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红色档案数字叙事研究
2023-07-20黄夏基卢泽蓉
黄夏基 卢泽蓉
摘 要:档案部门开展红色档案数字叙事有利于保存红色记忆,弘扬红色精神。文章调研我国31个省级综合档案馆网站后,发现当前我国红色档案数字叙事存在叙事素材孤立、叙事视角单一、叙事结构固化的问题,并从资源、技术和公众参与这几个要素分析了我国红色档案叙事现状不足的原因,从而提出叙事外视角勾勒与内视角聚焦相结合、资源内容关联与聚合、突出沉浸式体验、以互动需求为叙事发展动力的实践优化建议。
关键词:红色档案;档案叙事;数字叙事
分类号:G273.5
Research on Digital Narrative of Red Archives in China: Based on the Survey and Analysis of the Provincial Comprehensive Archives Portals
Huang Xiaji, Lu Zerong
( School of Management, Guangxi Minzu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0 )
Abstract: The digital narrative of red archives carried out by archival departments are beneficial for preserving red memories and promoting the spirit of revolution. After investigating the websites of 31 provincial-level comprehensive archives in China, this article founds that there are problems with isolated narrative materials, single narrative perspectives, and fixed narrative structures in the current digital narrative of red archives in China. This article also analyzes the reasons for the insufficient status of red archives in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resources, technology, and public participation. This article proposes practical optimization suggestions that combine the outline of external perspectives in narrative with the focus of internal perspectives, link and aggregate resource contents, highlight immersive experiences, and use interactive needs as the driving force for narrative development.
Keywords: Red Archives; Archival Narratives; Digital Storytelling
红色档案是红色资源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共产党誕生、成长与奋斗历程的真实见证,是镌刻中国共产党人初心使命的历史凭证,既是百年党史库,也是党的理论库、思想库,还是革命精神的基因库、资政育人的给养库、舆论战争的弹药库。用好用足用活红色档案,让档案发声,是档案工作的重要职责和神圣使命。作为中国故事的重要部分,红色档案要积极探寻发声的途径。随着数字化技术的发展和受众接收方式的移动终端化,诸多档案资源以各种表现形式加以呈现,档案文化“活”了起来。
冯惠玲指出,数字人文事实上已经接纳了数字叙事方法的某些应用,数字叙事多层、多维、多媒介、网状、开放等特点赋予叙事很多新的可能。[1]红色档案数字叙事要求利用数字人文的理念和技术,对红色档案资源进行数据化、情境化和故事化的组织和开发,使其能够更好地传播红色文化和精神,激发公民的爱国情感和历史认同。[2]纵观我国当前的红色档案叙事实践,仍以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建设、编纂丛书为主。[3]当前我国有关红色档案叙事的研究主题主要涉及:利用叙事表达提升红色档案资源开发效能[4]、红色档案叙事应用[5]、红色档案典型叙事评述[6]、红色档案叙事优化策略[7]、红色档案资源故事化组织路径[8],整体反映出近年来我国逐渐重视红色档案的叙事理论应用研究,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但关于红色档案数字叙事全局性的实践现状研究占比不足,尚未有研究真正揭示我国红色档案数字叙事的总体发展现状。因此,本文以我国省级综合档案馆网站为研究对象,基于红色档案数字叙事的调研情况,探讨其现状与不足,旨在运用数字叙事理论优化红色档案故事化呈现,为构建红色档案数字叙事逻辑提供实践参考和理论支撑。
1 红色档案数字叙事的建设目标
红色档案数字叙事旨在满足受众浏览、探索中国红色故事的需求,实现对红色档案数字资源的知识化利用。因此,本文主要从红色档案资源层面和数字叙事方法层面分析红色档案叙事的建设目标。
1.1 叙事素材:内容深度融合
社会技术环境的改变使得红色档案资源向着结构多元化转变,传统的整合方式已经无法满足公众的多样化和针对性需求,要求加强多方主体合作,共建共享资源,深度关联内容。红色档案资源整合程度分为三个层次:首先是协调主体间关系,实现档案聚集或互通有无;其次是依托数字化技术实现档案资源数字存储、远程访问、网络传递;最后是内容层面的深度融合。[9]红色档案资源的整合程度达到内容深度关联时,才能完整呈现红色档案蕴含的精神内涵。因此,整合红色档案资源是红色档案数字叙事建设的必要前提。
1.2 叙事视角:多视角交织转换
视角在叙事中作为关键要素,是理解叙事作品的入口,决定叙事作品的面貌和风格。在红色档案数字叙事作品中,叙事视角影响数字叙事与红色故事结合的方向、方式和介入程度。红色档案数字叙事视角要求突破单一视角的局限性,应根据故事情节的需要转换内外视角,从个体微观角度入手,将个体故事融入红色历史发展历程的宏大叙事,保持客观性的同时,注重情感的细腻表达。多视角的叙事呈现可以增强受众的探索动力,满足受众对红色故事的多维度、多元化的需求。
1.3 叙事结构:多维版块链接
构建叙事体系,需要解决单一文本的有限性和片面性的问题,按照协同思维的内在要求,在文本实践层面打造一个系统性的文本链与意义网。[10]红色档案数字叙事从单一的线性结构转向版块结构,构建由多个节点、多条路径组成的叙事网络,使文本结构具有延展性特征。这种叙事结构能够提高受众的浏览自由度,满足受众对红色故事的个性化、定制化的需求。
2 我国红色档案数字叙事调研与结果分析
2.1 网站调研过程与结果
我国省级综合档案馆网站中有关红色档案数字叙事的内容在很大程度上可以代表我国红色档案数字叙事的现状。为保证研究对象间的可比性,笔者于 2023年5月22-31日选择除港、澳、台以外的 31 个省级综合档案馆网站作为分析对象,以主页浏览的方式,以“红色档案”为关键词进行站内检索,再辅以点击档案文化、网上展厅、档案故事等相关栏目的方式展开调查。
调查发现,全国31个省级档案馆网站中包含红色档案数字叙事内容的有30个,占比99%。笔者从经典叙事学的主流视角——叙事主题、叙事结构、叙事视角、叙事语言、叙事方式五个方面入手,对省级档案馆网站上的红色档案数字叙事进行系统梳理后发现:叙事多围绕党的故事、革命的故事、根据地的故事等主题展开;叙事结构多采用线性叙事,突出故事的完整性、时空的统一性以及情节的因果性;叙事视角多采用第三人称视角,客观地再现历史,不受生理和心理的限制,全方位地客观描述人物和场景;叙事语言风格稍有差异,总体上以“简单直白”“昂扬有力”“浑厚雄壮”的语言风格居多;叙事呈现多以图文和音视频形式为主。
2.2 省级档案网站红色档案数字叙事的不足
调研结果显示,就红色档案数字叙事内容的呈现方式而言,其中94%的省级档案网站设有静态图文的红色档案数字叙事成果,71%的省级档案网站设有动态音视频的红色档案数字叙事成果。整体来说,红色档案数字叙事在省级综合档案网站中的覆盖范围较广,但也存在资源整合程度不足、沉浸体验感较差、叙事互动性不足等较为突出的问题。
(1)叙事素材孤立
传统叙事与数字叙事的差别在于,传统叙事的本体是文本,而数字叙事的本体则是信息系统。[11]数字叙事文本不是固定的,而是延展的、多维的、跳跃的。我国各省级综合档案馆网站红色档案数字叙事内容通常以单份红色档案为切入点,所关注的重点依旧是还原分散的素材、还原某段历史碎片,还未能做到叙事过程中将一定时空范围内的所有相关素材整合并且还原到一个数字图景拼图中。
(2)叙事视角单一
叙事学中的叙事视角可以分为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视角。经调研发现,我国各省级综合档案馆网站上的红色档案数字叙事,无论是以图文形式还是音视频形式呈现的红色故事往往从第三人称的视角讲述红色档案,与第一人称视角相较而言更客观真实,但也存在代入感弱、难以给人身临故事之感的缺陷。从“全知全能”的角度呈现故事,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叙事过于平铺直叙,削弱了情节的悬念。
(3)叙事结构固化
根据调研情况,红色档案数字叙事逻辑大多呈现为前后有序的线性结构。线性叙事是以时间线为主导,结合事件情节的因果性、连贯性、统一性的经典叙事手法。采用线性结构的叙事往往以持续渐进的事件关系来组织故事情节,从而使得受众清晰明了地了解故事的发展脉络和其中的逻辑因果关系。但是作品一味地按照“开端—发展—高潮—结尾”的顺序组织叙事逻辑,这暴露出档案部门在红色档案数字叙事方式呈现上缺乏灵活性和创意意识。
2.3 红色档案数字叙事不足的关联要素分析
(1)资源与技术层面:红色档案资源与技术融合程度不深
叙事素材资源基础和数字叙事工具及其两者的结合情况都影响着数字叙事的实现效果。在红色档案叙事素材足够丰富且信息集成程度较高的前提下,结合现代知识图谱技术、语义网技术等数字技术,才能实现红色档案数字叙事的良好效果。
紅色档案数字叙事以现代数字化的方式呈现,但叙事素材内容却彼此孤立的现象,反映出红色档案与现代技术融合程度不深,档案部门仍以传统的线性思维讲述红色档案故事。这说明了当前红色档案数字叙事重还原、轻构建,虽具有数字叙事的“形”,但缺乏数字叙事的“神”,只有技术的外衣而不具备资源内容深度关联的内核。只是将孤立、割裂的碎片化红色档案分别作为单独的叙事单元,未能真正充分利用数字时代数字技术的优势,没有对庞大的红色档案资源体量进行充分的关联性整合,无法体现数字叙事独特的集成优势。
(2)公众参与层面:叙事互动意识不足与受众参与性不高
数字叙事是一种具有高度互动性的叙事,“交互”是数字叙事与经典叙事学最显著的区别之一。[12]数字叙事鼓励受众主动参与到文化活动中,而不是被动参与、旁观或接受。[13]中国丝绸档案馆推出的“第七档案室”以“故事化”的方式对档案予以活化,其叙事主题、叙事角度和叙事语言,都力求拉近档案与公众的距离。该项目成为爆款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其将馆藏档案资源与游戏互动体验相结合。[14]这反映出交互性是数字叙事的重要特征,也是其显著优势,红色档案数字叙事产品的交流、传播与反馈都离不开用户的广泛参与。纵观省级综合档案馆网站,红色档案数字叙事大多只提供了分享链接的功能,却没有设置评论、弹幕等互动方式,导致受众参与度低。随着数字环境的改变,用户不再仅仅是叙事产品的接收者,也是叙事产品传播的参与者,更是叙事产品的反馈者。
3 优化红色档案数字叙事实践的建议
3.1 外视角全方位勾勒与内视角深度聚焦
法国叙事学家热拉尔·热奈特将叙事聚焦分为内聚焦、外聚焦、零聚焦三类。[15]外聚焦又称“外视角”,是指故事叙事者处于故事之外,较易对故事进行宏观把握和客观评价;内聚焦又称“内视角”,指叙事者的观察位置处于故事之内,具有较强的感染力和主观性色彩。外聚焦主张客观呈现,符合红色档案叙事的纪实特征,但与受众间存在距离感;内聚焦主张精准叙事,十分适合建构红色档案叙事中的人物故事,从个体的角度切入革命的故事、人物与革命的故事。讲好红色故事不仅要把握好对红色故事背景的全方位勾勒,也要聚焦红色档案个体。利用“外视角”以旁观者的身份塑造中国红色故事的整体框架,利用“内视角”以红色档案为切入点呈现中国红色历史。
我国红色历史的时间跨度涵盖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到改革开放时期,红色档案内容包含中国共产党带领全国人民在各种对敌斗争和政治活动中所形成的历史记录。如此宏大的中国红色历史一般无法从整体视角原模原样地展现,我们只能选择某个观察视角,将其背景里的节点摄取出来,将视点的整体性和局部性特征结合起来,从微观角度入手,将个体故事融入党的发展历程大背景。
3.2 内容关联与聚合促进叙事重构
数字叙事可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在已有的人文知识资源的基础上探索新的重构与表达方式,以满足不同目的、群体与场景对于人文知识的需求。[16]實现红色档案叙事重构的前提是聚焦于现有的红色档案资源基础,对红色档案各个要素进行梳理、关联、重构,实现元故事与子故事的相互协作,促进红色档案故事的完整与真实呈现,实现对革命历史脉络,红色精神谱系的完整梳理与构建。
红色档案内容深度关联与聚合要求利用语义信息处理技术对红色档案资源之间的语义关系进行挖掘,将具有关联性的档案内容串联起来,置于一个意义网络之中。这个意义网络能将单线的故事线汇集成网状数字故事结构图,形成具有资源多元关联性、结构层次化、记忆连续性的红色故事叙事网。具体来说,网站可采取“故事空间”的超文本结构,一个网页包含多个窗口,网页的窗口由各种红色档案汇编而成,网页的窗口可以同时呈现、相互参照,通过对档案的不断调用,受众可以追踪回顾红色故事片段从而了解文本的结构和内容的组织方式,分析故事之间的逻辑关系,也为叙事创作者提供了组织架构以便参照。
3.3 突出空间沉浸与情感沉浸体验
沉浸性是数字叙事的重要研究内容之一,沉浸发生的条件包括受众心理上的介入(情感沉浸)与身体的参与(空间沉浸)。
媒介技术的应用可以营造出空间感的效果。譬如结合投影技术表现历史背景信息,并利用“档案+道具”构建出档案现场的实感;结合环境特征,在有限的空间里,通过媒体技术烘托氛围进而延展叙事空间,结合光影、音源等视听元素将红色历史情景再现,利用数字技术直观地勾勒故事现场,以一种动态的方式呈现故事场景,使其既是“虚拟空间”也是 “仿真”空间。受众可身临其境地进入故事的历史长河中感受民族情怀,在沉浸式体验中,将蕴含伟大历史经验的场域观感内化为个体对党和国家的认同。
情感沉浸是指受众在叙事体验中所产生的情感反应和情感共鸣。叙事内容兼具精神内涵和时代元素,如将网络热词、热评等融入叙事文本,在叙述中增加细节描写;对于具有地域特色的红色档案还可加入当地的方言元素,营造用户所熟悉的场景氛围同时以生动的语言风格彰显红色精神。在设置叙事情节方面,受众往往因为故事的“看点”产生触动,在讲述过程中还原红色故事本身跌宕起伏的情节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增强叙事的情感沉浸,让受众了解红色故事的同时,与革命先辈崇高理想与坚定信念的红色精神产生深度共鸣。
3.4 以互动需求为发展动力
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包含生理的需求、安全的需求、归属与爱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这五个等级,数字叙事互动的过程中满足了受众的归属感和爱的需求,在个人的需求层次结构中居于关键位置,起着需求中承上启下的作用。受众与叙事文本的互动体验包括物理层面和心理层面。不同的参与体验给受众带来不同的收获,这种经历促使受众进行互动交流,从而满足了他们对归属感的需求。
随着社会档案意识的提高,公众逐渐表现出对红色档案资源开发过程的参与和互动需求,渴望在其中拥有一定的自主性和话语权,成为红色文化的传播者与构建者。[17]数字叙事的社交价值可看作是数字记忆价值的体现,用户在叙事过程中将自身代入故事情节,体验不同身份和不同视角下的故事发展。[18]红色档案数字叙事的互动性实质上是一种档案部门与受众的双向的情感传递与互动,这种互动过程也是建构红色档案数字叙事文本架构的过程,是激发数字叙事的发展动力。
注释与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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