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校长之学术谱系对办学理念的影响

2023-07-30王婉薇

文教资料 2023年7期

王婉薇

摘要：大学校长是大学的灵魂和枢纽，他们的办学理念深受学术谱系的影响。北京大学的崛起是民国时期著名大学迅速发展的一个缩影，蔡元培校长是北大崛起过程中的中坚人物，他的办学理念深刻体现了学术谱系的影响：坚定教育救国信念，奉行民主管理、教授治校，倡导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等。在全力推进“双一流”建设的背景下，大学校长如何统筹规划、改革创新、培养战略科技人才，蔡校长的办学理念或许可以为其提供借鉴。

关键词：学术谱系办学理念蔡元培大学校长

2022年2月，教育部、财政部和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的《关于深入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若干意见》要求高校准确把握新发展阶段战略定位，打造高水平师资队伍，加快培养关键核心领域战略科技人才，全力推进“双一流”高质量建设。［1］一所大学的校长是大学的灵魂和枢纽，掌最高之学府，握学校之中枢。［2］因此，推进“双一流”高校的建设离不开大学校长的统筹安排。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将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等思想融入北大办学理念，后人称“北大之大，大于蔡公”。北大的崛起是民国时期著名大学发展的一个缩影，蔡校长是北大崛起过程中的中坚人物，他的办学理念深受学术谱系的影响，其经验可以为当前“双一流”高校建设的推进提供启示。

一、蔡元培校长办学理念形成的背景因素

学术谱系是关于学者个人学术发展及群体学术传承的研究，包含学术背景、学术师承以及学术网络三个维度。学术背景指个人的毕业院校及所学专业；学术师承指老师对学生专业知识的影响，或某一流派观念知识的传承；学术网络指的是同一行业的学者之间相互构成的联系。［3］蔡元培校长办学理念的形成与他的学术谱系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

（一）学术背景以及学术师承的影响

学者个人的学术背景和学术师承一般都是一以贯之的，有什么样的学术背景就有什么样的学术师承。［4］蔡元培校长出生于19世纪中叶，民国建立前期，接受过儒家文学的熏陶，拥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气度；后出国留学扩充知识、拓宽视野，是20世纪初留德学生的典型代表。

蔡元培，1868年生于浙江绍兴。吴越地区，鱼米之乡，学风浓厚，是众多思想文化的起源地和传播地。［5］蔡元培5岁启蒙入家塾念书，22岁中举，25岁中进士，26岁入翰林，推崇宋明理学，而后甲午战争爆发，开始接触西学。早期的儒学教育奠定了其为人处世的态度，不骄不躁，为中华之崛起而教书育人。出国游学后，彼时德国流行的高等教育思想对他的办学理念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自16世纪以来，全球共形成过5个科学人才中心，分别是16世纪的意大利、17世纪的英国、18世纪的法国、19世纪的德国以及20世纪的美国。［6］德国能在19世纪成为近代科学人才中心主要得益于大学的教育改革。洪堡参照法国科学教育制度于1810年创立了柏林大学，以学术自由为核心，以“教学科研统一”为办学理念，开创近代大学先河，培养了一众一流学者，也因此吸引了众多慕名而来的学者和学生。18世纪德国哲学家康德的自由观经由洪堡等人的传播，对19世纪以来的德国大学乃至世界各国大学的改革发展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7］蔡元培以德国为主要的留学目的地，也是认为“世界学术德最尊”，故“游学非德国不可”。［8］他在德国莱比锡大学攻读心理学、哲学、美学和民族学等专业，留学期间，深受学术自由之风的影响，当他回国执掌北京大学时，强调大学要坚持“学术自由、兼容并包”的办学方针。

（二）学术网络的影响

学术网络对学者思想及实践的影响并不亚于学术背景与学术师承，在复杂且长久的工作环境中，身边德高望重的学者容易对其工作开展产生实际的影响。蔡元培校长的教育工作经历丰富，本文分析其任职北京大学期间学术网络对其办学理念产生的影响。

蔡元培执掌北京大学10余年，在管理制度、学制、教师延聘等方面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教师延聘上，他三顾茅庐请飽受保守派争议的《新青年》创办者陈独秀来任文科学长，而且破格聘任还未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胡适来授课。此二人作为改革新文化的弄潮儿，先后发表了《文学改良刍议》以及《文学革命论》，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褒贬不一。邀请大批新思想的教师来北大任职，这也体现了蔡元培学术兼容并包的态度。而且，新教师勇立潮头，敢于改革创新的精神也鼓舞着蔡元培进一步对北大进行制度上的改革。

二、蔡元培校长的办学理念

（一） “救国不忘读书，读书不忘救国”

从孔孟到程朱陆王、康梁等等，儒家数千年学习与个人和社会发展紧密结合的文化传统下的“学而优则仕”“化民成俗”“建国君民，教学为先”等思想早已如鲜血般在学者身上流淌。鸦片战争后，重视教育、救亡图存的想法再一次被点燃。［9］另外，国外的教育救国思想也对我国部分学者产生了一定的影响。1806年德国在普法耶拿战役中战败并签订了丧权辱国的合约，激发了德意志的民族意识。哲学家费希特发表系列演讲，号召人们振作起来，首先“一个民族必须要有文化素养，要提高教育水平，发展新教育”［10］。至此德国国内开始流行教育救国思想，核心观点就是社会的改造和进步应该首先或者主要通过教育才能实现。［11］学习该思想也是蔡元培前往德国留学原因之一。

蔡元培担任北大校长期间，正值社会动荡时期。五四运动中，蔡元培多次奔赴北洋当局和警察厅进行谈判，要求释放被捕学生。运动结束后，他发表《告北京大学生暨全国学生书》，赞扬他们爱国精神的同时呼吁今后仍要以研究学问为第一责任，以知识和品格唤民众“永久之觉醒”［12］。1927年，蔡元培在演讲中劝诫学生，“救国问题，绝非一朝一夕能解决……”，不能徒有爱国之情、卫国之志，更要“努力研究学术，格物穷理”［13］，待有朝一日有报国之能，再为国宣力。

（二）坚持民主管理，教授治校

北大在蔡元培上任以前是官家子弟的“私塾”，是谋求官位的“阶梯”，校内事务皆由校长敲定。故蔡元培就职演讲时将“抱定宗旨，为求学而来”［14］摆在首要位置。他主张以德国大学为楷模，营造北大学术浓厚的氛围，实现民主管理。19世纪初，德国柏林大学创立之初设立了大学评议会、教授会，评议会成员由大学校长、各学院负责人以及全校教授选举产生，负责学校校务；教授会则由本学院的教授组成，负责本院事务，从而实现大学自治。［15］以该制度为标杆，蔡元培最早在主持制定的《大学令》——我国第一部现代高等教育法令中首次以法律形式确立了教授治校制度［16］；上任北京大学后，成立了评议会和教授会，后在此基础上又增设了行政会议和教务会议。［17］其中，评议会是全校最高的决策和立法机构，评议员由教授选举产生，任期一年，管理学校各项具体事务。凡是评议会通过的事，校长也不能插手，“谋以专门学者为本校主体，不因校长一人之更迭而摇动全校”［18］。这一改革改变了校长独揽大权的局面，消除了北大原有的官衙习气，提高了工作效率，民主之风开始在北大校园内盛行。

（三）坚持学术自由，兼容并包

德国古典哲学家代表人物康德、费希特、黑格尔等都接受过高等教育且从事高等教育工作，他们倡导的大学独立性和学术自由等思想源于大学，以大学为实践基地、舞台，发展、传播自己的哲学理论，引领现代大学的发展，对德国乃至全世界的大学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19］蔡元培校长学术自由等思想也受其影响。

布鲁贝克曾说，学术自由要基于三个支点，即认识的、政治的和道德的。［20］认识是关键。蔡元培认为大学是囊括大典、网罗众家的场所，可以容纳各类学术思想流派。“对于各家学说，依各国大学通例，循思想自由原则，兼容并包。不论何种学派，苟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尚不达自然淘汰之命运，即使彼此相反，也听他们自由发展。”［21］他秉承“并育不害，并行不悖”的理念，在北大校园内包容资产主义、共产主义、无政府主义、“国粹”主义等思想；允许文学新思潮和复古派相对立而并存。在延聘教师上，不以学历论英雄，只看重个人文化水平和教学水平。蔡元培初上任北大时，不拘一格招揽人才。首先，邀请已有成就的大师。如三顾茅庐请《新青年》创办者陈独秀来担任文科学长，更是延聘到了李大钊、钱玄同、鲁迅等担任教员。其次，招聘新思想人才。邀请即将从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胡适来校传授杜威的实用主义等哲学思想，推广白话文等。最后，解聘无所作为的教师。其中含有学术水平低、教学态度懒散的外籍教师，其被解聘后唆使英国使馆向北大施压，“我也一笑置之”［22］。在蔡校长的悉心经营下，北大的教师队伍人才荟萃，研学热情高涨，引领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的发展，一跃成为当时全国大学的“排头兵”。

三、启示

（一） “教育强国”——“教育救国”之新精神

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或者可以说是从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中国就已经开始落后于世界近代化的发展进程。人们企图通过教育来拯救国家，通过学习西方的器物、制度和思想来跟上世界的进程，虽取得了或多或少的进步，但这些方法都躲不开最终失败的命运。当下，基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汲取西方有益的经验后，我们已经成功走出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高等教育发展道路，正在为建设教育强国而努力。我们不再需要“教育救国”，而是需要这一精神延续下来的“教育强国”，即通过教育使我们的国家变得强盛。党的二十大报告首次把教育、科技和人才进行统筹安排、一体部署，明确到2035年建成教育强国。［23］实现这一目标离不开每个人的努力，更离不开校长的运筹帷幄。首先，大学校长需学识渊博，思想先进，以身作则，不仅要内化我国的传统文化，也要充分学习借鉴那些曾成为世界科技文化中心国家的有益的办学经验。每个大学校长都应因地制宜，办出特色，成就本校的“一流”。其次，大学校长应紧跟党中央步伐，把握新时代发展方向，站在更高的角度认识科教兴国战略的意义，2035年如期实现教育强国目标，为社会提供丰富的创新战略人才，向成为下一个世界科技人才中心目标努力。［24］

（二）创新高校民主管理制度

当下我国现代大学制度的核心为“党委领导，校长行政，教授治校和民主管理”［25］。高校校长首先要坚定社会主义办学方向，贯彻落实党的政策方针；其次对全校负责，发挥组织领导作用，合理协调各部门运行，重大决策等让全校师生知悉，使教代会、工会、共青团和学生会等组织团体在民主管理中发挥积极的作用。蔡元培是对标世界一流大学来规划北京大学发展的，但是大学校长要切忌盲目照搬西方学制和一流大学学制，要将学校的办学历史、层次、特色及所处区域经济文化等考虑在内，创新民主管理制度。

第一，要以人为本。行政人员、教师和学生组成校内三大主体，所以三方都应有代表参与学校事务管理，而且应激励师生更大程度参与其中。第二，要拓宽参与校务渠道。校内人员都有义务和责任参与学校建设，奉献自己的力量，除了开会、发文件、发告示，还可以举办校内活动。第三，要开放民主评价监督。有效的评价和监督才有利于促进民主管理。［26］总之，要在坚持大方针、大制度的前提下实施创新民主管理制度［27］，以学校特色为中心，以师生为本，科学民主决策，开放评价监督渠道，推动学校长足发展。

（三）卫护学术自由之风

自德国柏林大学确立学术自由原则起，到如今，该原则已成为现代大学制度的基石。［28］我国把“保障学术自由”写进高等学校的章程，可见其对大学发展的重要性。“一流的大学需要一流的教师，一流的教师成就一流的学科、培养一流的学生。”［29］倘若教师没有学术自由，被限制在条条框框之中，再一流的教师也难以创新。因此，为学者创造宽松、自由的学术环境，卫护学术自由的制度至关重要。然而，学术自由并不意味着放纵自由，要理性地卫护学术自由。凡事都有个度，学术自由也是有边界的。所以，我们要成立健全监管学术自由边界的部门，建立学者对研究项目负责制等等，确保学术研究朝有利于经济、社会、文化、环境和人类的方向发展。

参考文献：

［1］教育部财政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深入推进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建设的若干意见［J］.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公报，2022（6）：8-13.

［2］王建华.中国近代大学的形成与发展——大学校长的视角［J］. 清华大学教育研究，2000（4）：159-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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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杨凯良.民国著名大学校长高等教育思想研究——一种场景模式的分析视角［D］.杭州：浙江大学， 2020.

［6］周光礼.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体共同支撑高质量发展［N］.光明日报，2022-11-01.

［7］张斌贤，刘慧珍.西方高等教育哲学［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8］［12］［13］［14］［18］［21］［22］蔡元培.蔡元培教育文选［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0.

［9］吴春苗.近代中国教育救国思潮的历史演变［J］.高教探索， 2019（4）： 107-116.

［10］胡钦晓.社会资本视角下19世纪柏林大学之崛起［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2008（1）：58-67.

［11］张天宝，姚辉. 我国近现代“教育救国思想”述评［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01（3）：64-68.

［15］［德］费里德里希·包尔生.德国大学与大学学习［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