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电视纪录片对区域民俗建构探析
2023-07-14朱穆兰
【内容提要】在2017-2021年间相继播出的10余部内蒙古电视纪录片,呈现出内蒙古民众携手共建民俗家园、创新民俗文化与传承民俗精神的视听影像。纪录片以建构内蒙古各族人民在团结中自觉地追求美好生活为主旨,记录了在地方政府的协助下,各族人民主动承担起繁荣家园的使命,积极发扬区域民俗优秀的传统文化与精神,促使内蒙古区域的物质生产、民俗生活与民间艺术均产生了新成果,正朝着党指引的方向稳步前进。
【关键词】内蒙古电视 纪录片 民俗
在媒介文化生态语境中,内蒙古电视纪录片成为了地方文化产业重要的组成部分,它既是区域历史与发展的相册,又是传达文化自信的艺术媒介载体,更是区域形象建构与民俗呈现的名片。内蒙古民俗既是中华民族文化的宝贵资源,又是视听影像长久信赖的制片素材。2017年既是党的十九大胜利召开之年,又是内蒙古自治区成立70周年。时至2021年底,相继播出的10余部内蒙古系列电视纪录片都坚定了文化自信,向大众全方位地呈现了内蒙古民俗精神的时代性。
一、共建民俗家园:人文精神与生态环境相互依存的创作内涵
马丁·海德格尔曾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中说过:“作品在自身中突现着,开启出一个世界,并且在运作中永远守持这个世界。作品存在就是建立一个世界。”[1]纪录片作为艺术作品,其自身的创作是有意识地建立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本身在根本上是具有历史意识的,所以对已经被遮蔽之事与物采用祛蔽的创作方式。内蒙古电视纪录片在制片过程中,面对区域环境已被破坏的草原生态、民生困境、民俗消逝等现状时,采用了真实记录的手法完成制作,并叙述了党中央与地方政府直面问题携手共进,在恶劣的环境中攻坚克难,最终使内蒙古的生态系统逐漸恢复,民俗文化与民生经济随社会趋势得到转型,走上了可持续发展的绿色道路。
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播出的五集系列纪录片《守望》(2017),在第一集《使命》中讲述了内蒙古民众维护家园生态环境的创城事迹。片中介绍了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算井子边防派出所教导员夏柑,他所在辖区面积有2.1万平方公里,这是中国最大的辖区派出所,还有7名边防官兵,他们共同守护辖区内的172名牧民和102.79公里的国境线,因环境过度恶劣,曾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不管条件再怎么艰苦,他们与牧民共同守护着家园。随后影像镜头又带领观众深入到环境同样恶劣的黑城沙漠,为了治理沙漠恶化,苏和主动担起守护蒙古族历史与家园遗迹的使命,用14年的时间在11.4亩的黑城沙漠中种下3000亩梭梭树,被民众称为“当代愚公”。
内蒙古电视台于2017年出品的18集系列纪录片《家在内蒙古》,中央电视台纪录频道在同年选取了8集进行连续播出。其中,在《黑城绿梦》这集中,继续为观众讲述苏和长期在荒郊野外的黑河沙漠种植梭梭的动人事迹,他的行为带动了身边的很多人成为建设家乡的践行者。他的侄子噶比雅图用治沙养沙的思路,以效益治理荒漠,获得了生态与经济双丰收,在田野调查中考察散落在额济纳旗地区和黑城有关的文物古迹并呈送给政府。还有苏和的孙女阿拉腾娜布其,她经常向专程来此地的游客讲解“黑水城”的历史故事。看到常年带病种树的长辈不愿搬离黑城,于是她按照爷爷的意愿,攻读旅游专业并在大学毕业后到黑城从事与文旅有关的工作。苏和秉持着维护家园生态环境的人文精神,用实际行动感染身边的人及其后代,这是族系的血脉与家庭关系的凝聚,更是家国同构的共同体意识,也是恢复沙漠生态民俗环境建设的有力号召。
内蒙古草原植物生态学家刘书润先生曾说过:“自然和社会的本质不是竞争,不是优胜劣汰,而是宽容、互助和多样性,是生态文明。”[2]面对沙化、盐碱化日益严重的草原,适当地以人工干预去保护草地,不仅能有效地提高牧草产量,而且在减轻天然草场生长压力的同时,还能满足牧民饲养牲畜的需求。《草原新记》(2019)在第一集中讲述了为拯救内蒙古草原脆弱的生态系统,牧民通过参与草原拯救计划,播种后定时定量浇水;生态治理企业团队介入当地生态文明建设,在被破坏的环境中寻找适合生长的绿植,对草原上残留的矿坑进行人工干预,从而修复生态。想要改善牧场环境,就必须对生活在草原上的动物进行有效地驯养。片中的蒙古族青年蒙克辞掉城里的工作回到草原,祖辈传下的牧区游艺技能通过他得到了发扬,并且会在他的儿子身上继续传承下去,而蒙克利用技能担负起牧区又苦又累且难度最大的驯马工作,他靠双手驾驭马匹,凭智慧与力量制服受惊的马群,用自身行动改善牧场的生态环境。而蒙克从城市回到牧区的选择,则从侧面反映了蒙古族牧人对游牧民族传统文化的继承意识与责任担当。
内蒙古各族人民在行动中体现出的人文精神,促使他们生成了对家园生态环境的建设与保护意识。在政府的扶持与企业的引导下,生活在牧区的人们留住草原与畜群,并将自家草场分区划片进行轮流放牧,让草原得到休养生息,使内蒙古生态环境持续好转。纪录片的媒介形态呈现了区域不同的空间,在传播过程中参与到内蒙古地域民俗建构,使观众再次通过“航拍中国”目睹“中国草都”的绿野美景。
二、创新民俗文化:民间生活与生产紧跟时代的发展样态
南快莫德格在其著作《蒙古族诸民族民俗概论》中指出,地域民俗“是直接地、较为全面地关心人的生活世界的”[3],并将蒙古族诸民族多种民俗中的民间生活、生产民俗作为最重要的两个方面。内蒙古各族民众生活条件的改善是中国少数民族发展的缩影,也是科技带动地域生活、生产,民俗创新发展的结果。
2017-2021年间内蒙古电视纪录片在内容创作的视角上,以散点式的叙述对个体生活进行呈现。通过个体的主观意识与观众进行交流,使纪录片的内容更贴近日常大众,更具有人情味,这种“对话体”的记录方式是纪录片在主题内涵上“探索民族个体的内心宇宙,关注人类命运共通的话语母题。”[4]《有滋有味内蒙古》(2021)以人物单元来叙事本地植被与食材的故事,通过四集系列纪录片中的11种美食,反映出内蒙古自然与个体之间的共性,表达了人类生活与自然万物是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比如,采摘后到民间出售大兴安岭上的蓝莓、野果、松塔、蘑菇等林下作物,早已是竞争激烈的农作行业。片中的老刘就是在山间采摘蘑菇的跑山人之一,每年秋雨过后老刘一行人在山林间呼喊“下山喽”“回家了”为最后一次采摘画上句号,人与自然随气温的降低开始休养生息。在《食有巧思》一集中呈现了“舌尖上的蒙餐”,介绍了手抓羊肉、羊肠、肚包肉、布里亚特包子等牧民们最喜爱的美食。影像还记录了草原奶制品的传统做法、呼和浩特的焙子与烧卖、察右后旗的土豆被农户销往全国各地,还有乌苏浪子湖的渔民、天池老豆腐作坊人、苏白牛的“肉搏”、托县的辣椒炖黄河鲤鱼宴、河套人家的梅子酸浆等影像都串联起内蒙古各地的生活饮食民俗,而早期只有在席面上吃到的“六大碗”、炸油糕等佳肴,现已成为家家户户的家常菜品。隐藏在内蒙古食物中的生活智慧,使人们在寻找至味的路上遇到历经百转千回的风景,让生活变得有滋有味。
《亮丽内蒙古》(2017)、《草原新记》(2019)、《草原新丝路》(2017)、《守望》(2017)记录了生活在内蒙古以不同身份从事不同行业,并在家乡创收的个体故事,折射出地域民俗在历史流变之中得到创新发展,其相关产业拓展到了全国和世界各地。《亮丽内蒙古》是对习近平总书记考察内蒙古时提出“打造祖国亮丽北疆”这一期望作出的一份答卷。纪录片以专题的形式记录了基层干部和14个盟市的群众联手,不断解决现实生活出现的困境。还叙述了内蒙古陆续打开了促进地域发展的新格局,用科技开发因地制宜的产业链,由此推动了包钢产业转型升级,结合地域风力发电建起全国最大的云计算中心,将几千年形成的蒙医药文化推向国际等事例,使各行各业的人在持续发展的产业经济影响中有了新生活和新奋斗目标,建构起内蒙古产业创新带动地域经济发展的影像。
《草原新记》讲述了内蒙古农牧民们为使自家好物成为名声在外的金字招牌所付出的努力,有的为保证品质而坚守传统,有的则引进先进技术获取新生。不同环境系统在因势利导地保护与利用下,农牧民的养殖产业经济和地域生态、企业达到合作共赢。如片中巴彦淖尔的农民温都苏,看着邻居使用了政府推荐的滴灌改造后获得丰收,他从拒绝改造到主动改造,告别城市回到家乡,选择农田耕种,并获得了可观的收入。阿拉善腾格里沙漠上的芒硝工厂在化工产业改革后,经理赵生平关闭工厂后转行加入旅游业,在经营景区过程中不断增加滑沙丘、骑骆驼等游客的体验活动,并开发了亲子种植等绿色环保项目,使外地游客切身参与沙漠绿化,不断扩大的旅游业在保护地域生态的同时扩大了民生产业链。还有被誉为“中国马铃薯之都”的乌兰察布,在当地政府的扶持和企业的科研团队手把手带领下在各区县建立起科学的种植管理体系,进行了多层次、多主体的育种革命,农企利益联结种植出的“希森六号”土豆销往全国各地甚至海外。在锡林郭勒,因本地企业无法满足牧民高品质羊肉的出售价格,为提高牧民养殖的经济收入,当地政府推荐行业牧民代表参加在京举办的国际肉类展会,促进了牧草养殖的肉羊品牌化,并随着产业的调整和市场化程度的不断加深,农牧民和企业在交易平衡中成为利益共同体。这也带动了内蒙古的乳制品、驼绒、葡萄等农牧产业得到有效开发。而“草原丝绸之路的出现,不仅密切了游牧民族与定居民族之间的交往,更成為联系草原文化与农耕文明的桥梁。”[5]正如《草原新丝路》中记录的一样,内蒙古与30个国家的文化与产业进行密切往来,民俗文化促成产业并生成经济效益,启迪并带动了更多民众向往与追求美好生活。
纪录片表达了2017-2021年来内蒙古区域文化发展的新理念,展现了全区生态产业、民俗经济、民生文化与物质生活等多方面的与时俱进。内蒙古电视纪录片在丰富视觉文艺创作主题与内涵的同时,使区域历史民俗与人文精神得到多向度的传播,体现了内蒙古建功新时代的信心和决心。
三、传承民俗精神:历史记忆与民间艺术世代绵延的民族风骨
历史显影彰显纪录片的时代功能,民间艺术的传承与发扬丰富了纪录片的社会价值。特定历史留下的记忆与民间艺术是民俗文化的一种象征符号,暗藏了普适性的思维习惯,这种因民族文化形成的精神风骨在民众间代代相传,这样的精神传承使历史事件产生的文化始终保持着鲜活的生命,并且在各民族之间乃至世界范围被大众所认可,形成精神命运共同体。
革命历史题材纪录片《内蒙古骑兵》(2021)为还原内蒙古骑兵在革命抗战年代的真实场景,除了摄制情景再现之外,还走访了多位骑兵老战士,将战士们个人的口述历史与国脉相连,升华到民族历史风骨。而历史上的内蒙古骑兵队伍不仅促成“绥远文艺界抗敌协会”“绥远民众抗日救亡会”的成立,还保卫本国文化不被外侵,激发和鼓舞民众参与抗战。
《国家记忆·草原上的乌兰牧骑》(2020)以多种媒介史料和采访的形式,详细地复现了乌兰牧骑从队伍成立后的首次演出到走出牧区去全国巡演的曲折历程,所有的队员均是一专多能,用歌舞、戏剧、幻灯片、图书、诗歌、好来宝、电影等多种形式,为居住在偏远地方的农牧民们带去现代化气息。永葆生机的乌兰牧骑逐渐壮大,现已成为内蒙古重要的文艺宣传单位。该片把不同的人物经历集结在系列纪录片的叙事中,将过去历史与当代现实、牧区草原与现代城市、文艺个体与文工团队、民族文化建设者与寻常百姓连接在一起。
献礼乌兰牧骑成立60周年的三集电视纪录片《永远的乌兰牧骑》(2017),呈现了“红色文艺轻骑兵”到草原深处为人民服务,与基层劳动牧民同吃同住。制片人员在采访建队的第一批老队员时,多次使用不同时期的影像交错呈现来表达人物的前后变化,在后续的生活中,队员们将自身才艺教给子孙后代,乌兰牧骑的演出不断地出现在世界舞台上,使乌兰牧骑的文化与精神跨越时空,在时代的流变中得到延绵。
如果说乌兰牧骑是在演出中丰富了农牧民们的精神生活,那么内蒙古民间艺术则是在广大群众的流传中影响着各族人的性格。“它之所以‘传而能‘统,在于它是一个民族与生俱来的、具有强悍生命力的、可持续发展的精神空间。”[6]“内蒙古老作家艺术家口述史记录工程”专题片《爱在内蒙古》(2020)共采访录制了73位年龄在70岁以上的内蒙古老作家和艺术家。片中各位前辈的个人口述历史,不仅是当下文艺发展中宝贵的资源,而且也是内蒙古文艺发展进程的精神缩影。纪录片借由口述史的叙事方法,使亲历者的视角被再次建构,历史记忆中特有的气质与形象,经由记录影像的再现得到复现。
“从纪录片中得到的不仅仅是愉悦和快感,还有方向和信仰。”[7]国家非遗文化纪录片《非遗鄂尔多斯》(2021)聚焦鄂尔多斯市非物质文化中的民间文学、传统音乐、传统体育与游艺杂技、民间舞蹈与戏剧、传统医药,这些起源于蒙古汗国时期的古老民俗,蕴含着民族长久形成的地域性格与文化精神。据史料记载,党中央一直以来都很重视内蒙古区域的民俗文化,“1940年冬至1941年春,陕甘宁边区政府民族事务委员会和延安蒙古文化促进会还组织边区一些著名的文化界人士深入伊盟开展蒙古文化考察。考察组在4个月时间采集鄂尔多斯民歌100多首,还考察了鄂尔多斯蒙古舞蹈和民风民俗,回到延安还举办了蒙古文化展览和蒙古民歌联唱会。”[8]蒙古族民俗文化曾是蒙汉团结与民族统一战线的桥梁。在众多民间艺术文化中,有作为国家级非遗文化的鄂尔多斯婚礼、成吉思汗祭典、鄂尔多斯短调民歌、漫瀚调、古如歌、查干苏力徳,还有百位蒙古族服饰、蒙古文书法、民间传说故事、民间诗歌、顶碗舞等民俗传承人。纪录片讲述了这些非遗传承人的故事,他们在传承过程中,既保留民俗艺术的神韵与风骨,又结合新时代流行元素,在探索中使民俗艺术成为世代喜闻乐见的文化。
“民俗传播过程是一个动态的过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各个门类与种类的基本形式、内容、风格、特点、规律等会保留下来。”[9]而内蒙古电视纪录片关照各民族的历史流变与民风民俗,影像在建构民俗内涵和塑造民族形象的同时,丰富了内蒙古区域性的品牌内容与“跨区域”的发展模式,成为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精神的新路径。
四、结语
2017-2021年间的纪录片叙述了内蒙古各族人民在党和政府的带领下,各行各业的人们紧跟新时代的浪潮加快经济产业发展,家园环境和生活质量得到快速提高,优秀的传统文化与民俗精神以多样态的方式得到传承与传播。影像从内蒙古普通人的视角,记录个体参与民族发展的方方面面,建构了内蒙古的历史发展与民俗创新。内蒙古电视纪录片的摄制与播出,激发了区域民俗的生命力,弘扬了民族魅力与文化自信,为讲好中国故事,推动区域文化软实力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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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仲富兰.民俗传播学[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7:16.
作者简介:朱穆兰,中国传媒大学戏剧影视学院戏剧与影视学专业博士研究生,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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