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故道行记

祝宝玉

一

“故”，在汉语字典里有这么一种解释“有连贯性的比较完整的事情，比较适合于口头讲述”，我想，这层意思放在“黄河故道”这个专有名词中是比较合适的，黄河的水道本身就是一种时间的连绵不绝，一种存在于民间的口耳相传。

在响水的故纸堆里，黄河的影子或明或暗渗在每一个字眼里，省却远古的沧桑，略去湮灭的秘闻，在流传至今的文字典故里，我们还能管窥响水地界上黄河故道的一二。清代凌苍山撰写的《云梯关观黄河入海歌》中云：“君不见黄河之水何所极，浪撼龙门天地黑。横跨东南数百川，惊涛急湍无止息。……河流千载庆朝宗，海不扬波书柱史，敢上安澜报天子。”又据《响水县地名录》：“响水镇原名响水口。因村傍灌河，河床陡深，潮汐差大，每逢潮起潮落，村境支流，跌水轰鸣，数里皆闻水响，遂名响水口。”沉淀的光阴蛰伏在历史的皱褶里，必须仔细搜寻、揣摩、推敲，才能掘珠之光。

在响水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太多的悲欢离合、恩怨是非皆与黄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黄河决口首次夺淮入海，洪流肆虐，起始了延绵700年的大河改道缓慢的历程，令响水饱浸患难，民生凋敝。元末明初，一场大规模人口迁徙援建开始了，山西洪洞县大槐树移民为江苏注入新鲜的血脉，其中一部分定居在响水，开枝散叶，劳作耕种，文化得以传承，历史继续推进。抗战时期，为阻击日寇铁蹄，黄河恶浪又一次发威暴怒，滔天巨水滚滚而来，响水也不能幸免于难。眼泪是疏泄苦难最懦弱的方式，也是最无奈的方式，每一次黄河泛滥，都是对大地生灵的一次涂炭。然而，黄河作为生命的高地，精神的原乡，又以其厚重的延绵的方式供给着我们前进的力量。这种内心的矛盾，制造了一次次肉与灵的疼痛与挣扎。

时过境迁，那条摆在响水县城西的废黄河，今天依然焕发着窄窄的青春颜色，河面上舟楫往来，时而传出欢声笑语，响水县城人喜爱在这里锻炼身体。在春末夏初红肥绿瘦的时节，废黄河两岸冒出葳蕤生机，再也看不到当年流弊萧条的景象了。是啊，时间能改变一切，所有的一切。

散文家陈煜写道：“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经过我们祖辈几代人不屈不挠地努力治理，终于变废为宝，重新焕发生机。”

确实如此。

二

铺展开中国地图，拿起铅笔，沿着一条历史的曲线，从西往东，慢慢地推进。于是，一条文明的隐线缓缓呈现，它是黄河的影子，是另一种叙述历史的脉络。

明清黄河故道西起河南省兰考县，东至江苏省滨海县入海口，全长728千米，贯穿河南兰考、民权、宁陵、虞城，山东单县、曹县，安徽砀山、萧县、丰县、睢宁，江苏邳州、泗阳、响水、涟水、滨海等豫鲁皖苏4省8市27个县（市、区），形成了一条积淀深厚的历史文化长廊。

如果用脚步丈量这条长廊，需要走多久呢？一个月？半年？一年？或者更久？我想，你付出的时间愈多，沉入得愈深，愈能明晓黄河故道的真正内涵。比如，你想了解今天的响水，又怎能避开黄河故道，对它视而不见呢。

《长河北望》中有这么一句话：“经过如此漫长的颠沛奔波，古黄河早已少了气势，没有了初出河床时的惊心动魄、波涛汹涌，曾经的轰鸣，也逐步被沿途的村庄、田野、树林所消解。但它是一条河，身体里流淌着黄河奔腾的血脉”。忘记历史，也就是忘记了我们的过去。

响水、陈家港、小尖、大有、南河、双港、黄圩、运河等8个乡镇，散布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固守着1461平方千米的疆域。它们在地理图册上是更小的点，但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响水人来说，这些点早已埋在心田，它们是种子，被黄河水浇灌，长大，生根发芽，如今已是繁茂景象。它们内里是血脉相连的，如同黄河，串联着这片土地的过去与现在。历史还在前行，它不曾停滞过。

清代龚自珍诗云：“云梯关外茫茫路，一夜吟魂万里愁。”怀着古旧的情怀，漫步于此，绵软的细沙吱吱地响着，多么轻微，像是叹息，又似在抒情。当夕阳西下，人静物阑，黄河故道的河滩上又恢复平整净洁，我想，唯有这个时候，黄河故道才是最真实的。

再靠近一些，黄河故道的战栗与我灵魂的抖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三

再看今天的响水黄河故道，早已今非昔比。

2013年6月3日，鹽城市市长办公会议讨论并原则通过《盐城市黄河故道地区综合开发三年（2013—2015年）推进计划》等一批重要事项。要求盐城黄河故道沿线的响水、滨海、阜宁三县抓住重大发展机遇，加大组织推进力度；各相关部门要积极向上争取项目，加快转变农业开发方式，努力将黄河故道地区建设成为绿色农产品生产基地、生态休闲观光走廊和农民幸福美丽家园。

从那时起，“黄河故道农业综合开发优质粮食基地项目”持续开展，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其中。与其说是岁月驯服了这条滚滚黄龙，倒不如说是今天勇敢坚毅的响水人制服了她暴虐的脾性。化腐朽为神奇，昔日的黄沙盐碱地被改造成膏腴沃土，这是黄河故道与响水人的握手言和，使得这里果园遍地，年年丰登。

2013年9月11日，在江苏省黄河故道地区农业综合开发工作会议上，响水县云梯关黄河故道生态旅游聚集区、农产品批发市场、农产品加工集中区、温氏生猪养殖4个重点建设项目列入江苏省黄河故道地区农业综合开发规划总盘子。围绕黄河故道区域经济社会发展主题，依托区域自然生态优美环境，挖掘云梯关黄河故道深厚历史文化底蕴，突出生态旅游产业发展主线，彰显“唐宋古关，黄河故道”主题特色，开发历史和地质遗址公园、文化旅游、黄河故道漂流及水上乐园、休闲度假及乡村游等，打造全省黄河故道地区响水入海口综合开发特色亮点，提升地区三产服务业水平，带动农民增收，加快农业农村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推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程。

变，是永恒的真理。只有变，才能有所改变，对于响水来说，这种变带来的是翻天覆地的态势，是旧貌换新颜，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是老百姓最大的福祉。

6年光阴倏忽而逝，但对于响水来说，却是难得的历史发展机遇。新时代、新作为、新景象，灌河口5万吨级航道取得重大进展，整治工程列入国家“十三五”调整计划，获得国家补助4.67亿元，成为响水县有史以来争取资金最多的单体项目。盐青铁路正式通车，全县人民期盼多年的“高铁梦”变为现实。

当前，响水正处于新的历史方位，新一轮改革开放浪潮奔腾而来，新时代宏伟锦绣画卷渐次展开，“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长三角区域一体化、淮河生态经济带等多重战略效应加速释放，港口时代、高铁时代、创富时代、产业裂变时代快速到来，必将为响水跨越赶超注入更加强劲的动力。我相信，只要响水人保持战略定力，坚定信心决心，低调务实不张扬，撸起袖子加油干，就一定能推动响水高质量发展迈上新台阶。

让我们再一次温习陈煜那充满智慧的言语：“不管黄河的造访曾经给这片土地带来多么深重的灾难。也许对黄河的崇敬几乎可以忽略她的严重的过错。这块多灾多难的土地，经过我们祖辈几代人不屈不挠地努力治理，终于变废为宝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