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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研究

2023-08-06姬艳涛

关键词:警种警务派出所

姬艳涛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北京 100038)

一、问题提出与研究思路

近年,随着工作重心不断下移,派出所基础性先导性地位越来越突出,如何统筹警种部门资源和力量为派出所提供更有力的支援保障,已成为当前深化公安改革的重要内容。2019 年《中共中央关于加强新时代公安工作的意见》指出,要进一步推进重心下移、关口前移,支持保障派出所更好地履行职责任务。2022 年《公安部关于建立健全警种部门支援派出所机制的意见》进一步提出,建立健全符合基层一线实战要求、与派出所警务模式有效衔接的警务运行和值班备勤制度,形成上级支援下级、后方支援前台、警种支援属地的工作模式。据此,各级公安机关在大抓基层、大抓基础的改革导向下,因地制宜地积极探索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地方性经验并取得了一定成效。总的来说,综观各地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改革实践,虽然外在表现形式各有不同,但本质上都秉持了体制不变、机制先行的创新路径,即强调在原有制度架构下通过警务流程的再造推动合众为一支援效果的实现。追本溯源,实现对全警种支援派出所机制的理论解构,离不开对警务流程再造的本体论、过程论和方法论的全面理解。也就是说,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改革推进,在本体论上会涉及哪些警务流程的类型、在过程论上如何让隐匿于支援管理中的各种隐性流程实现显性化、在方法论上如何在综合应用流程管理技术基础上推动支援流程的固化、优化与强化。对上述问题的回答,构成了探索与阐释全警种支援派出所建构机理的核心关键。

现代警察制度是以分工和专业化为理论指导、以层级节制的金字塔组织结构和部门化管理方式为主要特征的组织管理模式。这种以职能为中心设置警种部门和权责划分的组织结构,具有效率高、便于控制和指挥等优点,但也容易使一个完整的流程被人为割裂开来并导致机构裂化、管理分割等弊端。作为多部门协同的一项机制创新,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高效开展离不开警务工作流程的有效衔接,然而职能型组织模式导致的部门壁垒、流程破碎与组织僵化,使得支援不到位、受援效果不明显的问题日益凸显。对此,各地警务改革开始引入警务流程再造的理念,尝试通过警务工作安排原则的改变,推动公安组织结构由职能型转变为流程型[1]。所谓警务流程再造,是指通过警务工作流程的全面重组并按照流程导向进行组织架构的设计与调整,以此推动串联性、程式化、文件式工作方式向并联性、柔性化、平台式工作方式的转变。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机制的建构中,警务流程再造是流程再造一般规律与警务工作的结合,是对派出所支援工作的步骤、程序和方法的全面改造优化,同时其在构成上可以分为管理流程、业务流程和辅助流程三个方面。

具体而言,业务流程类似于企业的经营流程,是指对外直接参与公共服务供给的相关流程,如派出所的接处警、案件办理、纠纷调解、公安政务服务等工作流程;业务流程再造,就是要改职能导向为需求导向,以派出所的对外执法服务为具体支援场景,在充分了解公众需求基础上,通过流程的清理、简化与整合,形成端到端的一体化闭环性业务支援体系。管理流程是指公安机关实施开展内部管理活动的相关流程,其不直接涉及对外公共服务的提供,而是通过内部的整体协同控制以保障业务流程的高效运行;管理流程再造,旨在打破以任务分工与计划控制为特征的部门分割管理模式,强调通过串联流程结构向并联流程结构的转型,推动平台嵌入下的归口性统一管理与公安机关内部“最多跑一次”改革。辅助流程是指位于公安机关内部且服务于业务流程和管理流程的其他政务流程,其主要包括警务保障流程、警务监督流程和队伍管理流程等,辅助流程与管理流程一样并不直接参与对外执法服务,而是通过为一线单位创造良好服务平台和保障服务,间接实现流程增值;辅助流程再造,强调数字技术驱动下纸质化信息传递向电子化信息流转方式的转变,人工性监督考核向智能化风险内控的转型以及在场性协同办公向虚拟化在线办公方式的创新。

如果将全警种支援派出所比作一根“水管”,那么业务流程、管理流程和辅助流程这三种流程则是提升管子水流量的三种方法:其中,业务流程好比扩大水管直径以让水管流出更多的水,管理流程好比在水管关键节点安装水阀以控制水的流速,辅助流程则扮演管道清理角色以避免中途漏水,业务流程、管理流程和辅助流程三者相互衔接、相辅相成,在耦合共构中保障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高效开展。据此,本文以警务流程再造为理论主线,通过管理流程再造下的归口支援、业务流程再造下的场景支援以及辅助流程再造下的保障支援,由内而外、由表及里地探索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生成机理与运行逻辑。同时,为了增强警务流程再造的理论指引性与实践应用性,本文引入了Z 市公安局全警种支援派出所机制的个案经验进行系统阐释与辅助说明。

二、从串联结构到并联结构:管理流程再造下的归口支援

在公安基层基础工作中,派出所与各警种部门在科层制组织架构下实质上形成了一种串联式管理模式。虽然该模式有利于对层级节点活动和信息的控制,但金字塔式层级结构同时也导致了自上而下的指令多头发、任务重复下以及自下而上的部门多头跑、信息重复填等难题。追本溯源,基层公安之所以出现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的问题,很大程度上在于串联式管理流程中接触点多、路径长的组织结构缺陷。对此,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模式的探索中,Z 市公安局基于基础管控中心的平台嵌入,在 指令一个口子进、反馈一个口子出的并联模式改造中,推动任务指令的归口管理、涉稳风险的归口研判、要素管控的归口支援以及基础工作的归口评价。总的来说,通过串联流程结构向并联流程结构的转型,压缩审批层级、简化中间环节、缩短支援链条,进而在平台化的服务型机关构建中全面提升支援工作效果。

(一)归口平台:基础管控中心的创设

面对外部环境的快速变化,新业务警种在分工出效率的原则下不断涌现并陆续进入以层级节点控制为特征的科层体制。在这种组织架构中,新旧各警种部门分别与派出所在各自“线条”范畴中进行上下层级间的业务往来,此种纵向节点控制突出但横向联动协同不足的运行特征,使其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串联式的管理流程模式。接触点分散的流程设计,虽然有利于纵向职能部门的内部集权控制,但同时也使得派出所往往需要就一个工作事项串联跑多个警种部门。也就是说,过多的接触点是流程冗长、条件烦琐、任务重复、效率低下、协调成本高的症结所在。

“如果说串联结构有助于层级节点的调度控制,那么并联结构则有利于流程节点活动的联动协同与高效衔接。”[2]事实上,政府内部“最多跑一次”改革,本质上是一种并联式管理流程的优化再造,即以接触点最少、路径最短为原则,将部门内部相关工作归并整合交由一个部门来完成,形成只进一扇门、事项全办结的整体性治理格局。因而,如何通过“单一接触点”的设置牵引串联结构向并联结构的转型,成为全警种支援派出所内部流程优化的关键前提。有鉴于此,Z 市通过平台嵌入的方式,创设了统筹公安基层基础工作的组织机构——基础管控中心(或称强所办)。在具体的组织设计中,依照一个中心抓统筹的指导思想,在党建统领、机构虚拟、实体运作的构建原则上,通过对治安管理中心、政保支队、经侦支队、巡特警支队、禁毒支队等警种部门的整合,按照人随事走的要求推动形成人员、资源、权限的“三个集聚”,既保障派出所发起的合理支援请求得到积极回应,也全面协调推动警种部门及时主动向派出所提供所需支援。同时,注重整体智治、减负增效的数字赋能,即通过基础管控平台驾驶舱的创新应用,推动公安基础工作的“一网统管”、任务指令的“一键智达”、勤务执行的“一贯到底”、评估考核的“一屏展示”深入开展。

总的来说,在制度设计类型上,基础管控中心既不同于非制度化的项目治理,也有异于组织化的职能设置,而是属于具有牵头功能的平台类型。在传统串联式管理流程中,由于较多的接触点而造成了部门间的协调不力,为此不得不通过首长负责制、部门牵头制、联席会议制等临时性机制来协调派出所需要的支援事项。这种特事特办的方式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部门隙缝问题,但是在面对大规模流动风险和数量庞杂的基层事务时则显得可持续性不足[3]。相反,基础管控中心的平台化设计,既有组织机构的委托授权,又被赋予机制设计的灵活性,进而在并联结构的流程再造中为弥补治理缝隙、突破组织间壁垒以及形成无条件、有时限的警种支援提供了更加稳定可靠的组织基础。需要指出的是,基础管控中心和情指中心虽然都承担着统筹协调的指挥中枢作用,但是两者的侧重点各有不同,即情指中心负责日常警情与应急处置工作支援的组织实施,基础管控中心则负责基础管控工作支援的协调组织。也就是说,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管理流程再造中,正是以基础管控中心为支点,把“最多跑一次”改革延伸到了公安机关内部行政管理改革中,通过支援请求事项快办、优办、简办机制的建立健全,最大限度简化流程、压缩时间,真正实现派出所支援请求的一次办、网上办、指尖办、随时办。

(二)归口支援:并联式管理流程的建构

并联式管理流程的建构,是指在一个中心抓统筹、一个口子管到底、一张清单明权责、一个平台出评价的原则下,由基础管控中心对公安基层基础和维稳防控工作实施任务指令的归口管理、涉稳风险的归口研判、要素管控的归口支援、基础工作的归口评价。也就是说,基础管控中心通过统一的扎口管理,汇总警种部门工作任务,统筹协调警种资源力量,并在平台集成、渠道疏通、链条压缩基础上,形成请求、响应、支援、反馈的全流程闭环运行支援模式。

1.指令任务的归口管理

在串联式管理流程下,各警种通常直接向派出所分派任务、下达指令,这不仅导致社区警务工作的多头管、重复管、管不全等问题,而且在警种职能“条线”的纵向层层加码中还让派出所疲于应付、压力重重。基础管控中心的设立,则通过指令任务的统一归口管理,改变了令出多头的指挥管理模式,实现了任务“一个口子进”、反馈“一口子出”,确保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流程精简、链条最短。在具体运行中,基础管控中心实施警种联络员制度,各警种需下达的指令任务统一通过联络员流转至中心,由中心审核、过滤、归并后以指令形式统一下发至各派出所的综合指挥室。同时依照指令闭合流转原则,对于每一起任务的发起,基础管控中心都要会同业务警种对工作完成情况予以评估,切实做好落地跟进、质态反馈等工作

2.要素管控的归口支援

基础管控中心负责治安要素管控的归口支援,即按照一张清单明权责的要求,围绕重点人、事、物、组织等,制定工作清单,责任化、清单化推进各项基层基础工作。同时,针对治安要素管控中警种职能交叉、多头管理问题,如旅馆业管理涉及治安、禁毒、出入境等多个警种职能,而其不同的规范标准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执法实践的混乱。对此,基础管控中心通过县级公安机关社区警务工作准入机制的落实,社区民警职责的归并整合以及周期性、即时性报表的过滤合关,制定形成标准统一、规范明确的《社区警务工作规范》操作手册,解决好干什么、怎么干、干到什么标准的问题,全面促进工作高效有序地开展。

3.涉稳风险的归口研判

为更加高效开展涉稳风险、治安盲区以及犯罪热点的动态检测、分析研判、跟进支撑、落地稳控,并联式管理模式主张以基础管控中心为支点,推动公安基层工作的归口研判、统一智控、精准防范。近年,情报主导的警务战略虽然有了长足发展,但是由于公安情报流程与派出所业务未能有效衔接,以及公安情报流程各环节之间普遍存在的交叉脱节现象,导致情报支援工作的针对性欠缺、鲜活性较差、预测性不足,特别是流程设计中各参与主体之间缺乏良性互动,各自为战、互为壁垒,普遍忽视了用户的情报需求[4]。对此,Z 市公安局以基础管控中心为平台,对派出所情报需求开展集中分析,并围绕派出所这一“用户”构建情报服务流程。一方面,基础管控中心利用扎口管理的组织优势,对派出所情报需求进行整合、归集与识别,准确把握用户需求以及动态变化;另一方面,基础管控中心在风险隐患归口研判中,积极推动一体化公安情报流程的构建,将基础工作涉及的各类人、房、物、事、车等基础要素进行统筹考虑,通过涉稳风险管控、智安单元管控、行业物品管控等数据模型的智能分析,实时预警出警情高发在何处、异动情况有哪些、涉稳风险在哪里,实现从“预警出来都是风险”到“所有风险都能预警出来”的智慧迭代。同时,积极构筑预警信息和情报产品的双闭环流转处置机制,对内及时将平台预警信息流转至相关警种并落地派出所处置,对外及时推送非警务类风险隐患及人员异动信息至“四个平台”,在多部门的联动处置中确保发现在早、处置在小。

4.基础工作的归口评价

在串联式管理流程中,警种部门条线并行的组织方式导致指标层层下移、考核多头开展、评价标准不一,使得派出所工作的指导方向混乱、连续性较差。并联式管理流程则强调一个平台出评价的集成整合,即依托基础管控中心的“枫桥指数”数字化评估平台,对派出所基础工作开展智能检查、一网考评。具体而言,“枫桥指数”是由6 个核心指数30 个二级指数110 个三级指数构成的综合绩效评估体系,其不仅统一了公安基层基础工作的考核评价标准,推动了社区民警履职的全覆盖动态考核,解决了基础工作不见底、社区民警动向难掌握、工作绩效评价不全面等问题,而且通过考核机制与奖罚机制的直接挂钩促进了考评闭环流程的形塑。此外,为进一步加强和改善警种支援效果,积极推动派出所评议警种部门制度,按照“一事一议”与综合评议相结合原则,由基础管控中心组织派出所对警种部门支援工作作出评价,并纳入市县公安机关对警种部门的绩效考核,以此倒逼警务支援效果的提升。

三、从职能中心到流程中心:业务流程再造下的场景支援

在传统科层制组织架构下,公安工作的业务流程设计以职能中心为导向,更加侧重于纵向层级间的内部集权控制,强调本部门分工基础上的协作以及职能管理驱动下个体绩效的提升。正是深受职能管理模式的影响,警务工作流程往往从内部管理控制而不是从业务需求的角度出发进行流程规划设计,这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跨警种部门之间的流程割裂、衔接不顺,进而严重影响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整体运行效率。特别是在直面社会公众的接处警、案件办理、纠纷调解、公安政务服务等基层业务中,由于职能管理模式的结构性缺陷导致了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流程不清晰、运行不通畅、责任不明确等问题。流程管理模式则强调以流程导向取代职能导向,更多地从社会公众需求角度而不是从内部管理角度出发,对部门的管控更着眼于对流程的管控而不是对人的管控,并主张根据流程来重塑组织架构从而进一步推行流程化的科学管理[5]。据此,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机制建构中,如何推动公安组织结构由职能型向流程型的转变,成为提升支援工作整体效率的核心关键。Z 市公安局以流程中心主义为指导,通过公安政务服务革新下的一体化“窗口援”、街(路)面勤务改革下的联动化“警情援”、执法办案中心创设下的一站式“案情援”、非警务警情分流联动创新下的多元化“减负援”,推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业务流程优化再造。

(一)一体化“窗口援”

政府流程再造的根本目的是便民、利民,即通过过程控制下的职能整合与组织重构实现公共服务效能的提升。然而,在政务服务流程诊断中,环节繁杂、审批低效、体验欠佳等已成为影响公众满意的重要因素。以派出所为代表的基层窗口承担着大量公安政务服务职能,近年来虽然在放管服改革和数字公安建设的推动下,公共服务整体质量有了显著提升,但民意感知与工作访评中的统计数据表明,社会公众对满意度的关注焦点已发生重大转向,即不仅仅只关注公共服务的公平性和便捷性,而且对公共服务的即时性和个性化提出了更高要求。

无论是传统人工窗口还是数字界面窗口,其高效便捷运转都离不开后台多警种部门的协同联动与有效组织,即政务服务窗口的改革创新在很大程度上源于业务流程的优化再造。近年,在公安政务服务网(络)上办、(手)指上办要求的大力推动下,审核、审批、制证、出件等后台工作量徒增,而以警种职能分工为导向的“外循环”流程设计则更加剧了这一弊端,出现了事项办理不够便捷、群众网办体验不佳的两难问题。对此,应以“一网通办”改革试点为契机,积极促进外循环模式向全程代理模式的流程再造,通过警种入驻、审批授权的方式,组建多警融合、整体智治、协同高效、服务至上的网办中心,统筹开展网上政务服务工作的受理与办理。同时,针对身份证挂失、户口簿补领等高频民生简单事项,通过网办中心快办区的资源整合,大力推行简单事项的智办、秒办,实现简单事项咨询、申请、受理、审核、审批、收费、制证、出件等环节全流程在线办理,做到即申请、即受理、即审批、即推送,10 分钟内流程办结申请事项,全面提升社会公众的网办体验感。

总的来说,一体化公安政务服务的“窗口”改革,以多警融合、整体智治网办中心的构建为依托,将“外循环”的前后顺序改为“全程代理”的左右平行的运行模式,把分割在多个警种部门的若干管理环节与业务流程进行归并整合,既减少了交接环节、作业步骤与沟通成本,也实现了警种部门之间的互动协作与整体治理,而且还在网上办为主、自助办为辅、窗口办兜底的多样化窗口选择中提升了公安政务服务的个性化水平。据此,在公安政务服务中,社会公众不仅能够通过只进“一扇门”实现 “一窗通办”,而且还能够在一体化的数字窗口界面中实现智能化的一网通办与自动化的一机通办。

本质而言,线上线下协同办理和无缝隙对接的实现,都离不开多警种后台支援前台的业务流程再造,或者说,正是一体化“窗口援”的构建,使得公安机关能够以“整体政府”来满足社会公众的多样化、便捷化、个性化需求。

(二)联动化“警情援”

接处警作为直面社会公众的核心公安业务,对于提供社会救助、制止违法犯罪、调处矛盾纠纷、维护社会公众权益具有重要作用。近年,科技革新下即时社会的到来以及社会运行的持续加速化,对接处警的反应速度和处置效率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它要求在现代警务模式建设中,注重通过技术和制度的双轮驱动,实现对110 接处警体系的创新改革:一方面,随着移动通信、警用无人机、PGIS 等实时技术的组织嵌入,使得警察获得了与社会运行和社会变化加速相同步的“加速度”;另一方面,以情指行一体化为核心的警务改革为接处警工作提供了信息、情报、技术等多方位支援。然而,上述改革虽然大幅提升了警察接处警的工作效率,但在面对城市化下社会的高度复杂性和大规模流动性所造成的风险聚集和警情陡增时,110 接处警机制显现出了整体性回应不足的问题。究其原因,110 接处警机制建设秉承了专业化警务模式的改革思路,侧重于专业团队内部的纵向层级化控制与标准化推进,而忽视了警种部门之间、警察部门与政府部门之间以及警民之间的横向联动。从职能中心主义到流程中心主义的转变,强调以公众为导向,注重通过整体性政府的构建以提升回应社会需求的总体能力。正是基于流程中心主义的建构思路,应努力通过“三警融合”的网格化接处警机制的创新、突发事件应急联动处置机制的优化以及警民协同的联动补位机制改革,形成多元力量有效协作的联动化“警情援”。

1.通过“三警融合”的警力整合,创新网格化接处警模式

在传统110 接处警模式中,派出所作为直面社会公众的“第一窗口”承担了接处警的主要职责。然而,受警力资源的制约,这也造成了警情高峰期的应对不足与反应滞后。事实上,在街面勤务中,除派出所外,还有巡警、交警等力量的警力部署,但由于各管一段的职能分工与各自为战的流程设计,交警只管交通,派出所只管治安,巡特警只负责巡逻,很大程度导致了各警种条线孤立,无法在接处警中形成合力。对此,应通过网格化联动接处警改变传统以派出所为唯一接处警主体的单线条运行模式,即科学划分市区网格,有效整合网格内的巡特警、交警、治安岗亭、联勤警务站等力量,并在此基础上实施以派出所为主体、交巡警为辅助的梯次递补、联动补位的弹性接处警工作机制。此外,为保障网格化接处警中派出所、交警、巡警的三警融合以及各工作环节的有效衔接,应基于协同性和系统性原则实施系列配套改革措施,如为整合接处警中的巡特警力量,应深入探索网格化巡处警勤务模式,即巡特警在屯警街面、动中备勤过程中,依照有警接警、无警巡逻的原则,实施全天候动态的一体化巡处,同时推行110 接处警的首接负责制,应对警情现场联动指挥混乱的问题。网格化多警联动接处警,虽然打破了部门分割、警种壁垒,有效盘活了街面警力,但是现场处置中各警种配合衔接细则的缺失,往往导致警力集结后的处警冲突或责任推诿等问题[6]。实施“首接负责制”,明确由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的民警承担现场指挥责任,做好警情现场的信息上报、秩序维护、现场保护等处置工作,能有效解决多警种到达现场后由谁指挥以及如何联动等问题。

2.通过警政部门间协同共享,完善突发事件的应急联动处置机制

当前,伴随着“笨重工业化”到“轻快现代性”的转型发展,社会的高度流动性使得更多非理性、偶发性、不确定性的因素快速汇集压缩到单位空间中,极大提升了风险爆发的可能性以及处置应对的复杂性[7]。城市化下大规模流动性风险的预警与处置通常需要多部门的协同合作,如在面对突发性事件时,往往需要110、120、119 等多部门的共同参与处置,但由于三者之间缺乏信息共享、协作配合,容易导致条线孤立、各自为战。在处置实践中则具体表现为,警察不知道救护车在哪里,医生不知道伤员伤势程度,消防车、救护车遇到拥堵只能通过拨打110 联系交警帮忙。这些问题,可以通过大数据管理中心的统筹协调,打通各部门之间的信息壁垒,构建起事件信息秒级共享,即大数据管理中心会在三秒内自动将110、120、119 任一部门获取到的事件基础信息,推送至有需求的协同部门,进而在数据共享应用与平台融合互通中建立健全多部门应急联动机制。

3.通过警民协同联动,优化接处警的社会化联动补位机制

政府业务流程的优化再造,不仅强调政府回应性机制中各内部环节的改革,同时还应关注政府体制外社会公众力量的有序吸纳与协同联动[8]。在多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机制创新中,不仅应注重警种部门和警政之间的协同联动,而且应强调情指中心与社会性治安力量的双向互动与机制衔接,充分发挥社会力量在日常警情处置中的联动补位功能。如Z 市公安局情指中心通过与Z 市“义警平台”的联席会议与信息共享机制,充分发挥全市平安类社会组织在紧急救助类、人员失踪类等警情处置中的支援作用。例如,对于派出所接处溺水、坠楼、自杀、被困等危及人身安全的紧急求助警情,情指中心可以依托联席机制协调“义警平台”发动谈判、心理疏导等专业性社会力量到场开展支援处置;对于派出所接处的人员走失、失联、失踪警情,情指中心可以通过“义警平台”发动周边平安类社会组织积极配合提供信息与协助查找。此外,还以“警格+网格”的双网融合建构为契机,促进社区警务全面融入“全要素”网格管理服务体系,同时整合网格员、义警、志愿者等各种社会力量组建形成一支平安治安志愿队伍,在警察因交通拥堵或路途遥远而无法实现“1、3、5 分钟”快速反应时,作为第一到场力量开展相关辅助性处置工作,为派出所接处警做好社会化的联动补位。

(三)一站式“案情援”

案件办理作为派出所工作的另一核心业务,主要涉及违法犯罪行为人的抓获,带回以后的信息采集、询(讯)问、伤情(物价)鉴定、案情查证、拘留审批、临时性看押和送押入所等工作。然而,过细的任务分工可能会将一个完整案件办理流程被若干职能部门和工作环节所分割,导致流程碎片、部门壁垒、协同僵化,并在实践中造成派出所反复跑、来回跑、多头跑等弊端。如人身损伤程度需要到伤情鉴定机构,物价鉴定需要到物价管理部门,体检需要到指定医院,拘留审批申请需要到公安法制部门。这种传统办案模式不仅大量耗费基层警力、降低办案效率,而且复杂烦琐的沟通协同环节还人为拉长了案件办理时间并导致诸多程序性瑕疵。“将一个完整、连贯的业务流程分割成许多支离破碎的片段,必然会增加交换环节和复杂程度,使得行政过程运作时间过长、协同成本徒增。”[9]对此,应坚持流程导向下的组织重构,以执法办案管理中心建设为契机,通过办案要素“一站式”集成下的警力优化、职能部门“一站式”入驻下的流程压缩、技术资源“一站式”整合下的合成作战,构筑形成多警种支援派出所的一站式“案情援”。

1.办案要素“一站式”集成下的警力优化

执法办案管理中心的建设,将人身安全检查、涉案财物保管、标准化信息采集、医疗体检救助、看押和送押等办案职能进行整合集中,并实行专人专岗和专业化操作。也就是说,在一站式执法办案中,上述大部分工作都交由执法办案管理中心的专职民警负责操作,派出所办案民警则集中精力负责审讯、针对性查证等业务工作。实践中,执法办案管理中心通过办案要素“一站式”集中,分担了派出所民警责任,节约了办案时间,缓解了基层警力压力,实现了资源优化、效率提升与规范办案的三重目标。

2.职能部门“一站式”入驻下的流程压缩

为应对派出所案件办理中的多头跑、来回跑、重复跑问题,执法办案管理中心通过积极协调相关职能部门的同步进驻,在案件办理业务流程的整合、压缩中进一步减轻基层单位的工作压力。例如,通过伤情鉴定部门的入驻,节省了押解嫌疑人进行损伤鉴定的在途时间以及省略了伤情鉴定的费用垫付、结果等待等环节;通过公安法制部门的入驻,使得派出所办案民警在审讯完毕之后,能够就地在办案中心完成拘留审批的办理,简化反复往来送案的审批程序;同时,看守所、拘留所押解队到办案中心的集中送押,则进一步减少了派出所民警的押送和入所程序。

3.技术资源“一站式”整合下的合成作战

当前,伴随着智慧警务改革的深入推进,网安、技侦、情报、图侦等警务技术有了长足发展,然而层级化审批流程导致的申请过程繁杂以及部门横向间联动缺失引起的研判偏差,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警种部门对派出所的支援效果[10]。对此,执法办案管理中心积极推动技术资源的“一站式”整合,协调网安、视频、情报、技侦等警种部门的席位制实体入驻,或以远程技术支撑的方式为案件办理提供合成化的技术支援。在具体流程设计中,办案单位只需向执法办案管理中心提出合成作战申请,经过主管领导审批后便由办案中心协同相关技术警种同步上案、捆绑作战,通过一体化情报流程下多警种的案情会商、信息共享、关联分析与协同研判,为案件办理提供全方位的精准支援。

(四)多元化“减负援”

当前,基层派出所工作中普遍面临着“三多一少”的困局,即非警务类警情数量多、耗费警力多、引发信访多、分流事项少等问题。究其原因,部门主义盛行造成的相互推诿、分割管理模式导致的联动不足、信息壁垒引发的数据共享不充分,是造成非警务类警情难以有效分流的关键所在。“职能中心主义所强调的管理驱动逻辑,虽然大幅提升了个体绩效和局部效率,但这种以部门便利为出发点的改革,同时也导致了对社会公众的服务意识不强、服务效能低下。”[11]对此,可以在坚持整体流程全局最优基础上,以社会治理中心(又称社会综合治理平台)为承接载体,通过“枫桥式智治执法系统”的信息资源整合、大综合一体化的组织结构整合以及“分流+联动”的业务事项整合,推动非警务类警情高效对接联动下的多元化“减负援”。

1.以信息资源整合牵引非警务类警情的高效流转

作为整体政府构建的前提基础,信息资源整合是基于公众需求为导向而形成的跨部门之间以交换共享为特征的信息运行环境[9]。在非警务类警情分流中,信息资源整合直接关涉资源流的互通互联、跨部门的无缝衔接以及网格化的协同办公。然而,政府专业化分工以及部门本位主义引起的信息资源孤岛化,严重影响到非警务类警情分流联动的顺畅运行。对此,政府在对社会治理中心的数字化改革中开发“枫桥式智治执法系统”,以打通公安接处警系统、政民e 线、12345等平台数据,推动信息数据的互联互通、工单警单双向流转以及对接事项跟踪督办。同时,在平台融合互通过程中加强数据共享应用,促进警务数据、政务数据、社会数据的融合研判,精准探寻民意热点、排查安全隐患、预警风险矛盾,全面提升对接联动工作的智能化、专业化和精细化水平。

2.以组织结构整合推动非警务类警情的分流联动

实践中,110 平台分流的公众政务服务诉求通常涉及多个政府部门,然而政府分割管理和专业分工引起的职能交叉、管理盲点、多头治理,使得行政执法中大量出现了看得见的管不了、管得了的看不见的现象。对此,可以依托“大综合一体化”行政执法改革,在社会治理中心设立由综合行政执法、人社所、环保中队、应急管理办、司法所、市场监管所等职能站所组成的综合执法办。同时,为高效承接110 平台分流事项、保障对接联动的顺畅运行,社会治理中心遵循一支队伍管执法的原则,在综合执法办下组建联勤联治中队(又称“政务110”队伍),专门负责12345即接快办以及非警务类警情现场处置等工作。

3.以业务整合推动非警务类警情的接办质效

为提升分流事项接办质效、防止重复性报警事件,应依照“分流+联动”的业务整合来推动派出所工作的分流减负。具体而言,110 平台依照有困难找政府、有危难找公安的原则,将可分流事项直接推送至“枫桥式智治执法系统”平台,由该平台指令联勤联治中队开展第一时间的现场处置,同时视情况增派相应职能线办(站所)人员赴现场后续跟进。其中,对于未能现场调处的矛盾纠纷,引导到社会治理中心的综合治理办开展多部门的联合调处,如果发现存在行政违法行为则移送至社会治理中心的综合执法办进行处置。此外,为保障分流事项的接办质效,联勤联治中队实施全天候执法响应的勤务模式,实时支撑平台指令的落地处置,依托全要素闭环流转机制,形成事件签收—研判交办—联系确认—调查处置—审核审批—回访反馈的业务闭环,实施全过程监督考核,确保公众诉求事项办得成、办得快、办得好。同时,对于分流事项处置中出现的矛盾激化、事态扩散或可能造成次生危害的情况,110平台则应对及时派警、联动处置,在源头治理中确保发现在小、处置在早。

四、从专业化到平台化:辅助流程再造下的保障支援

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有效开展,不仅需要公安机关管理流程和业务流程的深化改革,同时也离不开警务保障、警务监督、队伍管理等辅助流程的保障与服务。业务流程再造好比扩大水管直径,即在最短时间内以最高品质满足公共安全服务的最大需求,以此让水管中流出更多的水;管理流程再造好比在管子上安装阀门以控制水速,即通过各业务环节控制点的建立来提高整体运行效率;为避免中途漏水还需要对水管进行实时监控与维修保养,辅助流程则承担了这一功能角色,即通过自身优化为公安内部管理与外部执法服务提供支援保障。为了让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这根“水管”能大量顺畅出水,不仅需要扩大“水管”直径与安装水阀,同时也离不开辅助流程再造过程中对“水管”的定期维护和保养。纵观警务改革发展历程,如果说传统辅助流程是通过专业化的人工操作实现对“水管”的清理与维护,那么电子政务技术的应用则推动了辅助管理中信息输入、分析、输出等环节的自动化再造,整体政府理念、系统治理思想与数字化公安改革的耦合共构,则在资源集约、功能集中、业务集成的“一件事”平台构建中推动了辅助管理流程从自动化到平台化的迭代升级。

(一)辅助流程的自动化再造

所谓辅助流程自动化再造,是指通过智能算法和自动化设备等各类软硬件在辅助管理中各场景与各阶段的技术性嵌入,从而实现全部或部分流程环节的无人化运行[12]。辅助流程自动化再造的技术逻辑与运行机理可以归纳为“自动识别—智能分析—自主行动”的行为模型,其具体开展主要分为三个环节:一是信息的识别与输入,即通过前端智能感知设备实现对社会情境信息的自动识别与储存,或者通过政务平台的工作留痕功能实现权力运行轨迹的自动化保存;二是信息的分析与处理,即通过智能算法模型进行大数据分析应用,并以驾驶舱、热力图、仪表盘等可视化形式支持领导决策;三是信息的输出与实现,即通过智能算法推荐或无人化装备将决策指令予以具体落地[13]。概括而言,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机制创新中,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等信息技术的应用,有效促进了辅助工作流程中的识别与输入、分析与决定、行动与输出的智能化水平,不仅大幅提升了警务保障、警务监督、队伍管理等工作的效率,而且还促进了辅助流程从人工的专业化操作向智能的平台化运行的转变。

1.信息输入流程的自动化

信息的全面采集与通畅流转是上级机关把握基层动向、掌握基层需求以及强化基层监督管控和提高科学决策的重要前提。然而,传统的人工采集与纸质化传递存在着大量信息扭曲与失真风险,如对客观事实的选择性采集和模糊性表达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削弱信息的准确性与完整性。大数据技术的组织嵌入与深度应用,则在信息采集、工作留档、轨迹保存、数据传递的智能化发展中推动了信息输入流程的自动化再造。总的来说,大数据技术驱动的输入流程再造,正是通过信息记录自动化与“数据脚印”的处处留痕,进一步推动了行政权力运行的数字化与透明化。“在信息化的行政系统中,网上办公、网上办事产生的行为数据与每位公务人员之间是一一映射的关系,谁做了什么、做得如何、在哪里做的都被系统自动、完整记录。”[14]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前端输入流程中,公安机关正是通过信息采集、保存与流转的自动化改造,克服了科层制中因上下级之间信息资源不对称所导致的辅助流程的结构性错位、失位与越位。

例如,在传统社区警务工作模式中,往往因无法有效、及时掌握社区民警工作动向而造成基础工作的不见底、民警绩效的难评价以及客观真实性的难把关。对此,Z 市公安局通过“枫桥指数”APP 的研发应用,在数字化的信息自动采集、录入中进一步倒逼了警力资源下沉,压实了社区民警责任,提升了公安基础工作效能。具体而言,在日常的场所检查、群众走访、治安管控等工作中,都要求社区民警在“枫桥指数”APP 警务通端提交工作日志、上传照片视频,基础管控中心则能够通过电脑端实时把握以及审核评估社区民警的工作内容。基于“枫桥指数”APP 的输入流程自动化再造,不仅使得各级领导能够更加及时准确掌握公安基础工作中的动态现状与问题不足,同时监督考评结果与社区民警问责与激励的自动化挂钩,则能够形成以权威为基础的内部压力层层传导,进而在正向激励与反向促进中提升公安队伍管理的整体效能。此外,派出所工作数字化改革中所带来的信息生产自动化,能够实现权力运行的全程信息化、处处留痕,这不仅有助于在监督、激励与问责环节的贯通中形成对基层工作的立体化监督控制,而且还有利于推动以流程跟踪为主要方向的警保服务改革,即警保部门能够通过派出所工作中的各种“数据脚印”,实现对派出所经济活动全过程的动态感知、可视管理与精准保障。

2.决策与输出流程的自动化

传统队伍管理、监督控制、警务保障等工作,往往依靠小数据模式下的经验、记忆或感觉等方式而开展,前瞻预测性差、裁量模糊性大、可测量可控性低等问题是小数据时代中普遍存在的弊端。信息自动化采集下全量数据的存储与汇聚,以及在此基础上智能算法模型的研发与应用,促进了小数据向大数据的转型、经验决策向智能决策的升级以及汗水警务向智慧警务的转变,使得警务部门能够更加快速、高效、科学地做出决策,并在智能推送的自动化输出下提升警务工作的整体效能。例如,Z 市公安局开发的“枫桥指数”模型,能够在对派出所执法服务数据的实时动态综合分析中,通过可视化的一图展示呈现执法服务中的不足和缺陷,通过量化指标要素分析挖掘问题生成诱因,通过智能化点对点推送及时督导、纠正执法服务中的相关问题。同时,在派出所队伍管理中,以智慧政工、云政工建设为契机,研发搭建队伍管理智能分析研判系统,通过对民警开展综合能力的精准数字画像,为人员调配、绩效考核、岗位管理、奖罚惩戒、教育训练等提供数字化决策支持。在警务保障服务流程再造中,以“警保驾驶舱”集成应用为平台,一方面依托风险预测预警算法模型的应用,加强派出所经济活动全过程内控管理和风险预判;另一方面则通过数据智能分析刻画派出所经济活动画像,在智慧内控水平的提升中实现实战到那里、保障到那里的后勤保障服务。

(二)辅助流程的平台化再造

所谓辅助流程的平台化再造,是指以平台驱动下的以模块化集约建设为基础、网络协同办公为支撑、业务闭环流转为牵引的组织流程改革。如果说流程自动化是对某个流程节点的效能提升,那么平台化再造则是在自动化基础上对整个组织流程的系统性优化。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辅助流程再造中,全面引入“平台驱动”的改革理念,以公安大脑这一“政务中台”为依托推动了“警保驾驶舱”“枫桥指数”警务端、智慧政工等子平台的建设。总的来说,基于数字能力模块化构筑的上述平台,不仅为多层级公安、多警种部门耦合联动的在线协同办公提供了底层技术支撑,而且在资源集约、功能集中、业务集成的“一件事”改革中促进了警务保障、警务监督以及队伍建设等业务工作的一体化闭环性运转。

1.平台驱动下模块化的集约创新

纵观警务信息化的发展历程,条块组织结构下需求的碎片化和资源的分散化导致了“作坊式”生产方式,即各级公安机关依赖于市场上大大小小IT 公司进行信息技术系统的开发建设和日常运维。这种生产方式虽然对推动早期数字基础设施建设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大量的同质性开发与重复性建设也导致了资源性浪费与迭代性不足,无法满足警务现代化建设下的标准化、系统化、集约化的发展要求。“作坊式”生产方式之所以会产生上述问题,关键在于其缺乏能力的资源化与资源的共享化,即没有让信息化建设下的能力积累与知识积淀在技术上被固定下来,形成可以开源共享与反复利用的模块化组件。而平台化建设则强调程序系统开发流程的标准化、模块化和组件化,使得开发者或使用者能够利用“政务中台”中的能力组装与功能模块进行“积木式”的快速程序搭建。如果把过去独自开发、运行或行动分散化的模式比作是“作坊模式”,那么平台化就是“大工业模式”,这种模式不仅克服了过往新系统从头开发的资源性浪费,而且在标准化组件快速搭建中提升了对现实需求的反应速度[14]。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辅助系统开发中,创新性引入平台化的数字建设模式,通过对公安大脑这一“政务中台”中现有能力模块的整合复用,进行大量新系统的研发建设,例如通过对表单引擎管理、智能推荐引擎、效能看板、办事留痕管理、流程引擎管理等数字功能模块的利用,高效快速开发出监督考评社区警务工作的“枫桥指数”APP、保障服务派出所工作的“警保驾驶舱”以及支撑队伍管理现代化的“智慧政工”系统,等等。

2.平台驱动下网络协同办公的发展

在前信息化时代的政务办公中,基层派出所为应对各种指派任务与监督检查,都是通过表格文件的上传下达方式进行跨层级、跨部门的流转审阅。然而,纸质流转中的诸多不可控因素导致了政务运行的反馈流程长、时间成本高、办事效率低。在传统电子政务中,虽然信息技术应用带来了信息传递流转的自动化,但是科层制的金字塔式组织架构使得横向部门的协同办公无论是在形式上还是内容上都比较有限。平台化驱动的保障服务流程再造,则通过在线政务平台对各警种部门专属通信录、移动办公、智能会议等功能的一体化整合,探索引领公安机关移动化办公、数字化办公、虚拟化办公的智能政务新方式。具体而言,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实践中,平台化办公服务保障体系的改革,不仅能大幅减轻公安内部行政管理中找人、找材料、找数据所耗费的时间成本,而且能有效克服公安基层工作中的部门多头跑、表格重复填、材料反复报等问题,全面增进各警种部门网络协同办公的整体效能。

3.平台驱动下业务闭环运行的实现

在警务流程再造中,业务闭环性运行不仅直接影响到信息共享下公安政务流程的简化,而且还关涉“一网通办”下公安机关内部“最多跑一次”改革的落地。Z 市公安局基于平台驱动理念,通过对警务保障、警务监督、队伍管理的“一件事”业务集成,形成了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信息链、督导链、责任链的全流程闭环运转。具体而言,在监督控制方面,坚持一个窗口对外、一个系统管理工作模式,通过督察、纪检、监察、审计、法制、信访等部门的一件事集成,统筹执法监督和执纪监督,形成动态监督—问题发现—线索核查—处理处分的全流程监督链;在队伍管理方面,以民警入警、从警、离警等职业生涯各环节的全生命周期管理为主线,依托“一件事”改革,促进教育训练、干部人事、工作业绩、岗位调动等功能的综合集成,实现政工业务的全流程上网与一条龙办理;在警务保障方面,以“警保业务一窗办”为抓手,从不同维度、不同层次提炼融合分散于各个警种部门的保障功能,搭建覆盖人、财、物、库综合管理的“警保驾驶舱”,形成以全流程跟踪为导向的风险预判、可视管理与智慧内控。

警务保障、队伍管理、监督控制等辅助流程的平台化再造,全面优化提升了公安政务工作的高效运行以及外部执法业务的联动实施,使得全警种支援派出所这一“水管”在实时动态的全景化扫描、智能化排查与秒级化清理中保持了水流的畅通奔涌。总的来说,传统公安政务的运行方式都是以人工化、纸质化为特征,无论是日常工作台账还是层级审批申请都需要人工操作与纸质流转。然而,这种模式下重复性记录导致的警力资源浪费、选择性记录引起的监管盲区、模糊性记录造成的粗放式管理,再加上因层级冗长、部门割裂、警种壁垒导致的信息流转不畅、信息传递失真、信息共享不足,严重制约影响了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整体效能。据此,辅助流程的平台化再造,首先通过公安数字化转型下的输入—决策—输出环节的自动化改造,提升辅助工作中关键流程节点的透明性和效率性;基于组件化、模块化集约创新所构建的电子政务平台,则通过在线化、移动化、虚拟化办公的功能实现,使得各警种部门能够突破时空界限实现信息的高效流转与即时共享以及权力的远程在场与联动协同;在此基础上推进的警务保障、警务监督、队伍管理的“一件事”业务集成,则通过平台驱动下信息链、业务链、责任链的一体化闭环性运转,进一步构筑无条件、有时限的警务支援体系。

五、结语

概括而言,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模式建构,实质上是在遵循体制不变、机制先行的基础上所进行的警务改革创新,即在保持原有的体制组织框架下,通过警务工作流程的再造以实现警务效能的最优。也就是说,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合众为一”效果,本质上来源于警务工作流程的优化再造,其运行机理可以概括为“道”“法”“术”“器”:“道”是流程管理的思想理念,这里表现为从职能中心主义向流程中心主义转型下警务流程理念的形塑;“法”是体现理念的制度模式,同时又规定了“术”“器”层级的内容与形式,这里主要表现为平台驱动下警务流程再造模式的创新;“术”是具体落实“道”“法”理念制度的方法手段,这里主要表现为各种流程管理技术的成熟应用;“器”是实现流程管理的工具载体,这里主要表现为以组件化、标准化、模块化为表征的流程研发平台的创新。警务流程理念不仅强调“过河”的任务,而且还指导解决“桥”与“船”的问题,进而在认识论与方法论的高度统一下,为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高效开展提供科学的理论引领与坚实的技术支撑。

(一)从隐性化到显性化:警务流程理念的形塑

经典管理学认为,“哪里有信息或物质交换,哪里就有流程。”[15]也就是说,只要有信息流、资源流、业务流、资金流交换的地方,就有相应流程的存在。然而,在职能型管理模式中,流程大多以“方法”或“过程”的形式长期隐含在部门内部的职能分工与效率提升中。直到20 世纪90年代流程再造理论的提出,流程才真正由隐性走向了显性、后台走向了前台,并逐渐成为现代管理体系改革的重要方向。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改革实践中,隐性流程显性化则具体表现为流程中心主义理念的形塑以及在此基础上对警务流程认识的不断深化。申言之,就本体论维度而言,警务流程实现了从内部流程向外部流程的横向延伸,从管理流程向业务流程、辅助流程的多元发展,从单一管理流程向综合流程管理的全面深化。就过程论而言,警务流程形成了更为科学化、体系化的再造过程,即细分为了以探寻问题为目标的流程诊断阶段,以问题分析为导向的流程量化阶段,以清理、简化、整合、自动化为手段的流程再设计阶段[16];就方法论而言,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的深度应用,进一步推动了流程开发设计的组件化、模块化发展以及流程管理技术的自动化、虚拟化创新。

总的来说,警务流程再造通过前述的“道”“法”“术”“器”等多种形式,让隐匿于职能管理中的隐性流程被广大民警所感知,这不仅有利于流程知识的挖掘、流程技术的积累以及先进流程的固化,同时也有助于加强民警流程意识的培育、流程对警务战略的支撑以及流程中心型组织的建构。

(二)从程式化到柔性化:警务流程再造模式的创新

在传统的科层制政府组织结构中,流程具有时序性和空间一致性特征,即流程被切割分散到了不同部门,同时又必须依照人为的直线顺序和串联步骤而依次展开。在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中,这种程式化流程安排对于实现层级节点控制与整体效能提升具有积极作用,但流动性社会和即时性社会的到来,以及特殊事项与例外事项的不断增加,使得单一的机械化流程愈发难以适应现代化社会的要求。此后,数字信息技术的组织嵌入以及平台化驱动的流程再造,使得警务流程在跨时空的柔性化发展中开始逐渐摆脱科层制的刚性束缚。总的来说,在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模式建构中,警务流程的柔性化发展主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组织流程的扁平化,即强调运用信息网络技术打破传统层级传递信息和书面审核的工作方式,使传统金字塔组织结构转变为扁平式、无中心化的网络结构[9];二是组织形式的虚拟化,即强调将功能性的层级结构转化为跨功能的虚拟化组织,将各自相互独立的部门单位与业务过程集成于系统平台上,进而在跨时空的网络协同办公中实现各种警种人员、权限事项、信息数据、工作时间与业务活动的虚拟聚合和精准匹配;三是流程边界的无缝化,即强调淡化工作流程之间的界限,通过平台驱动下端到端的业务流程整合,将处理同一事项所涉警种整合到一个闭环流程中,进而形成“一网式”“一站式”“一键式”的执法服务体系。

本质而言,警务流程的柔性化变革反映了从流程范式向数据范式的转变,流程范式是通过流程来组织数据,数据范式则侧重于通过数据来组织流程,即强调用“数据多跑路”的形式打破层级节制与部门壁垒的物理隔阂,并通过平台化运行实现即时共享的信息资源整合、无隙缝的组织结构整合以及闭环性的一体化业务整合。

(三)从经验性到科学化:警务流程设计技术的优化

无论是警务流程显性化的实现,还是警务流程再造模式的创新,都离不开流程设计技术的底层支撑。近年来,伴随着警务流程知识的积淀,从流程诊断到流程量化、再到流程优化改造的体系化流程设计方法逐步形成。具体而言,流程诊断是指查看现有流程薄弱环节或探寻流程增值空间的过程,例如,在对警种部门支援派出所的流程诊断中所发现的审批层级长、指令多头发、部门来回跑、信息重复填、监控成本高等问题弊端;流程量化是指通过对流程绩效、流程结构、流程成本、流程所涉岗位部门以及流程子活动之间关系与时序等要素的定量描述,挖掘和阐释流程问题原因的过程,例如,在对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流程量化分析中,指出关键流程的问题诱因在于串联式结构下接触点的分散化设计、职能管理模式下横向部门的协同不足、自然工作过程的人为切割等;流程改造是对现有流程进行清理、简化、整合以及自动化的再设计过程。其中,流程清理是非增值流程环节的删除,如对支援申请中的多层级审核环节的压缩删减;流程简化是指对关键流程的化繁为简,如通过一体化“窗口援”对公安政务服务流程的简化、通过一站式“案情援”对执法办案流程的简化、通过联动化“减负化”对非警务活动分流流程的简化;流程整合是对流程总体框架及其层次结构的优化,如通过并联式结构设计所实现的接触点最少、路径最短的流程再造;自动化是指对信息采集、信息传输、数据分析等可控流程的信息化改造,如政务办公平台依“数据脚印”功能实现的信息自动留痕、“智慧政工”系统通过数字能力画像进行的队伍管理现状分析以及“警保驾驶舱”依托风险预测模型进行的智慧内控。

总的来说,在未来的警务流程再造中,各级公安机关不仅要逐步适应直面流程、针对流程找问题的管理方法,有效掌握流程描述和流程优化的相关方法与工具,同时还要注重与流程相配套的制度表单、流程绩效、流程授权以及流程风险控制等流程管理技术的耦合共构与推广应用。

(四)从作坊式到模块化:警务流程生产方式的突破

如果说流程管理技术的成熟为流程再造提供了方法论支撑,那么,流程研发工具及研发方式的创新则为流程再造的实现提供了物化载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信息网络技术、人工智能技术以及大数据技术的相继引入为流程管理技术带来的电子化和数字化革命,深刻影响到了流程型组织架构的建构与运行。然而,大量作坊式的技术研发活动虽然在警务信息化改革的前期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但是资源分散化研发所导致的反应性慢、成本性高、适应性差以及集成性低等问题,使得其愈发难以适应警务现代化改革的时代需求。有鉴于此,警务流程再造中开始探索模块化的流程研发模式,即依托流程管理平台中能力组件与数字模块的整合复用进行流程系统的研发建设。相较于传统的作坊式技术研发,模块化生产模式具有以下几个优势特征:一是快速反应性,即通过流程管理平台提供的基本架构和模块组件,让开发者以搭积木的形式快速研发出针对任务目标的流程应用系统;二是灵活适应性,即基于流程管理平台的模块化开发,更具针对性地满足流程使用者的个性化需求,以及用户在发展过程中各种各样变化的需求;三是高度集成性,即流程管理平台为流程再造提供了一个集成框架,不仅为集成同一平台的各种不同系统提供了技术标准,而且还为集成其他应用系统提供了集成接口[17]。可以说,正是由于模块化流程生产模式的快速反应性、灵活适应性、高度集成性特征,为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通畅运行提供了重要的技术保障。

总之,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改革,正是以流程中心主义理念为指导,通过模块化、标准化、组件化的系统研发,通过流程诊断、流程量化、流程改造等流程管理技术的综合应用,通过平台驱动下虚拟化团队的运行与流程型组织的建构,推动了从串联结构向并联结构重塑下的管理流程再造、从职能中心论向流程中心论转型下的业务流程再造、从专业化向自动化升级下的辅助流程再造。与此同时,全警种支援派出所的改革不仅实现了上级支援下级、后方支援前台、警种支援属地的“合众为一”支援效果,同时其蕴含的警务流程再造思想也为警务现代化改革提供了诸多经验性启示与方向性引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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