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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赋》的永恒艺术价值及意蕴之跨界分析

2023-07-21夏洵若

今古文创 2023年24期
关键词:洛神赋曹植意象

【摘要】《洛神赋》是汉魏文学家曹植的代表作,距今恰好一千八百年。此赋历来受诸多赞誉,蕴含意象丰富,主旨表征也复杂多样,在学界众说纷纭。结合此赋带有的上古神话元素,考量作者曹植承袭的上古“天人文化”影响浸润,“空无通天说”是一种较合理的解释。其中涉及人类集体潜意识心理功能,将“原始意象”凝聚而投射。如此,《洛神赋》本身也蕴含了诸多跨界知识元素,是其具备永恒艺术价值的一份加成。

【关键词】曹植;《洛神赋》;意象;空无通天说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編号】2096-8264(2023)24-0004-05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4.001

一、背景与各流派概说

被誉为“建安之杰”[1]的文学家曹植,一生创作诸多优秀文学篇章。《洛神赋》是他的代表作之一,为汉魏时期辞赋的最高成就[2],在古今中外皆罕见。此赋序文提到黄初三年①,即公元222年,而有学者则认为此赋真实创作时间为黄初四年,即公元223年,曹植进入魏宫朝见文帝的那次历史事件,用幻笔写之。无论哪种说法,距今都恰有1800年了。历史沧桑变幻没有令作品褪色分毫,曹植的《洛神赋》依旧是绚丽而永存的篇章。

历来关于《洛神赋》研究众多,主旨还未有定论,暗显多方位元素内涵。在学界几派观点,整理点评如下:1.“寄心文帝说”,又称“君臣大义说”,提出此赋写给魏文帝曹丕[3],表达曹植对兄长的尽忠之意。这是最为传统的观点。曹植对于政治事业的寄心,定然存在他的脑海意识,只不过程度多少的问题、是否针对文帝。2.“感甄说”,指“洛神宓妃”代表文帝之妻甄后,即曹植的长嫂。此说法称他对甄后“倾慕”[4]。在学界仅有“感甄派”支持,但在民间受众广泛,属于迎合大众猎奇心理的谬论。3.“苦闷说”,又称“悲观失望说”等,认为赋文表达曹植在黄初年代呈现压抑、失望、精神紧张而近崩溃[5]。由于政治排挤,让他的事业理想被阻断,产生一系列负面心理而写。对于赋中的“洛神”,采取抽象化解释,认为代表内心理想。此派观点近年出现,部分包含精神心理概念,却夸张、低估了作者曹植的心理承受能力。4.“理想象征说”,类似于前一种,只是着重于曹植具备理想和投射的意图。此派融入心理学理论和“原型”,但不同于纯粹的“原型说”流派;也有趋向“政治理想”的说法[6],用现实政治事业来解释他的理想,实亦为包含程度多少的问题。5.“原型说”,指该赋的“洛神宓妃”有现实原型,且与曹植的意识形态相关。这一派观点不同于“感甄说”定为甄氏,而将此原型扩展到诸如曹植的亡妻崔氏[7]、已覆灭的汉末君主献帝[8]、他的另一兄长曹彰、念想的政治中心洛阳[9]等,从人到物,不定范畴。还有将其概念引申至抽象,亦可归入广义的这一派理论之中,例如认为曹植创作此赋描述的是一场涉水而濒临赴死经历,赋中的“洛神”相当于东方“死亡女神”象征[10]。这类“原型说”林林总总,结论各不相同,开阔《洛神赋》研究的视角。其中抓取的部分元素点,不乏些许道理,但若要概括到全赋主旨,则绝大多数“原型”说法过于片面。6.“苦闷宣泄说”,着重创作此赋的心灵需求和宣泄行为,也关乎他的政治之路无法走通、得不到君主信赖的事实[11]。因此,正如有现代学者提到的,学界不同的《洛神赋》主旨流派,除了“君臣大义说”和“感甄说”互不兼容以外,大多互相之间都有关联近似,只不过程度多少、在作者意识形态中的深浅层次不同罢了[12]。

曹植建功立业的目标无法达成,心心念念的家国事业无法开展,同时伴有皇兄的猜忌和自身的性命之忧,因而苦闷、理想破灭感都是存在的,而出于他一贯的精神追求和伟大人格,其执着之心、寄挂理想和追求突破的行为也是并存的。以至于他寻求精神上的寄托,所谓“寄心”。这就使得几种说法,除了“感甄说”以外,呈现出一定程度上的兼容并蓄,和皆有部分道理的状态。

此外,还曾有学者主张此赋并无深意,就是随意而写②。然而如今大致已无学者认同,因为不符合大文学家曹植一贯的拥有深邃理念和精神行为,亦不符他惯于使用意象、比兴手法、懂得“取象原理”的文学技巧[13]。所以,对于《洛神赋》究竟有何意义所指,其主旨到底为何,还是需要予以辨明。

《洛神赋》背景意识形态与政治有强烈关联,还涉及曹植受到人类先祖传承的“原始意象”[14]影响,拥有“集体潜意识”的表征功效作用而形成创作。实则,“空无”和“通天”的概念本身,就与此心理现象及人类意识形态有关,是属于上古“天人文化”覆盖之下形成的意识观念,给予曹植深刻的思想浸润[15],在后文将作详解。这是学界首次将荣格的集体潜意识观点与曹植的《洛神赋》相结合的正面深入分析,系不同于以上所论及的所有《洛神赋》主旨辨析之相关流派的又一种说法,代表曹植公子本身的“一家之言”,而贴近其创作背景之真相。

在此《洛神赋》问世1800周年之际,本文望通过对此赋的永存艺术价值、主旨谜题解析,并其影响、文化元素的注入与跨界之意象等,予以全面而深入的展开,将它蕴含的永恒价值和深刻启迪,再作论证。

二、有关《洛神赋》主旨包含的跨界元素

如前所述,“空无通天说”是本文新起一派观点,运用跨界视角对此中华传统篇章予以全面探索。分析《洛神赋》的主旨,基于曹植受到集体潜意识的影响,关乎人类心理自古皆有的现象[16],并不因为当时没有现代学科意义上的“心理学”而不存在。由于先民具备灵性化的思维[17]和对天界的崇敬,人类脑海中刻印有关“通天”的向往[18],传至潜意识。一旦进行大量需要灵感的创作和在睡眠梦境、冥想之类的状态下,开通集体潜意识的通道[19],迸发出“原始意象”灵感中的“通天”之意象元素,这就是曹植在创作《洛神赋》中,提及的“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产生的状态。这篇赋,就有强烈的集体潜意识原理运作。

《洛神赋》的主旨,有关“通天”和“空无”的原始意象,抒发契合于上古的“天人”意识感悟。结合作者曹植本身在现实中的政治之路不通的悲苦境遇,表达一种类似于和“皇天”断绝[15]112而遗留一片空无之心境,亦是他的这篇赋作中隐藏在各类缤纷幻想背后的真实景象和终极真相。自始至终,洛河之上实际都空无一物,除了日复一日地日升月落和河水川流不息,从来就没有什么“洛神宓妃”出现,他也根本不信仙道神佛[20],却正因为他理性化的思维和理想化的追求,投入大量心血而换来空空如也的政治收获,才产生出这样虚无幻化出的斑斓仙界式意象,也就是他内心里并不放弃且叫嚣不甘于寂静的理想与欲望。反映在其脑海,融于集体潜意识,成为“通天”意象的折射。

曹植自小勤学而博才,对于上古先秦文化经典书籍都涉猎广泛而融会贯通[21]。已有学者指出他的思想并不止儒道二家,还有阴阳家、名家、法家和民间信仰体系等的影响[22],加之他出身王侯贵族,还带有王霸之气,类似于“杂家”而自成一派[23]。实则就是他自己拥有的“曹子哲学”,一如他在哲学作品《髑髅说》里将自己定位成“曹子”,也如同他在描绘理想及人生定位的诗歌《薤露行》里所指的“骋此径寸翰,流藻垂华芬”,真实对应于哲学和政治历史之类的学术研究而非文学创作那般。早在他虚年二十五岁的贵公子时代,就已然非常清晰对自己认识且定位,说“如吾道不行,则……成一家之言。” ③这显然并不是要进行文学艺术创作,却是追求儒家“三不朽”中的那一份“立言”目标[24]。而在这一步前,他则还要奋力一拼政治事业,朝着“立功”方向。不论是“立功、立德、立言”中的哪一项,都跟他心目中“皇天”息息相关,出于他自发的“天人”意识,不中断也不消退,只会在低落的境遇中藏在潜意识,又在文学创作这类大量灵感澎湃的活动行为中,再度活跃觉醒。他视“天”为应当被尊崇的至高对象,这在他的文章内有所表露,“夫至神不过天地” ④,并不是他相信宗教,却恰是他不会相信和跟随人为宗教的表现。他秉持的是一种贴合于上古先民原始而自发的“神性思维”采取对于“天”的憧憬和崇敬[25]之势,将自身追求的政治理想注入“皇天”的概念之中,又作为曹魏王族宗亲而遵照曹魏家族创立的王朝制度,寻求上古夏商周三代的“敬天”式的意识形态礼乐体制[26],于是曹植对于“天”就更有一份出于本体核心内心的向往和寄挂。因此,与其说他对于具象式的那一位帝王——文帝曹丕,有着“寄心”的态度行为,倒不如说他是寄心于皇天,那个抽象式的“天”与“天子”之形象了。这是他的一份根深蒂固而至终不曾改变的意识形态。如此,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在早期汉朝末年时期,作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之嫡子,能够将自己视为汉朝子民,甚至在兄长曹丕代汉称帝之初还为汉朝的覆灭“悲哭发丧” ⑤,而后却能很快调整过来,投入到皇兄掌权的魏王朝之中,自发作出《鞞舞歌并序》这样大型的带有文学艺术思想理论的作品,并非为“歌功颂德”所能达成的[27]。后来,他还在年轻的侄子魏明帝曹叡登上权力舞台之后,对其无怨无悔地辅佐,将自身视为“周公”,将皇侄比作“成王”,写下感人的《怨歌行》“为君实不易,为臣良独难”等,亦不可能是为了讨巧奉承,却是诚心与忠贞满载。事实就是,不论谁在帝王之位,曹植都会视其为“受命于天”,愿意为“天”之代表,履行自己的王佐之才。这样一份融入了他自身政治追求和“王佐”定位的理念,就是曹植自己的“通天观”。亦是属于他自身“曹子哲学”中的一份核心。

所以,《洛神赋》由不满足于“辞赋小道”的曹植写来,并不是为“缘情”而作[28],却注入了他的理想志向,表达政治夙愿。模拟上古先民意欲“通天”的执着愿望,成为“空无通天说”的缘由,也是根深蒂固于这位文学家与政治家心中的信仰。就如同他在洛河彼岸伫立长叹,“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将自身的理想投射为在上的神明而自己只能抬头仰望一样,这样的“人神殊途”并非只是平面空间上的道路分叉,而是具有高低错落的空间感,一上一下应和着天地的相隔。《洛神赋》的动态空间美感,由此更为彰显。

另外,这篇赋文里还有诸多纷繁的意象,涉及各领域知识。比如,“洛神宓妃”本在中华上古神话体系中[29]。曹植笔下所写的这个女性神仙人物,却跟真正的上古神话传说里的宓妃有所区别。“陵波微步,罗袜生尘”体现出这篇赋中的女主角并非真正的神仙,不像传统神话体系里描写的“过水无痕”[30],而是带有人之气息意味的。如此也暗示了这就是他的自身理想精神之投射。

并且,赋中有对于“神仙”们演绎歌舞的描绘,就呈现出中华古典音乐、舞蹈藝术的华美风采。“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表露的音乐种类,其实与曹植生活的汉魏时节颇为盛行的“清商乐”有一定关系。曹氏家族本身,就是这一种音乐的畅行者和带动者[31]。曹植和父兄曹操曹丕并称“三曹”,与皇侄魏明帝曹叡并称“三祖陈王”,皆是清商乐的传播者以及擅长此道的音乐家[32]。同样擅长文学和音乐的艺术家曹植先生,将对音乐的了解和喜好注入《洛神赋》中,更增添这一文学佳篇的璀璨色泽。

三、《洛神赋》的艺术美感包含相当思想内涵

(一)作者对于女性的高度尊重

在这样一份内涵基础下,《洛神赋》的艺术审美构成也能有所透析。其中有从外在美到内在美兼备的一份形式刻画,将神话传说中的“洛神宓妃”做出形象上的改良,成了曹植自身的“洛神”意象。他在描绘外在形象美丽之外,更着重落笔于深邃内涵。“愿诚素之先达,解玉佩而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川而为期。”文中男女主角皆守礼节、知法度,并不靠表面外在互相吸引。这与曹植本身思维也有关联,表达了他对女性的尊重和领先于其所属时代的女性观。正如有学者已经发现了,曹植写的这篇赋比起前人屈原宋玉和汉赋一系,则要提升了情感的高度与内在厚度,对于女子的视角注重点不再是外表层面,对于女性美的描写也不再是那种肤泛的陈述[33]。如此一来,《洛神赋》的格调也就较之宋玉的《神女赋》要高[34],虽然前者在序文中写道是有感于后者。

(二)作者悲苦境遇中的理想不灭与创作手法

这样的序言,自然是有注入曹植自身的苦衷的隐藏微言而发的。因为当时正处在他最为敏感而艰难的黄初时期,曹丕大权在握而对这位昔日与自身有过权位争夺的弟弟很是不满,不仅不给他政治才干发挥的舞台,把他赶离京城,而且还派遣使臣对曹植盯着防范监管、时不时弹劾[35]43-45。在这种敏感条件之下,曹植不能把自己的想法明言直接写来,因此这位十分擅长使用比兴隐喻手法的作家[2],就将这类手法技巧在此篇章发挥使用到极致。

整篇赋中的主角洛神宓妃本身,也有强烈的象征意义,有着政治意识形态背景和现实的基础。这样美丽之中透着虚幻色泽,最后突然消失不见的洛神,就是作者的理想凝聚与幻灭。然而在洛神之形象消失不见以后,赋中的曹植还在原地徘徊,“怅盘桓而不能去” ⑥,坚守着理想而不愿放弃。现实之中,他也确实仍然在坚持,在困苦的环境中仍旧寻取机会[36],表达政治诉求、追求事业愿景。整个曹丕当权的黄初年前曹植都没能取得一丝事业上的突破,他也并不气馁,到了皇侄子上位之后,对魏明帝曹叡耐心教导、恳切提议。太和年间的政见类奏疏《求自试表》《求通亲亲表》等,就是曹植在那个时期撰写而提交给皇侄的,获得了魏明帝的上佳赞誉[37]。曹植前后期皆不变的那一份政治热情和理想寄心[38]45、为家国天下恳切劳心劳力,如此的一份精神意识,就在《洛神赋》中也有浓厚的显露和凝聚。

四、《洛神赋》中的集体潜意识功能与伟大精巧之处

(一)意象元素纷繁而有灵气灵动之感

古代学者有发现,曹植的这篇《洛神赋》与其他赋作有风格差别,“有似异手” ⑦。其实这里边的原理,就是开启“集体潜意识”的通道,让脑海中平时潜在不显的意象,格外活跃[14],纷纷浮现于显意识层。如此状态下的创作,充满灵气,画面丰富灵动,缤纷呈现,是与心理现象相关的反映。

(二)与作者的哲学观念结合

在他的“通天观”及关联的哲学思想之中,政治“天路”不通导致的感慨和愁思[39],于此位思想家的脑海里再次触动了“集体潜意识”的遗存,而令他投入高度哲思性的文学创作,依此塑造成一份寻求“通天”之媒介的“天梯”。这样意欲寻求却缺失的媒介,在曹植的《洛神赋》和其他作品中,都多有呈现。比如“托微波而通辞”在《洛神赋》中的这一句,遥相呼应于他早年贵公子时代所寫的友情诗《赠王粲》中的“惜哉无轻舟”。可见,这是贯穿于他的少年贵公子时代到后期暮年的,皆拥有的一份哀愁,即心理上的一份缺失。他渴慕有“良媒”通往心心念念的政治事业,走上这样一条“天路”[39],开启“通天”的大门。这种念想在他后期依旧坚持,却在现实越来越渺茫,也就化作他的一系列“求仙”之作。例如“阊阖开,天衢通,被我羽衣乘飞龙。” ⑧就是这样一份“通天”意识的游仙诗化描写。在幻象澎湃的《洛神赋》里,则是贯穿整篇赋文内,此起彼伏不断的。很容易令人眼花缭乱,从而各种说法包括误读也接踵而生。从他的哲思层面理解,就能排除些许误会了。

(三)长存价值与后世产生共鸣

一件上好的艺术品,在设计之初就考量其功能及给观者的感受,包括持续给后人的共鸣,文学作品作为广义的设计造物,原理也是一样。这一点也被早在汉魏时代就已了解些许“心理学”原理的曹植知晓。他还写过《画序赞》,阐述画作对于观者的心理刺激和教育作用;又在后期艰苦岁月,鼓励藩地上的民众农耕活动,撰写《社赞》等也有心理学的功能[40],触动乡民的积极性和对待农耕社稷之事的虔诚。因此,实际上具备心理学知识的曹植在撰写《洛神赋》之时,必然有自身的心理活动和考量纳入,而以读者感受为前提之一,筑起此赋带给人们的长久动容。

由于人类的心理功能恒定,千百年前的《洛神赋》能与后世共鸣,带动人类共同意识中的感动人心成分。所谓的“旷世绝恋”悲伤故事,“人神殊途”的震撼,皆是此赋的永恒经典元素。在人们的潜在心理中,对美好的求得不得的事物,带有渴望、眷恋和不舍之情。在曹植所处的年代,即文学史断代中的“建安时期”[37]2,有着“以悲为美”的审美风格[41],其实也有曹植自身作为顶流作家的带领引导作用。他深谙悲剧的艺术魅力,将自身经历的现实悲情经历融入幻想式的意境写作,持久发挥着迷人的功效。

五、总结

千古佳作《洛神赋》撰写距今已一千八百年了,著名才子曹植也离世已久,他和作品的精神魅力却永恒不褪。从开始就由逆境绽放,他戏剧化而悲情振奋的一生,凝聚在《洛神赋》华美而暗含深刻悲音的字句,互为辉映。就如同他一直仰望着高天,在《责躬诗》里所表述“天高听卑,皇肯照微”那般,《洛神赋》中那“将飞而未翔”的神女之态,就是他自身仰头望天、寄心于“皇天”的理想指代。真正的洛河之上实际一片空无,所有幻象皆由他心中升起,充斥整片天地,燃烧初心之梦。也如同赋中的女神在临近消失之前的倾诉“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他即便被囚困于狭小藩地,依旧时常仰望当时曹魏政治中心的京城洛阳,寄心于作为天下正统的魏王朝国君。他的坚守与悲情,点滴落于洛河之畔的幻境,升起一抹炫目景象,高唱着心中的理想和慷慨悲凉。

如此,《洛神赋》是整个中华的文化瑰宝,也是这古老国度的文明精粹。正如当年曹植秉持大一统思想,关怀全天下的概念[34]84,《洛神赋》的一千八百周年纪念,也应是全国性的,它的作者从来就没想要偏安一隅。他如此热情而悲壮,寄心于随时可能破灭的理想,无怨无悔。这样一份精神和气节,应由现今人民知晓。当年这位文学家兼政治思想家、千古风流英雄人物的豪情壮志与悲哀,至今仍然遗留,《洛神赋》诉说的美丽和悲凄的幻境,就是他的理想化身、艰难困境的写照!不可再被打上觊觎长嫂之类的“感甄”标签,那是对这位思想家的误解和降格。

纵然《洛神赋》充满谜团而依旧难解,其主旨格调却已然能够划出一定的范畴。此赋涉及多方面的各类知识元素,充分彰显了作家曹植的广泛涉猎、博学多才。世人们在看见它光芒闪耀之时,真正理解就必会感动于他的悲情付出和血汗。

注释:

①曹植《洛神赋》之序:“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黄初三年即公元222年。

②沈达材在《曹植与〈洛神赋〉传说》一书中,认为该赋“虽然是依托着神话写成的,然也只是寻常作品,丝毫没有什么别样问题,隐藏在里面……”

③曹植:《与杨德祖书》,《曹植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288页。

④曹植:《辩道论》,《曹植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326页。

⑤事件记载于《三国志·魏书·苏则传》裴松之引《魏略》之注。

⑥曹植:《洛神赋》,《曹植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29页。

⑦南朝文人沈约对于曹植《洛神赋》的评价。

⑧曹植:《平陵东》,《曹植全集》,崇文书局2020年版,第1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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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夏洵若,女,博士,专职进行文科研究,现为特聘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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