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公共福祉本位的团结合作与互利共赢之道
——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实践逻辑与价值智慧
2023-07-31袁祖社
袁祖社,郑 波
(陕西师范大学 哲学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人类文明史的发展历程表明,特定历史时期的价值观的形成、确立,与人类的制度选择、生存与生活实践方略等密切相关。近代以来,全球范围内,随着技术理性、资本逻辑以及财富最大化导向的市场经济、社会现代化实践的不断深入,人类在享受着“增长”“发展”和“进步”等所带来的普遍繁荣和所谓“幸福生活”的同时,也承受着日益明显、深刻的与自然—生态、社会共同体以及人际关系之间普遍疏离的代价。这其中,尤其是民族国家基于区域化的生存和发展利益所展开的旷日持久的冲突,迫使国际社会审慎思考使得人类的当前处境成为可能的背后的价值观念之合理性问题。
作为对“世界怎么了? 人类向何处去?”以及“我们怎么办”这一紧迫而艰深的“时代之问”的睿智、深刻的回应,中国政府、中国社会始终站在全人类共同利益和公共性福祉至上的立场,以构建一个公正、合理的全球秩序的形象,明确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主张以及全人类命运共同价值的新主张,彰显了一个正在和平崛起的负责任的大国之胸襟、气度、智慧以及远见卓识。
一、启蒙现代性观念主导下的西方近代以来社会精神生活价值症候:价值选择的自发性及其实质
从学理意义上讲,所谓价值选择的自发性,是指在特定历史时代的主体进行价值选择时,并非以理性与经过审慎设计、周密论证和筹划的合理性实践方案等作为价值选择的依据,而是以情感、欲望、当下需求等非理性因素作为价值选择的根据。这就是处于当今西方主导下的全球化中的国际社会所面临价值选择时表现出的倾向,也是西方社会在国际交往中表现出来的价值。显然,价值选择的自发状态就其深刻根源而言,在于启蒙以来现代性观念支配下的自由市场经济体制、资本逻辑以及技术理性等的合谋,以及对于财富最大化与个人享乐欲望最大限度满足的体现,其所造成的,是一种病态、畸形与扭曲的非健全集体人格。现代西方社会的价值选择,从其经济生活领域到政治领域甚而日常生活领域,正在走向全面的自发性,所表现出的就是一种失去理性的价值选择和价值实践状态。列奥·施特劳斯指出:“这种堕落的自由主义宣扬人的唯一目的就是只要活得开心而不受管教,却全然忘了人要追求的是高贵、出类拔萃、德性完美。”①[德]列奥·施特劳斯:《自然权力与历史》,彭刚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 年版,第67 页。满足自己的情感、欲望,本能已经成为了价值选择和相应的价值实践的唯一目的。
这种价值选择自发性的状态是如何产生的呢? 当对主体性的关注失去理性的考量时,对主体的关注便成了对主体情感、欲望、本能的强调,在价值选择时便会以主体情感、欲望、本能自发地做出选择。西方社会对主体性的关照从启蒙运动时期便根植于西方价值观。这一时期主体性与理性为伴。马克斯·韦伯指出,早在宗教改革时期新教徒便宣称:“人的职业生活应该是一种始终如一的禁欲美德的锻炼,是经由良心的态度来证明自己的恩宠状态,而此种良心的态度表现于职业工作里的关注周到与方法讲求,神所要求的,并非劳动本身,而是理性的职业劳动”②[德]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林南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年版,第103 页。。此时,人既关注自身的主体性又坚守着理性。康德对启蒙做出如下的定义:“何谓启蒙? 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不成熟状态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③曾晓平:《康德的启蒙思想》,《哲学研究》,2001 年第5 期。。这里首先强调的是理性的运用,其次强调运用理性的主体“我”,在康德哲学中主体性与理性不可分离,康德提出“我们应该运用自己的理性”就强调了理性运用的主体性。
20 世纪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人们开始怀疑理性所带来的“成就”,这种怀疑由对技术理性的怀疑走向对价值判断中理性的怀疑,艾耶尔认为:“绝对主义的伦理观点认为价值陈述不是与普通的经验命题一样被观察所制约的,它已被神秘的‘理智直观’所制约。”④[英]艾耶尔:《语言真理与逻辑》,尹大贻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年版,第136 页,第91 页。他认为价值判断过程中必然为理性所制约指导的状态是一种绝对主义的观点,对理性的盲目迷信实际上使得人的主体性缺失,他指出我们对道德原则认知的实然状态是:“我们没有论证到的和不能论证到的是这些道德原则的效准。我们只是按照我们自己的情感,称赞或责备这些道德原则”⑤[英]艾耶尔:《语言真理与逻辑》,尹大贻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年版,第136 页,第91 页。。甚至基于理性所构成的道德、政治、技术体系开始由于崇拜理性的权威性而压迫主体性的存在,对此,马尔库塞指出:“因一个不自由的社会所认可满意的自由而造成的道德心丧失则有利于幸福意识这种意识促使人们接受这个社会的罪行。这是日渐衰落的自主性和理解力的标志”⑥[德]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刘继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年版,第55 页。。马尔库塞指出主体性与理性逐渐离散,主体性逐渐不再与理性相伴。
利奥塔从认识论的角度表述了这一趋势:“现在社会主体之所以还不是科学知识的主体是因为受到神甫和暴君的阻碍,科学权应该被夺回来。”⑦[法]利奥塔:《后现代状态:关于知识的报告》,车槿山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 年版,第127 页。利奥塔指明的“神甫和暴君”实质上代指的就是启蒙所带来的理性权威思想,理性的威权使得人的主体性受到压缩。可以说,理性对主体性的挤压使得西方社会出现了反对启蒙理性的思潮,人们希望将人的主体性重新解放出来,霍克海默与阿多诺认为:“启蒙对待万物就像独裁者对人”⑧[德]霍克海默:《启蒙辩证法》,渠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6 年版,第214 页。,他们强调理性威权的压迫已经使得人丧失了主体性。主体性反思绝对理性权威的进程中,主体性确实被重新关注了,然而,对主体性的关注却又过度了。哈贝马斯认为:“主体性只是一个片面性的原则,这条原则尽管绝对能够塑造出自由的主体和进行反思,并削弱迄今为止宗教所发挥的绝对的一体化力量,但他并不能利用理性来复兴宗教的一体化力量”①[德]哈贝马斯:《现代性的哲学话语》,曹卫东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年版,第47 页。。对主体性的过度关注,使得人们在进行价值选择时忽略理性的考量,只是以自身的需求、欲望、本能作为了价值选择的根据。麦金太尔在《After virtue》中也认为现代人的道德实践存在的重要危机便是社会生活中的道德判断的运用是纯主观的和情感性的,个人的道德立场、道德原则和道德价值的选择,是一种没有客观依据的主观选择,他指出:“这种生活方式的范式是沉溺于个人激情之中的罗曼蒂克情人。”②[美]麦金太尔:《德性之后》,龚群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年版,第193 页,第209 页。
当今西方社会人们在价值选择方面,更加强调主体性(实质上是狭隘的主观性),而不强调理性,这使得在价值选择时表现出一种只强调当下主体情感、欲望的状态,这就是价值选择的自发性,正如麦金太尔所说:“在现实世界中他们除把现实世界看作是与个人意志相冲突的地方外,看不到任何其它东西,他们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态度和偏好,在这种人看来,社会完全是个人满足自身欲望的竞技场,现实不过是个人追求享受中的一系列机会”③[美]麦金太尔:《德性之后》,龚群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 年版,第193 页,第209 页。。价值选择的自发性实际上已经成为社会问题,对此,托克维尔早有预言:“我们的时代一直有利己主义者,利己主义来自一种盲目的本能,利己主义是对自己的一种偏激的和过分的爱,它使人们只关心自己和爱自己甚于一切。”④[法]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董果良译,海口:南海出版社,2008 年版,第70 页。同时,价值选择的自发性产生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由于选择的非理性,人们只关注自身的感受而逐渐解构权威秩序带来的合法性,哈耶克认为:“我们对原则的轻视所产生的唯一后果,可能就是我们企图忽视的事件的逻辑反而控制了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们是否需要原则的指导,而恰恰是是否还存在着一套在需要时我们能够遵循的、可以广泛应用的原则。”⑤[英]哈耶克:《个人主义与经济秩序》,邓正来译,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2 年版,第43 页。人们追求自己的内心所欲,而丝毫不考虑外在的规则、科学与道德。价值选择的自发性事实上也变成了政治问题,政治学家赫尔德在谈西方政治制度时指出:“这个原则应该被视为现代民主思想所有传统的必要前提,因为它是政治设计的核心原则,这种政治设计专注于个人自由选择”⑥[英]戴维·赫尔德:《民主的模式》,陈崎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 年版,第72 页。,对个人自由的强调通过选票政治,事实上变为了对选民情感的纵容。由于西方社会的代议制选举制度,针对选民情绪的刻意纵容会促进政客们的支持率提升。对此,英国政治学家保罗·塔格特做了揭示:“政治家们退出选举,又加入选举,这一切都是为了让选民们相信正是当权者的失败促使他们加入政治,让选民们在情感上更能认同他们。”⑦[英]保罗·塔格特:《民粹主义》,袁明旭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年版,第17 页。利用选民的个体情感为自己谋选票已然成为西方政治的常态。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⑧《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第二版),北京:人民出版社,第7 页。。单一主体的价值选择现象,作为一种社会历史现象,综合来看,价值选择的自发性正在并已经成为一个影响西方社会政治、国际关系的重要价值问题。
二、价值选择自发性的深刻病症与危害——基于实践的共同体信念的人类理性团结与合作共赢立场的审视
肇始于18 世纪的西方启蒙现代性理论和实践,伴随着市场经济体制、技术理性的普遍性社会运用,财富最大化导向的资本逻辑,以及被片面理解的自由个人主义和享乐主义的盛行。市场经济的全球化扩展,使得历史由“地域历史”逐渐迈向“全球历史”,开启了人类全球化的新时代。但是西方文化价值观所主导的社会现代化和全球化,其所追求和实现的,只是先发现代化国家利益的最大化。不仅如此,这一最大化的获得,是建立在对自然—生态的肆无忌惮的破坏、对别的民族国家的侵略、殖民、掠夺的基础之上。其结果,人类的生存、生活并没有因财富的增加而变得更加平等,相反,国际社会的不平等和贫困不断加深。
立足人类合理形态和全球正义信念的新全球化的实践作观照,不难发现,价值选择自发性存在着明显的唯主体立场的理智缺陷,习近平总书记有关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观,基于全人类公共利益和共同福祉的立场,慎思明辨地探究人类理性所追寻的美好世界愿景未被实现的原因,答案指向了对合理化生存信念与优良制度理性路径的求索,指向了西方近代以来的狭隘的、扭曲的价值实践所导致的全人类所面临的困境。对此,法国政治学者多米尼克·莫伊西总结道:“在全球化的时代,要想理解我们所生存的这个世界的复杂性,情感因素不可或缺。情感被放大,它既反映着全球化,又对全球化作出反应”①[法]多米尼克·莫伊西:《情感地缘政治学》,姚芸竹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 年版,第51 页。。
(一)价值选择自发性:抵制人类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实践
价值选择自发性阻碍着人类和平的实现。现代民族国家面临着一种与全球和平相背离的困境,即当自身的利益与其他国家主体产生分歧时,和平已然地成为一种“软弱”的标志。在西方政治现状中,西方中心主义演化出向往和平但拒绝关照他国合理利益的矛盾,这也是西方国家参与国际社会时的内在矛盾,其本质就是进行价值选择时仅以主体利益为依据,拒斥兼顾他国合理利益,不能以理性的思维认知国际关系将会直接引发对立,和平的期望在这种对立中变为了泡影。汤因比在《历史研究》一书中提出“人类灵魂的分裂是社会表面呈现的任何分裂的基础”,西方社会的价值选择自发性导致的最为严重的分裂,是国际社会的分裂。
全球化趋势下人类社会本应通力合作、追求和平,但事实上国际社会面临具体的问题却总是表现出分裂并展现出对抗。一个重要的现实原因,就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只以满足本国利益作为一切价值选择的目的,这种盲目地将自身利益放大的行为是无理性、情绪性的短视行为。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要努力建设一个远离恐惧、普遍安全的世界。纵观人类文明发展进程,尽管千百年来人类一直期盼永久和平,但战争从未远离,人类始终面临着战火的威胁”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 年版,第355 页。。人类苦苦追求和平,但启蒙现代性所带来的价值选择自发性成为人类走向和平的精神困境。
价值选择自发性阻碍着人类的发展。发展是人类社会得以存在持续的基本手段,发展是一种权利,发展权应该被全世界人民共同享有。西方现代化过程中充分享有了发展权,但以西方社会为主构建的全球化体系下,发展被等同于增长和物质财富的机械累积,被建构为可量化的数值,变成一种狭隘的发展主义。现代文明引导下的资本逻辑通过贸易数据、工业生产统计等方式,将人类的发展描绘为对他者的掠夺、剥削,剥夺了后发展国家的发展权利,更有甚者,将后发展国家的合理发展行动污名化。显然,支持这些行动背后的价值逻辑倾向,就是自发性与绝对自我性倾向,即盲目地强调自身的利益,而忽视其他国家正常的发展诉求。近代启蒙以来,先发现代化的西方社会主导的全球化的外在现实,就是优势、利益的单方面积累和不平等事实的产生与蔓延。近代以来理性主义的膨胀,使得人类坚信自己在自然意义上拥有无限、广阔的发展空间。法国启蒙学家马奎斯·孔多塞对此曾做出如下评价:“依据推理并依据事实,自然界对于人类能力的完善化并没有标志出任何限度,人类的完美性实际上乃是无限的;而且这种完美性的进步,今后是不以任何想要扼阻它的力量为转移的;除了自然界把我们投入在其中的这个地球的寿命而外,就没有别的限度。”③[法]马奎斯·孔多塞:《人类精神进步史表纲要》,何兆武、何冰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 年版,第7 页。理性乐观和进步主义的信念带来了人与自然界关系的紧张、冲突,带来了因资源占有不均所导致的世界范围内的发展不均衡和贫富两极分化,带来了民族国家之间永远难以停歇的利益追逐。启蒙三百多年以来,西方社会现代化所构建的话语中,发展被描绘成零和博弈,其概念建构的本质倾向就是基于价值选择过程中的自发性,对他者异于自身属性的过分放大塑造了这种被迫害的猜想,从而使得人类社会发展的权利未在实践意义上被普遍维护。
价值选择自发性阻碍人类公平、正义的实现。公平、正义是构建全球规则的基本原则之一,现代国际规则是二战后西方社会着手构建的,西方社会在现存的国际规则中占据优势地位,其实现自身优势的方法是多样的,但核心原则是有意忽视在现代化过程中的先发与后发、发展现状的先进与落后、殖民时代的剥削与被剥削,只将形而上学形式的公平、正义作为国际规则。这导致了灾难性的后果,直接证据就是民族解放运动过去了近六十年,许多被殖民过的亚非拉区域依然发展缓慢,从非洲到东南亚,后发展国家在国际规则中处于劣势的现状预言着其未来处境的艰难,国际规则公平、正义的缺位可见一斑。两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就曾告诫:“公正最为完全,因为它是交往行为上的总体的德性。它是完全的,因为具有公正德性的人不仅能对他自身运用其德性,而且还能对邻人运用其德性。许多人能够对自己运用其德性,但是对邻人的行为却没有德性。”①[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廖申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年版,第130 页。在西方主导下建立的国际规则在多大程度上回应了这种告诫呢? 即使是这样,毕竟是建立了国际规则,但是这种运行良好的规则却又由于时代的发展无法继续向西方社会提供足量不合理利益而在当下遭到西方社会的背离。价值多元时代下对公平概念的阐释应该以实践为基础,应以是否能实现全人类对美好生活的愿景作为衡量手段,但二战后全球秩序实践的八十年历史指明,人类对公平的追求未在西方文明指引下得到实现,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价值深处,价值选择时的自发性在逻辑意义上便会反对理性地推动建构一种有损主体利益的公平机制,人类公平的实现基于未能理性思维的唯主体论无法在实践意义上被践行。
价值选择自发性阻碍着人类正义的实现。从形式上看,价值选择的自发性无法对人类对正义概念的实践产生影响,但将正义的概念阐释为主体的正义或全人类的正义将带来实践意义上的巨大差别。二战后,人类正义的实践现实表明,基于启蒙现代性主导下的西方式行动方式无法带来真正的正义——正义被曲解,正义被污蔑。正义在实践过程中意味着权利与义务的平等,也意味着享有利益权利的平等,罗尔斯在《正义论》里提出:“正义的第一个原则要求平等地分配基本权利和义务;第二个原则认为社会和经济的不平等(例如财富和权力的不平等)只要其结果能给每一个人,尤其是那些最少受惠的社会成员带来补偿利益,它们就是正义的”②[美]罗尔斯:《正义论》,何怀宏、何包钢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年版,第293 页。。权利与利益的平等共享这一诉求会受到权利与利益占有者的抵制,但这种抵制本身就是不正义的。考量诸如抵制正义此类问题的主体在什么意义上放弃了理性的思辨而追求自发性,值得我们思考,因为产生不正义行为的主体的行动决然不是愚蠢盲目的,行动与言论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满足其虚假正义需求与实际获益的制度是苦心达成的,在这一层面上,我们无法说这些行动的主体是失去理性的。但是在另一层面上,也就是站在人类文明发展与前进的方向这一层面上考量,这些行动是盲目、无理性、出于原始本能而自发行为的。这说明西方现代文明的指导原则只能静止地解决概念意义上的正义,但其基于唯主体论的价值选择的自发性却导致人类正义无法得到真正实现。
价值选择自发性阻碍国际政治民主实践。在启蒙现代性引导下的西方政治中,民主是核心概念之一,但是这并不表示民主充分地在西方政治文明中得以实现。法兰克福学派指出,资本主义与民主制度有着内在性的本质矛盾,哈贝马斯在2008 年的访谈中对此解释道:“资本主义同民主之间总是存在紧张,因为市场和政治有相反的运行规则。”③《对德国哲学家和社会学家于尔根·哈贝马斯的访谈——〈破产之后〉》,德国《时代周报》2008 年11 月6 日。民主政治实现的内在逻辑是承认主体性意义的同时也认同异于自身的存在者的意义,失去对非主体意义的认同,民主就难以实现,价值选择的自发性使得秉持着这种价值选择逻辑的人对其他主体的认同难以实现,因而,价值选择自发性在逻辑意义上成为阻碍人类民主实现的精神价值原因。从人类对国际政治民主的实践现实来看,现代国际规则的建构主体在这个规则中享有着近乎绝对的主场优势,仅从地理空间意义上讲,大量的国际机构都选址于西方国家,卢梭认为:“在一切真正的民主制之下! 行政职位并非一种便宜,而是一种负担,人们无法公平地把它加给这个人,而不加给另一个人。”①[法]卢梭:《社会契约论》,何兆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年版,第103 页。但卢梭的这种美好的愿景显然没有在当代国际政治中得到践行,在西方现代文明影响下构建的国际规则中,西方社会利用自身的优势,将外交工具、军事工具演变为胁迫违背其意志的相关国家的手段,民主实践在西方社会本能性地抢占利益的过程中被叫停、被阻碍。
价值选择自发性阻碍全人类自由的实现。西方自由主义语境之下,人类自由将在从经济到政治的自由体系中得到实现,这些体系建立在充分关注个人、践行主体理性、强调个人利益的原则方式上,自由主义的实践却又证明了自由主义只能带来主体利益的满足,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事实上,马克思对这种强调主体利益的资本逻辑下的自由早有先见,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将人的自由实现方式由政治的解放转向了人自身的解放,马克思提出:“彻底的革命、普遍的人的解放,不是乌托邦式的梦想,相反,局部的纯政治的革命,毫不触犯大厦支柱的革命,才是乌托邦式的梦想。”②《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 卷),北京:中央编译局,2012 年版,第12 页,第55 页。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又将人的自由作为人存在的基本状态,强调自由对于人的重要性,他认为:“人把自身当作现有的、有生命的类来对待,因为人把自身当作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物来对待”③《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 卷),北京:中央编译局,2012 年版,第12 页,第55 页。。同时马克思也给出了通过改变生产方式来消除异化从而实现人的自由的方法,马克思所认同的自由不是原子式地实现某个特定主体的自由,而是普遍地实现全人类的自由。但是由于资本制度存在的实然状态,制度的逻辑天然地拒斥集体的自由,个人价值本质的自发性无论是从概念逻辑上还是实践中都更加强调自身主体的利益、追求自我的自由实现而不关照集体利益,全人类的自由已实然地为西方社会价值精神的内在倾向——自发性——所阻碍。
政治学者奥尔森提出:“如果某一集团中的成员有共同的利益或者目标,那么就可以合乎逻辑地推出,只要那一集团中的个人是理性的,他们就会采取行动以实现那一目标”④[美]曼瑟尔·奥尔森:《集体行动的逻辑》,陈郁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6 年版,第18 页。。但是当今人类面临的问题是显而易见的,由于西方社会在国际交往中基于各种非理性的利益考量,进而对人类合作以及共同、一致行动的整体目标产生了怀疑,具体表现就是,西方社会对于提出任何一种符合全人类利益诉求的新规则的行动都抱有敌意,他们认为新的规则必然会损害其既有利益,因此千方百计加以阻挠。这一短视的做法明显违背社会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人类走向团结、合作、共享基础上的共同发展的潮流势不可挡。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这个世界,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成为时代潮流,旧的殖民体系土崩瓦解,冷战时期的集团对抗不复存在,任何国家或国家集团都再也无法单独主宰世界事务。”⑤《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一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 年版,第271 页。这种为了自身利益,忽视人类合作、发展潮流的价值选择,充分地体现了其价值选择的自发性。当代国际社会面临着诸多迫切需要全人类团结的事件,全人类的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被内在于西方社会精神中的价值自发性所阻碍,人类理性呼吁国际社会走出自我立场、打破人类精神壁垒,走向合作。
(二)价值选择自发性:逆全球化行动的价值症结
内在于西方社会的价值选择的自发性倾向,不仅仅在实践中对全人类实现美好生活产生阻力,同时影响全球经济、政治安全,理性缺位状态下,对自身利益的盲目追求也实然地阻碍了西方文明的进步与发展。在全球经济方面,全球合作带来了利益分配的变化,托马斯·皮凯蒂指出:“欧美这两个区域在工业革命期间的全球产出比重是其人口占世界人口比重的2~3 倍,这是由于他们的人均产出比世界平均水平要高2~3 倍。所有迹象表明,这个人均产出分化的阶段结束了,随之进入了一个趋同的时期。”⑥[法]托马斯·皮凯蒂:《21 世纪资本论》,巴曙松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 年版,第294 页。趋同意味着,全球市场由开始时的分配极度不公平逐渐走向了分配相对公平,这是全球市场的功劳,但显然,公平的全球市场会使得欧美西方国家的利益不断减小,尽管欧美仍然主导着世界经济并享受着全球化的利益,正如吉登斯在《民族国家与暴力》中说的那样:“美国在很多方面都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它在世界经济中如此不成比例地据有强硬的立场。”①[英]安东尼·吉登斯:《民族国家与暴力》,胡宗泽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 年版,第311 页。因而这种减小是公平的,但是即使这样西方社会也不愿意尊重这种变化。
自发性导致的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矛盾不仅仅表现在经济问题上,更表现为政治问题。齐格蒙特·鲍曼描述了这种行为:“通过大量输出剩余人口,把本国的社会问题转移到另一个国家”②[英]齐格蒙特鲍曼:《工作、消费、新穷人》,仇子明、李兰译,长春:吉林出版社,2010 年版,第59 页。。从全球气候危机到难民问题,国际问题逐渐变成了西方社会解决国内问题的政治工具,崇高的理想向往也变成了在原始冲动驱使下追求现实政治利益的掩护。对此,国际政治学家罗伯特·吉尔认为:“在一个充满了国家间竞争的世界上,相对获益比相互获益更为重要。”③[美]罗伯特·吉尔平:《国际关系政治经济学》,杨宇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年版,第43 页。美国政治学者罗伯特·基欧汉提出:“在世界政治经济中,政府间冲突的机会随着国家行动范围的扩大而增加。世界经济和世界和平的最大危险,很大程度上源于国家间的不合作。”④[美]基欧汉:《霸权之后:世界政治经济中的合作与纷争》,苏长和等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年版,第61 页。西方社会的价值自发已经成为国际社会对抗分裂的重要原因,事实上,逆全球化行为对西方社会自身的生存和发展已经并正在产生更大的危害。
着眼后全球化时代人类生存的总体性,国际社会只有实现充分的对话、合作,全人类才能够普遍获益,包括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先发现代化国家。在和平稳定的全球市场中,西方社会攫取利益的能力远远超过其他国家,对此,经济学家托马斯·皮凯蒂指出:“在西方国家中,个体公司在国内产值中的比重已从20 世纪50 年代的30%~40%下降到80 年代的约10%,但这些公司在国际市场上的产值却在不断提升”⑤[法]托马斯·皮凯蒂:《21 世纪资本论》,巴曙松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 年版,第294 页。。冷战时期,美国维持着数量庞大的核武器存在,美国总统杜鲁门提出:“核武器的使用不能更多地拘泥于人道主义的原则,而应该更多考虑国家的长远利益。”⑥王仲春,夏立平:《美国核力量与核战略》,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5 年版,第37 页。冷战后,通过合作、对话,美国大量削减核武器,这为美国节约了大量的军费。可以说,西方社会在全球化中获取了最大的利益,但是,当今西方社会却通过一次次行动远离对话与合作,盲目追求本国当下利益,这产生了严重的后果,其直接表现便是逆全球化与全球急需合作的事项被贻误,如全人类的对抗疫情行动、全球气候问题等。
价值选择自发性的重要表现,就是基于狭隘的地域、集团以及民族国家利益最大化的偏执,失去理性地强调自我生存的正当性以及自我利益的本位化,客观上产生抵抗合作、拒绝理解其他主体合理意见的现象,产生了一系列严重的后果。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面对这种局势,人类有两种选择。一种是,人们为了争权夺利恶性竞争甚至兵戎相见,这很可能带来灾难性危机。另一种是,人们顺应时代发展潮流,齐心协力应对挑战,开展全球性协作”⑦《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356 页,第271 页。。这表明,人类急需在摈弃狭隘性偏见的基础上,寻求并达成最深入的对话和广泛的深度合作,共同塑造、实现一个值得国际社会共同期待的正义的全球秩序和美好世界愿景。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及全人类共同价值的理论和实践:基于美好世界的实践智慧与价值共识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世界多极化进一步发展,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崛起已经成为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极大解放和发展了社会生产力,既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也带来了需要认真对待的新威胁新挑战。”⑧《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356 页,第271 页。西方社会价值自发的外在表现就是对抗、自私,这使得国际社会长期面临“和平赤字”“发展赤字”以及“治理赤字”。站人类共同利益和公共性福祉至上的立场,其有效的解决之道,就是基于“地球一家”“人类一体”的存在整体性、历史总体性等,寻求全人类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价值共识,确立并践行全人类共同价值。
(一)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及全人类共同价值:中国人民与中国共产党的价值自觉与实践智慧
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中国人民与中国共产党的价值自觉。基于价值判断唯主体论的价值选择自发性,从其概念构成的逻辑角度看,由于其将自我与他者的关系的核心由他者或两者关系转移至自我,这使得对他者的关注缺失、两者关系的关注缺位。在经过启蒙时代数百年后的今天,在启蒙先贤所倡导的主体理性概念中,由于健全理性处于缺失状态,人们的价值选择越来越严重地受到资本逻辑、技术理性、市场经济价值的影响,价值选择展现出强调自发性的状态。
面对自我与他者的关系,中国政府、中国社会、中国知识界在自身创造性的现代化和人类文明新形态创造的实践中,给予了明确的回答——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基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之“自由人联合体”的理想,是关于人类普遍性意义的公共价值的理性自觉与体认。对其涵义,习近平总书记做出了准确阐明:“人类命运共同体,顾名思义,就是每个民族、每个国家的前途命运都紧紧联系在一起,应该风雨同舟,荣辱与共,努力把我们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个星球建成一个和睦的大家庭,把世界各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变成现实。”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355 页,第356 页,第355 页,第355 页。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在本质上区别于启蒙现代性主导下建立的国际关系和国家价值规则,是中国人民与中国共产党在深刻认识人类历史发展规律、深入研究当今国际政治现状的基础上,以国际社会团结合作以及全人类共同的利益为目的所自觉提出的具有原创性意义的新思想。在全球利益纷争的当下,只有摈弃相互间的利益冲突,避免狭隘的民族国家利益本位的自我、盲目的价值判断,深入认识、清晰判断全人类的共同利益诉求,方能自觉地以全人类的共同利益作为思想的重要关注点。
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提出,以后全球化时代人类生存、发展和制度性治理的复杂实践为目的,同时在这种实践中并通过这种实践得以丰富、发展、深化和拓展。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充分体现了中国人民与中国共产党的实践智慧,这一构想以切实实现建设一个山清水秀、清洁美丽的世界为现实目标。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构愿景是实现人类祈愿的美好世界。这一面向人类美好未来愿景的理念是在实践中提出的,符合全人类对世界应然状态期许的全部特性。
人类命运共同体将建设一个远离恐惧、普遍安全的世界,和平是人类文明平稳前进的前提。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应该坚持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新安全观,营造公平正义、共建共享的安全格局,共同消除引发战争的根源,共同解救被枪炮驱赶的民众,共同保护被战火烧灼的妇女儿童,让和平的阳光普照大地,让人人享有安宁祥和。”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355 页,第356 页,第355 页,第355 页。区别于西方普世价值之理念仅描绘社会愿景却不愿意付诸实践的空洞构想,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和理论,则直接为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指明了具体的方向,极具实践指导性和前瞻性、引领性意义。
人类命运共同体将建设一个远离贫困、公平正义、共同繁荣的美丽世界。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强调“共建”,习近平总书记指明:“我们应该坚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理念,推进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经济全球化,创造全人类共同发展的良好条件,共同推动世界各国发展繁荣,共同消除许多国家民众依然面临的贫穷落后,共同为全球的孩子们营造衣食无忧的生活,让发展成果惠及世界各国,让人人享有富足安康。”③《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355 页,第356 页,第355 页,第355 页。实现共建、远离贫困、共同繁荣的世界,需要人类摈弃分歧,在共同一致的行动中朝向人类美好生活愿景共同努力,在这一进程中,理性、开放、共享的精神是实现最终愿景的基础,在实践中对这一目标的努力也证实着人类价值精神中自觉践行理性的重要性。
人类命运共同体将建设一个远离封闭、开放包容的世界。现代人处在一个价值多元的时代,价值的对立冲突阻碍了人类精神生活的正常性交流和沟通,使得难以建立一个开放包容的世界。对此,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应该坚持世界是丰富多彩的、文明是多样的理念,让人类创造的各种文明交相辉映,编织出斑斓绚丽的图画,共同消除现实生活中的文化壁垒,共同抵制妨碍人类心灵互动的观念纰缪,共同打破阻碍人类交往的精神隔阂,让各种文明和谐共存,让人人享有文化滋养。”④《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355 页,第356 页,第355 页,第355 页。将建立开放包容的世界本身作为全人类一致的行动方向,倡导文化、价值多元,追求人类理性共识,走出唯主体论困境,才是实现之良法。
人类命运共同体将建设一个山清水秀、清洁美丽的世界。局限于主体性困境中的现代文明将自身与自然的关系阐释为主体化了的自然,自然界对于人类而言成为一种“异在”和必须克服、主宰的现实。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指明:“我们应该坚持人与自然共生共存的理念,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对自然心存敬畏,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共同保护不可替代的地球家园,共同医治生态环境的累累伤痕,共同营造和谐宜居的人类家园,让自然生态休养生息,让人人都享有绿水青山。”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355 页,第182 页,第182 页。人与自然的关系应为平等共处的关系,将自然视为生命,将平等概念践行于人与自然的交互中,这是人与自然关系和谐的基础,人类需要自觉地维护这一基础,实现人与自然的持续良性共存才在实践意义上存在实现的可能。
全人类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价值导向,然而西方社会价值深处的自发性使得这导向原则的实践陷入困境,中国人民与中国共产党对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价值原则自觉的实践将实现全人类对美好世界的愿景、构建起人类命运共同体。
(二)全人类共同价值:人类的追求美好生活的价值共识
美国政治学家奥尔森提出了共同体的一个重要的困境:“即使一个大集团中的所有个人都是有理性的和寻求自我利益的,而且作为一个集团,他们采取行动,实现他们共同利益的和目标都能获益。他们仍然不会自然的采取行动,以实现共同的或集团的利益。”②[美]曼瑟尔·奥尔森:《集体行动的逻辑》,陈郁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6 年版,第17 页。罔顾全人类共同利益和普遍性福祉,只关切自身利益,并且不惜以牺牲、践踏其他民族国家之基本的生存、发展权益为前提,求取、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行为,本质上就是价值选择自发性的典型体现。面对这种现象,传统的解决办法,是倡导基于某种超越历史阶段和人类现实情境的根本无法平衡人们个体需求的抽象价值规范,譬如康德就认为:责任就是由于尊重规律而产生的行为必要性③[德]康德:《道德形而上学》,李秋零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 年版,第8 页。。教条式地提出价值规范是难以被全世界接受的,更难以被价值选择具有自发性的西方社会所接受,人们拒绝一种外在于自身利益诉求的经验式的说教,人们拒绝绝对主义式的价值理论,人们需要有理论指明价值追求的方向,需要符合全人类的价值理论,这种理论应该是一种内在的共识而不是外在的规则。
在对西方价值学研究进行评价时,国内著名学者王玉樑先生提出了对我国价值哲学研究的希望:“价值哲学必将由自发进到自觉,正像人类正在逐步地从自发走向自觉一样”④王玉樑:《21 世纪价值学哲学:从自发到自觉》,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年版,第7 页。,强调价值自觉就是指在价值观、价值哲学研究时,应引导国内价值问题的思考符合客观规律,倡导理性的研究,从而在正确、合理的价值理念引导下形成正当的价值选择与价值共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古往今来,过上幸福美好生活始终是人类孜孜以求的梦想”⑤《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355 页,第182 页,第182 页。,价值规范的选择、制定一定会遭遇多样化利益平衡的难题,但作为最大公约数的是人类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理性地认识人类美好生活的共同追求,将促使人类在价值选择时摆脱自发,走向一致和自觉。西方社会价值选择自发性在国际交往领域的表现展现出对抗、自私,这使得国际社会急需合作的事业被无休止地干预。针对这一问题,核心的、关键的解决之道,就是寻求全人类对美好生活向往的价值共识,中国共产党与中国人民根据自身的革命与建设经验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以及全人类共同价值的主张。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坚持合作共赢、追求国际公平正义、追求国际关系民主化、追求持久和平、彻底打破国强必霸的逻辑,这五个方面成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基本价值追求和精神实质”⑥《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355 页,第182 页,第182 页。。从人类历史现实着眼,由于近代以来民族国家持续、激烈的利益冲突,人类在价值观问题上始终存在着价值绝对主义与价值相对主义的困惑。面对这种困境,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基于“全球一家”“人类一体”的历史总体性、人类总体性以及现实的人类之公共福祉最大化意识,提出并明确主张将共同价值确定为人类对于美好生活的共识。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作为全人类共同价值,是建立在中国人民对世界文明发展规律的正确认识、客观规律变化的正确总结的基础之上的。和平、发展是人类生存的基本目标,没有和平、失去发展,人类社会就失去了建构文明的基础。西方“普世价值”中,和平与发展不是一种追求的目的,而是一种手段,是实现生命权、自由权、追求幸福权的一种保障,这就为其行动中的非和平策略提供了价值支持。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将和平与发展作为一种价值追求,明确了人类社会存续、稳定和繁荣的基础条件。公平、正义是国际交往的规范价值,对公平与正义的追求是各国均标榜的社会价值,但是将自由作为重要导向的资本主义世界却普遍地将公平与正义作为维护自身利益的工具,从而扭曲了全球正义。民主和自由是政治文明的重要价值,是实现人类和平与发展、公平与正义的重要政治手段,在国际间追求交往的民主与自由是建立国际新秩序的必要手段,这也是国际社会的共识。
当今世界是多元文明共存的时代,是文化多元、异质化价值观激烈冲突的时代,全人类共同价值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在对世界文明发展规律的正确认识、客观规律变化的正确总结的基础上,针对当今世界价值多元对立、国际合作需求剧增的现实而提出的价值方案,是在对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中国革命史的历史实践正确认识后产生的全人类价值共识,贯彻、体现在中国革命史、建设史、改革开放史,以及社会主义发展史的始终。建党一百多年、新中国成立七十多年,市场经济、改革开放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实践四十多年,中国政府、中国社会、中国人民用革命与战争、改革与发展的创新性实践探索,完美地诠释了全人类共同价值的全部内容。
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秉持“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幸福,为人类谋进步,为世界谋大同”的宏图伟略,充分认识到解决国际价值对立、利益冲突的方法,是以最有利于整个人类福祉最大化的宗旨,直面现实的生存利益冲突,在实践意义上寻求根本性解决之道,逐步实现最普遍意义、最大限度的人类公平正义,谋求全人类和平发展的宏伟目标,而不是建立一种普世性质的抽象的价值规则。提出全人类共同价值,就是提出了世界各国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共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人民愿同各国人民一道,秉持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的全人类共同价值,维护人的尊严和权利,推动形成更加公正、合理、包容的全球人权治理,共同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开创世界美好未来。”①《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182 页。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世界格局在变,发展格局在变,各个政党都要顺应时代发展潮流、把握人类进步大势、顺应人民共同期待,把自身发展同国家、民族、人类的发展紧密结合在一起。”②《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二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18 年版,第521 页。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一书中提出:“文明是包容广泛的,即如果不涉及全面的文明,它们的任何构成单位都不能被充分理解。”③[美]塞缪尔·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周琪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2 年版,第26 页。西方社会在价值选择过程中的自发性,本质上就是对其他文明的否定,狭隘的主体本位利益的关注,演变为理性缺位状态下对自我、自身之本位利益的单一性追求。人类社会需要共同的价值去克服、化解这种价值选择的自发性弊端。基于人类命运共同思想所倡导的全人类共同价值,不是关照哪个特殊主体的本位利益,而是关照全人类共同的利益,不同于西方社会囿于理论的完满性与形而上学意义上的合理性所提出的片面性的价值理论,而是更多的从规范理性意义、从实践与现实的集体行动何以可能的角度着眼,是人类在文明演进的新的历史阶段,在摈弃分歧、重拾理性、加强合作的实践中追求美好生活的最大的价值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