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惠安影雕的艺术价值及其发展局限性

2023-08-07经涵

收藏与投资 2023年7期

摘要：惠安石雕历史悠久，制作工艺精湛，形态各异，而影雕工艺作为惠安石雕中的一支，具有其特殊意义，其制作工艺的独特性及其所体现的审美价值拓宽了惠安石雕的艺术形式。称为“中华一绝”的影雕艺术，虽然历史并不悠久但其特有的画面写实意味和细腻表现程度受到了部分人的喜爱，但现如今影雕工艺未来的发展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关键词：惠安影雕；艺术价值；局限性

中国雕塑界中有这么一句话“北有曲阳，南有惠安”，这句话表明，作为南派雕塑代表的惠安石雕在石雕历史上有着深厚的艺术底蕴和审美价值。惠安石雕在一代代石匠手中得到发展，其工艺逐渐出神入化，在国内外都享有较高的名誉。影雕作为惠安石雕艺术的一个分支，是近百年发展而来的产物，具有一定的后觉性，独特的表现形式和艺术价值使得影雕艺术成为石雕领域的一朵奇葩。惠安影雕艺术宛如在平面石板上刺绣一般，经由无数个大小、深浅、粗细不一的凿刻点通过疏密虚实，排列组合最终呈现的画面，不仅如实反映了对象所具有的形状，其独特的材质也赋予了画面独特的质感和审美意味，赋予了冰冷的石头旺盛的生命力，是一种“人化的自然”。

一、影雕的历史与工艺

影雕的起源众说纷纭，有说惠安影雕历史可以追溯至清代，清代李周在雕塑过程中，创造性使用所谓的“针黑白”技艺，代表了惠安影雕的开端，在20世纪70年代，这种技艺通过现代蒋友才等工匠的继承并对其进行了进一步的创新与改良，形成了现如今我们所见的惠安影雕工艺的雏形。另一种说法则认为影雕由设计师吴水木及其师傅在1970年间根据传统技艺“针黑白”发展而来。第三种传言则认为在“文革”期间，有人提出可否运用“针黑白”工艺来雕琢毛主席形象。在当时的时代思潮影响下，凭借着大众人民对伟人的崇拜，用他们最热诚的心意用凿子一点点地在石板上凿刻起来，最终出现的效果与照片近乎相同，这一意外效果使得影雕工艺诞生了。

惠安影雕工艺在制作过程中大体分为四个步骤：画图、初雕、细调和加精。当时影雕作为一种批量生产的工艺产品，需要有一定的生产量，很多影雕工人并没有什么美术基础，但是影雕要求画面效果必须十分细腻逼真，这就导致影雕工艺对制作者的造型能力要求特别高，为了避免形不准的问题，一般工人会采用复写纸拓印法。在雕琢部分，其工具大多采用金刚钻，大小各不相同。初雕中使用大号的金刚钻将拓印的形状轮廓和明暗关系交代出来。随着科技的发展，电动工具能更加快捷有效地实现这一部分。细调，顾名思义，就是在初雕的基础上加以细致的雕刻，这一阶段解决的是画面的层次，建构立体形，这是整个过程中最复杂和最费时的步骤。到了加精阶段便开始使用最小号金刚钻对细节进行精致的把控，对整幅作品进行整体调整。影雕不光只有黑白，通过油画或丙烯颜料着色之后成为彩色影雕。

如影雕工艺大师蒋清兰所创作的《链的错位》（图1）就是一幅典型的着色影雕作品，造型结实，色彩稳重，虽只描绘局部却能让人感受其画面所传达的叙事性和厚重感。

现如今，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影雕也开始具备一定的现代因素。电脑雕刻机的出现使得影雕的出厂率达到新高，但机械和手工制作在最终成品上以及价值上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二、影雕工艺的艺术价值

（一）画面细腻性

如果我们看惠安影雕作品就会发现其画面所表现的效果同现实世界的客观物象有着极高的一致性，可以说是油画中的“照片写实主义”，以蒋清兰的彩色影雕作品《海的女儿》（图2）为例，整幅作品其实就是一个画在青石板上的素描作品，并且为之赋上色彩，是同对象的完全复印。如果比作摄影，那影雕作品上的一个个小凿点就是照片上的像素点，通过大小、粗细、疏密不同的点相结合，才能达到如此效果，在成像原理上类似于美术史上的“新印象主义”，但在趣味的追求上又同西方古典造型一般，这在肖像影雕中尤为明显，如对头发的刻画、对衣纹的处理，甚至是皮肤的褶皱都有体现。从其技艺层面看，影雕比绘画艺术有着更高的要求，众所周知，石雕作品具有不可逆性，容错率非常小，基本上没有修改机会，所以说在制作过程中出现错误是致命的。学徒只有经过长期的练习，在技艺方面达到一定的水平，才可以制作出一幅相对完美的影雕作品。

（二）保存长期性

影雕保存的长期性是由其制作材料的特性所决定的，首先，制作材料上需要挑选1～1.5 cm厚的青石板，通过抛光技术将其一面打磨光滑，再使用金刚钻等凿刻工具对其进行加工，作品效果犹如黑白照片。制作过程中其基本材料只有石板没有其它，当然这里所指的并不包括彩色影雕。如果我们绘制一幅素描，要考虑纸张是否会发黄、破损等，铅笔颜色是否会淡化，这期间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而影雕由于其石头本身所具有的特性而言它可以长期保存而不存在变质的风险，这也是它能作为家庭装饰品的原因之一。

（三）造型平面性

一般的雕塑作品以石頭、木材等为材料，在维度上都是处于三维或者四维的空间中，作用于观者的视觉、触觉，甚至是嗅觉等感知器官，诸如此类的作品大多是以对空间的占有度来向观众传达一种审美感受。惠安影雕与传统雕刻相比，则是将立体拉回了平面当中，实现了雕塑技艺的空间二维化。相比浮雕作品，影雕显得更为激进，如果说浮雕是雕塑向绘画发展的一个过渡阶段，那么惠安影雕则将这个阶段进行了更进一步的发展，使其技艺达到成熟，通过图像的明暗变化来实现光影的立体效果，突破了浮雕肉眼可见的表面凹凸感，在平面石板上完成对事物的塑造成像。如图3中影雕工艺大师蒋清兰所作的彩色影雕作品《悟》。

（四）绘画性

惠安影雕艺术在造型手法上与中国古代雕塑有所不同，表现了强烈的绘画性，但又与中国古代雕塑的“绘画性”不同。在古代，绘画与雕塑相互渗透，而雕塑具有明显的绘画性，这种绘画性表现在给雕塑上色与画线方面。中国古代的雕塑家和工匠们将雕刻看作“运刀如运笔”，用灵动而富有变化的线条来表现不同对象的质感、造型和个性。这种绘画性也导致了中国雕塑的重神轻型和写意风格。相比之下，惠安影雕艺术的绘画性表现在影雕师“运针如运笔”，不仅能模拟真实的影像，还能模拟绘画的笔触技法，使其更加倾向于视觉而较少有雕塑固有的触觉。这种造型手法与传统圆雕相比更具叙事性，能够更好地发挥其题材、构成和空间处理等方面的优势，表现传统圆雕不擅长的一些内容和对象。此外，惠安影雕艺术的绘画性还体现在其强烈的图像感和艺术表现力上，影雕作品具有高度还原真实场景的能力，使观者仿佛置身于影像所描绘的情境之中，同时，影雕作品也能够通过一定的构图手法和创意设计，表达深刻的思想和情感内涵，从而在艺术表现力上更为出色。

三、影雕工艺现阶段发展局限

从艺术性谈，影雕由于创造了二维的平面化雕塑形式使得其丧失了雕塑作品所具有的一些固有特性，缺失了雕塑艺术所具有的一部分审美价值，导致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雕塑擅长表达力度和空间，雕塑的空间艺术性给人以很强的视觉冲击感和震撼效果，就其绘画来说，想要在二维的平面上塑造出如此体量的效果是不可能的。法国雕塑家法尔孔奈說过：“如果雕刻能保留在自己确定的范围之内，它就不会丧失自己任何一项优点；但是，如果使用绘画的全部手段，它就会受到失败的威胁。”法国著名雕塑家罗丹在其艺术论中说道：“塑造的时候，千万不要在平面上，而是要在起伏上思考。”①影雕在雕塑和绘画色彩中似乎被夹在中间，影雕没办法像雕塑那般突出造型的三维性，也无法同绘画作品一般体现色彩的冲击力。当然彩色影雕也是有的，只不过在色彩的表现上存在相当大的局限性。由此影雕就其艺术性而言有一定的价值但却被限制住了。

从市场需求谈，影雕由于无法像绘画作品一般作为大面积的装饰物，只能定位于装饰工艺品之中，那么影雕作品的市场份额就会被限制，发展道路受到阻碍，其用途一般仅限于厅堂摆件、礼品。但作为礼品，其缺点也十分明显。制作原料是石头导致其十分笨重，不易携带。其次，影雕技术的学习难度大，对于技艺的掌握要求较高，需要积淀很长的一段时间来进行练习，由于现代社会节奏加快，很多影雕学徒无法确认长期的学习在未来能得到一定的经济效益而选择放弃，加上影雕技术的特殊性，科技设备难以介入，规模化、产业化困难。二者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影雕作品的品质。品质的下滑，加之目前旅游业的不景气，使得影雕的经济效益持续下跌，许多影雕艺人开始转行。在一代又一代的人员更迭当中，影雕技术的继承者是否还能坚守值得深思。

四、结语

随着时代不断进步，影雕艺术也在不断自我更新。它是西方造型观念与中国雕塑技艺结合的产物，不仅突破了雕塑的三维性，拓宽了雕塑的形式范围，还保留了绘画的二维平面空间效果，实现了中国雕塑所提倡的“雕刻与绘画的结合”。西方造型艺术的引入，使得影雕技术在中国东南一隅的福建惠安诞生，呈现写实、逼真、细腻的特点。

影雕工艺借鉴了摄影技术成像的原理，通过层层深入的画图、初雕、细调和加精等步骤，利用石头的折光度，模拟逼真、细腻的景象。在空间上，影雕突破了雕塑界所固有的三维、四维空间界限，开创了二维雕塑的新空间领域。然而，它所追求的逼真、细腻性和对二维空间的诉求，也导致其丧失了雕塑所固有的体量感及由此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和震撼力，因此无法自由、自觉地走向纯粹艺术的领域，而只停留在工艺装饰的领域。为了将影雕艺术发展到更高的水平，我们需要不断借鉴其他艺术技法，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与时俱进，拓宽自己的审美视野，放眼国际，努力将传统文化与现代技术相结合，或许可以为影雕艺术带来改变，使其重获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