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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平城联涡纹小议

2023-07-28王雁卿

云冈研究 2023年2期
关键词:纹样装饰

王雁卿

(云冈研究院,山西 大同 037004)

螺旋纹、涡卷纹是东西方不同文明中经常出现的纹样,表征宇宙神秘和根源。从宇宙到创造世界的神话,所有自然形态都可以看到千姿百态的螺旋和卷曲的形态,无限旋转。[1](P125、129)

涡卷纹在中国古代纹样中出现很早,且各个时代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其所代表的象征意义也不尽相同。

中国新石器时代庙底沟文化彩陶上流行由弧边三角、圆点、勾叶构成的图案,学者们称为涡纹,也称云纹、螺旋纹、旋纹、回旋勾连纹等。[2](P21-27)中国新石器时代多个文化中都有涡纹表现,如马家窑文化、良渚文化、大汶口文化等,“在中国彩陶各种动的格式中,旋式是一种主要的图案格式。……且一直被沿用发展着,成为传统图案的主要格式之一”,[3]纹样来源于鸟、鱼、鲜花、天体等。在内蒙古赤峰红山文化等遗址出土的彩陶多行排列,阳纹为弧边三角状,涡纹上下相对交错呈二方连续排列,底纹呈连续涡状,才是主要表现形式,学者称其为钩连涡纹、勾连纹等[4](图1a)。此时期涡纹多呈二方连续式构图,首尾相接,施于器物表面,构成一条封闭的纹饰带,表现出连续的回旋。[2](P47)

图1b 新疆且末洪鲁克古出土的商周毛织品

商周时期青铜器上开始流行涡纹,也称云纹,呈弧形的回转,均做独立的纹饰,不做二方连续状。《说文解字》曰:“云,山川气也。从雨,云象回转之形。”又曰:“回,从囗,中象回转之形。回转,即旋转也。”云是由自然物象而来的纹样,象征云气、水流等回转不绝的意象。同时期新疆且末洪鲁克古出土的商周毛织品整体图案呈纵向排列,主要纹饰为螺旋三角纹(图1b),与青铜器上的云纹非一种纹样,具有西域纹样的特征。[5](P54)

秦汉时期由于升仙思想的影响,云气纹样式飘忽无极,天马行空、神秘变幻,不仅似云,而且带有气息,成为沟通天、人、地的载体,大肆流行,装饰于漆器、纺织品、青铜器上等。其表现形式就是弧状曲线的涡卷,并带有气状的尾巴,如鸟、风、花叶,与瑞兽、仙人、山水结合,或是四方铺展,满地构图,或做边饰循环律动,无处不在。进入南北朝,传统的云气纹与新出现的忍冬纹、莲花纹结合,创造出了灵动、精美的云气植物纹样。

本文所论述的北魏平城时代联涡纹,有的学者称其为涡卷纹、浪尖纹,[5](P150)或简单笼统称之为水波纹。因此时期的涡纹每个涡的尾端回卷,并不产生圆心,涡涡同向相连形成一条装饰带,所以我们称之为联涡纹,与之前的旋纹、涡纹、云雷纹、云气纹等纹样不同的是涡卷方向一致或相对,呈直线状、斜线状、弧线状、圆圈状等,或作边框,或作为辅助纹样附着于不同结构纹样的框架结构线上。[5](P150)表现在两种载体上,且装饰方法略有不同,一种多装饰于方形器物的下部,做方口的边饰。如佛教造像和绘画中的榻形座、墓葬中的石床、石雕柱座、砚台、漆器等载体,下部开方口呈冂形,联涡纹多随冂形装饰,于方口横向处从两侧向中央汇聚为心形、尖形等。另一种见于纺织品图案中,多作为辅助纹样附着于不同结构纹样的框架结构线外,呈圆形、弧形、堞形等。

一、冂形联涡纹

方形器物有佛像座、榻、砚台、柱础石、柱座等。涡纹回卷的尾端多变细。

1970 年大同南郊窖藏遗址出土的一方石雕砚台,平面呈方形,四角为曲尺形足,4个侧立面用联珠纹带区分为若干方格,格内雕奇禽瑞兽,下部开方口,横向刻相对的联涡纹,于中央处呈尖状(图2a)。同遗址出土的石雕柱础,上覆盆下方座,方座四立面同样横向刻相对的联涡纹,两立边为双边立3 字形(图2b)。

图2a 大同南郊窖藏遗址出土砚台

图2b 大同南郊窖藏遗址出土的石雕柱座

北魏平城墓葬中出现墓主人画像的多坐于饰于联涡纹的榻上,如智家堡石椁壁画墓墓主人夫妇坐榻有围屏,榻前立面饰横向黑色相对的联涡纹(图3a)。云波里北魏壁画墓墓主人夫妇围屏坐榻前立面饰横向相对黑色联涡纹,富乔发电厂北魏壁画墓墓主人坐榻前立面饰白色联涡纹。固原北魏墓出土漆棺的前档以波状忍冬纹为边框,上部屋宇内绘着鲜卑服坐榻背依屏的墓主人坐像及侍从,黑色坐榻前立板榻足间方口处饰相对的联涡纹(图3b)。[6](P123)司马金龙墓出土漆画屏风中卫灵公、李善、鲁师春姜坐于四足方榻之上,榻四个立面榻足间方口处为横向相对的联涡纹(图3c)。斯坦因《亚洲腹地考古图记》图版CⅦ的纸画,编号Ast.vi.3.05,属于新疆阿斯塔那墓地高昌郡至高昌国时期,画面分三部分,上方画面垂帐下一男子跪坐于四足木榻上,榻面下榻足间饰黑色相对的联涡纹(图3d)。[7](P661)

图3a 智家堡北魏石椁壁画墓北壁墓主人夫妇

图3b 固原北魏墓漆棺前档

图3c 司马金龙墓出土漆画屏风中的鲁师春姜

文瀛路北魏壁画墓内西北部砌有曲尺形砖棺床,立面绘有壁画。北侧棺床前有长方形小平台,低于棺床,平台立面在白色地仗层上用红颜料绘相对的联涡纹,中央呈如意形。西侧棺床前绘同样的联涡纹(图4a)。

图4a 文瀛路北魏壁画墓棺床

图4b 司马金龙墓石棺床

平城考古发掘出土的石棺床,前部立板呈倒山字形或四足状,其装饰图案,形式上多属一种程式化,立面上部雕一带波状翻卷忍冬纹,其下三足间开方口,雕多线相对的联涡纹,于中央形成尖形。图案的主要变化是3 个床足,除兽面、龙、虎、凤鸟、净瓶、鲜卑侍者、门吏等外,还有外来的护法力士、伎乐童子、狮子、忍冬纹、水波纹、联珠纹、莲花纹等,呈现繁密而华丽的装饰效果,均是北魏平城时期的流行纹样。如司马金龙墓的石棺床前立石板呈倒立山字形,上部以波状缠枝四叶忍冬纹作长方形边框,中间雕波状缠枝伎乐童子珍禽瑞兽忍冬纹,其下部三足间雕有相对的联涡纹,3 只床足以联珠纹为边框,框内高浮雕4 个力士(图4b)。此装饰在太原王家峰北齐徐显秀墓正壁墓主人夫妇所坐榻3个榻足间、陕西西安北周安伽墓石围屏石榻4条榻足间等均可见到,一直延续到隋代。

北魏平城时代佛教造像中,四足方座的侧立面足间多装饰相对的联涡纹。时间较早的如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收藏的胜光二年(429 年)的鎏金佛坐像的四足座的足间上部雕刻相对的联涡纹(图5a),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的太平真君四年(443 年)菀申造立佛像四足座足间也雕成相对的联涡纹(图5b)。[8](P238、279)之后一直颇为流行。不仅见于金铜佛像座,同样也见于石雕造像,美国纳尔逊美术馆藏太和十八年佛造像须弥座之下的四足座上部为波状忍冬纹,下刻相对的联涡纹,两足面饰团莲(图5c)。[9](P380、390、18)同样一直延续到隋唐,渐渐变为如意形门。

图5b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的菀申造鎏金铜佛立像

图5c 美国纳尔逊美术馆藏太和十八年佛造像

云冈石窟早期洞窟佛像榻形座同样雕饰相对的联涡纹。云冈石窟早期佛龛主像坐于榻式座上,榻下缘装饰亦呈相对的联涡纹,座内置供养人列像。如第17窟南壁下层东侧圆拱龛,座内中央为博山炉,两侧是男女供养人列,联涡纹从两侧相对至中央对称向上呈旋涡纹(图6a)。第18 窟南壁佛龛、第19-1窟前壁上层佛龛(图6b)、第19-2窟窟门佛龛(图6c)、第16窟等亦有同样的装饰。

图6a 第17窟南壁东侧佛龛

图6b 第19-1窟南壁佛龛

图6c 第19-2窟窟门左侧佛龛

榻是中国古代的坐具,东汉刘熙《释名·释床帐》说:“人所坐卧曰床。床,装也,所以自装载也。长狭而卑曰榻,言其体榻然近地也。”[10](卷6,P93)考古出土的实物资料目前以1958年发现的河南邱城竹凯店村西汉晚期墓的石榻为早。榻平面呈长方形,榻下置四足,榻立面榻足间与榻面交接处置长方形弧边牙子,呈阶梯状弧形券口,榻面上铭刻“汉故博士常山大傅王君坐榻”。[11]此外山东安丘王封村东汉画像石墓画面中男、女主人各自坐的围屏榻(图7a)[12](P50、128、129)、河北望都一号东汉墓壁画[13](P11)、河南灵宝张湾M3出土绿釉陶六博俑、[14]江宁上坊孙吴墓出土的坐榻俑(图7b)[15]等所见榻的榻足间均为阶梯状弧边券口。1970 年发掘的南京象山M7、[16]1972 年发掘的南京大学北园东晋墓[17]出土的陶榻立面则简洁为弧形券口,有的置六足,立面形成相连的二个弧形券口,南京东晋墓出土多件此类形榻,[18]陶制或石质①有的墓葬写作祭台。照片来自南京市博物馆:《六朝风采》,文物出版社,2004年,第305页。(图7c)。山东画像石上常见东王公、西王母等坐于榻上,榻立面两侧呈阶梯状券口,口下施横S 形相扣纹带,应与榻的结构无关(图7d)。[19](P88)可见魏晋时期的榻显然与北魏平城时代从结构、装饰上均有所不同。前者在足间加牙子有助于支撑榻足,后者于榻面下足间加横挡,施横向相对的联涡纹。

图7a 山东安丘王封村东汉画像石

图7b 江宁上坊孙吴墓出土的坐榻俑

图7d 嘉祥县满洞乡宋山东王公画像

图7e 高句丽新德里壁画墓

发现于朝鲜的高句丽新德里墓(408 年)墓主人坐榻侧立面呈弧形券口(图7e),券口的边镂成若干相对的弯卷,似乎正在向横向联涡纹发展。较新德里稍晚些的5 世纪前半时期的药水里壁画墓北壁墓主人夫妇坐榻立面同样呈弧形券口。[20](P281、309)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收藏的鎏金佛坐像,足间上部雕刻相对的联涡纹,涡卷较浅,中央呈半圆弧形,[9](P380)雕刻于北魏神二年(匈奴赫连夏胜光二年,429 年),也是目前我们所知最早饰相对的联涡纹的方座,既是由榻而来。

北魏平城时代榻的型制是延续了汉晋时期的榻,北魏的石床本是仿造榻的形式雕凿,砚台、柱座、柱础、佛教造像等的四足方座的结构和装饰也有可能是依此而来。结构上均呈方口状,侧立面足间饰横向相对的联涡纹,并向两足内侧延续。

二、纺织品上的联涡纹

北魏平城时代考古发现的纺织品较少,同时期新疆地区发现的纺织品提供了许多实物资料。据研究平城地区出土的漆器图案与当下的纺织品图案有密切关系。[21](P198-201)如大同北魏湖东1号墓漆棺侧板的图案为联珠圈相切构成的簇四骨架,由多个联珠圈纹两两相切组成上下两排复合图案。各联珠圈纹中央均绘姿态各异手持乐器的伎乐童子,周边饰朱红色绘制的忍冬花纹;圈纹相切产生的菱形格内也分别绘伎乐童子及忍冬纹;联珠圈横向连接处为兽面,纵向则为小圆环。联珠圈外四分,两两相对处绘白色联涡纹(图8a)。[22]中国丝绸博物馆收藏的团窠联珠动物乐舞锦与此图案结构相近,锦片由联涡纹圈构成簇四骨架并向四方连续展开,在经向的骨架连接处用兽面铺首作纽,在纬向连接处则以八出小花作纽(图8b)。同样簇四骨架结构的锦片见于新疆阿斯塔那出土的一件联珠狩猎纹锦,联珠圈的经向纬向相接处均以莲花作纽(图8c),还有都兰出土的北朝时期云珠红地太阳神锦幡,联珠团窠外围都绕以联涡纹。[23](P88、91)

图8b 新疆阿斯塔那M170出土的团窠卷云对兽对凤纹锦

图8c 新疆阿斯塔那出土的联珠狩猎纹锦

再如固原北魏漆棺侧板画以联珠圈与对波状环形或龟背形相套,联珠圈外绕一周联涡纹(图9a),[24](P8-19)与新疆阿斯塔那M170 出土的团窠卷云对兽对凤纹锦的图案结构有同工异曲之妙,对兽由一圈联涡纹围绕。也见于香港贺先生收藏的北朝锦缘绣片,联涡圈由二种不同颜色分四段相间围成(图9b)且与联珠圈相套的联珠四边形、多边形外围饰联涡纹。同样结构的织物还有中国丝绸博物馆收藏的对波凤鹿羊纹锦,由联涡纹和联珠纹组成的龟背形和由联涡纹组成的对波形套合(图9c),极具异域风格。[23](P65、94、12)出土于甘肃敦煌石窟第125-126 窟间太和十一年题记的北魏刺绣,边缘由圆圈与六角联珠龟背形相套,也是同样结构的织品,据专家研究是由平城一带被人带到敦煌来的。[25]

图9a 固原北魏漆棺侧板画侧板

图9b 私人收藏的北朝锦缘绣片

图9c 中国丝绸博物馆藏北朝对波狮凤鹿羊纹锦

纺织品上织连续联涡纹出现时代可能更早些,新疆罗布泊高台汉墓出土毛织物,紫红为地,以黄、绿、蓝等色显花。对波环状内有一株三叶花纹,顶部点缀黄色圆珠。对波外两侧饰以对称之花朵,右边饰一列浅红色的联涡纹[26](207号)(图10a)。同形式的花纹在新疆的楼兰、和田山普拉遗址和尼雅遗址,以及蒙古的诺音乌拉等地均有发现。[27]如斯坦因在楼兰LC 墓地发现的一件栽绒毯残片(L.C.ii.09.a)上织有联涡纹,线条比较圆润,颜色为黄色和深蓝色相间。[7](P44)山普拉出土的动物纹缂织毛绦,联涡纹饰于菱格纹内,同墓地出土的蜡缬棉布,常和联珠纹一起组合为多层装饰带,有时也填充于主体纹样,有自成横线、斜线、菱形等,也有为动物躯体上的装饰纹样(图10c)。[5](P117、151)[28](P92)进入魏晋南北朝,由于中西文化交流的繁盛,更多的织物上运用到联涡纹,常常做为辅助纹样,或作为方框结构、弧形结构、簇四结构的结构线,或装饰于框架结构线外,[5](P150)有时单独涡卷于忍冬纹间、波状忍冬纹边框,甚至涡卷为河流,相反方向涡卷于衣缘边饰。尼雅1995 年魏晋时期95MN1M8 号墓出土的龟甲纹栽绒毯的边框图案呈联涡纹,线条生硬。同墓出土“千秋万岁宜子孙”锦枕的图案中变形如意纹的弧形上部有连续的短条联涡纹。[29]山普拉收缴的约3-5 世纪地毯的长方形内框施联涡纹(图10d),[30]具有异域特色。新疆阿斯塔那M170出土的北朝团窠涡纹对兽对凤纹锦,在每个团窠内对兽对凤外绕以联涡纹。[31]阿斯塔那出土北凉承平十三年(455 年)高昌郡时期高昌太守沮渠封戴墓出土的列堞禽兽纹锦(72TAM177:48,图11),在列堞的上部及与列堞相隔的动物状纹样的周边涡卷纹呈横向、斜向段状设置。[31][32](P97)敦煌藏经洞出土的列堞对龙对凤纹锦列堞上下置双层联涡纹,[33](P120)[23](P167)新疆阿斯塔那M170出土的天青色列堞纹绮、紫色列堞立人对龙纹绮以及中国丝绸博物馆收藏的几何纹绮直接用三层联涡纹折叠成列堞纹,在堞内饰人物或动物,同时还有联涡纹曲折、圆弧折呈现不同的纹样。[31][23](P67)《拾遗记》说到因祇国所献女工织有“列堞锦,文似云霞覆城雉楼堞也。”列堞纹的结构设计是受到了西方柱式和圈拱建筑造型的影响,从罗马斗兽场的造型可以看出。[23](P110)

图10a 罗布泊高台汉墓出土毛织物

图10b 楼兰LC墓出土栽绒毯片

图10d 山普拉出土的栽绒毯

此外,司马金龙墓出土的漆画屏风的边框饰以对波纹,波间的外夹角绘三叶或四叶忍冬,外围联涡纹(图12a)。固原漆棺三角火焰纹三角内填充卷心带圆点的涡卷纹,两侧边外围各饰一道联涡纹(图12b)。二电厂北魏墓漆棺侧板下部联珠圈外绕联涡纹。

图12a 司马金龙墓出土漆画屏风边框

图12b 固原北魏墓漆棺侧板

联涡纹是在古埃及和希腊、罗马时期装饰纹样中常见的形式,作为边饰,是典型的古希腊罗马艺术中的装饰纹样。从前3000年的青铜时代开始,联涡纹就出现于陶器、建筑等装饰上,涡卷表现较为复杂些,多以涡卷来构成图案,有时呈同心圆或螺旋状,有时是横S形纵向横向相扣接,涡纹线条粗细一致,其中格里芬的冠羽多是并列的涡卷纹。几何风格时期陶瓶开始出现并列的联涡纹,卷心越来越细[34](P24)(图13a)。兴盛时期是在古典时期和希腊化时期、[35](P36)罗马时期,多装饰于陶器的肩部、腹底,如西班牙马德里国家考古博物馆收藏,来自帕埃斯图姆,出自阿斯提斯画家团体(Asteas group)之手,前360-320年的红绘勒比斯罐,罐口、罐肩、腹底均饰联涡纹(图13b)①转自古曲丹儿:《希腊瓶画的叙事性》,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学博士学位论文,2017年,第113、201页。。也有装饰于陶瓶上人物所着衣物和箭袋、盾牌等上面,如前375-350年,阿普利亚产深底钵中埃及国王布西里斯(Busiris)衣服边饰为联涡纹(图13c),前410年卷涡克来陶钵上萨堤尔诙谐杂剧的后台的演员们的服饰大量饰有联涡纹(图13d)。[36](P305)大英博物馆藏意大利皮斯蒂奇出土的前390-380年之际陶瓶,画面为多伦伏击,其中1 人的箭袋饰联涡纹[37](P178)(图13e)。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收藏前400年希腊陶瓶上奥林匹斯山的众神大战巨人族中盾牌外周多饰联涡纹(图13f)②侯新天拍摄于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罗马时期的金器、盾牌、织物、马赛克镶嵌壁画和地板画上同样也多饰联涡纹(图13g)。[38](P187)相同的联涡纹饰样也大量出现在罗马时期埃及和叙利亚的毛和麻织物上。在叙利亚帕尔米拉出土的2-3 世纪穿伊朗(帕提亚)系服装的男子像,肩上斜挎帛带。帛带饰联珠纹与联涡纹,裤子前纵向带纹以联涡纹为边饰,中央为波状花纹,两膝上各有一条弧形装饰,以联涡纹为主纹,两侧有联珠纹,排列规律(图14a、14b)。[39](P281、429)在阿富汗贝格拉姆地区贵霜国王夏宫出土的牙雕和骨雕装饰件也有联涡纹的边框装饰,阿富汗的一些游牧部落的毡房内外至今还喜用这种涡卷纹作装饰,有一批出自阿富汗山洞里的栽绒毯也织有同样的涡卷纹。[30]犍陀罗塔克西拉西尔卡普出土的前1 世纪圆形化妆器皿,器皿上为阿波罗与达芙妮的希腊神话故事,器皿外周饰联珠纹和联涡纹,属于典型的希腊化艺术(图14c)③拍摄于故宫博物院“譬若香山:犍陀罗艺术展”展览。。

图13a 巴黎罗浮宫博物馆收藏的原始阿提卡双提卡陶罐

图13b 红绘勒比斯罐

图13c 阿普利亚产深底钵中埃及国王布西里斯(Busiris)

图13d 前410年卷涡克来陶钵萨堤尔诙谐杂剧的后台的演员们

图13e 意大利皮斯蒂奇出土的前390-380年之际陶瓶

图13f 前400年希腊陶瓶奥林匹斯山的众神大战巨人族

图13g 镶嵌在利伯罗佩特拉(liber Pater)的萨布拉塔宅邸地板中央的马赛克,萨布拉塔博物馆藏

图14a 叙利亚出土的穿伊朗系服装的男子像

图14b 叙利亚出土的穿伊朗系服装的男子像腿部

图14c 犍陀罗塔克西拉出土的圆形化妆器皿

西域于阗和楼兰不仅是东西方贸易的集散地,也是希腊、罗马、印度、波斯和中原等多种文化的交汇之地。山普拉毛纺织品的缀织技术及一些织品图案风格深受西方文化影响,还出土了具有典型希腊风格的“人首马身纹武士灯笼裤”(84-SLMI01:C162)和持矛的武士形象,“灯笼裤”有可能是赫拉克勒斯(Hearcles)的织物。所以织物上的联涡纹也是受到希腊化文明的影响,向东传至平城。北魏与当时的罗马多有交往,文成帝太安二年(456 年)十有一月,普岚国并遣使朝献。和平六年(465),普岚国献宝剑。[40](卷5《高宗纪》,P115、123)普岚即东罗马。伴随亚历山大东征和希腊化运动,希腊化文明传播至西亚、西北印度、西域等地,进而传入中国。“我们将毫不奇异地看到佛教团体挟带着萨珊波斯的艺术,连同希腊和印度笈多派艺术一起传入中亚细亚——即传入中华帝国的势力范围之内”。[41](P76-77)当然还有民族的迁徙、贡使、商队的传播、商品的流布等等。

平城仿造织物图案在漆棺上及漆器上绘出了联涡纹,并且将汉晋传统的坐榻立面的弧边的阶梯逐渐变成了涡卷纹,形成联涡纹,影响到石雕的柱座、砚台、棺床、佛教造像等。北魏工匠选择这种具有西方风格的纹样,说明联涡纹已被人们所接受喜爱并常在固定的载体上装饰,而且成为一种流行,异域艺术风格中国化,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小因素。宇宙、神话、自然形态的意义已弱化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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