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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平乡土文学的传承与创新

2023-07-21陈秀丽

今古文创 2023年27期

陈秀丽

【摘要】马平作为川籍作家,他的作品《我在夜里说话》是一部乡土文学类小说。该小说运用四川方言进行书写,有浓郁的地域色彩。作者书写了一个平凡人麻狗与他周围人的一生故事,小说运用物象以起到推动剧情和表达人物复杂感情的作用。本文将对乡土文学做一个简单的概述,再谈此部小说对其的传承及创新,从作者及其作品入手通过文本细读法来进行解读,从人物塑造、意象创新、主题思想创新等几个方面论述,最后得出马平乡土文学的确有其特殊魅力和研究价值。

【关键词】马平;《我在夜里说话》;乡土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27-000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27.002

《我在夜里说话》是马平于2016年刊载于《四川文学》上的一部中篇小说。小说讲述了一个名叫麻狗的普通农村人及其周围人的一生,主要书写了麻狗与水莲相识相爱以及水莲逝去后麻狗的生活,文中有大量对于农村风物的描写,是典型的乡土文学。

当前对于马平与其小说的研究都处于初步阶段,这部小说的相关研究论文和资料都极其稀少,而作家马平作为川籍作家,其作品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具有乡土性。乡土文学在现当代文学史上占有极大的分量,从鲁迅对于乡土的书写到近代乡土文学的传承和嬗变都具有极大的研究价值。而当代作家马平对于乡土的书写更有其创新之处,他的乡土书写与鲁迅笔下对于故乡的眷恋与对于国民劣根性和宗法制度的批判不同,也与沈从文笔下歌颂湘西凤凰城里人民的人性美、人情美不同。马平的乡土文学更致力于人本身及其主体性,本文将以中篇小说《我在夜里说话》为例,运用文本细读、性学理论等研究方法从社会环境、人物塑造、意象运用及创新和其主题思想的创新等方面来展开对于马平文学作品中乡土性的传承与创新之处的论述。

一、马平文学与乡土文学

(一)乡土文学简说

乡土文学是20世纪以来在中国兴起的一种文学思潮。它是以农村为题材,以农民为描写对象,描写农村社会的风俗、习惯、人情、民情,反映农民的疾苦和愿望,表现农民的理想和追求,歌颂新事物,揭露旧制度、旧道德和农村中的丑恶现象。“乡土文学”主要包括小说、散文、诗歌三大类。乡土文学的最大特點就是真实,作者经常深入农村生活,描写农村风俗习惯和农民的思想感情。作品中表现出浓厚的乡土气息,表现农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体现了作家对农民生存状态和社会现实的关注。“乡土文学”中有一大批优秀作品,如鲁迅的《阿Q正传》、台静农的《地之子》、许钦文的《疯妇》、老舍的《骆驼祥子》、茅盾的《子夜》、周立波的《山乡巨变》等,都是“乡土文学”中不可多得的名篇。乡土文学最早见于1919年11月出版的《新青年》杂志第二卷第一号,后改名为《新青年》半月刊。鲁迅是这一文学思潮中最重要的作家,他也是“乡土文学”运动最早的倡导者。乡土文学其名往往让人联想到田园、老人、黄狗等意象,充满着泥土的气息。在“乡土文学”的语境中,“乡土”不仅仅指地理上的乡土,还包括了人心和文化传统的乡土,甚至是民族和国家的乡土。“乡土文学”是作家们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为了满足人民群众对于精神文化方面的需求,进行了大量富有现实意义的文学创作。

乡土文学以乡土生活为表现对象,反映了不同时期社会生活、风土人情。但由于乡土文学创作者和接受者在思想观念上存在着巨大差异,使得他们创作出的作品在思想倾向、主题取向和艺术风格上均存在着很大差异。20世纪80年代以来,“乡土文学”被列入“中国现代文学”范畴中;新时期以来,乡土文学更是成为全国重要的文学流派之一,新时期的作者将对于故乡的关注转向了寻根之中。

(二)马平乡土文学整体特色

纵观整个现当代文学史,乡土文学从它出现的那一刻就不断地被探索和创新,而乡土文学创作也在鲁迅等人的带领下成了一支不可忽视的队伍,而直至伤痕文学、反思文学的出现,当代的乡土文学才应运而生。马平作为当代的一个作家,他积极地继承了乡土文学写作,并致力于创新。他文学作品的乡土性的整体特点,不仅在于探索人本身,还有人的内在心理。

以《我在夜里说话》为例,小说中主要分为四类人:一是麻狗那样靠着自己执着追求幸福的人;二是水莲这样善良美好的人;三是如姐姐、舅舅般默默关怀麻狗的人;最后一类是舅妈、歪嘴那样用灰色来定义的角色。有纯粹的人,也有掺着杂质的人,但在马平笔下,这些或多或少有些争议的角色并没有被定性,作家本人使用零度写作的方法并没有给出他的评价。行至文后,像舅妈这样前期在读者眼中稍微显得刻薄的人也变得温暖起来。这与鲁迅创作下的两种乡土:一是对于故乡鲁镇的眷恋与追忆;二是对于国民劣根性和宗法制度的批判。后来出现的以沈从文为代表的乡土作家则不讲求批判,主要是赞颂农民的淳朴和善良的田园牧歌型乡土小说,马平乡土小说的一个不同点是大篇幅对于主人公内心感受的描绘,这也是马平乡土小说吸引人的一个方面。

二、《我在夜里说话》乡土性创新点体现

马平小说《我在夜里说话》,文中以麻狗为核心,描写了水莲、姐姐、舅舅、舅母等角色。这些人物都各有特色,作者在有限的篇幅内用语言、行为等塑造了这些带有鲜明特色的形象,而这些新的形象塑造也是在特定的社会环境下被塑造出来的。

(一)人物创新

1.人物创新背后的社会环境

乡土文学从它出现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就不断地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下展现其不一样的特色,并不断丰富着自己的内涵。

马平乡土文学上承20世纪初的泥土滋味,下拓新社会下不一样的农村社会环境。《我在夜里说话》描写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故事,它的背景已经焕然一新,并且还出现了生产队这种具有时代特色的农村社会环境。走进文学作品的一个重点就是要走进那个时代和社会,《我在夜里说话》的麻狗能够由一个小偷走向一个为生活而拼搏的人,并且获得了成功,社会环境便是关键原因。小说里的社会背景是新的中国,作者本人也是生活在和平年代,这也注定马平乡土文学作品的基调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乡土作品不同。

2.人物塑造创新之处

(1)麻狗

首先谈到主角麻狗,麻狗作为一个农村底层人物,他却拥有一般“正常人”不具有的神性。在夜色中行走,在夜里与万物和逝者说话。麻狗作为主人公有一种撕裂感却又无比和谐。马平将这些特质放在麻狗身上,就有了一个全新的在撕裂感中又让人深感和谐的一个角色。麻狗作为一个被收养的孤儿,没有获得教育,在为了讨好舅母的情况下成了一个小偷。

我让舅母的表情打动了。灯光照亮了她的脸,她看上去那样亲切,那样慈祥。我的瞌睡一下子没了。我溜出门,在院坝边上的老槐树下面停了停,然后向别人家的自留地走去。

典型的心理描写之下,能够理解主人公麻狗希望得到爱的心情。因从未被温柔对待过,舅妈语气、眼神稍微地缓和都能让麻狗为她去做一个小偷。麻狗是在一个缺爱的环境下成长的,所以他渴望被爱被温柔以待。舅妈常常说的“路是各人走的”也对麻狗有很大的影响。在乡村里,从麻狗成为一个小偷开始,他就背反了乡村的淳朴民风,这也成为他不能受到大家认可的一个原因。

根据弗洛伊德的性学三论,力比多是驱使人类行为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是人类还有主观能动性。而后来与水莲的多次打平伙也让麻狗更加努力生活,水莲的出现给了麻狗生活下去的力量。

我不停地往火堆里添木柴,自己身上的火也越燃越旺。我生怕说错了什么,却听见自己说:“我愿意做你和麦穗的一条狗!”

与水莲生活是主人公麻狗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也是他从落泊者走向拥有自主权的人的全部动力。

(2)水莲

其次,女主角水莲在小说中是作为一个拯救者出现并且全然改变了麻狗的人生轨迹。水莲是农村中的一个文艺形象,水莲在作者笔下充满着母性关怀,并且温柔、善良,是一个完美的女性角色。马平笔下的水莲是典型的男性视角下女性角色的形象,麻狗是向内而外的塑造,水莲则是完全外显的塑造方式。这种对于人物塑造的方式,是现当代男性作家的一大特点。

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站在一棵桂花树跟前,抬头望着天空。桂花树在老槐树旁边,那会儿没有开花。

水莲出场站在桂花树下,桂花是农村最常见的树,而水莲以在桂花树下现身这样的出场方式也表现了她的不一样。桂花还给人一种朴素而又浓烈,平淡而又惊艳之感,麻狗心中的水莲就是与桂花能够合为一体的美好存在,文中对于水莲偏向文艺的出场也能够感受到作者对于水莲这个角色的“私心”。

水莲是一个丈夫出走的“单亲母亲”,水莲也是在乡人那里不讨喜的角色,但正因为麻狗与水莲相似又不同的状态更能够拉进二人的距离。女性对于弱者更有一种保护欲望,水莲对于麻狗,相遇之初也是母性多于爱情。

我对她说了我的大名。她却又叫了一回我的小名,然后扑哧一声笑了。我也笑了,要不是赶紧闭上眼睛,就让她看见泪花花了。我这才知道,我的小名并不难听。

主人公麻狗从出生到遇见水莲之前,他都没有把大名当成自己的名字,他整个人还是割裂的状态。人的社会性的一点就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而在中国传统之下,名和姓是一个人身份的象征,是证明这个人归属的一个标志。麻狗在这里完成了他身份上的统一,并且在水莲这里,麻狗一直不喜欢的小名,也变得“好听”,这里也表现出了水莲的地位在男主人公那里的特别。身份的认同感这才从水莲身上得到,而這应该是从父母那里得到的东西,水莲对于麻狗充当了一个引领者的身份。

春天的夜晚是暖和的,她却有点怕冷,只为我脱了一点。

水莲和麻狗的第一个“打平伙”之夜就是在这样一个暖和的春天的夜晚。

水莲是充满神光的角色,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水莲在的日子里给了麻狗生命中最渴望的温柔和家,这是她在麻狗那里充满神光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也是水莲逝后,麻狗执着的原因;其次,水莲对于麻狗有她自己的判断,她的美好是读者能够直接感受到的。为麻狗流泪、辩解,在读者眼中也是一个白月光般的角色,所以,水莲是一个带有光华的人物。

(3)平凡的善意者

小说中塑造的舅舅、姐姐这样的形象就是生活中最容易出现的、平凡的善意者们,马平书写这类人的最大特色就是最大限度地在一些可见的小细节里展现他们的善意。他们不是最关键的人物,却又推动了剧情的发展。

舅舅在书中着笔不多,是一个比较隐形的人物。但是舅舅虽然不是着力描写的人物,但是在麻狗藏钱那一段,舅舅充当的是一个劝导者的形象。正因为舅舅说的买房子,麻狗才走向了自己的新生活。舅舅在文中并不是关键人物,但是他却为主人公麻狗指明了他的生存之路即靠双手,麻狗也的确靠着自己的双手改善了自己的生活。

(二)意象创新

1.花生

花生是我国本土最普遍的一种坚果,也是农村常常种的一种作物。文学作品中对于花生作为意象来选择描写是很少的,特别是在整个作品中将花生极具象征意味贯穿全文的写法,花生在这篇文章中最大的象征意义便是新生,这与中国传统的将花生与生子相结合的意味是完全不同的,这便是马平对于此意象的一个创新之处。书中对于花生最特别的几处描写有四处:麻狗被发现为人所救就是在一片花生地里面,在花生地里他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这里安排花生也是有长生,活下来这样的寓意;第二次写到花生是麻狗在生产队偷花生时被捉住扒掉了裤子,麻狗在这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羞耻之心;第三次花生的出现是遇见水莲之后,花生变成了盐水花生。当水莲问她是谁时,麻狗回答是我的命,水莲就给他喂了花生。生命和花生在麻狗这里是特别的,不满三岁的麻狗在花生地里被发现并活下来,而遇到水莲的麻狗却是一次新生,这次的花生也是有滋味儿的花生;第四次花生是在文章的最后,当一切尘埃落定,麻狗又带上盐水花生回到水莲的坟前睡了一晚,花生寓意的新生是麻狗终于能为自己而活,他也能在白天穿上自己的新衣服。水莲的儿子麦穗有了自己的安定生活,麻狗也不再需要为麦穗战战兢兢、提心吊胆。麻狗把麦穗视为己出才能时时刻刻挂念着他,也才不会辜负水莲。

2.老松树

松树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象征意味是坚强、不畏寒冬,马平在运用此意象有保留也对其做了人性化的改变。原文中的老松树在麻狗的生命中充当着必不可少的角色,做小偷时候的麻狗,老松树帮他躲过了生产队的人。从此老松树根植在麻狗的生命中,他可以在这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歇息。老松树是麻狗一个可以停靠的港口,松树是不怕大雪摧折的,麻狗也有着松树的精神,在苦难生活的不断打压之下,依旧努力追求着幸福生活。

3.桂花树

桂花的花语象征着崇高、美好和忠贞。在古代就带有很好的意味,它常常与金榜题名等联系在一起。桂花在文中第一次出现便是在麻狗第一次看见水莲时,水莲就站在桂花树下。桂花和水莲融在一起,那是因为水莲和桂花一样美好、忠贞。桂花逝去后,麻狗种下的那一棵树也是桂花树。这里就与明代散文家归有光的散文《项脊轩志》里所写的:“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里的枇杷树和桂花树有异曲同工之妙。二者皆带有手植人对自己妻子的思念,以及依靠这个事物所寄托的感情。

三、结语

中篇小说《我在夜里说话》,是一个具有中国传统性的故事。从其乡土性来说,它也是极具中国特征的乡土小说。中国特征在最具有典型性的生产队上可以体现出来,生产队是中国特定时期的特定农村社会形态。其次,其传统性从作者塑造的人物情感得以表现,与舅舅和舅母之间的亲情展现也极具中国特色和乡村味道。最后,对于意象的选取,月亮用来见证时代变迁和寄托感情,具有明显的传统意义。此外,对于桂花树、花生、松树这些意象,也是可以在前人的作品中可考的。整个小说的整体结构也是以大团圆的结局来结束的,中华民族所喜闻乐见的是大团圆式的结局,这与大众的感情接受度有关,这也是其传统性的一大体现。

参考文献:

[1]鲁迅.鲁迅全集第六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2]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3]刘绍棠.乡土文学四十年[M].北京:文艺艺术出版社,1990.

[4]马平.我在夜里说话[J].四川文学,2016,(06).

[5]弗洛伊德.性学三论[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1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