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宋代美学的文化肌理与现代意义
2023-08-08沈佳钰刘毅青
沈佳钰,刘毅青
宋韵:宋代美学的文化肌理与现代意义
沈佳钰1,刘毅青2
(1. 江西外语外贸职业学院 基础教学部,江西 南昌 330099;2. 温州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温州 325035)
宋代美学是中国古典美学的转折点。有宋一代,文尊武卑的政治格局,斯文传统的继承发展,使得文人阶层迅速崛起,并主导了整个社会的文化和审美走向。文人美学的兴盛以及理学思想的昌明为韵文化的诞生创造了条件。韵根植于艺术生活化,文人以“韵”为纲开展的日常审美实践,催生了以“韵”为核心的美学,建立了以文人群体为审美主体的多视角多层次的美学体系,形成了独特的宋韵文化。以韵为中心的文人审美文化,具有世俗的生活美学向度。宋韵是以思想文化融入其中的美学,它不仅传承与演绎了中国传统生活美学,尤其是平淡美学,还为后世西方的极简美学和气氛美学提供了理论借鉴,更为中西美学跨越时空对话打开了空间。
宋韵;古典美学;生活美学
近来宋韵文化引起了国内学界的关注,已有诸多学者对宋韵的文化精神[1]及美学向度[2]展开学术探讨,但对宋韵的具体内涵仍缺乏全面的概括。不同于地方文化遗产保护[3]、社会史描述和理学寻迹[4]等阐释角度,本文旨在从美学,尤其从生活美学的角度对宋韵及其文化和美学内涵作出全面的梳理和分析,并指出其中所蕴含的当代意义。
一、宋代文化形成的背景及特点
(一)宋朝的政治格局
史学界对宋代的评价颇有争议。翦伯赞在《中国史纲要》中以“积贫积弱”概括宋朝。而邓广铭则认为宋代的社会发展水平之高,在整个封建时期是空前绝后的。宋朝尽管在文治、武功方面不比鼎盛汉唐,但是其经济的发达、文化的昌明、思想的繁荣则远超前朝。宋代在军事上的孱弱并不能归咎于政治与文化的衰落,而是由其历史处境所造成。首先,宋代缺少前代的大统一政治遗产。汉、唐、明三大盛世之前都有一个短命而繁盛的大一统王朝,这给他们留下了极大的疆域和财富,为实现安定的政治局面创造了条件。反观宋朝,它结束碎片化分裂的“五代十国”,立国后局势动荡不安,始终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其次,宋朝面临着周边力量强大的少数民族。汉唐面临的匈奴都是游牧民族,到明代则被赶至漠北。这些少数民族没有建立类似汉人的政权制度,没有领土的扩张要求,对汉人朝廷的压力也不一样。及至宋,辽金夏各少数民族汉化程度加深,政治治理方式有雷同性;不同于早期游牧民族入侵中原主要是掠夺财物,辽金夏并立,都与宋有土地疆域争夺。再次,由于宋朝伊始,燕云十六州就在辽手里,失去此地上等的战马,宋无法建立重甲骑兵,在与游牧民族的战斗中深陷被动。即便如此,现在的研究表明,宋在同时对抗辽金夏的过程中,也并不是乏善可陈、尽处下风[5] xxxi-xxxvi。事实上,宋的政治、经济与文化教育十分发达,没有严重的宦官乱政和地方割据,农民起义较前朝要少。稳定的内政和浓郁的文化氛围,为“以文治国”的宋王朝创造良好的社会环境。宋代虽未形成大一统格局,却仍然成为中国文化史上的另一高峰。故陈寅恪认为:“(欧阳修)贬斥势利,尊崇气节,遂一匡五代之浇漓,返之淳正。故天水一朝之文化,竟为我民族遗留之瑰宝。”①
(二)文人阶层的崛起与扩张
宋代鼎盛文化的形成源自其政治上的开明,文人文化成为文化的主流。不同于汉唐时贵族门阀把持帝国政权,于乱世中建国的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深化中央统治,压制贵族阶层,推行“强干弱枝、崇文抑武、开科取士”的基本政策。《宋史》曰:“天圣初,宋兴六十有二载,天下乂安。时取才唯进士、诸科为最广,名卿巨公,皆繇此选,而仁宗亦向用之,登上第者不数年,辄赫然显贵矣。”[6]3611皇帝的文治取向以及对文人支持的迫切需求②,使得文人阶层的待遇、地位一路高蹈,其规模空前壮大,构成了一股新兴的政治势力,逐渐成为文化的主流。虽因各种缘由引起了文人集团之间的党争,但宋代总体的政治生态环境是比较清明的。文人阶层崛起后,创造出蔚为大观、蒸蒸日上的宋文化。
关于文人文化所主导的宋文化特点,刘方认为其在制度层面表现为:科举制度的完善,推进了教育公平高质量发展,为文人搭建了真正的晋身之阶。贵族门阀制度转向了平民文化,“士大夫治天下”文官官僚系统逐渐形成,中央专制集权加固,台谏监察制度盛行,宋太祖“不杀士大夫”之规确立,右文政策推行。在精神层面表现为:文人画和墨戏诞生,“究天人之际、探宇宙本体”的理学思想体系形成,社会上推崇尊师重教的风尚,印刷术的发明促进着文学交流与艺术鉴赏、造就了平民文化[7]32-33。由钱惟演、欧阳修和苏轼代表的北宋三大文人集团、“新儒学”的代表人物朱熹和二程,唐宋八大家的六家都出现在这一时期。因此,文人的势力主导了整个宋代文化。
(三)“斯文”传统的延续与转折
“斯文”一词最早出自《论语·子罕》:“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赋予了“斯文”以“天道”的内涵,天道则蕴藏于礼乐制度之中。斯文即道,而礼乐制度成为“道”的载体。一旦“礼崩乐坏”,道将不存,斯文不复,国也将不国。悉数“斯文”的历史渊源,可以发现它在传统文化语境中,既指道德标准和礼仪制度,还指文人和文化。中国自古以来具有“尚文”的传统,文关联着文字、文学与文化。“文”对于宋代文人尤为重要,“文如其人”“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等说法在宋代得以确证。以汉族为主体的重文尚雅的审美情调,也恰从宋代开始定型。文人的本位技能是“善文”,“其为人也多文”是其重要特点。文学家提倡“以文为诗(词)”的文学形式,注重别出心裁的个人文风。以苏轼为代表的北宋文人以文学为因缘,坚守着文学本位[8]3-5。然而“文”不只是文人的专有属性,还是皇帝贵族和民间百姓争相效仿的对象。正如龚鹏程所指出,“宋人对文学,可谓上下从风……上,皇帝贵族莫不好文;下,民间也学诗”[9]79。宋风雅韵,诗意书香,宋代社会是一个被文字及文学点染与规定的系统。
在宋代,文人的价值观经历了从唐代以前以“斯文”为基础到以道学的政治伦理为基础的过渡。美国汉学家包弼德指出,由唐至宋,文人一方面强调对价值作独立的思考,另一方面依然希图坚持“斯文”在确立价值观方面的权威意义,二者之间的张力,构成了唐宋之际价值观演变的内在动因[10]3-4。如果在苏轼那里,文学与思想尚能并驾齐驱;那么到了程颐这里,对道的思考或许不再依赖文学。程颐的道学思想在他去世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主要通过学生之间的口头传播开来。可见没有体现为文字,道学照样可以得到有效地传播。因为道学的核心要旨基于政治、道德和伦理的理念与原则,所以由程颐开启的道学运动,从北宋沿延至南宋,很快成为一场可以与唐代古文运动相提并论的政治思想运动。这一运动的成果,便是成功地把“学”重新界定为文人确立身份的重要尺度。道学运动的兴起与完成,也标志着唐宋之际,从“文”到“学”,从文化之学,到政治伦理之学这一大转型的最终完成。
“文”的重要性不断强调、文官制度不断完善、改革浪潮奔腾不息、物质文化高度发达、商品经济繁荣(交子的发明)以及文人艺术美学全面兴盛使得宋代具有某种“现代”社会的面貌。文人个体意识的觉醒,身份的多重建构,地域文人群体的涌现、创新思想体系的建立、宋韵文化的诞生成为宋代文人文化的现代性表征。学者吴钩发现,宋代开封和杭州的市民生活中大量充斥着“外卖”“灯箱广告”“猫粮商店”“证券交易所”等画面,让生活于现代社会的我们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11]6-15。
二、韵文化:宋代美学的典型形态
在诗歌史中,唐诗与宋诗形成了两种独具特质的诗歌类型。钱钟书指出,“诗分唐宋”,“唐诗多以丰神情韵擅长,宋诗多以筋骨思理见胜”[12]2。宗白华则认为中国美学有两种类型,一种是错彩镂金,一种是芙蓉出水[13]29。错彩镂金凸显了人为精致的美感,而芙蓉出水则主张自然无为、“淡乎其无味”的美感。大概唐代是错彩镂金,宋代是芙蓉出水。总体上,中国美学也可以大致分成两大类型。唐代美学与宋代美学代表了两种不同典型的美学,在中国美学史上有着突出意义。而上述的筋骨思理,芙蓉出水,可以用韵来概括,韵是宋代美学的中心美学范畴。芙蓉出水的美学观念严格地体现在文人化的生活艺术中[14]63,这些艺术构成了宋代的韵文化。韵文化源自文人美学,文人美学即文人现实生活和精神世界的具体呈现,是以“韵”为特点的时代审美理想的多维展开。
“韵”是中国古典美学的一个重要范畴,其概念史的演变就是一部美学范畴史。《说文解字》讲:“韵,和也。”“韵”之本义为音乐(节奏)和谐的意思,最早始于语言和音乐,指声韵、音韵,其后用于书画领域,至宋代便推广到一切艺术领域,并成为艺术作品的重要审美标准。“韵”的美学最早出现在魏晋时期的人物品藻和乐论书论画论中[15]。比如《世说新语》里有“风韵”“神韵”之说,谢赫“六法”中的“气韵生动”。至宋代,尚意书风兴起,人们愈发追求美感的含蓄性,而意和韵多有相同性,于是便把“韵”的概念引入诗书画领域,“韵”也成为时人的主要审美趣味,进而在宋代美学中占据了突出的地位。在宋代,“韵”不仅是艺术品评中一个重要概念,如神韵、气韵、雅韵、韵味等;亦作为一个独立的审美概念而存在,是对主体良好审美体验的褒赞和形容。它从书画的本体层面上升至创作主体,进而被推及至一切艺术领域,成为宋代审美的最高标准[16]87。是可谓“韵者,美之极”。宋人(尤其是文人)谈文论艺莫不以“韵”为标准。苏轼以“韵”品评诗文,表现为对作品和创作者人格的双向关注。黄庭坚视韵为一种逸出常规之外,满溢生机的创造精神。其弟子范温在《潜溪诗眼》中肯定韵乃“和”之美,认为“韵”是在受制于“技术”与“法度”的基础上,艺术家对作品表现得张弛有度,驾轻就熟的状态,其特点是含蓄内敛、“有余意”[17]314。当代学者徐复观基于“气韵生动”理论对“韵”展开辨析,认为“韵”指“一个人的情调、个性有清远、通达、放旷之美,这种美是流注于人的形相之间”。落实在绘画中即是“超线条而上之的精神意境”[18]106,是气韵的韵。陈良运认为范温之说是对晚唐司空图“韵外之致”说的继承和发扬,即指意味之美。张海鸥批判范温过分强调“有余意”,使得韵的美学内涵单一化。但其实宋人论韵,其美学内涵不止于“余意”,而是一种不同于前代之“韵”的新兴审美理想,具有“日常生活审美化”的形而下美学内涵。它圆融不同风格之美,并非浅显直白,而是平中见奇,体现着宋人的生命精神。
其次,理学是支撑“韵”在宋代得以高度发展的哲学思想基础,也是韵文化的核心内容。理学致力于回答两个问题,一是宇宙自然的来源,二是人生的终极意义。受理学思想的影响,宋代美学整体上具有尚“理”和“理趣”化倾向,思虑严谨而理性深邃、意绪平和而艺术秀雅。“这一时期的美学主题是道德作为本体、主体、过程(工夫),审美如何可能,即怎样由‘善’及‘美’的问题,呈现为思考成为什么样的人以及如何做人的中国人格美学,理学家们对人性问题作出深刻论述……肯定人性本善、体用一原的理念和心灵转化、生命超越的美学内涵。”[19]156理学通过修身、内省、天人合一等思想影响文人的思想,使其形成雅俗兼赏,平淡自然,简约至上等审美情趣。文人不过分雕琢事物的外表,以内在本质美为更高的艺术体现。这种文人美学形态造就了理性淡泊、宁静致远、温文尔雅的“韵”美学的文化氛围。这种韵文化贯穿了文人文化主导下的整个宋代文化,继而发展为宋代社会存在的一种共通的审美观念,具有超越了雅与俗的审美特质。
最后,“韵”在宋人的艺术清单中呈现出缤纷的姿态。如蔡襄说“书法唯风韵难及……以韵相胜”,追求“神气”与“古意”[20]11,这是一种韵。黄庭坚主张“凡书画当观韵”,书法之墨韵是笔墨实体之外的一种风神,是韵律节奏的一种惯性延伸。郭熙《窠石平远图》中所展示的“高远”境界,也是一种“韵”,藉由无限延伸的“远”景,将人的目光和精神引向远方,在凝视和玄想中,遁入一种超越具体形象的画外之境,这种意境就是“韵”。黄修复在《益州名画录》中重申画之“逸格”,简练自然,是一种韵。梅尧臣的山水诗以质朴清淡、疏宕萧散为工,是一种韵。诗歌本来具有形之韵,苏轼论诗必要“平淡天真”——文人审美的最高境界,也是一种韵;张戒在《岁寒堂诗话》中将“情意有余,温润清和”视为另一种“韵”。
总之,“韵”的含义多元,宋代是“以韵为尚的观念趋于全面成熟的时期”[21]153,是宋代美学的典型形态。韵美学并非指向单一的、具体的艺术风格或美学观念,而是所有作品都可以具有的审美内涵,如巧丽、雄伟、古典、清雅等风格的作品,都可以有“韵”;其内涵广涉自然、质朴、平淡、温柔、敦厚、含蓄、蕴藉、远逸等等一系列的美学范畴。宋人之韵意味悠长,具有文化意蕴,不是直白、繁复的美学,而是以思想文化融入其中的美学。宋韵平易简淡,不露锋芒,深沉含蓄,萧散简远,余味深长。宋人论韵是将人品与艺品的审美精神勾连起来,对韵的追求既是艺术追求也是人格追求,因而宋韵是由艺及人,从人到艺的。
三、韵根植于艺术生活化
有论者提出宋韵包括文学艺术之风韵、人格气象之神韵、时代精神之气韵等丰富内涵,进而覆盖括由宋至今传承下来的文化底蕴[22]。笔者认为,宋代审美文化因理学氛围的介入而形成了清瘦、典雅、平淡、含蓄的宋韵之风。宋韵文化内在于宋代文化,更强调宋代以韵为中心的文人审美文化,具体表现为宋人(受文人影响)围绕韵美学所展开的生活方式,具有世俗的生活美学向度。
(一)韵的理学思想影响
宋代美学,尤其是宋人的审美创作思想、形态受到理学思想体系的渗透和影响(此处理学为广义上的新儒学,包括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新儒学以儒学为核心,摄取佛道两家思想后,偏重义理和心性的修养。程朱理学将“理”视作万物的本原,“理”体现在社会上是儒家道德伦理,在人身上即为人性;把握“理”就要“格物致知”,这致使宋人重视主观意志力量,注重气节品德,讲求以理统情、自我节制、发奋立志,肩负起人的社会责任和历史使命。陆王心学讲求“心即理也”,求“理”即是进行内心的反省;王守仁的“致良知”学说以为良知就是本心,就是理,天理本在人心,只要克服私欲、恢复良知就能成为圣贤。这样一来,宋代就产生了一大批以理趣诗、哲理诗见长的文人,他们以“文”为载体,表达对宇宙、社会、生命的认知。这些文人既重外部事功,又重内在修养,承担现实使命的同时追求个性的自由、人格的独立。他们普遍认为凭借个体的道德自觉能让天下太平,而道德自觉是无待于外物和他人的。正如学者李春青指出,宋代文人既注重入世的人格理想和人文关切,又具备安时处顺、超凡洒脱的人生态度,偏好以低调、简约的方式来展露内心世界[23]10。
在审美趣尚上,由于宋代文人受“以物观物”心学体认方式的影响,强调在审美过程中要把自身融入对象,成为经过对象化的自身,视“物”为主体化了的存在[24]48;因此他们在审美实践中重意略象、重神轻形,力求对传统的形似美学论的根本超越,逐渐形成了雅俗共赏,平淡自然,简约至上的审美情趣。文人的审美活动发源、落实且内在于生活,他们有意识地将内心哲学所感投射到生活中,投射到赏玩的趣味上;在享受生活的同时又自觉地以理学思辨来自我约束,纯粹的审美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兼具思辨与审美的理趣统一的生活美学,追求对人生深刻细致的审美体验与独特、透彻的领悟。文人不仅心中多有一套自己整合消化后的哲学认同,而且在这些文人所组成的群体中,诸般个性化的哲思又能取得最大公约数凝聚成文化氛围。文人群体的活动自然也涵盖在此种文化共识的氛围中,并且不约而同地形成一致性的收藏、审美品位。这种渗入的意识、思想的赏玩,自然很容易先透过理性的感官,打开感受之窗,从形象进入心象,从器物的形、色,进入到感受层面,与器物的内涵,甚至与创作者的思想产生共鸣。
理学改变了宋人的审美观照方式,理学对美学的渗透成为“文以载道”的根据。宋人的美学观映射出其理学观,他们对理学的论述,恰好借由文艺美学等问题表述出来,又在文艺美学的畛域中展示出来,因而理学具有了审美本体论的意义,宋代的审美体认论继而发生了巨大变化。具有世俗与超越双重精神的文人在宋代加速文化、审美质素全面提升,成为新的文化主体和艺术创造主体。一方面,经过理学洗礼后的文人尚雅、尚逸、尚韵,而他们的审美又影响了整个王朝的审美追求。文人力图经由平淡、简易甚至枯涩的形式完成对感性欲望和冲动的抑制与升华,进而范导、提升此种感性力量,使它们作为根基有力地支撑起上层结构的情操、意志和人格,实现从美学向伦理学的过渡。理学家对文道合一的追求加上对品行、节操、人格的强调推动了审美涵养工夫理论的兴盛。另一方面,仕宦的文人化历程使得宋朝文化事业空前繁荣,特别是审美文化十分发达。文化、艺术和美学出现了互融互通现象,而这种互通又加快了宋代美学理论的诞生,如郭熙、苏轼和米芾的诗书画论等。文人的极致书卷化、书斋化与理学思想的广泛传播,促使宋代美学讲求法度与精致,引发形式美学走向高度成熟。
(二)韵的生活美学
不同于西方美学中艺术与生活的相互区隔,在中国古代,生活与艺术之间彼此关联。到了宋代,文人使得艺术融入生活,日常生活日益诗意化。生活即文化,这种诗性生活的观念在宋代勃兴。社会繁荣稳定、城市商业兴起、文学艺术发展、禅宗的生活化为宋人提供了一种生活艺术化的哲理证明。文人构筑起自适雅致的生活模式、尚雅随俗的艺术场所,进而将审美品位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日常生活的意义跟随文人的审美趣味一同渗入社会主流文化层面。在这种由文人引领的文化氛围中,各种闲情逸致、雅事清玩都发展到了相当水准,艺术生活化和生活艺术化成为宋代文人的常态。文人普遍追求隐逸雅趣的生活,亦官亦隐成了当时的一种社会风尚,由隐逸文化自然兴起雅致的生活美学并且在民间迅速流行。对文人来说,谈文论艺都是一种生活方式。文人间的日常交游、雅集结社、燕闲清赏,具有双重的能指作用,既指向庸俗人生,是需要批判与超越的对象,又指向诗意人生的寓所,是文人以情怀行雅事的归属。宋人因文人雅事而衍生出来的自我技能如“古八雅”是其修养工夫的重要体现,这种实践哲学背后折射出一种对生活本身的省思。文人将艺术视作陶冶生活的业余实践,他们身上兼具多种艺术特质,喜爱字画,善于诗词,收藏古董。不同于职业艺术家以艺维生,文人艺术和民间艺术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相似的特点,他们的作品具有娱乐精神,是为了娱乐生活而存在。文人以“韵”主导的生活美学思想,“更多趋向精致与精神化,体现出生活与艺术融合的具有内在心性体验与精神超越的审美旨趣,有效弥合了艺术与生活的距离”[25]。这种韵文化深深地扎根于文人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美学之中。
宋人吴自牧《梦粱录》借由对“文人四艺”的描述,点出宋人通过焚香、品茶、插花、挂画等生活细节,以嗅觉、味觉、触觉与视觉为媒介,充实自身涵养与修为,进一步将日常生活提升至艺术境界,成为宋代雅韵生活的集中体现。这略具现代气息的四艺反映了宋朝的气质——不以技艺感人,不流于滥情,以敬畏和理性,展现闲适淡雅与宁静飘逸。宋人于生活中探得安放心灵的途径——即营造高雅、绝俗的日常,把世界对“美”的向往,转换成一种现实。
1. 宋瓷:空灵淡雅的禅韵
北宋时期禅宗盛行,禅宗美学继而给宋人施以自上而下的影响,从信仰到思想,继而波及生活,因此宋人对审美的理解与认识也带有禅意色彩。宋人精致内敛的性格特征和审美情趣对宋瓷的制作及其极简的审美风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纯净的釉色成为宋人的不变追求。静赏宋代的瓷器,空灵淡雅的颜色,儒雅内敛的格调,彰显出工匠的恒心与智慧,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禅意”。比如北宋钧窑天青釉茶入,淡雅含蓄、雾面朦胧,瓷罐上的釉色与一条条细纹,是它心中的禅;心中存万物,以双手来诠释智慧,即为工匠心中的禅;和缓心境,把心绪交给“简单”的器物,即为观赏者心中的禅。这种空灵淡雅的禅韵形成于宋人温柔敦厚的审美观。
2. 四艺:自然素简的雅韵
焚香、点茶、挂画、插花在宋代并称为“四艺”,同时摆于茶席之中,是文人雅集生活的一部分,也同时得到皇室及百工的崇尚。中国的饮茶之风“兴于唐,而盛于宋”,宋人点茶、品茶与出神入化的技艺无关,赏味品韵才是目的。茶席中常辅以文人插花,对插花意境的创造十分讲究,作品以清雅韵致取胜,注重枝条造型,通过线条的长疏密聚散来展示简素枯槁或飘逸灵动之美,强调形、神、情、理、韵的统一。与茶事花道相伴的是静室焚香,“无香何以为聚”是宋代文人待客的风雅之情,也是文人由内至外修养身心的绝佳方式。尤其是皈依禅宗的文人,坐禅论道时喜以焚香为助缘,于一炷香间,参悟并阐发禅理,体察高雅绝俗的风韵。此外,“挂画”也是文人香席茶饮间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茶肆挂书画或茶前挂画是对品茗环境的营造,有助于饮茶之时平静内心,于画中方寸之魅,寻乾坤日月之趣,折射出一种张弛有度的处世观。
3. 书画:氤氲生动的墨韵
墨韵即指书画所蕴含的情趣和韵味,借墨韵表达酣畅淋漓的生命态势尤其受宋代文人艺术家的青睐。宋代是中国文艺美学思想发展的又一重要转型期,是文人、皇家、工匠三个阶层之间艺术交往的起点,在作品层面以山水画和书法为代表,反映出文人对皇家和民间审美趣味的启蒙,体现出宋人生活美学重视韵味、强调境界的特征。尽管理学文艺观的盛行使宋代书画艺术面临着扼杀人性的危机,但好在自唐末始,人们逐渐完成对书画艺术价值的重估,二者成为文人群体的一种“雅玩”,成为展示文人的人生观、价值观、学问修养及性情趣味的一种艺术形式。文人书画之审美流变至宋代更加明朗[26]18。文人作画注重笔墨神韵,通过墨的深浅浓淡,文人画赋予了山水写意画高雅的人文意蕴。东坡竹石和米氏云山体现出文人对疏淡清远、富有韵味的美学观念的追求。宋代强调书画结合,文人书法同样以韵趣见长,重意境和独创性。对自由抒情的追逐使得文人书法家除了具有“天然”与“工夫”两个层次,还具有“学识”即“文化”。他们临池挥毫,涵泳气韵,行笔起落间,将胸中逸气化为氤氲笔墨,倾泻在纸绢上,藉由笔画的形态传递出一种专门的水墨韵致与形式意味。他们倡导“意造无法”的创作观念,张扬创作者主体精神世界的特殊性,所书作品无不是个性强烈、风标独树,使学问之气郁郁芊芊发于笔墨之间,生发出一种自由抒写的审美韵趣。宋徽宗的瘦金体清劲秀润,墨韵流畅,同样保持着个性化的写意表现。
4. 诗词:平淡疏放的清韵
伴随着书画和造型艺术蓬勃发展的是世俗化文学的兴起。文人的审美之道,不仅体现在一件件工匠制器上,也凝固在一首首诗文中,后者决定了宋代文学的特殊风貌。作为宋代文学的高峰,宋词中大量描绘了宋代文人的生活习尚。美国汉学家宇文所安指出宋词经历了从早期宴饮助兴的表演文本到最终成为一种独立、正统文学体裁的衍变过程[27]5。词源于民间,在宋代经过帝王审美的“去俗复雅”,从伶人之词擢升为文人之词。文人的日常生活体验以及对国家兴衰产生的真实情感,经由这种浅斟低唱的闲情逸趣抒发出来。宋词因主张以“沉吟于人生当下体验所传递的‘韵味’为基调”,其本身成为一种诗性生命的技能,归属于诗性生命的本体。宋诗与宋词双峰并峙,其特点为老成透彻、温柔含蓄,极具思想深度。宋代文学大家的诗词始终贯彻“简易平淡”的审美趣味,追求清雅和谐的韵味,如“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梅诗)、“子言古淡有真味,大羹岂须调以齑”(欧诗)和“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苏诗),“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王诗)等。
诗、词、书、画、茶、香、花、瓷玉文玩等艺术品填充着宋人的生活内容;诗酒吟唱、琴棋书画、烹茶拉花、焚香品茗、置园赏玩构合出他们的生活方式。这些既是文人躬身实践的艺术化生活情调,又是社会进步对审美普及的时代要求。宋人的生活情调与审美意趣蕴含着对雅致和品质的追求,他们心中自有山水,笃信生命质感,远比权力财富更具价值。“美”是文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平常事,他们将流俗的生活和高雅的艺术合二为一。“宋韵”作为宋代美学的典型特质,反映出一种既开放多元又含蓄内敛的文化思想,正是此番文化思想成就了宋代的文化盛世。宋韵是一种历史形态、文化基因,传递出一种百工竞巧、风雅卓越、韵味悠长的文化气象,是中国美学创造的极致。宋韵象征着一种雅正的审美文化,中正、本色而自然,在平易中见颜色、见才气、见创见;代表着一种社会性的审美状态,它将人整体建构为审美主体,将世俗生活最大程度变为艺术,使雅俗互通、互构、互成。宋人生活闲事闲情的意趣化、韵味化反过来又促生了宋韵。
四、宋韵美学的当代性
(一)韵奠基于平淡
韵奠基于平淡,“平淡”作为美学的典范成形于宋代。宋韵美学所凸显淡远、简淡、清淡等美学品格,其根基在于平淡。这与宋代文人对于心性修养的重视有关[28]。崇尚自然理性、追求平淡和谐是宋代理学的根本精神。经过理学思想的洗礼,宋人惯于在浅斟低唱中找寻心灵的慰藉,试图在书斋或闺房中修行以获得人生价值。这种经过敛缩后的社会现象和心理状态,便凝定为“平淡”这一特殊的审美概念[24]11。伴随文人的思维、涵养和人生态度的变化,宋代的审美情趣也逐渐向内在的神韵和格致发展,形成新的审美思潮,平淡因此而成为宋代艺术审美追求的最高境界。法国汉学家朱利安也意识到平淡是宋代各类文人艺术皆具有的一种美。文人艺术观念中最普遍的一种理论自觉——即追求“平淡”美,它亦是文人艺术的审美理想。平淡美学可以理解为一种着重通过人格修养和人生境界而表现出来的修养美学,一种生活美学实践,德国汉学家何乏笔也持有类似观点。无论是贵族、文人还是工匠在创作或是涵泳诗词书画时,对其自身技艺工夫修养和心性涵养的要求尤为严格。“平淡的美感来自其形式背后的韵味,它不为感官的形式刺激所动。”[28]平淡之美在于“韵”,在于余味悠长,这在前文讨论的宋瓷宋画中都可以找到。文人对提升自身工夫修养的要求,使得他们尤为推崇平淡美学,因为唯有通过修养方能体悟审美对象的精微之处。
宋人平淡的审美经验源于其敏锐的感知能力,他们在日常艺术实践里展示出的平淡审美,与当今精英主义“日常生活艺术化”的休闲审美情调不谋而合。这种以“平淡”的美学眼光看待世俗生活的方式,可以把无聊的日常变得有意义,使人们更加淡然笃定地面对生命的真性,这对于身处现代社会,逐渐沦为“单向度”的人们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二)韵趋向于极简
相比于唐朝盲目奢华的感性之美,宋韵体现出典雅和简朴的理性之美,这格外近似于当代美学所追求的极简主义。战火中建立的宋朝,以苟合、妥协的方式求得偏安下的短暂兴旺。国内经济满目疮痍,贵族文人无法延续唐代的奢侈享受,转而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如何让自己更好地活着,因而在一些宋代书画中出现了民间享乐主义的主题。文人作为文化、艺术的通才,以淡泊宁静、清雅自在的审美品位和文化修养引领着宋代美学向前发展。“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观念,开启了宋代内敛而保守的新审美,这种主张节制的美学与时下极简主义所追求的“性冷淡”“禁欲式”的美学有着对话空间。汝瓷“天青为贵,粉青为尚”,时刻散发着清淡婉约的内敛气息;文人画的“落花无言”“人淡如菊”;茶室中天然的原木架构和简洁纤秀的装饰摆设(参考北宋《文会图》),揭示出文人墨客高雅简练的审美标准,成为中国传统审美的文化之源。自此,中国的书画、诗词、女性、家具、饮食等全面追求清淡、简逸、幽隐、雅致的审美风格。
不同于基于现代西方工业式思维形成的北欧极简风,在体现出人性化的同时又有高冷的距离感,宋人的极简却饱含东方含蓄悠远的风情,他们偏好突出穿着对象的个性化和人情化。宋人的简源自平淡,有着深厚的哲思基础,淡与远、简、清等美学品格有着内在关联,比北欧的极简风更具思想的精神境界。极简的宋韵美学理念完美地契合当下的建筑风尚与国人的审美品味。作为南宋都城的杭州,在工法典籍和宋风遗存上,恰巧有着本源上的美学传承。
(三)韵生发气氛
德国美学家甘诺特·波梅(Gernot Böhme)1995年提出“气氛”这一美学概念和美学认知的核心对象。他的“气氛美学”判定所有“气氛”制造的活动都可当作审美活动[29]。“气氛”既非对四周环境的主观感受,也非空间中的客观存在,它介于主体和客体、感知者和被感知者之间,“是一种超客体的情感,一种中间质”[30]。韵恰恰具有“气氛美学”所说的居间性,韵的美学关怀人自身的现实生活,它是宋人基于内心和感官的“审美经验的当下在场”,“关乎(艺术)创作者生命气质与作品内容之间的投射反应与和谐共振”[31],是一种对日常生活的“独特身体知觉经验”。宋人的审美是不断发展的,其生活艺术也是生成的。“韵”的形成与宋人的身心感受、社会环境和审美实践密切相关。比如南宋画家马远《踏歌图》中的大量留白,以虚代实,散发着余韵不尽的空灵之美,这种“韵”发生于虚与实、显与隐、心与物相交的当下境域中,因而具有一种主客居间性;又因为它“隐迹立形”,因而具有不确定性和流动性。这一点与波梅将气氛视为主客的共同在场、主客之间的中介环节不谋而合。“韵”和“气氛”都是可以人为制造的,其产生过程都是创造审美价值的活动,且产生的方式极为相似。宋代开封长巷式、街区式的城市居民住宅布局、山水画中的高远意象、文人雅集的生活情趣,既可以理解为一种韵,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流动的“气氛”。韵文化的多重内涵决定了它的外延比“气氛”更加变动不居。
五、结语
两宋王朝,绵亘320年。宋代美学,兼容并蓄、开放包容,开启了后世中国文化与艺术的持续繁荣,成为中国美学史上一个承前启后的关键时期。文人的审美追求与品味引领着宋代美学发展直至中国古典美学的最高峰。宋代不再是一个以艺术闻名的朝代名称,而是变成了一个独特的美学符号。在那段风雅的时期,生活美学一直大比例存在、萦绕于宋人生活四周,形成了独特的宋韵文化。宋韵是宋人围绕“韵”的美学所展开的具体生活方式,它的生长与新变以宋代文化为铺陈。宋人的生活美学具有极其明显的文人风格,是以文人审美意识为核心的理论结晶,在这同质不同风格的流变中,中国古典美学发生了巨大且深刻的变化,即源于宫廷的高雅生活美学为源于文人的文雅生活美学取代,之前并不明晰的通俗生活美学形成并走向辉煌,雅俗共存的生活美学正式形成,这就是宋韵的真正内涵。它不仅贯通古今美学,而且融汇中西美学,具有韵境兼重、雅俗并立和理趣统一的特征。
宋韵给后世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在宋以后一直作为审美的典范。宋韵的真正意义和价值,除了文艺作品中清雅典正的韵律、以文人为主的平淡审美以及陈列在博物馆里的文物,它更多地指向一种对文化艺术思想宽容,对知识群体尊重,对民间社会开放的时代精神。传承宋韵文化,从本质上是继承发扬其背后的时代精神,其中的核心要素便是“人”。如今“艺术生活化”正在逐渐消弭艺术与生活边界。追根溯源,中国古代的传统思想中,艺术与生活、创造与欣赏向来都是内在融通的。“中国古典美学就是一种活生生的生活美学”[32]。宋代美学作为一个分支,其美学传统自然也是“生活的”,其“生活传统”也是审美的。宋人通过“宋韵”——“宋人的生活美学”与今人建立联系。如今风靡全球的“性冷淡风”审美潮流与宋韵美学有着共同的旨趣;由日本美学西传而来大朴若拙的“侘寂之美”“匠人精神”,皆可于宋代器物中发现源头,可见宋的极简风格契合于当代的审美情趣。宋韵的现代意义就在于教会人们如何在日常生活中修养心性,积累和提升审美,进而让“美”融入生活,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美学”。21世纪,工业文化不断对人类心灵产生冲击,如何保持人的真实本性,维护人的心灵自由,抵御工业对人的束缚与压抑,最终仍要回归生活美学这一解决途径。建构现代“生活美学”需要从中国传统的平淡美学中汲取养分,促成一种古今之间的“视域融合”[33]。当今社会,美学与生活关系密切,关注与传承宋韵文化无疑是返本开新,能够为当代人的生活美学注入强大的生命。
① 此处的“天水一朝”即宋之别称, 见《宋史》卷65: “天水, 国之姓望也。”天下赵姓, 皆出于天水。天水现有“天水堂”, 为赵姓祭祖之地。宋朝统治者姓赵, 因是, 金兵南犯, 掳走徽钦二帝, 宋徽宗被封为“天水郡王”, 宋钦宗被封为“天水郡公”。
② 据余英时在《朱熹的历史世界》中所述, 赵宋王朝建立时, 既不像李唐可以恃关陇集团和山东门第为其社会基础, 又深恐唐末五代以来骄兵悍将随时可以颠覆其政权。在这种形势下, 宋太祖、太宗兄弟终于认识到他们必须争取士人向新王朝认同。宋代士人是“一定程度的政治主体”,他们肩负着重建社会秩序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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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hyme of Song: Cultural Texture and Modern Significance of Aesthetics in Song Dynasty
SHEN Jia-yu1, LIU Yi-qing2
(1. Basic Teaching Department, Jiangxi College of Foreign Studies, Nanchang 330099, China; 2. School of Humanities,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325035, China)
The aesthetics of Song Dynasty is a turning point in Chinese classical aesthetics. In the Song Dynasty, the political structure of “respecting literati and suppressing the military”and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tradition of “Our Culture (Si Wen)” led to the rapid rise of the literati class, who in turn dominated the cultural and aesthetic trends of the entire society. The prosperity of literati aesthetics and the boom of Neo-Confucian thought created necessary conditions for the birth of rhyme culture. Song Yun is an aesthetics that imbued with thoughts and culture. It not only embodies the traditional everyday aesthetics, particularly the plain aesthetics, but also provides reference to minimalist aesthetics and atmospheric aesthetics, thus opening up a dialogue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aesthetics across time and space.
the rhyme of Song, classical aesthetics, aesthetics of life
B832
A
1001 - 5124(2023)03 - 0123 - 10
2022-06-09
沈佳钰(1992-),女,江西南昌人,助教,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文艺学。E-mail: 971178696@qq.com
(责任编辑 夏登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