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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香几度入梦来

2023-07-18臧景亮

党员干部之友 2023年7期
关键词:济南军区小姨槐花

□ 臧景亮

鹿毅/图

未搬迁至楼房时,家住门头房,街道两旁遍种槐树,一到夏天,绿荫匝地,槐花盛开时,一树一树的槐花,犹如天降大雪,绿色的叶倒成了点缀与陪衬,白肥绿瘦间,于夏日的热烈中平添几许温馨。

我家门前也有两棵槐树,每当槐花飘香的夜晚,渐渐长大的我们都喜欢坐在树下乘凉,围在母亲身边听她拉呱。望着膝下儿女,此时的母亲微眯着眼睛,表情满足且安详。

有一天,就在花香弥漫的大槐树下,母亲讲过一段与我有关的往事,至今都像星星闪耀在夜空般清晰。

母亲是以平静的语调在讲述那段往事:“济南解放时间不长就有上海新村,也就是原济南军区政治部宿舍大院,里面住着不少从上海等地来的南下部队干部,有的级别还不低。这些干部和家属出出进进都路过咱家门口。你四五岁的时候长得白白胖胖,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神,见人就笑,小嘴还挺甜。一位大个子军官每天路过咱家,只要见到你坐在门口,就停下来端详你,逗你玩一会儿。当时我也没多想,就以为大人都喜欢小孩儿。一来二去,大个子军官和咱家熟悉起来,有一天,他向我交了底:他是原济南军区医院的院长,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跟随部队南征北战,东奔西跑,膝下无子,年纪一大,就想抱养个孩子,相中你了,让我和你爸爸商量商量,满足他的这个愿望。”

母亲生下二男五女,哥哥排行老三,我排行老六。家里孩子多,生活确实困难,但让她把自己的亲骨肉送人,对母亲来说万万不可。然而,那位院长并不甘心,之后又向母亲提了几次,都被母亲回绝。直到他们搬离上海新村,事情才算了结。

记得刚参加工作不久,一个厂休日下午,我正在睡觉,矇眬之间听到两个人在压低声音说话,我没有起来打断她们,而是躺着静静地听:“姐姐,你看俺家里两个女孩,慢慢都长大了得嫁人,俺两口子心里不踏实,商量着要个男孩,还是那句话:养儿防老呀。我看你家孩子都挺好,也懂事,你和俺大哥老了指望谁呀?”噢,这是小姨在和母亲拉家常。“是呀,俺这七个孩子都不孬,他大姐姐和他哥哥都在外地,济南就这个男孩子,闺女都出嫁,我就指望他了。”这是母亲回答小姨的问话,估计母亲用手指了指我。小姨接着说:“我看你二小子保准没错,姐姐,多亏你当初没把他送给那个院长!”母亲又压低音量:“哎哟,那个院长和他对象后来找过我好几次,恳切地说放心吧,绝不会亏待你家孩子,长大就让他去当兵,给他最好的生活、教育条件,如果孩子想回来看你们,也不会阻拦,当成亲戚常走动。还说要是答应他,先送一部分钱,帮助解决生活困难。我说,孩子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的命!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孩子,给多少钱也不送人!”

她们两个人后面还聊了些什么,已模糊不清。我仍然没起来,内心却像五味瓶被打翻,泪水湿透枕头,一句话在心里被重重扔下:“妈,你放心,狗不嫌家贫,这辈子我管定你了。”

母亲70 岁那年患直肠癌,手术后肛门改道,医生在她肚子上做了瘘口,排便需用一种乳胶袋子接住,每次给她换洗袋子,要强的她总是很难为情地看着我,然后不好意思地说:“得了这么个病,真是造孽呀!”我笑笑,宽慰她:“俺姊妹七个小时候比这个还脏,你要是嫌弃的话,能长这么大吗?”

两年半后,随着癌细胞向多处转移,母亲生命进入倒计时,身体已十分虚弱,反复住院,医院回天乏术,就让回家养。疼痛难忍时,她从不大喊,只轻轻地哼一声,我就用护士教过我的打针要领,为她注射止疼药。一次,打过止疼针后疼痛稍有缓解,她用有些喘息的声音对我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打针的呀?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为我忙前忙后的。我看你都瘦了,小呀,就是到了那个世界咱也做娘儿俩!”

对于“小呀”这个称呼,我在母亲未生病时并没在意过,甚至是一直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一刻,当母亲再叫时,我预感到,可能这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如此称呼我的人了,也是母亲对儿子最高的奖赏!于是,鼻子一酸,强忍住眼泪,低头忙为她盖了盖被角……

又到槐花飘香的季节,心头便生出别样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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