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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伊德人格结构理论视角下的《孤寂在棉田》解读

2023-08-09张梦婕

剧作家 2023年4期
关键词:泰斯商贩棉田

张梦婕

摘 要:《孤寂在棉田》是法国现当代剧作家科尔泰斯的作品,独特的戏剧语言历来是他最显著的创作特色。本文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角度,揭示科尔泰斯创作的深层心理动机在这部作品中的投射,用人格结构论拆解作品中买卖双方的博弈,实为一种特殊的独白形式,是作者潜意识精神活动通过艺术创作进行的自我表达。科尔泰斯用交易的形式呈现人在文明教化中的深度分裂,以及围绕欲望展开的自我博弈。

关键字:弗洛伊德;人格结构论;科尔泰斯;《孤寂在棉田》

贝尔纳-玛丽·科尔泰斯被认为是法国现当代最重要的剧作家之一,但国内读者对这位西方剧作史上的重量级人物却知之甚少。科尔泰斯作品最显著的特色就是他独特的戏剧语言,尤其是对独白的使用。玛丽-克洛德·于贝尔曾提到,“科尔泰斯终生致力于挖掘独白这种戏剧话语形式的无限可能性”[1]。在他众多大量运用独白的作品中,《孤寂在棉田》显得有些特别。该剧只有两个角色,每人18段“准独白”[2],皆为晦涩、诗性、哲理度极高的戏剧语言。但历来从学者和舞台创作者的角度,都将商贩与顾客之间的交流作为对白来看待和处理。在此前提下,《孤寂在棉田》中买卖双方的交易物究竟是什么成为一个难解之谜。但如果将《孤寂在棉田》中两者的博弈视作一种特殊的独白形式,也许能回答这个问题。

弗洛伊德认为,“就伟大的艺术作品而言,不利用精神分析学,有些方面就永远不可能被揭示出来。”科尔泰斯的剧作无疑属于伟大的艺术,而作品恰恰是艺术家创作意图和情感活动的有力表现。在作品的显性文本中由表及里逐层深挖才能找到隐藏其中的潜在文本,达到对艺术家及其作品的深度理解。作为一种特殊的精神活动,艺术创作是艺术家精神建构和思想表达的过程,其来源可能涉及艺术家被压抑的欲望,并在创作中被符号化地表现,造成观者理解意义上的缺失,但也同时勾勒出缺失的轮廓,以提供观者追溯其表象之下内容的线索。

一、创作动机:找寻自我的漫长之旅

科尔泰斯出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法国中产家庭,十岁被送入冉森派寄宿学校学习,从小受到正统而规整的教育。冉森派信奉原罪说,寄宿学校的宗教氛围又十分浓厚,提倡宗教读物,强调虔信品德。从“自我”的人格发展来说,“本我”所受到的抑制显然是很强大的。科尔泰斯成年后中途辍学,去往纽约旅行,在那里接触到美国六十年代的特殊文化语境,并在回国后开始投入创作。科尔泰斯的前期作品被认为是“在先锋文艺潮流影响下的产物,情节跳跃、闪回、拼接,是非线性而碎片化的”[3]。他对这些作品并不满意,甚至拒绝承认,直到逝世后这些作品才被陆续出版。1975年因抑郁试图自杀前的三年他都没有作品问世,但这空白的三年之后,迎来了他创作上的集中爆发。之后的作品焕然一新,甚至表现出一种古典主义的美感。

科尔泰斯热爱旅行,其对异质文化的执着被投射进他成熟期的所有重要作品中。科尔泰斯曾在二赴塞内加尔前给友人的信中说:“我以为那是我的根之所在,我回去看,但我又一次发现我的根不在那里,于是我回到此地,慢慢地重新想象我的根在哪里。”[4]科尔泰斯成年前生活并不动荡,他的不断行走和冒险更像是对自我的探索和重构。而作为一个艺术家,艺术创作显然是将这种探索和思考的过程由内而外的最佳途径。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法国虽然受到美国同性恋平权运动的影响,在制度上逐渐放松了对同性恋群体的处罚力度,但文化大环境的制约仍有很大影响,直到1982年才废除制裁同性恋的法案。让-马克·朗特里曾结合精神分析理论和科尔泰斯从非洲寄给亲友的信函分析《黑人与狗之战》中白人姑娘对黑人Alboury的爱欲源自于科尔泰斯潜在的同性之欲。并且,科尔泰斯对非洲及黑人文化的偏好也处处见于其作品。从当时的社会语境来看,白人青年科尔泰斯的真实“自我”很难得到正常的展现,由此产生相关的创作冲动,在作品中隐晦地袒露成为一条释放的路径。

二、戏剧人物:“本我”与“自我”的角力

法语是科尔泰斯的母语,法语中亦有“贩卖/交易”一词,但剧作开篇他却选择了英语的“DEAL”作为题眼。除了“交易(尤指贩毒)”英语单词DEAL另有“成交”的意思,也常在口语中用作“交易达成”的口头表述。剧本伊始这段说明性的文字,是除36段准独白以外唯一的讯息,更显出其特殊的地位。这段文字是针对剧本中“贩卖”一词的界定,“贩卖就是对严格控制或禁止的物品进行一场商业交易,它是在中性的、不确定的、不可预见的场所成交的……”[5]从字面解读,此处的贩卖显然意指“不被允许的商品”,再结合剧中反复出现的“欲望”一词,综合理解就是“不被允许的欲望”。不被允许的欲望意指在世俗或宗教意义上并不道德,甚至是一些惊世骇俗的存在,从弗洛伊德人格论的角度就是代表“本我”,是最原始的欲望。剧本中那个高处亮着的一扇窗户意指符号化的“超我”,代表社会规范和伦理道德,而“自我”就是此时此刻的黄昏偶然闯入潜意识的这位顾客。

按照弗洛伊德的人格结构论,“本我”是最深层、最原始也最不易接近的,代表了混乱的潜意识。“本我”是人类最本能的欲望,没有善恶也无谓道德,只服从于快乐原则。“本我”在人类社会化的過程中逐渐受到压制,从而发展出符合社会基本标准的“自我”,在某些文化语境中譬如宗教教义、社会制度、家庭伦理等的制约下,还可能产生代表“理想中自我”的“超我”,不断监察“自我”、压制“本我”,以实现“更完善的人格典范”。“本我”与“自我”之间始终存在一种特殊的联系,因为两者本是一体却又始终对立。欲望虽然受到压制,但并不会消失,只能进行转化,经常披上伪装的外衣寻找突破口,有些成了梦境,有些成了艺术,有些则成了时不时一闪而过的那些“恶念”。

从这个角度再看剧本开篇这段说明性的文字,“中性的、不确定的、不可预见的场所”很接近人的潜意识形态,因为不管梦境、艺术还是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都不受控。而“不分时刻,无论白天黑夜,在法定商业地点及营业时间之外任意进行,但总在它们歇业时”这句可进一步论证,因为人的潜意识通常只在无意识或接近无意识状态时才得以浮出水面。“交易”既是文眼,自然贯穿全剧,也是作者表达的核心。“本我”与“自我”的交易涉及最基本的哲学命题,即自我认知。弗洛伊德在对精神病患者进行治疗的时候,发现患者的“自我”会自动抵抗“本我”,建起牢固的防御高墙,阻止那些被压抑的欲望进入意识层,而清醒时则表现为自责和自我惩罚。而正常人也一样有着类似的压抑,只是能运用心理机制去调和两者的冲突,不至于致病,但对这些欲望和压抑通常不愿宣之于口,因为“自我”是理性的,加之“超我”赋予的世俗羞耻感,更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但日常生活中,“本我”与“自我”却常常会在“中性的、不确定的、不可预见的”时候发生角力。“本我”被压抑得越深,积聚的能量就越大,会通过遗忘、梦境、艺术等方式来获得释放,而无法协调时,则表现为精神疾病。更多的时候,“本我”与“自我”在某一微小的时刻进行着无声的交锋,前者压倒后者就会发生感性的放纵,后者压倒前者就产生理性的克制。两者胶着不下即表现为焦虑和痛苦,甚至短暂地触及神经官能症。《孤寂在棉田》中商贩与顾客这场关于自我认知的博弈就是作者眼中始终无法达成交易的心灵之殇。

三、交易的形式:对话与攻防

弗洛伊德在《释梦》中用《俄狄浦斯王》和《哈姆雷特》作为案例来解释观众从“弑父”主题的悲剧中获得快感的心理机制,源于人类的“俄狄浦斯情结”被艺术家用具有丰沛审美力的创作经过伪装后表现出来,既让观众享受到曾被压抑如今间接释放的愉悦,又维持了现实意义中的伦理道德。“超我”是经过长期固化而成的,人们无法允许自己被如此赤裸地呈现,原始的情结必须经过高明的艺术处理才能使人获得审美的快感。

《孤寂在棉田》将作者的困惑与思考用两个角色进行呈現,并以“交易”的形式作为伪装,可能源于同样的创作机制。艺术创作就是艺术家的白日梦。汉斯·萨克斯说,白日梦是由两个不相等的部分组成的,一个是遵循现实原则支配、与观众产生联系的部分,另一个则是想方设法将潜意识带入的混乱的、没有秩序性和连贯性的部分[6]。因此,《孤寂在棉田》的文本显得抽象、跳跃而具有诗性。科尔泰斯就是弗洛伊德定义的“杰出艺术家”,能够巧妙地表达自我同时精心修饰,使作品既带有极强的个人印记又能被广泛欣赏。

商贩与顾客的交易通过对话来完成,有几个始终处于焦点、反复出现的比喻,值得细细解析。首先是“人与兽”,商贩一直在强调“人与兽”相遇的时刻,这也符合“本我”与“自我”碰撞时的语境。初生的婴儿与动物幼兽没有区别,都凭借本能索取所求,要生存、要安全、要爱,没有任何道德禁区和伦理顾虑。从大部分语境中可以看出,商贩代表了“兽”的一方,更原始、更主动、更具攻击性;而顾客代表“人”,是理性的、力量弱、姿态强。“人与兽”的关系也是文本中经常出现的,有时是互相攻击、撕咬,有时是彼此猜疑、惧怕。这个比喻非常形象直观地表现了交易双方的常见状态,不管交易物是具象的商业内容、抽象的力量博弈还是人在潜意识层“本我”与“自我”的角力。作家清醒地认识到只要是交易,必然存在对抗,有时是强烈甚至残酷的互搏。

此外,交易双方的攻防心态也非常符合“自我认知”矛盾性的展现。交易既是表达真实创作意图的形式,也是伪装,但由于显性文本与隐性文本之间的高度关联性而显得充满哲思又耐人寻味。譬如顾客说自己“知道如何说‘不',也喜欢说‘不',我能用我的‘不'字迷惑您,让您发现说‘不'的所有方法,就是先用所有的方法说‘是'”。商贩回答:“我从来没有学过说‘不',也丝毫不想学。但所有说‘是'的方式,我都知道。”这段对话几乎高度概括了所有交易的精要。类似这样的显性文本在剧本里比比皆是,通过各种形式的“顾左右而言他”实际上是在批判文明导致“本我”与“自我”的分裂。高度发达的社会化机制下,每个人都离“真正的自我”越来越远,向内撕裂几乎无法避免,要么就沦为一个个没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厌弃西方文明、欣赏非洲的野性与原始是科尔泰斯贯穿所有剧作的母题,也反映在其作品中的多个潜文本中。

四、欲望的内容:暴力与性

精神分析学说将人的本能分为生本能与死本能。前者是人所有创造活动的动力根源,即“力比多”,尤指性本能。后者具有破坏性,包括憎恨、攻击和暴力。而弗洛伊德更是将艺术创作视为被压抑的性本能的“升华”,是艺术家将自己被压抑的欲望即“力比多”的能量转移到社会道德所允许的活动中,并使之得到宣泄的结果。不管科尔泰斯是受到潜意识影响还是自身有意识地投射,他的作品中都充满了暴力与性的内容,并且没有停留在暴力与性的层面,而是深达其背后的欲望本质。《孤寂在棉田》更是一场通篇围绕欲望二字展开的自我叩问,这36段分解成对白的独白就是作者关于欲望、暴力与性的表达。

商贩对顾客的第一句话“此时此刻在此地走过,那一定是渴望得到自己没有的东西”,直接点题。那些“不可轻易言说的欲望”本就是“自我”被迫丢弃在潜意识里的,因此商贩无论是开始的循循善诱还是后来的暴力相胁,都旨在引导“自我”承认自身的欲望。在双方针对“行走路线”这一点针锋相对地辩驳时,商贩说“哪怕您坚持说您所行走的路线是笔直的,它或许曾经是笔直的,但在您发现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扭曲了”,再次暗示相遇是从顾客主动发现的那一刻开始的。“自我”由“本我”发展而来,并如弗洛伊德所言,始终对本能满足所带来的快感念念不忘。“本我”的原始“力比多”又具有永不枯竭的活力,竭尽全力要攻入意识层。因此,“自我”一直处于抗拒“本我”强大吸引力的状态,一旦在某个时刻,即“您发现我的那一准确时刻,就是您的道路变扭曲的那一准确时刻”,相遇就发生了。商贩再次强调:“这扭曲并不是让您远离我,而是让您靠近我,否则我们永远都不会相遇,您本应离我越来越远,因为您是从一点径直到另一点的速度行走的,而我则永远不可能追上你。我的行走方式不是为了从一点到另一点,而是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窥伺从我面前经过的人,等待他轻微地改变一下他的路线。”只有当“自我”主动降低心理防御的时候,才有可能来到潜意识层看到“本我”。而商贩接下来的一段话更是具有辩证色彩,他说:“或许实际上您根本没有偏离方向,只是所有的直线都是相对于一个平面才存在的。归根结底,只有一个事实,那就是您的目光投向了我。所以不管您最初所走的路线是多么绝对、多么笔直,它现在已经变得如此相对、如此复杂。”作者通过商贩之口想表达的就是人性之幽暗曲折,没有绝对的真理。而顾客一开口就是拒绝的姿态,并强调自己属于身后高处亮着的窗户,来到这里只是迫不得已。“我们住得越高,空间就越圣洁,那么坠落也就越难受……走到这一切的中间——那一堆陈年腐烂的记忆!这正是我们在高处的人所不情愿的!”按照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遗忘的记忆正是被压制到潜意识层的“本我”核心。顾客所言高处之圣洁正是指代“超我”,在理想典范的长期稽查下,“自我”已忘却了自己的来处,而唯高高在上的道德伦理马首是瞻,反而用批判性的眼光看待“本我”。这是人长久浸淫在社会框架里,习惯于对自己那些“不被允许但未必是错的”欲望进行自我批判的典型象征。

双方对于欲望展开的对话也极具象征意义。顾客说:“我的欲望所求,您肯定不会有。我的欲望,如果还是个欲望,要是我还能对您说得出来,它将烫伤您的脸,让您尖叫一声把手缩回去,然后逃到暗处去,就像一只跑得飞快的狗,连尾巴都看不清。”从顾客此时的高姿态来分析,他所说的欲望应该自认特别高尚,属于“超我”的范畴,是“自我”一直心向往之而未能至的“道德高地”。但他随即却说:“但是,不!这个地点和这个时刻令我忘记了我那曾经有过的欲望,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这正说明“自我”靠近潜意识层后开始不由自主地偏向本能,从而忘记了“超我”的规范和要求。因此他又立即否定说:“不!我的欲望微乎其微,我也没什么能给您。”连续两个“不”反映了顾客的内心摇摆和惊惶,他讶异于自己轻易地遗忘了那高尚的欲望,这才用否认自己、放低自己来稳定局面。他要求商贩“自己删除自己”,因为“那光线,在那高楼上,虽然已被昏暗笼罩,还是不断地闪烁着,它穿透了这夜色,就像一支点燃的火柴,穿透那企图捂灭它的破布”。这高楼上的光线如前所述代表“超我”,尽管“自我”受到潜意识影响,但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性,认为只要“本我”让开就能解决眼前的困局。面对商贩关于“行走路线”的有力举证,顾客显得有些沉不住气,开始指责商贩“挡了他的道儿”,说自己最反感的就是这种目光,“它断定人满怀不正当的企图且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严重到“只要这目光的重量一压向我,就使我那潜藏在体内的童真瞬间感到被强奸”。顾客甚至承认了商贩对其造成的重重压力——“您的目光足以让杯底沉淀的污泥翻腾到水面……而那条笔直的线也正是因为您而变得扭曲了,使我不能自拔。”至此,顾客不再否认商贩已对他造成影响,只是要把责任推给对方。剧本中还有多处顾客“意图甩锅”的证据,在此不做赘举。实际上,这是“自我”的防御机制,当人在偏离正轨、脱开道德伦理制约的时刻,常常用这种方式规避来自“超我”的谴责。

双方博弈的焦点在于,谁都不肯率先捅破欲望的窗纸,展示欲望的内容。根据弗洛伊德的学说,潜意识的欲望本质上都是关于性本能。而当性本能受到抑制,暴力随即出现。因此,欲望的内容虽未具象化,但都含有“性”的意指。性与暴力实际上都是力量的博弈,皆有攻防。商贩在对峙中曾一再强调自己的力量,说“我本可以撞上您,如同一塊破布落在蜡烛的火焰上”,甚至“任意在您身上践踏,就像靴子踩在油纸上”。但他显然并不愿意付诸暴力,他认为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商人,“当一切都能买能卖时还去偷或者免费馈赠就是粗鲁的行为”。商贩的目的并不是“满足欲望”,而是“召唤欲望,迫使欲望有个名字,将它拖到地面,赋予它一个形态和一份重量”。商贩不断对顾客施压,只是要他亲口说出自己的欲望。作者似乎想通过这一点来证明,自我认知是个艰难的过程,面对自己的欲望,承认自己的欲望要经历多么曲折难解的心理对抗,甚至最后阶段双方都数次提到了“武器”这个具有明确暴力指向性的词语。但本剧中内化的暴力与作者其他作品中外化的暴力并不相同,更多的是作为手段,作为力量的象征。而性本能在剧本中被藏得更深,几乎都以零散碎片的符号呈现,只在这一段中出现了较为连贯的意指:“很久以来,我以为不准男孩脱裤子是为了避免他暴露自己的激情或难耐的煎熬。但是今天我懂得了更多,明白了更多,明白了更多我不懂的。太多次我在这个时刻待在这个地点,目睹过往行人。我注视着他们,有时会把手放在他们的胳膊上,太多次了,什么也不懂、也不想去懂,但却坚持这么做……我很清楚在那掩埋的激情或煎熬里并没有什么不当之处,而且应该不知所以然地遵循着规则。”然而这一段在上下文中找不到任何逻辑关联,更像是作者随意放置、似是而非的“迷雾弹”。弗洛伊德曾断言,艺术作品中某些文本的解释,只能通过精神分析才能完成[7]。如前所述,艺术作品是隐喻的产物,也是经由伪装、扭曲和重构而成的图景。因此潜文本的探索只能追循有限的线索去臆测、推演和建构,这也是弗洛伊德艺术理论在文艺批评方面给出的一个路径。

五、结语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认为潜意识和“力比多”是艺术创作和审美活动的重要动因。运用人格结构论对艺术家及作品展开分析,揭示创作动机和前文本是文艺批评的一个独特视角。尽管东西方学者历来认为其文艺理论体系忽略了文艺的社会价值和审美价值。朱光潜也曾说过:“这样一种艺术观如果不是完全错误,也至少是片面和夸大的。”[8]但艺术创作与人的精神活动密切相关,对创作者的复杂的内心世界进行挖掘和探索不失为一个行之有效的向内研究的方法。《孤寂在棉田》是一部独特的作品,也是走近科尔泰斯的重要桥梁之一。科尔泰斯终身向往非洲文明,也许恰恰是他潜意识里想要回归“野性和原始”的表现。动物没有“自我”,没有文明与道德,却比人更懂得控制欲望。它们会在吃饱时休憩,有个窝就能安枕,而人,小到个体大到种族,永不知足。更荒诞的是,人还造出一个“自我”来欺骗自己,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一丝不挂地行走于孤寂棉田,也无法直面真正想要的东西。

注释:

[1]玛丽-克洛德·于贝尔:《贝克特之后法国戏剧的发展》,吴亚非译,《戏剧艺术》,2012年第2期,第13~16页

[2]于贝斯菲尔德对“准独白”的界定是“指向一个不作答的人的言说”。赵英晖在《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研究》中提出科尔代斯戏剧话语中的独白因其情境的多样性,对以往划定的独白与对白之间的边界提出了新挑战。

[3]赵英晖:《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研究》,南京大学博士论文,2017年,第6页

[4]赵英晖:《科尔代斯戏剧独白研究》,南京大学博士论文,2017年,第8页

[5]科尔泰斯:《孤寂在棉田》,宁春艳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9年(所引文本皆出自该版剧本)

[6]沈文婷:《欲望的润饰与升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和艺术理论及其影响研究》,南京艺术学院博士论文,2017年,第73页

[7]沈文婷:《欲望的润饰与升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和艺术理论及其影响研究》,南京艺术学院博士论文,2017年,第74页

[8]朱光潜:《悲剧心理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第191页

参考文献:

1.宫宝荣:《贝-纳·科尔代斯——法国当代剧坛一巨匠》,《戏剧》,2001年第1期

2.沈光鹏:《论弗洛伊德的艺术观》,河北大学博士论文,2011年

3.王佳佳:《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批评在中国的发展与实践研究》,安徽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10年

(作者单位:上海戏剧学院)

责任编辑 岳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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