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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中“鸟”的造型特征

2023-07-30李雪

艺术科技 2023年15期
关键词:八大山人花鸟画

摘要:墨点聚情愫,泪点洒哀思。八大山人是明末清初画坛“四僧”之一,作为明皇室后裔的他,在当时的社会动乱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种冲击由极端的内心症结外溢,不过这也成就了八大山人独特的风格特征,由此达到当时写意花鸟画的极高水平。作为个性鲜明、独树一帜的画家,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中“鸟”的造型特征不仅不拘成法、风格独特,“鸟”背后深层次的审美内涵更是后人争相探讨的重点。文章主要从三个方面论述,首先以八大山人的生平与师承关系为背景,分析其独特风格的形成原因,发现时代更迭与特定身世、历经沧桑的人生经历和个人情怀等客观现实都对八大山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其次分析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中“鸟”的形象、构图、立意等方面的具体表现及其审美内涵;最后结合当代社会文化背景、艺术创作思维,分析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的现实价值,以体悟写意花鸟画的独特魅力。

关键词:八大山人;花鸟画;造型特征;审美内涵

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5-0-03

1 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风格的形成原因

花鸟画是中国画三大画科之一,以珍花、禽鸟等素材为主要描绘对象,有工笔、写意、兼工带写三种画法。其中,用简洁概括的表现方式描绘对象的画法被称为写意。写意追求的是像书法艺术一样把作者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在写意花鸟画的发展过程中,元代文人画的风靡为写意花鸟画的繁荣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明清时期的写意花鸟画凭借简练概括的笔墨,表现出介乎“似与不似之间”的水墨效果。八大山人作为明末遗民艺术家,其写意花鸟画更是别开生面。他的作品不但在构图、笔墨、章法上标新立异,而且在立意与寄情等方面都对花鸟画的创作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八大山人的花鸟画作品甚多,其中,“鸟”是最重要的题材。

1.1 人物生平

八大山人本名朱耷,号雪个、个山、人屋、道朗等,出家时释名传綮,工于山水、花鸟画和书法,尤以笔简形骸的水墨写意花鸟画著称于世,被称为中国画一代宗师。八大山人是明太祖朱元璋后裔,祖父多艺,父亲精于诗画,号“痴仙”,是当时有名的书画家。因生于书画豪门望族,八大山人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与艺术的陶冶[1]。明朝灭亡后,由于对清王朝感到不满,他在青年时出家为僧,40余岁还俗,隐姓埋名,一生坎坷,大半世以译书卖画为生。他一度精神失常,恍惚度日,后与世隔绝。因此,他借作品宣泄满腔的愤懑和亡国之痛。如其所画鸟、雏鸡、孔雀等禽鸟,常作“白眼问天”冷漠示人之状。其作品中落款“八大山人”,书写有“哭之笑之”之状,足见其内心的悲愤与无奈。

1.2 师承关系

一个画家的成长首先建立在对前人的继承。八大山人的写意花鸟画作品众多,评价也颇高。究其渊源,八大山人自小接受良好的艺术教育,加之生活在一个艺术氛围浓厚的家庭,潜移默化中承袭家学,从他早期的绘画风格中可以看到其父对他的影响。他继承了明代沈周、文徵明、周之冕、徐渭等文人画家的水墨花鸟画传统,其众多作品中对“鸟”的造型、笔墨的处理可以体现出来。随后学董其昌,在用墨上表现出不同于前人且时人所不及的技法,以此奠基。再后来,又逐渐接近黄子久的萧飒和倪云林的清幽淡雅。晚年,八大山人学习明代的林良,无论是技法、造型,还是鸟的动态、笔墨关系,二者都极其相似。这也可以证明他在晚年之际开始有回归传统、返璞归真的迹象。自此可以看出,八大山人也是以前人之基而自创新意。

2 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中“鳥”的审美内涵

八大山人的花鸟画成就显著,同时也极具个性。其作品中的鸟与宋代准确而生动的鸟有很大的不同,他画的禽鸟形象非常夸张,不是一般喧嚣热闹的鸟,而是一些颓丧的鸟。总结下来,可以用“丑”“怪”“冷”“简”四个字来概括。八大山人的花鸟画作品多采用象征手法来表达深层含义,其大写意花鸟画被认为是具有象征意义的艺术典范,本文将从“鸟”的形象、笔墨、构图、立意等方面探讨其审美内涵。

2.1 怪异夸张的形象

优秀的写意花鸟画作品中不仅仅有绘画符号,还包含作者的“情”,以及作品的绘画效果——“境”,使观赏者流连忘返,沉浸在无限的畅想中。所谓“师造化,师我心”,突出画家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

八大山人笔下的“鸟”有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在于眼睛,八大山人有两种表现眼睛的方法:一为简单的圆目(一圈一点),眼球紧靠眼眶,表达冷漠不屑等情绪,例如其代表作品《孤禽图》,画面中下方仅绘有一只站在枝头回首的鸟儿,鸟的眼睛一圈一点,神情孤寂,反映出作者孤愤坚毅的心境;一为坚定的方目(框内加一点)。第二个突出特点在于鸟多为单足,独立在枝头或石头上,很少用两只脚站立。画面似乎失去了平衡,但画面效果却表现出对熟悉事物的疏离感和不确定性。如他在康熙四十一年创作的纸本水墨《双鹰图卷》,画面中有两只飒爽的鹰,一只单足而立,另一只双足站立,都作白眼向天状。虽然两只鹰在同一个画面中,但它们似乎彼此没有联系、互不信任。虽然从画面中可以看出八大山人画鹰仍有林良的痕迹,但他对“鸟”形象的真实再现毫无兴趣,而是增加了写意的成分,所以其所画的鹰更像是一种艺术象征,更多地传达一种孤傲荒寒的心境。

“鸟”本是无拘无束的象征,但在八大山人的笔下,“鸟”的寓意是朦胧的、拟人化的,或孤独,或冷傲,或坚毅,或讥讽。得益于他的“另类”画风,人们改变了对传统花鸟画的认知。在他之后,花鸟画一改真实再现的画风,转而开始有了人格化的成分,八大山人开创了花鸟画拟人化的先河。

2.2 凝练淳朴的笔墨

笔墨是中国画重要的绘画语言,在中国画发展的几千年岁月中,画家们一直在研究用笔与用墨。“墨分五色而实为一,用色而色遗,不用色而色全。”笔墨不仅是一种绘画语言,还是中国画气韵、画家精神的载体,许多画家将笔墨的完美运用视作一生的

追求[2]。

八大山人画花鸟,尤以笔墨取胜。其写意花鸟画中的笔墨凝练淳朴,在传神中表现出物象的千姿百态,且用墨浓淡相宜、笔情恣纵、不拘成法、淋漓酣畅,展现出多种墨色,层次感十足,用笔注重起承转合,画面充斥着激昂之情。同是写意花鸟画,他的用墨不同于前人;同是“奔放”,八大山人与别人的“放”不一样;同是“滋润”,其更是与别人的“润”不一样。“师古人之际而出新意”才是难得。欣赏《安晚册》之十《荷花小鸟》中的翠鸟,鸟身圆润,上有篆书笔画,头顶的羽毛简化,身体各部分在干墨中湿润,似乎一笔就画好了,既简单又贴切。鸟的形态洋溢出嘲讽的神气,耐人寻味。整个画面墨法的轻重、虚实、节奏安排得恰到好处,犹如神来之笔,画面呈现出简约、冷毅、孤独、纯净之美。

恽寿平曾说:“画以简贵为尚,简之入微,则洗尽尘滓,独存孤迥。”正如八大山人作画笔墨简洁但意无穷,这种极简之风蕴含了欲说还休的无尽苍凉。

2.3 收放自如的构图

谢赫《古画品录》中的“六法论”提到“经营位置”,即构图,足以见得构图在中国画创作中的重要性。历来画家皆钻研构图,并且有自己的特色,而八大山人的构图出色之处在于以少胜多。

传统中国画讲求含蓄之美,注重虚实结合,尤重余白之美。所谓“境生于象外”,在构图上表现为大、远、白、虚、清,这也使画面有更多、更空旷的想象空间,画面深远、有意境。八大山人在写意花鸟画创作中充分体现了这一点,他的构图简洁奇险。一幅作品除去他的署名之外,仅有一只“白眼瞪天”的鸟。在大片的空白中,八大山人慎重取舍,争取达到画面布局上各元素的均衡。如名作《枯木寒鸦图》,此画表现的是寒风呼啸的深冬,立于枯枝上的几只颓丧的乌鸦,画面空灵、寂寥。画中一棵粗壮的树立于岩石之间,右侧怪石嵯峨,枯树与怪石欹侧取势。四只鸟散落其间,有的相互竞争,有的弯腰休息,有的凝视对望。八大山人巧妙地处理画面中的远近、虚实、疏密、黑白等关系,获得了对立统一、变化平衡的画面效果,堪称经典。特别是画面左上角和右下角的留白,比墨画的部分更发人深省。画家将内心情感展现其中,耐人寻味。

八大山人充分发挥空间潜能,相较于传统又别出心裁,既以夸张的造型与简洁的笔墨创造出独具个性的意象世界,又增强了画面的形式感和表现力,很好地诠释了构图美学。

2.4 独树一帜的立意

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有这样一段论述:“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在他看来,作画只有把立意放在第一位,画面才有变化、有意趣。“意”从何而来?一是画家对点滴生活的细心观察,从而获得丰富的创作经验;另一点便是在艺术创作前,对于画什么、怎么画,在头脑中要形成清晰的构思,这一点就需要画家具备精深的艺术修养。这一点在八大山人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多舛的命运与人生经历赋予了他无限的创作热情。正如他在画作《孔雀竹石图轴》中所表现的,画面中断裂的石壁间点缀着朵朵牡丹和竹叶,两只孔雀立于岩石之上。这些简单的物象,经过八大山人的主观处理,呈现出“丑怪”的风格。两只孔雀一改寻常风格,正用无辜的眼睛凝视着前方的未知,仿佛有什么灾难将要袭来,随时准备拍翅飞走。作品用墨不多,但清爽,用笔松而不懈、富于变化。画面中的物象似乎都失常了,细细品味,意味幽深。结合题诗可以联想到,八大山人正是引用孔雀暗讽当时溜须拍马的巡抚宋荦。由此,此幅画作也被誉为中国画中的“漫画”佳作。

对八大山人而言,这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创作似乎出于本能,这或许是其内心思绪的真实再现。这种黑色的“谐”无不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呼应着八大山人的独树一帜。

3 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中的“鸟”对当代的意义

21世纪,在社会经济快速发展的背景下,各种技术也突飞猛进,人们的生活节奏加快,陷入浮躁的环境中。“艺术来源于生活”的口号越喊越大声,人们有更加强烈的自我表现欲望。因此,对艺术创作的要求也更加宽泛与多样化,艺术家们也开始通过更多元的手法表现自我。而早在300多年前,八大山人的绘画创作就已经个性鲜明,他通过画中物象将内心情感表现到极致,像是正在宣泄呐喊,使作品具有深刻内涵。有人说八大山人的作品显现出他处于一种特殊的情感状态,画面物象是怪诞的。但只有这种单一认知,就表示其并没有真正了解八大山人,只看到了他的“冷”“怪”,却读不出他的“暖”。

坎坷的人生经历并没完全磨平八大山人与生俱来的内敛和诙谐,相反,他的作品充盈着趣味,发展了中国传统花鸟画的格局和意趣。八大山人有一双慧眼,他将世人熟知的寻常物象和其他艺术家未曾关注、运用到的生活素材抽象化,使其成为全新的艺术形象。画作中的物象并不止于客体本身,还有来自八大山人的人文主义关怀,因此其作品在每个时代都能引起共鸣。同时,八大山人在用笔上也很有内在的力度。和以往书法家的“剑拔弩张”不同,八大山人的用笔柔中带刚、刚柔并济。鉴于其种种成就,后世对八大山人评价颇高,白石老人曾有诗曰:“青藤(徐渭)雪个(八大山人)远凡胎,老缶(吴昌硕)衰年别有才。我愿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3]另外,在西方画坛,八大山人更有“东方艺术之魔”之称。

4 结语

通过对八大山人生平与生活时代背景的探索,分析其写意花鸟画作品中“鸟”的形象、笔墨、构图、立意等,可以看出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中的“鸟”是他生活体验、心理状态的积累与升华。八大山人不仅将写意花鸟画的发展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还丰富了中国传统水墨画的美学内涵。希望通过本文对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中“鸟”的研究,可以促使人們在艺术创作时,不拘于常理,使自己的作品既有形式又有内容,实现内在与外在的共存。

参考文献:

[1] 叶麦.八大山人花鸟画中形式语言的研究与实践[D].延安:延安大学,2022.

[2] 陈君燕.“墨点无多泪点多”: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研究[J].美与时代,2018(6):41-42.

[3] 张硕.八大山人写意花鸟画布局形式研究[D].曲阜:曲阜师范大学,2019.

作者简介:李雪(1998—),女,山东临沂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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