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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类型学视域下“头”的义项分析

2023-07-18丁雅雯

艺术科技 2023年14期

摘要:在语言类型学视域下,文章选取三个语系的五种语言作为样本语言,分析发现“头”在基本义人体器官“头”的基础上,从不同语言分化出顶端/末梢;事情的开始/终点;物体的残余部分;头领/为首的人;报刊标题;音符的头;头发;指代某种人;与定语连用(具有某种品格/性格);才智/能力;头状物;量词;名词/方位词词缀;接近/附近/周围等14类转义。基于认知语言学的观点,隐喻与转喻不仅作为一种修辞手段,更是人类重要的概念工具与认知过程,即多义词中转义的产生多是隐喻或转喻的结果。因此,“头”的转义可以从隐喻和转喻两个方面分析,并得出其隐喻义包含头领;概念化抽象的一端;事情的开始或终点;物品的残余部分。其转喻义包含转指部分;转指整体抽象功能;性状特征。同时,文章通过对以上隐喻义与转喻义相应的演化路径进行分析,进一步阐释语言类型学对增强国际中文教育教学效果的意义。

关键词:“头”;义项分析;语言類型学;国际中文教育

中图分类号:H1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14-00-03

0 引言

20世纪是语言学迅猛发展的年代,20世纪80年代以来不同学术流派异军突起,理论更新层出不穷。当代语言类型学也是从这一时期开始逐步为中国大陆语言学界所了解,以陆丙甫、陆致极翻译的Greenberg(格林伯格)经典论文和沈家煊翻译的Comrie(科姆里)经典论文《语言共性和语言类型》最为重要[1]8。进入21世纪以来,语言类型学研究在范式上有了一个重大转型,即由相似性转为多样性,尤其聚焦一些重要特征在世界语言中的地理分布模式及其历时动因。语言类型学研究中还兴起“语义地图”这一新描写手段,使跨语言研究中的差异能通过大数据分析更精准地展现出来,以推动对语言共性的研究[2]。

关于语言类型学的介绍与研究,刘丹青(2003)从当代语言类型学与其他两大语言学派(结构主义学派与功能学派)间的关系入手,阐释类型学的特点与研究方式[1]5,并通过分析汉语本体的特点,说明汉语与类型学研究方法之间的适配度问题。吴福祥(2011)则从“语义图模型”,即语义地图入手,开辟类型学研究的新视角[3]。同时,赵果(2017)也曾运用语义地图就“头”这一基本词进行共词化分析[4]80。近年来,语言类型学领域侧重对“区域类型学”的探索与研究,如吴福祥(2022)通过实例对区域类型学的研究范式(假设、原则、方法、焦点等方面)进行了宏观综述分析[5]。

因此,本文在现有有关类型学与语言对比分析(特别是义项对比分析)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利用语言类型学与认知语言学双重理论基础对“头”进行义项分析,并探讨各义项在“隐喻(空间相似性)”与“转喻(相关共现性)”角度下的语义分布情况及演化路径,由此揭示“头”在各类型语言中的义项特点。这有利于国际中文教育中的国别化研究,即各类型语言的汉语学习者在习得“头”字时有哪些特点,会产生哪些阻碍性偏误与干扰性偏误。同时,有助于国际中文教师进行语言点的对比分析及偏误预设,以此制定国别化教学策略。此外,本研究还试图揭示语言类型学对国际中文教育教学的指导意义。但需要强调的是,本文只对“头”字个案进行分析,而个案研究难以反映语言类型学对国际中文教育的影响全貌。

1 “头”字的义项分析

1.1 “头”字的义项分布

作为人体中重要且基础的部分,“头”是一个跨语言的基本词,在世界语言中基本上有对应形式[4]81。因此,可以分列整理出各语言中“头”的义项列表,然后分析不同样本中“头”义项的差异,并从隐喻、转喻两个方面着手,分析观察各义项的语义分布情况及演化路径。本文选用的样本语言有汉语、日语、韩国语、英语、俄语五种语言,包括汉藏语系、印欧语系、阿尔泰语系。义项归纳详见表1。

分析表1可知,在样本语言中,“头”字本义均指名词性质的人体部位,即“头部”,并由此产生转义。但义项列表展示出不同语言对“头”字产生转义的侧重点并不完全一致,这值得进一步对比分析。

1.2 “头”的转义分析

认知语言学的一般观点认为,“隐喻”与“转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手段,更是人类重要的概念工具与认知过程,即多义词中转义的产生多是隐喻或转喻的结果。因此,“头”的转义可以从隐喻和转喻两个方面分析。

1.2.1 “头”的隐喻义

“头”的隐喻义是基于“头的空间相似性”,并由“头”的整体部分空间关系隐喻而来,可从以下六个方面引申。

(1)物体的顶端、末梢。五种语言样本中均有此引申义,如汉语中的“线头、桌头”。

(2)头领、为首的人。五种语言样本中均有此引申义,如汉语中的“这个人是寨子里的头儿”。

(3)报刊标题。韩国语、英语中有此用法,如英语中的“The headline of this newspaper is about sexism(这期报纸的标题有关性别歧视)”。

(4)音符的头。汉语、英语中有此用法。

(5)事情的开始、终点。汉语、日语、韩国语中有此引申义,如汉语中的“话头、好日子到了头”。

(6)物体的残余部分。仅有汉语有此用法,如“粉笔用得只剩个头儿”。

1.2.2 “头”的转喻义

“头”的转喻义是基于“头的相关共现性”,可从以下五个方面引申。

(1)整体转部分,指头发。五种语言样本中均有此用法。

(2)部分转整体,指代某种人。日语、英语、俄语中有此义,如旧俄时代某些地方选任机关的领导人、某些文武官职的称号,“городской голову(市长)”。

(3)与定语连用(具有某种品格或性格)。俄语中有此义,如俄语中的“смелая  голову(勇敢的人)、ветреная  голову(轻浮的人)”。

(4)转指才智、能力。英语、日语、韩国语和俄语中有此用法。

(5)转指形状,头状物①。五种语言样本中均有“火柴头”的说法。

1.2.3 “头”的语法化词义

“头”字也包含语法化词义,可大致分为以下三点。

(1)用作量词。汉语、英语、日语、俄语中“头”都有用作量词的情况。

(2)词缀用法。汉语中“头”有用作名词或方位词的情况,如“罐头、念头”“上头、下头、里头、外头”等。

(3)用作介词。汉语中“头”还可用作介词表接近义。另外,日语中“头”有“附近、周围”义,例如日语中的“路頭”。

上述事实潜在影响着不同样本语言中“头”的语义演化情况。本文依据上述分析思路,对样本语言的语义演变情况与路径进行简要分析。

1.3 “头”的语义演变情况及路径

1.3.1 “头”的隐喻义演变与路径

就“头的空间相似性”而言,可以将表1中的隐喻义项组分为表2中的几个部分。

由上述推理可知,在各样本语言中“头”均经历了“头部→顶端/末梢→头领”这一动态化隐喻义演变过程,其他语义演变则受具体语言差异影响而有所不同。汉语、韩国语与英语在“顶端/末梢”这一词义基础上分化出“概念化抽象的一端”词义,而日语和俄语中并无此表达;汉语、韩国语在同上基础上分化出“事情的开始或终点”词义,而其余样本语言并无此义;只有汉语分化出“物品的残余部分”词义。

1.3.2 “头”的转喻义演变与路径

就“头的相关共现性”而言,可以将表1中的转喻义项组分为表3中的几个部分。

由上述推理可知,样本语言皆可由“头部”转喻指称“部分(头发)”,但其余转喻指向则出现分歧。日语、英语、俄语中“头”可转指整体;汉语、韩国语与英语中“头”可转指性状特征(头状物);作为印欧语系的英语和俄语转指路径大致相同,区别仅在于俄语中“头”无法转指性状特征。但需要注意的是,俄语对抽象功能的转指与具有此转指能力的其他样本语言(日语、韩语、英语)所转指的内容并不完全一致,俄语中除了能转指“才智、能力”之外,还转指具有某种品格、性格。

2 语言类型学对国际中文教育的积极影响

以上是笔者在语言类型学视域下对“头”字的个案分析。这类研究对语言共性规律的探索、世界语言的进一步了解与研究有所裨益。语言类型学研究重视语法中的语序问题,而汉语语法的主要形式在于语序与虚词的使用,与语言类型学研究角度不谋而合,体现出语言类型学与汉语语言学之间的强烈亲和力。同时,语言类型学也契合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中华文化追求天地万物“阴阳五行”的和谐与统一,天地万物融于一体,即万物归于“道”。实际上,这也属于古代朴素的“整体观”思想。

同时,这一研究成果还可以应用至汉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的教学过程中,以增强学习者的习得效果。语言类型学与国际中文教育的共通处在于都是面向全世界的语言,因此高顺全先生(2017)曾在研究汉语第二语言习得中的偏误问题时指出:“语言类型学给我们的启示是,在二语习得方面,语言迁移的作用是存在的,但同一类型的不同语言在母语迁移方面可能存在共性。语序类型学可以作为第二语言习得研究的语言学方面的理论支撑。”[6]同时,类型学也能提供全球不同语言的主要类型特点,从而有效帮助教师较快把握教学对象需要重点加强学习的知识点与应克服的母语干扰。

以上文详细分析的“头”字为例,针对印欧语系的教学对象而言,国际中文教师应在讲解现代汉语“头”字时,侧重以多种教学手段阐释清楚目的语与学习者母语“头”字语义引申之间的差异,以帮助其深入全面地理解现代汉语的“头”字。而对于阿尔泰语系的日韩学生,则应侧重分析在日常使用中的二者惯用现象,这是由于日语、韩国语与汉语同属于中华文化圈,三国在语言中拥有部分文化背景的共性,从文化日常惯用角度入手更易辨析清楚“头”的实际语义。刘丹青先生(2022)曾在阐述语言类型学与国际中文教育的关系中指出,语言类型学能帮助国际中文教育制订出更具针对性的教学训练方案[7],故本文以“头”为例,为汉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过程中词语的操练与掌握提供一些方向与思路。

3 结语

本文选取三个语系的五种语言作为样本语言,分析发现“头”在基本义“人体器官”的基础上,不同语言分化出顶端/末梢等14类转义。基于认知语言学观点,本文将样本“头”的转义划分为隐喻和转喻两种类型,并分析得出隐喻义包含顶端/末梢及三小类,转喻义包含转指部分等四小类。但本文选取的研究对象仅为“头”,单一个案不能完整反映类型学对国际中文教育的影响。同时,在语义演变路径的分析中,由于研究方法的局限及學力限制,分析并不全面透彻,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参考文献:

[1] 刘丹青.语言类型学与汉语研究[J].世界汉语教学,2003(4):5,8.

[2] 孙美娟.语言类型学研究方兴未艾[N].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07-18(001).

[3] 吴福祥,张定.语义图模型:语言类型学的新视角[J].当代语言学,2011,13(4):336-350.

[4] 赵果.类型学视野下“头”的共词化分析[J].当代修辞学,2017(3):80-81.

[5] 吴福祥.区域类型学综观[J].历史语言学研究,2022(2):1-23.

[6] 高顺全.语序类型学视角下的汉语框式介词习得偏误研究:以“在……上”为例[J].海外华文教育,2017(12):1626-1634.

[7] 刘丹青.语言类型学与国际中文教育[J].语言文字应用,2022(1):31-43.

作者简介:丁雅雯(2001—),女,新疆乌鲁木齐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汉语国际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