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书名家马正明述略

于会江 潘侠风 张大民

天津作为北方曲艺重镇，曲艺名家辈出。这些前辈艺人有的留下了音像资料，使后人们能够深入了解他们的造诣；有些则由于没有留下艺术作品，名字往往就被湮没在历史长河之中，渐渐不为人知。

马正明（1917—1970），天津南郊葛沽镇人，出身于贫农家庭，十几岁时便随姐夫到沈阳谋生，曾在鲜货局做学徒。在此期间，他经常利用业余时间到沈阳的各大书场茶社听书，逐渐对评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后来便辞掉了在鲜货局的工作，正式下海从艺，成为了一名职业的评书演员。

学徒时期的马正明经常去听李正君说书，慢慢地，二人便成为了好朋友，以兄弟相称。下海之后，在李正君的引荐介绍之下，马正明便正式拜白岚桥为师，开始了自己的说书生涯。

在旧社会，演员被称为一个“不养小，不养老”的行业，年轻的马正明成为专业的评书演员之后，便踏上了一条充满荆棘与坎坷的艺术之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是马正明评书艺术的起步时期。当时他主要在东北地区演出，在沈阳、哈尔滨、营口、齐齐哈尔等城市都留下了足迹。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他也逐渐从稚嫩走向了成熟，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青年评书演员。

那时的东北，正处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月，大多数民间艺人都过着朝不保夕、四海为家的生活，马正明也不例外。尽管他在艺术上已经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书坛上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也还是摆脱不了颠沛流离的命运。在极其艰难困苦的环境下，他也始终没有放弃对评书艺术的探索，直到1948年左右，而立之年的马正明从关外回到了天津故乡，生活开始逐渐安顿下来。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马正明主要在葛沽、咸水沽、塘沽一带演出，他说书操一口“海下话”（葛沽口音），语言质朴亲切，表演生动传神，很受当地观众的欢迎。1952年，应西河大鼓名家马连登的邀请，马正明进入天津南市东兴市场演出，这也成为他艺术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

南市东兴市场是当时天津的一个说书艺人大擂台，书场林立，藏龙卧虎，艺术水平一般的演员根本无法在此立足。当时，马正明和马连登、杨文艳等人长期在东兴市场同台献艺，互相取长补短，用自己的艺术迅速征服了观众，很快在这里站稳了脚跟，并为自己今后事业的进一步发展打下了一个坚实基础。

1953年，马正明加入天津和平区曲艺杂技团书曲队，正式过上了有组织的生活。从此之后，他的艺术人生进入了新的阶段。

有了工作、生活安定、年富力强的马正明，一心扑在业务上，开始着手对自己的几部拿手书目进行整理和完善，经过几年的努力，他逐渐进入了事业的高峰期，成为书曲队中主力评书演员，在天津曲艺观众中有了很高的知名度。

马正明的代表作品很多，《雍正剑侠图》《三侠五义》《西游记》《大隋唐》《岳飞传》等都是他的得意之作。他幼年时上过7年私塾，具有一定程度的文化水平，为自身评书艺术的稳步向上奠定了比较好的基础。他的书路严谨，丝丝入扣，刻画人物细致入微，不但受到观众的欢迎，也得到了内行的好评，很多演员都喜欢观摩他的演出。据书曲队西河大鼓弦师贾庆华回忆，当年队里曾经创演过曲艺表演唱《野猪林》，由西河大鼓名家田荫亭饰演“林冲”，陈凤芸饰演“林娘子”，赵田亮饰演“高衙内”，而“鲁智深”一角则经过书曲队演员研究决定，由马正明出演。他生动地刻画出了鲁智深粗犷豪爽的侠义形象，为该剧增色不少，被观众广泛认可。

除了演出传统书目，马正明还积极响应号召，参加到“说新唱新”的活动中去，编演了很多革命题材的新书目，如《平原枪声》《野火春风斗古城》和《节振国》等。其中，他下功夫最大的作品当属《节振国》。《节振国》是当时文艺界的流行题材，曾被改编成多种艺术形式，很多说书人也都演说过。而传统评书中的人物塑造方式经历代艺人探索已经相当完善，“萧规曹随”应是非常稳妥的。但马正明想要将现代英雄人物说出不同于古时侠客的气象，所以进行了积极的尝试和探索。

为说好《节振国》，当时马正明在观摩了大量相关的文艺作品之后，受到了强烈的启发，在人物的语言和动作上大量借鉴了话剧、影视的精华，使评书的人物更加鲜活和生动。“节振国”既保持了评书艺术传统的特色，又能借助马正明的表演凸显“一人一台戏”的风貌。如此一来，受众也能跟着评书的节奏“跳进跳出”，进而着迷于马正明的说书艺术。经过他的不断打磨，这部作品被打造成他的保留书目，深受好评。据他的女儿马淑芳回忆，当时为了创作《节振国》，马正明经常通宵达旦地编写评书脚本，到次日早晨还没有休息。正是由于把全部的精力都倾注在其中，在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的推动下，马正明才登上了艺术高峰，成为当时卓有成就的书坛大将。

除了演出，马正明还从事着评书教学工作，组织上安排他负责教授陈惠来等3个学员。马正明对待学员认真负责，给学员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陈惠来受教3年，经常吃住都在马家，和老师一家感情很深。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还普遍较低，但马正明无论是传授技艺还是衣食住行，都对陈惠来十分上心，他们师生的关系可说是亲如一家。直到多年之后，年过八旬的陈惠来回忆起老师当年的演出情景时，还都记忆犹新，如数家珍。提起当年的教育和帮助，陈惠来仍然激动不已。

在舞台上，马正明是一个好演员，在台下，他是一个孝顺的儿子。据马淑芳回忆，自己的父亲非常孝顺奶奶，成名之后每月赚来的钱还是主动交给老太太，由老太太支配全家开销。马正明对长辈尽孝，对自己的几个姐姐也尽到了照顾的责任，经常慷慨解囊，资助她们的生活，这在街坊四邻中传为美谈。

马正明对母亲的孝顺和对姐姐的尽责，离不开妻子潘少兰（1921—1993年）的默默奉献和全力支持，正是有因为有了贤惠妻子的理解和付出，并为他打理好家中的大事小情，马正明才能够一心扑在业务上。应该说，他能在工作上取得如此巨大的成绩，和家庭成员之间的和睦相处是很有关系的。

1970年，马正明随团转业到工厂，同年因病去世，享年53岁。由于条件的限制，我们至今没有听到他留下的录音资料，后人无法直观领略他的艺术风貌，诚为憾事。有人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被遗忘。但是在很多老观众、老演员的回忆中，“马正明”这个名字仍然是显眼的，他的表演仍然是鲜活灵动的。

与部分知名度极高的曲艺从业者相比，马正明的影响力算不上巨大，他只是当时若干众多基层评书演员中的一分子。但正是由于这些普通演员的默默耕耘，无私奉献，才把评书事业共同推向了一个高峰。因此，我们后人不应该忘记他们对评书和曲艺事业所做出的努力，这也是我们挖掘和叙述马正明艺术成就和生平事迹的意义所在。

（本文在写作过程中得到贾庆华、马淑芳、陈惠来等老师的大力支持，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责任编辑/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