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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华民族:基本外延与建构面向*

2023-08-03

关键词:领土共同体中华民族

徐 进

(1.甘肃政法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2.云南大学 民族政治研究院,云南 昆明 650091)

一、引 论

诚然,“中华民族的起源和孕育覆盖从旧石器时代至春秋战国这一漫长的历史时段;从秦汉时代到鸦片战争这一悠久的历史区间则是中华民族处于自在发展的阶段”[1]96-122。在言及中国传统文化之“以道德代替宗教”时,梁漱溟先生援引常燕生先生“中国民族是第一个生长在地上的民族;古代中国人的思想眼光,从未超过现实的地上生活,而梦想什么未来的天国”[2]之论,借以佐证中国传统文化之“几乎没有宗教的人生”特征,从而揭示了秦汉以来中华民族与西方民族各自在谋求生存与发展向度上的显著区别:中华民族以基于伦理道德的理性开启自身的人生之路,然而西方民族依托宗教信仰的幻境奔赴他们的人生之旅。质言之,秦汉以来中华民族虽几经变迁,却从未超越基于“向内用力”的伦理本位发展模式(如伦理组织家庭、伦理组织家族、伦理组织社会等,往往不注重科学技术发展,侧重内心道德伦理建设),加之缺乏西方社会宗教式的集团生活,从而成为横亘两千余年封建社会且处于“自在”发展状态的民族实体。当然,在久长的封建王朝国家时代,中国并未出现诸如“民族”“中华民族”等概念,中华民族亦未形成稳定的人群共同体;凭借先进的工业文明,近代乃至现代以来众多西方民族国家与中国传统农业文明进行了多番较量甚或角逐并倚仗坚船利炮打开中国国门,致使中华民族陷入生死存亡之境地,促使梁启超先生及时受到日本通过民族国家构建从而实现现代文明转型的启发,抽离出“民族”概念进而创造出“中华民族”概念,加之以顾颉刚先生为代表的众多学者在抗日战争胶着阶段发起的“中华民族是一个”的大讨论,最终激发了中华民族的民族“自觉”,中华民族随之形塑为一个具有共同地理空间、共同传统文化、共同经济生活、共同心理基础、共同政治取向的相对稳定的人群共同体。①参见周平《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双重进路》,《学术界》,2020年第8期,第5⁃16页。作为以“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为初心和使命的使命驱动型政党,中国共产党带领已经形成相对稳定的人群共同体且具有强烈民族“自觉”的中华民族全体儿女历经28 年艰苦卓绝和团结一致的浴血奋斗,推翻“三座大山”的束缚与奴役,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获得中华民族的独立与解放,实现中华民族由“自在”共同体到“自觉”共同体的壮丽转变。进而言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不仅标志着中华民族在与当代中国国家政权结合中取得国家形式而成为享有国家主权的政治共同体,即中华民族成为国家民族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跻身现代民族国家行列,而且意味着中华民族演进为现代民族国家意义上的现代民族并开启兼具民族“自觉”和民族“自为”两种精神品质的民族共同体建构历程,从而使得当代中国进入现代国家建构与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双重政治建构时期。①参见唐勇《中华民族的政治意义》,《政治学研究》,2020年第3期,第59⁃66页。同时,在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大背景下,中华民族依托强烈的民族“自觉”和渐进的民族“自为”两种精神品质,毅然而悄然踏上自身建构之路,成为助力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重要推力和关键内容,而后者反过来为前者提供由国家政权的运行、巩固和发展带来的力量支撑。

人类社会发展史告诉我们,国家不仅不是从来就有的,而且处于持续性演进与螺旋式发展之中,中国亦不例外。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率先出现的国家政治形态是奴隶制国家夏朝,自此以降中国走过绵延4000余年的国家文明变迁与发展历程,期间从未出现任何族类单位与国家政权结合的情形;历史进入当代,中华民族与国家政权实现结合,不仅拉开中华现代国家建构的帷幕,而且开启中国国家政治文明发展的新纪元,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既是中华民族缔造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重塑了中华民族,二者实为一对相互成就的关系。从概念学角度来看,如果说与当代中国国家政权结合实为“当代中华民族”概念的基本内涵,那么如何架构式地理解“当代中华民族”概念呢?而且基于并同步于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过程的中华民族作为国族是以何种姿态展开其自身建构过程的呢?或者说“当代中华民族”概念的基本外延与当代中华民族的建构面向是何以演进或呈现若何呢?

二、当代中华民族的基本外延

如前所述,在当代中国,中华民族享有国家主权,即享有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空间内的最高权力和独立自主的国际社会权利。因此,中华民族不仅是当代中国的国家民族即国族,而且是取得了国家形式的政治民族;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过程同时也是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过程,二者实为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事实上,处在“自在”发展阶段的传统中华民族仅仅是一个具有共同地理空间、共同传统文化、共同经济生活、共同心理倾向且相对稳定的文化共同体或社会共同体,身处“自觉”甚或“自为”发展阶段的当代中华民族则是一个拥有共同领土空间、共同族体文化、共同经济生活、共同心理基础甚或共同心理素质、共同政治认同且不断稳定发展的政治共同体甚或国民共同体。

(一)共同领土空间

作为政治民族,当代中华民族开展政治生活、经济生活、社会生活、文化生活等公共生活所依托的地理空间即为共同领土空间,因其承载着国家和国族的主权、意志和利益等政治和社会资源,从而堪为中华民族的共同命运空间。同时,从广义上来看,当代中华民族共同领土空间蕴藏着共同生存地域、共同经济联系、共同精神文化、共同政治身份等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系列机制,使得当代中华民族对包括物理空间、治理空间、文化空间、发展空间、交往空间在内的共同领土空间进行影响、加工和改造的过程,跃升为领土空间的“有机化”过程。②参见常士訚《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领土空间建设视角》,《政治学研究》,2021年第2期,第32⁃42页。这一领土空间建设过程,既是当代中华民族谋求自身生存、发展、繁荣、复兴的共同体建构过程,同时也是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主要抓手和重要内容。

毫无疑问,在当代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华民族共同享有对国家固有领土空间的绝对主权。然而,须知:清朝末年,依靠科学技术层面的绝对优势,西方现代工业文明战胜中华传统农业文明,致使香港、澳门相继于1842 年、1887 年沦为英国、葡萄牙的殖民地,自此中国丧失对两地享有的领土主权;中华人民共和国先后于1997年、1999年收回香港、澳门,恢复对两地享有领土主权,既是对两地主权旁落他国之历史耻辱的彻底洗刷,也是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和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应然议程。另外,台湾地区自古便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目前中华人民共和国尚未享有对台湾地区的领土主权,然而台湾地区回到中华民族怀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因为这是中华民族内部的事情,与世界上任何他国、任何地区、任何组织、任何势力均无丝毫关系,否则就是与中国国家主权为敌,与当代中国为敌,与当代中华民族为敌;作为国族的中华民族应当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一道为早日收回台湾省从而实现国家完全统一作出不懈努力,此为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和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过程中的必然议程,同时作为中华民族的重要成员,台湾同胞应当认清时局,及时与怀有不端政治目的的台湾当局彻底划清界限,为尽快回到当代中华民族大家庭奠定心理基础、做好斗争准备,只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才是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唯一坚强后盾、唯一力量之源、唯一希望之光。

(二)共同族体文化

承前所言,“自在”发展的中华民族只是一个享有共同地理空间、具备共同心理倾向、拥有相对稳定人群的文化共同体和社会共同体,“自觉”甚或“自为”发展的中华民族则在文化共同体、社会共同体的基础上拓展为政治共同体甚或国民共同体。共同族体文化从来都是辨识、区别、认知和把握世界一切民族实体的基础性指标,而且经由文化内在张力的濡化作用,民族共同体容易被形塑为民族精神共同体,当代中华民族亦不例外,即文化是涵养和建构中华民族精神的载体与沃土。①参见宫丽《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文化路径》,《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 年第4 期,第11⁃15页。文化非创造无以生息,非继承无以绵延,非发展无以恒久。作为国家民族,当代中华民族的族体文化不仅继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及其精华,而且在当代中国得到了巨大的创新性发展,从而使得当代中华民族在有效继承、创新、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同时,实现了自身族体文化的内容拓展与架构更新。

在文化继承方面,中华民族历来就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主要继承者、传播者、践行者、弘扬者、创新者。就中华民族整体而言,作为浩瀚如烟、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体系的主要构成,道家文化和儒家思想及其后续发展性成果经由持续的内化性习得过程,为中华民族探知自然、宇宙、人生之玄妙以及经营家庭生活、从事经济生活、融入社会生活、参与政治生活、开展国际生活,提供了主要的道德法则、重要的伦理依据和具体的行动标准,如《道德经》的“道论”“德论”主张、《论语·里仁》的“里仁”观念、《礼记·礼运》的“大同社会”构想、《礼记·大学》的“格物致知”理念、《孟子·滕文公》的“村落共同体”[3]意识、王守仁的“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学说,以及当代人类学学者纳日碧力戈教授通过研读儒道文化所总结出的“万物和谐观”②参见纳日碧力戈、邹君《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万物和谐观》,《青海民族研究》,2020年第4期,第1⁃7页。,等等;其他优秀传统文化对中华民族变迁与发展起到了有效辅助和间接支撑作用。在如何看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方面,中国共产党一向秉持客观、科学、礼敬、创新的态度,③参见刘奇葆《坚定文化自信传承中华文脉》,《党建》,2017年第5期,第6⁃10页。促使当代中华民族有效地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化于心、外化于形”,从而依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进一步创新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在文化发展方面,当代中华民族的族体文化在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和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双重实践中实现了有益转化和积极创新,以马列主义及其中国化系列理论成果为主要架构的主流意识形态思想体系得以不断发展壮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日渐深入人心,以爱国主义的民族精神、依法治国的法治精神和改革创新的时代精神为主要构成的当代中华民族精神业已形成,一种兼具整体性、包容性、拓展性、创新性等精神特质于一身的当代中华民族共同族体文化格局正在悄然屹立。④参见王宗礼《国家建构视域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研究》,《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 年第5 期,第13⁃20页。另外,《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的颁布和施行从极力打造民族“共同语言”层面上拓展了当代中华民族族体文化建构的内容和范围,能够在夯实中华民族语言文化一体化的基础上有效增进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进度。⑤参见左岫仙《中华共同体文化的内涵、意义及建设进路》,《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 年第5 期,第49⁃57页。

(三)共同经济生活

综观西方众多市场经济国家建设经验,不难发现:现代国家的三个基本构成要素归于民主政治、市场经济和福利国家。①参见徐进《中国社会保障70 年:制度演进、理念变迁、中国经验》,《哈尔滨商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 年第6期,第112⁃128页。因此,经济建设尤其是市场经济建设不仅是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基础性环节,而且还是推动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重要物质基础和核心力量支撑;“通过市场经济建设,推进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的蓬勃发展,不仅可以提升和巩固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基础,而且对其之上的政治上层建筑发挥了极为牢固的夯实作用”[4],同时经济水平的提高对增进国内主体民族、非主体民族乃至中华民族的国家认同意识提供了客观物质条件。

目前来看,当代中华民族经历的共同经济生活可以分为差别悬殊的两段:从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之前的计划经济生活;改革开放之后的市场经济生活。前者既不承认市场经济,也不允许存在失业问题,经济运行完全依靠国家指令性宏观调控,社会成员开展经济生活的场所主要落在家庭和单位;后者不仅肯定市场作用,而且承认竞争的存在,经济运行以市场调节为主、国家指令性宏观调控为辅,包括家庭、单位、市场、社会、各类组织在内的诸多场所均为社会成员进行经济生活的共同活动空间。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国家建构过程中,社会的文明程度、国家的综合实力、民族的生活水平获得空前提升:2010年中国跃居世界第二大经济体,2020 年中华民族历史性地解决绝对贫困问题,2021 年中华大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等等。

(四)共同心理素质

从中国封建王朝时代到近代中国,中华民族的人性可以概括为“温顺”,这种性格兼具“同情的情愫和智慧的力量,同情来自孩童般的赤子之心,智慧指的是头脑里的成人之思,所以中华民族过着一种心灵上的精神生活”[5],因此中华民族不仅从容、冷静、练达而且有着极好的记忆力,故而平静宽容的心态和充满想象力的理智即为中华民族的精神,但是现代生活的开启与继续,正在悄然创新和改造中华民族的文化、心理和精神。实际上,民族共同生活生产民族共同文化,民族共同文化在民族内心的久长凝结与有效升华形成民族共同心理,民族共同心理经由民族共同精神所显现。因此,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民族共同文化、民族共同心理、民族共同精神三者并非一回事,不宜等量齐观:较之于民族共同文化,民族共同心理是更靠近民族共同精神的存在,民族共同精神是从民族共同文化中抽离出来且基于民族共同心理的更高层面的民族共同文化,故而民族共同心理和民族共同精神的源头与本质依然是民族共同文化。

深而言之,民族共同心理往往是以架构式的样态存在的,主要包括三个递进层面的维度,即心理倾向、心理基础和心理素质,民族共同心理基础的能动性表达就是民族共同心理素质。民族在“自在”发展中只可能产生民族共同文化和一定的民族共同心理倾向,民族“自觉”发展和民族“自为”发展均可产生民族共同心理基础;民族共同心理基础肇始于民族“自觉”发展,形成、稳定以及成熟于民族“自为”发展,②参见张晓红、龚超《自在与自觉:中华民族共同体生成的历史脉络》,《广东社会科学》,2021年第4期,第104⁃112页。而民族共同心理素质完全由民族“自为”发展所缔造③参见李静、高恩召《从自在、自觉到自为:中华民族发展的历史逻辑》,《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4期,第38⁃47页。。

在当代中国,经过近代以来“自觉”发展并经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而取得国家形式成为国家民族之后,中华民族雄壮开启“自觉”发展和“自为”发展双向建构历程,同时随着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系列事业的持续有效推进,中华民族共同心理素质逐渐凸显为共同精神品质而华丽面世,那就是: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以国家认同为核心的政治认同为基础,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依托,围绕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有效助力中华大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积极推进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系列进程,全力服务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战略,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而不懈奋斗。

(五)共同政治认同

据前所述,共同政治认同已然是当代中华民族共同心理素质乃至共同民族精神的有机构成。政治认同意指政治主体对政治客体及其政治文化、政治行为产生心理认可而引发的赞同、欣赏、认可、归属、依赖,从而使得政治客体之于政治主体具有了合法性。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当代中华民族均是政治共同体,即以共同的政治利益为基础且具备稳定人群构成的社会集合体。作为与国家政权结合的政治民族,当代中华民族具有鲜明的国家政治属性,拥有明确的共同政治认同指向、内容和体系。当代中华民族具有指向性的共同政治认同内容体系包括三个方面:一是,当代中华民族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①参见郎维伟、黎雪、黄钰《中国共产党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1 年第4期,第11⁃20页。二是当代中华民族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认同,包括国家主权认同、国家领土认同、国家政权认同、国家人民认同、国家政法制度认同、国家政府认同等方面;三是当代中华民族的自我认同。

毫无疑问,自从当代中华民族成为国家民族开始,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便实现统一。也就是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当代中华民族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当代中华民族亦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当代中华民族,二者已经建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的情感关系和政治关系,即当代中华民族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认同相当于当代中华民族的自我认同。同时,作为中华民族的先锋队,中国共产党已经与中华民族共患难同奋斗整整102年,二者早已水乳交融、情比金坚,因此当代中华民族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非但牢不可破而且充满极大张力。

三、当代中华民族的建构面向

中华民族成为国家民族以后,自身从“自在”甚或“自觉”发展状态进入“自觉”和“自为”双重发展状态,共同体样态拓展为领土空间共同体、文化共同体、社会共同体、国民共同体、利益共同体、政治共同体、民主共同体、法治共同体、发展共同体、福祉共同体、主权共同体、国家共同体、命运共同体,②参见周平《中华民族的“全民一体”属性》,《思想战线》,2021年第1期,第1⁃13页。具有鲜明的国家政治属性。至此,应当确信,当代中华民族建构既是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也是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实乃当代中国政治稳定和政治发展的核心逻辑和重大议程。所以,当代中华民族建构面向不仅极为广泛而且十分重要,主要涉及政治结构的巩固、领土空间的建设、“全民一体”的打造、族体结构的夯实、人口结构的优化、共同体意识的铸牢等众多方面。

(一)巩固政治结构

在国家时代,“任何民族实体不仅均由一定的政治结构组成,而且最高的政治结构形式便是国家”[1]96-122。新中国的成立使得中华民族在中国历史上首次取得最高政治结构形式,即统一的多民族的社会主义中国,不仅享有国家主权,而且成为“国家政治结构系统”[6]的重要政治实体和国家政治上层建筑的重要构成部分,从而以国家政治民族身份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尽管中华人民共和国始终是巩固当代中华民族政治结构的坚强后盾,但是拥有国家形式的当代中华民族应当时刻怀有“居安思危”“本固邦宁”的忧患意识,时刻抱定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时刻做好与国内外一切反华势力做斗争的准备,积极承担起自身共同体建构和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双重重任,从而巩固自身现有政治结构。

巩固当代中华民族的国家政治结构是一个十分抽象且异常艰难的课题,但是并非无迹可寻,大体上存在以下五大路径:一是国家和人民坚决与企图分裂中华民族和中国领土的国内外一切反华势力做斗争,同时须将收回台湾地区领土、接回台湾同胞提上重大且紧迫的国家安全议程,从而确保中华民族的领土空间的绝对安全、绝对稳定、绝对完整、绝对统一,进而夯实当代中华民族作为国家民族参与国家政治生活的完整性、整体性、稳定性、一体性、共同性;二是在中国共产党的坚强领导下,当代中华民族应当积极参与国家政治生活,完全服务于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系列事业,从而切实提升国家综合实力和国家能力,致使国内外一切反华势力绝无离间国家与民族的丝毫机会;三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凝聚当代中华民族对自身、对国家的向心力,增强国族认同意识和国家认同意识;四是扎实推进现代国民教育事业,创新当代中华民族融入国家政治生活的方式、方法和技术,从而提高当代中华民族参与国家治理的能力和智慧;五是处理好国内主体民族与非主体民族、非主体民族与非主体民族、中华民族与众多民族之间的复杂关系,坚决铸牢中华民族“多元统一体”“多元共同体”政治意识。①参见王延中《从“多元一体”到共同体》,《云南日报》,2021年6月25日,第9版。

(二)建设领土空间

领土空间建设是指现代国家或国家民族对领土的获取、拱卫、维护、优化,包括政治建设、经济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国土建设、政府建设、边疆建设、资源建设、城乡建设、交通建设、民生建设、生态建设等众多方面。通俗地讲,领土空间建设就是国家和人民对领土空间范围内的系列事务予以科学有序有效处理。就现代民族国家及其国家民族而言,领土空间既是国家民族赖以生息的自然空间,也是国家民族从事家庭生活、社会生活、经济生活、文化生活乃至政治生活的命运空间,还是体现国家主权威仪的权力空间,更是国家对内进行管理、对外应对挑战的政治空间,意义不可谓不重大;无领土无以安全生息,无领土无以经营家园,无领土无以建设社会,无领土无以发展经济,无领土无以建构国家,无领土无以据守抗敌,无领土无以国际交往,故而将现代民族国家称之为“领土主权国家”亦毫不为过。

新中国成立以来,在城市建设、农村建设、交通建设、生态建设、市场建设、民生建设、社会建设、文化建设、政府建设、军队建设、国防建设等若干领域,在中国共产党的科学擘画和坚强领导下,国家和人民在辽阔的神圣领土空间及其覆盖的广袤地理空间和超大规模社会范围内取得了无数骄人成就,中华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领土空间建设未来可期。从领土获取角度来讲,目前台湾地区、台湾同胞依然孤悬海外,收回台湾领土、台湾同胞重回中华民族怀抱成为当代中国领土空间建设、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应然性、实然性、必然性重大议程,同时也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乃至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旨中之义。从领土拱卫角度来讲,边疆建设尤其是边疆安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社会治理是国防建设的重中之重,同时也是涉及中华民族共同体内部关系协调和优化的重大事项;国家疆域是国家边防工作的重点,尤其是中国边疆均为少数民族地区,谋求这些地区的稳定是当代中国领土空间建设的首要目标。从领土维护和优化角度来讲,领土维护和优化是指国家和人民在既往取得的系列成果的基础上对领土空间建设工作的拓展、改造、升级,中华民族共同体是领土空间建设事业的具体承载者和实际实施者,不仅要巩固好领土空间建设的系列成果,而且要积极推进领土空间建设事业走向“善治”。

(三)打造“全民一体”

传统“自在”的中华民族走向“自觉”“自为”的现代民族,或者说中华民族成为国家民族从而在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框架下开启自身共同体建构征程,进而活跃于中国政治、世界政治的舞台之上,既是近代以来中国历史发展的选择,也是西方现代民族国家带给中国发展的一个巨大推力。鉴于中华民族作为国家民族的极端重要性,在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中,不能忽视对中华民族属性的辨识、认知和把握,此项工作涉及巩固中华民族政治结构、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进中国现代国家建构事业以及助力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效度,需要予以高度重视。

事实上,“自在”发展的中华民族往往是被忽视的,因为处于“自在”发展状态的中华民族仅仅是一个地域共同体、文化共同体、社会共同体,或者说是一个以国家为范围、以社会为形式、以文化为表征的人口共同体,存在感和影响力实在远远无法与成为国家民族的中华民族相提并论。与国家政权结合的中华民族拓展进而跃升为国家层面的政治共同体,“人口”被整合为“国民”,所以中华民族从“自在”发展到“自觉”发展并成为国家民族的过程,也是“人口国民化、国民整体化”的过程,即当代中华民族不仅具有族体结构上的“多元一体”属性,而且内嵌人口结构上的“全民一体”属性,后者成为处在“自觉”和“自为”双重发展状态的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重要面向。

建构当代中华民族无法逃避对其“全民一体”属性的呈现和巩固,此项工作完全可以由理论界和媒体界承担。打造“全民一体”中华民族存在一个突出的益处,即能够有效淡化因对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族体结构的固有认知所带来的国内各民族之间由发展不平衡而导致的利益纷争,而如何打造“全民一体”中华民族则是一个操作性、专业性很强的难题,在此姑且勉为其难作出抛砖引玉之思考,例如可以将“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上的有关信息予以更改:“民族”改为“国族”,成为“民族:中华民族”;“居民身份证”改为“国民身份证”。

(四)夯实族体结构

毋庸置疑,当代中华民族的族体结构实为“多元一体”,即“一体”指的是“多元统一体”或“多元共同体”之“中华民族”,“多元”是指国内56 个民族,包括1 个主体民族汉族和55 个非主体民族;当代中华民族的族体结构还内嵌一个子结构,即政治结构:“中华民族”是与国家政权结合的高层政治民族,可以参与、融入国家政治生活;56 个民族是未能与国家政权结合的基层文化民族、社会民族,当然各民族成员可以以“公民”身份参与基层政治生活,但是并非政治民族更不是国家层面政治民族,仅仅具有一定的政治属性。①参见黄松筠《中华民族的统一体说》,《社会科学战线》,2015年第12期,第120⁃125页。

夯实当代中华民族的族体结构,应当被视为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重要内容,具有极为显性的现实意义:一是,“多元一体”之共同体意涵不仅能够为中华民族凝聚为“一体”“整体”“聚合体”“共同体”提供理论出处,而且能够为推进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进程贡献“一体”的人力资源、组织资源、政治资源,甚或能够为56个民族觅得归属感和认同感,从而使得中华民族的整体性得以进一步凝结;二是,“政治结构”之“高层”“基层”的划分,可以在“多元”和“一体”之间形成明确的工作分工,各自守岗尽责,并行不悖,为推进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和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两大进程,提供井然秩序与和谐之力。

(五)优化人口结构

实然,人口资源是一个国家或地区占据首位的资源禀赋,因此人口问题是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根本性问题。从一定意义上来讲,无论是当代中华民族还是当代中国,二者均为人口共同体,因此人口结构及其优化关涉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和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大局。人口结构的质量决定国家发展、民族发展、社会发展、经济发展、文化发展、军队发展的质量。人口结构指标体系主要包括人口总量、地区分布、性别构成、年龄构成、教育程度、城乡人口、民族人口以及其他人口指标。在对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加以简单分析之后,发现:新时代中国人口结构存在较大优化空间,优化人口结构、解决有关人口问题迫在眉睫,如60 岁及以上人口占18.70%,65 岁及以上人口占13.50%,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中国即将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东部地区人口占39.93%,中部地区占25.83%,西部地区占27.12%,东北地区占6.98%,②参见中国新闻网《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公布!中国人口共141178 万人》,网址:http://www.chinanews.com/gn/2021/05-11/9474601.shtml.访问日期2022年4月10日。人口的地区分布尤其是东西分布尚不平衡。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优质的人口结构和高质量的人口资源既是中华民族发展之基石,也是当代中国国家发展之根本,还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之希冀。目前,为了应对人口老龄化危机极有可能带来的对当代中国国本之动摇,党和国家已经决定并实施“三孩”政策,并强调为该政策实施提供国家法律及其有关具体配套政策之保障,以期确保政策落实落地。另外,人口的地区分布不平衡,影响领土空间的“有机化”建设,倘若不及时采取应对措施,势必造成更为不平衡的人口分布窘境。优化人口结构、提高人力资源质量,应当成为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和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的根本面向和长久面向。

(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作为一种现实存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既是国内各民族和全体国民对中华民族这一“共同体”的赞同、欣赏、认可、想象、认同、归属和依赖,也是维系国内各民族和全体国民以及中华民族国家认同的桥梁和纽带,可视为国族文化资源、国族心理资源、国族精神资源,民族团结之前提、国族精神之灵魂、国族建构之基础、国家统一之基石、国家建构之利刃。③参见丹珠昂奔《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概念构成、内涵特质及铸牢举措》,《民族学刊》,2021年第1期,第1⁃9页。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即是对中华民族共同心理基础、共同心理素质和共同精神品质的全面塑造,体现中华民族族体内部谋求民族团结的自我建设、自我改良和自我革命的精神特质,实为中国共产党和当代中国谋求国家长远发展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政治意志,堪为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和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的心理依托和精神支柱,符合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现实需求。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存在诸多途径、方法或技术,具有宏观和微观两维错落有致之走向,诸如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推进国家统一事业,依法治国,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坚持谋求民族团结,增强国民意识,增进民生福祉,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扎实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加强国防建设,推进边疆治理现代化,加强生态环境治理,提升社会治安综合治理能力,将反腐败事业推向纵深,优化配置各级各类教育资源,加强中华饮食文化建设,巩固脱贫攻坚胜利成果,巩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成果,促进经济平衡充分发展,提升防灾防疫水平,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拓展并落实各类对口支援、帮扶工作,继续推进西部大开发战略,夯实医疗卫生服务水平,切实提高就业保障效度,推动社会保障高质量发展,加强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教育和推广,开展国际间文明互鉴交流,强力应对系列外部挑战,等等。

四、余 论

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置身瞬息万变、危机叠加的国际形势,当代中国如何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和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两大不朽的人类事业而做出合理研判、运用科学技术、采取有效措施、付出切实努力,成为摆在中国共产党、中华人民共和国以及中华民族面前的重大历史课题。要完成历史交给我们的这项艰巨任务和光荣使命,或许只能通过科学推进当代中国现代国家建构和当代中华民族共同体建构两大历史进程,方可逐渐找到因地制宜且合理有效的“标准答案”。无论是现代国家建构还是现代民族建构,世界上既无现成的成功路径可循,也无既定的良好经验可鉴,从而客观要求当代中华民族在中国共产党坚强有力的领导下依托自身共同体建构议程,切实承担起作为国家民族的系列责任,扎实有效地推进中国现代国家建构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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