象被镶嵌进戏剧中,产生了寓意深厚的戏剧氛围,景中有情,情景交融,意象与意境交叠融合、相辅相成,便产生了诗意的审美效果。“黑夜”既是有着丰富象征意义的意象,同时作为环境又可营造出良好的氛围,对于戏剧的“诗意化”表现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受到古希腊悲剧的影响,曹禺不喜欢中国传统戏曲中那种“大团圆式”的喜剧结尾,反而更倾向于现实主义悲剧的创作,人性的表现和人物命运的思考成了剧本创作的重点。十八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狄德罗认为“人物的性格要根据他们的处境来决定。”[9]1935年,南开新剧团根据莫里哀《悭吝人》改排的《财狂》上演,曹禺撰写了一篇名为《在韩伯康家里》的文章,分析了戏剧中的人物与戏剧环境之间的关系,他指出人物的形象需要依托环境平台来实现,而外部环境正是人物的舞台[10]。他深刻认识到戏剧环境对于人物的影响,而人物作为戏剧主体,他们的行为语言又牵动着整个情节发展的走向,这样说来戏剧环境对整个戏剧的表现都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黑夜”所带有的恐怖、悲凉、紧张感,渲染了一种悲剧氛围的同时,也可以视作是人性丑恶和人物不幸遭遇的一种象征和隐晦,这样的环境为现实主义悲剧的表现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舞台。

三.“黑夜”的文本意义

(一)融入戏剧使情节合理化

任何人物都是在一定的环境中活动的,戏剧情节也是在一定的环境中发生的,如果特定的人物和情节出现或发生在不相适应的环境中,戏剧发展就失去了合理性。在艺术形式较为单一的话剧中,环境很多时候不仅是作为一种背景,而是融入其中,成为情节发展的一部分,甚至成为情节中的关键因素。

《雷雨》中戏剧的高潮从在鲁家的一幕开始——周冲来到鲁家送钱,希望四凤可以去读书并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料却被鲁大海泼了一盆冷水。周冲心中的幻想渐渐破碎,这为他在第四幕中说出“我好像并不是真爱四凤”这样一番话作了铺垫,并成为激怒繁漪的一根导火线。周萍来鲁家与四凤私会的情景被跟来的繁漪看见,又被鲁大海等人撞见,这使后来的情节中繁漪的疯狂、鲁大海的愤怒、鲁侍萍的痛苦都变得更加合理。如果不是在夜里,周萍不会赶在天亮前偷偷来找四凤,繁漪也可能不会那么顺利地悄悄跟来到鲁家不被发现,并导致周萍与四凤的私会被撞见。在这其中,黑夜已然成为推动情节发展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在《原野》中“黑夜”是仇虎复仇计划中重要的一环,他潜意识中认为杀人这件事违背良心的、是不善的,因此不敢在白日里光明正大地去复仇,只能借着夜晚的黑暗偷偷行事。也只有在夜里,人们都进入了休息状态,焦母才能笃定仇虎在床上,并试图用棍棒敲死他,最终导致误杀自己亲孙子的悲剧发生,推动戏剧冲突达到高潮。

(二)戏剧小环境与时代大环境的镜面折射

十九世纪中后期,恩格斯在《致玛·哈格奈斯》的信中提出了“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一重要的命题。所谓典型环境,是指充分反映现实关系真实风格和特征的人物生活環境,主要包括在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现实关系总情势,以及这种历史环境所形成的个人生活的特定环境”。所谓“社会现实关系总情势”,包括现实关系的真实情况和时代的脉搏和趋势两个方面[9]。

无论是《雷雨》、《日出》、《原野》还是《北京人》,都是时代的脉搏和动向的写照,具有浓厚的社会写实色彩。曹禺在谈《北京人》的写作时说到“创作总是有现实生活依据的;但是,它又不是简单地按照现实那个样子去写。”“我常说,我十分熟悉我剧中的人物,但这并不等于说我写的就是生活中熟悉的某个人。”[5]戏剧中的人物和背景并不特指某一人物某一场景,他们更多成为了一种文化符号,是典型环境和典型人物,剧作家试图通过戏剧中的小环境来折射整个社会大环境。“黑夜”也不仅是戏剧中的环境,而是整个时代的大背景。

关于《雷雨》的写作意图,作者说它是在“没有太阳的日子里的产物。”[3]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正处于半殖民地半封建时期,北洋军阀混战、外敌入侵,从西方传来的启蒙主义思想激荡着一批先进知识分子的内心。“解放思想”,“推翻旧制”,“救亡图存”“民主独立”等口号一遍遍回响着。腐朽落后的封建宗法观念和先进的民主解放思想相对峙,外来的西方文明和本土的中国文化相碰撞,整个社会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彼时的中国就像笼罩在茫茫黑夜之中,看不见光明,却在等待着日出。

(三)有限时空中最佳的戏剧舞台呈现

戏剧是一种能够被搬上舞台的艺术,但舞台的空间有限,表演的时间也有限,在有限的时空中呈现最好的舞台效果虽然主要是戏剧导演的工作,但剧作家在进行剧本创作时也会有意识地考虑到这一点。除了创作剧本外,曹禺也有着戏剧表演的经历。在进入南开中学后他就参加了南开新剧团,先后参演过许多国内外戏剧,这些经历使他懂得舞台。他十分看重自己的剧作被搬上舞台后的呈现,在《<原野>附记》中,他就这部戏剧的演出困难提出了两点思考,并表示“如果这幼稚的剧本能荣幸地为一些演出的朋友们喜欢,想把它搬上舞台,我很希望能多加考虑,无妨再三斟酌这剧本本身所有的舞台上的‘失败性,而后再决定演出与否,这样便可免去演后的懊悔和痛苦。”可见在戏剧创作过程中,他就对作品被搬上舞台后的呈现效果有所思考。选择以“黑夜”作为戏剧环境背景,在舞台呈现上至少有三点益处。

其一,可以更好地配合其它舞台要素的呈现。在剧场艺术中,舞台的呈现不仅要有演员的表演,还要灯光、音响、道具等多方面的配合,“黑夜”可以营造一种朦胧神秘的氛围,并且使舞台底色更加干净简洁。在《原野》中我们可以看到外景变化丰富,布景、灯光都相当地繁重,第三幕中还出现了各种幻相和持伞提红灯的人,如果舞台的底色过于明亮,那么场景中的色彩都会被弱化,与不断变化的外景叠加,还会使布景和灯光显得更加繁重。此外,黑暗的氛围可以让复仇的恐怖与森林的幽暗更加清晰可感,配合了戏剧内容的表现[11]。

其二,淡化背景强化戏剧冲突。从艺术上来说,黑夜就像是一张天然的幕布,当其他的一切事物、景物在黑暗中朦胧,人物的言行、故事的情节就成为关注的焦点,背景被淡化,借助某事物的移动来牵动观者的视线,使之成为前台现象,戏剧冲突被放大,作者想要表达的事物便能迅速直观地传递给读者和观众。

其三,使观众获得更好的感观体验。当戏剧环境为“黑夜”时,为了营造出一种夜的氛围,舞台的灯光会配合调暗。周围环境的黑暗与追加给演员身上的灯光形成一个较为强烈的对比,观众的注意力能更好地被演员的表演所牵动。当身处黑暗中,人们的视觉无法纵览一切时,听觉就会被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这时再配合适当的声音效果,观众的感官便能得到强烈的刺激,达到最佳的视听效果,获得所谓的“沉浸式体验”。

“生活的感受终于化为舞台形象,或者写到剧本里,是要经过许许多多的过滤、透视,经过蒸腾,或是说发酵才能实现的。”[5]戏剧环境的选择便是“蒸腾”“发酵”的一个重要环节,戏剧中的各个要素相互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才显得完整。因而,不能将戏剧的环境仅看为是一个孤立的背景。“黑夜”在曹禺的剧作中不仅是一个环境背景,更是推动情节发展、构成剧本完整性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作为一个传统意象,它以自身所带有的丰富象征性为作品增添了多层次的内涵。将一个意象作为戏剧环境,或者当戏剧环境成为一个整体意象时,剧作的表现空间就得到了新的开拓。“黑夜”意象在曹禺戏剧中的延续和重构,彰显出了一位优秀的剧作家艺术观念的革新与创作技巧的成熟。

参考文献

[1]吴慧媛.李清照词的夜意象[J].文教资料,2015(18):6-7.

[2]张敏.中国古代小说“夜化”叙事倾向研究综述[J].湖北工程学院学报,2019,39(02):55-58.

[3]曹禺.日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52-185.

[4]曹禺.雷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113-188.

[5]曹禺.北京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160.

[6]钱理群,吴福辉,温儒敏.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7]宁殿弼.论新时期探索戏剧艺术形式的创新[J].艺术百家,2011,27(05):137-144+178

[8]刘家思.象征性环境与剧场性张力——曹禺设置戏剧情境的剧场性追求之一[J].四川戏剧,2006(06):25-28.

[9]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第五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235-236.

[10]张红星.论戏剧人物形象与舞台环境的关系[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37(05):186-189.

[11]刘家思.论曹禺戏剧场景的色彩艺术及其剧场性追求[J].四川戏剧,2020(07):21-29.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苏师范大学研究生科研与实践创新计划“曹禺戏剧中的‘黑夜环境选择研究”(编号:2022XKT1270)的项目研究成果。

(作者单位: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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