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冈车辙

秦璐

暮春，一路向北。

从润泽细腻的吴头楚尾，来到厚重雄浑的表里山河，脚程紧凑。来到山西大同云冈武州山南麓，去见山中最高处的云冈石窟。该石窟距今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现存主要洞窟45座，造像59000余尊，是中外文化、中国少数民族文化和中原文化、佛教艺术与石刻艺术相融合的一座文化艺术宝库。

据《魏书·释老志》记载，僧人昙曜曾建议北魏文成帝“凿山石壁，开窟五所”，这也奠定了这片文化艺术宝库的雏形。云冈早期洞窟的佛像粗犷浑厚、雄浑大气，体现着外来佛教石窟艺术特色、中原传统审美特征与鲜卑文化特征相交融的风貌。中期洞窟则集中反映着古印度、古希腊与汉式风格等多元文化的融合特征。石窟雕塑眉目之间、手足之际，荡漾出“倚天岩洞势崔嵬，巧夺神工妙手开”的蓬勃气势与绚丽色彩，历经千年岁月，风华依旧灼灼。

游客在石窟群前，很少驻足，但经过位于云冈石窟东部窟群第3窟向东45米处时，人流会忽然放缓，因为本就不宽的道路被一尊扬鞭驱车的雕塑占去了三分之二。雕塑被郑重地用木栅栏围著，遮阳棚挡着。许多游人不待细瞧，便匆匆而过。

细细观看，岩石地面上遗存有一条交通参道，现存车渠石头壕中心矩1.3米，车渠深0.16米。这是一处中国罕见的丝路历史遗迹——古道车辙。

黄土高原粗粝的风中传来悠远而熙攘的回响。使节、商队、学者、僧人、驼马队、车队，以欧亚大陆为半径、以山川河流为经纬，在古道络绎往返。借由古道，纵横欧亚的晋商称富海内，名闻天下；借由古道，“曹衣出水”与“秀骨清像”清逸简淡、迎风飘曳。

累累乌金，燃起人间烟火，茶粮丝瓷，缱绻万户千家……中原农耕文明与草原游牧文明徐徐连接，东西方文化、艺术、物资流通畅达。陆上和海上的丝路推动着亚、非、欧地区之间的商贸往来，中华文明由此与波斯文明、印度文明、希腊罗马文明交相辉映。诸多文明的对话带来了新变化和新气象，也为各国诗人带来了一个个开放又充满理想主义、浪漫主义的美学意象。贸易、征服与移民使不同文明碰撞出绚丽的火花。岁月如歌，唱逾千年，留下这一处辙痕，安静如斯。

“长安春，曲江头，三乘车马醉中游……”走入新时代，“一带一路”正奏响着东西方文明交汇的新曲。这曲目自古便不是中国一家的独奏，而是沿线国家美美与共的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