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改国企股权结构、董事会断裂带与治理效率
2023-07-13刘丹李伟李东升王群铸
刘丹 李伟 李东升 王群铸
【摘要】混合所有制改革所引致的股权结构和董事会变革是提升国企治理效率的关键因素。本文从股权多样性、 股权深入性和股权制衡度三个维度探究股权结构对治理效率的影响, 并分析董事会断裂带在股权结构与治理效率关系中发挥的调节效应。实证检验发现: 混改国企股权多样性对治理效率的正向影响并不显著, 而股权深入性、 股权制衡度对治理效率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董事会断裂带在股权多样性、 深入性、 制衡度对治理效率的影响中均起到负向调节作用。进一步分析发现: 董事长权力正向调节股权多样性对治理效率的影响, 而负向调节股权深入性、 股权制衡度对治理效率的影响。
【关键词】股权结构;董事会断裂带;治理效率;董事长权力
【中图分类号】F27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0994(2023)14-0138-8
一、 引言
国有企业肩负促进国家经济发展、 改善民生福祉的重要使命, 全面提升国企治理效率, 对实现国企高质量发展尤为重要。回顾国企改革历程, 我国对国企发展路径的探索经历了从股权高度集中到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的阶段, 中央连续出台多项政策推进国企混改, 期待从根本上解决和谁混、 如何混、 如何提升混改效果等问题。在深入推进国企混改的进程中, 股权多样性能否真正发挥治理作用, 什么水平的股权混合度能够提升治理效率?由于国有、 非国有两派董事利益诉求存在差异, 成员间的认同合作如何影响股权结构与治理效率间的关系?在我国的特定情境下, 作为董事会核心人物的董事长如何发挥其独特作用?以上问题均亟待回答。
回顾关于混改国企股权结构与治理效率关系的文献, 以往学者主要从股权结构广度(股权多样性)和深度(股权深入性、股权制衡度)维度切入(马连福等,2015;郭冰和刘坤,2022;刘莉等,2021), 但是尚未形成一致结论。异质性股东通过董事会推动混合所有制企业的深化改革, 对董事会治理作用的現有研究侧重于分析非国有董事或国有董事占比情况对治理效率的影响, 而忽视了对两派董事合作关系的研究(谢海洋等,2018;黎文飞等,2020)。董事会断裂带是测度董事会成员之间合作关系的有效方法(Antino等,2019;Peteghem等,2018), 其被定义为根据董事特征属性的相似性, 将董事会划分成若干小团体的分界线。对于混改国企而言, 除独立董事外, 其余董事均代表不同性质股东的利益, 可以根据其委派主体将董事成员划分为国有董事和非国有董事两个派系, 由于利益诉求不同, 国有董事和非国有董事间的派系断裂带更容易被“激活”, 从而对企业治理效率产生影响(Li和Hambrick,2005;Basco等,2019)。
针对上述现实问题, 本文从股权结构广度和深度维度分析其对治理效率的影响, 探究异质性董事会构成所引致的断裂带的调节效应, 并进一步分析董事长权力在股权结构与治理效率关系中的独特作用。与既有文献相比, 本文将董事划分为国有董事和非国有董事两个派系, 考察派系董事会断裂带在股权结构与治理效率关系中的影响, 为探究股权结构、 董事会治理与企业效率三者间的相互关系提供新的分析视角。在此基础上, 进一步探讨董事长权力对股权结构与治理效率关系的影响, 以弥补以往研究对董事长个人独特作用讨论的不足。
二、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股权多样性对治理效率的影响
基于资源依赖理论, 股权多样性可以实现国有股东与非国有股东的优势互补。国有企业要具备市场竞争所需的全部资源是不现实的, 相比国有资本, 民营和外资等非国有资本可能拥有更高水平的市场化经营模式、 更广阔的国际化视野和更先进的发展理念(张云等,2019;刘丹,2017), 国有企业通过混合所有制改革引入非国有资本后, 可以获得来自非国有股东在市场经验、 管理机制或创新能力等多方面的优质资源, 同时整合自身在政治关联、 体量规模、 融资贷款等方面的优势, 有利于弥补国有企业运营发展过程中的短板, 从而提升企业的治理效率(Zhu等,2020;霍晓萍等,2021;Guan等,2021)。
混改国企股权多样性还可能为企业带来更好的声誉。长期以来, 国有企业除受到政府和国资委等机构的监督外, 还受到媒体的监督(曹越等,2020)。由于内部信息披露不透明等原因, 国企经理人侵占国资的行为时有发生, 被媒体曝光后, 会受到管理部门严厉处罚, 有损企业形象。引入多种类型的异质性股东, 可以督促国企经理人提高企业信息透明度, 有利于国有企业对外塑造形象并获得利益相关者的支持, 进而促进企业治理效率提升。综上分析, 本文提出假设:
H1: 混改国企股权多样性与治理效率呈正相关关系。
(二)股权深入性对治理效率的影响
一方面, 混改国企股权深入性的增加使非国有股权更加集中, 提高了非国有股东参与治理的积极性。随着非国有股东持股数量的增加, 混改国企内部出现多个大股东并存的局面, 出于对自身利益的保护, 国有和非国有大股东均有意愿改善公司治理机制。另外, 非国有股东持股占比决定了其所能分配到的剩余索取权和控制权, 使非国有股东有动机强化对国有股东的监督, 防范国有大股东与国企经理人合谋侵占非国有股东利益的行为, 让公司在制定决策时更加透明化, 更遵循市场规律, 进而有效提升企业治理效率(周观平等,2021;Liu等,2015)。
另一方面, 混改国企股权深入性的增加可以降低国有企业的政府干预和预算软约束程度。首先, 增加股权深入性意味着国有股东持股比例降低, 有助于减轻政府对企业的干预, 帮助企业建立灵活的市场应对机制(张辉等,2016), 使国有股东和非国有股东的利益追求更加趋于一致, 这将有利于企业治理效率的提升。其次, 引入更多的非国有资本也会逐步改变国有企业对政府资源的路径依赖, 减轻国有企业的预算软约束, 拓宽国企寻求资源的渠道, 树立企业自主经营、 自负盈亏的意识, 通过降低对政府的资源依赖倒逼企业提升治理效率。综上分析, 本文提出假设:
H2: 混改国企股权深入性与治理效率呈正相关关系。
(三)股权制衡度对治理效率的影响
基于委托代理理论, 混改国企存在股东与管理者及国有股东与非国有股东间的委托代理问题, 进而产生两类委托代理成本。在混改国企中, 过长的委托代理链条让高管缺乏足够的监督, 由于信息不对称和道德风险的存在, 国企经理人为了寻求政治晋升可能实施一些自利行为, 进而产生第一类代理成本。但随着非国有股东逐渐形成对国有股东的有效制衡, 一方面, 非国有股东会进一步帮助国企完善现有的激励机制, 有学者发现非国有股东更注重高管薪酬激励制度的建立与完善, 混改国企可以通过学习非国有资本的薪酬制度, 提升高管的工作积极性; 另一方面, 非国有股东可以对高管实施有效监督, 避免高管为了自身利益做出短视行为(李双燕和苗进,2020;刘新民等,2017;He和Kyaw,2018)。由于代理问题和较高的监督成本会降低企业的治理效率, 因此通过降低第一类代理成本可以有效提升企业治理效率。
另外, 新加入的非国有股东持股量达到对国有股东制衡的效果时, 非国有股东可以向董事会派遣董事, 对于有损非国有股东和其他中小股东利益的决议投否决票, 减少国有股东对非国有股东和其他中小股东的利益侵占, 有效降低第二类代理成本, 进而提升企业治理效率(柳学信等,2023)。有研究指出, 只是单纯引入多元化的股权, 未必能实现企业治理情况的改善, 只有对控股股东进行有效制衡, 让非国有股东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才能避免引发治理效率缺失(郝云宏和汪茜,2015)。以上分析表明, 非国有股东可以通过股权制衡监督国有股东和管理者, 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同时, 降低企业的两类委托代理成本, 进而提升企业治理效率。综上分析, 本文提出假设:
H3: 混改国企股权制衡度与治理效率呈正相关关系。
(四)董事会断裂带的调节效应
基于社会认同理论, 同一个群体中具有相似特征属性(性别、年龄、任期、学历等)的成员更可能在相处过程中相互认同, 形成一个同质性的小群体, 原来的群体由于成员间的自我分类形成若干不同子群体, 从而产生群体断裂带(Chhabra和Popli,2019)。当任务情境与子群体某一特征属性相关时会激活群体断裂带。已有研究认为, 董事会断裂带可能会对企业决策和绩效产生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 董事会成员特征的异质性可能带来更为丰富的知识、 专长和经验, 有助于群体成员间的信息交流, 进而对企业决策和绩效产生积极影响(Richard等,2019;Rupert等,2016); 另一方面, 董事会同一子群体成员间往往具有相似的特征, 彼此间更容易相互认同, 而不同子群体间则存在更为明显的人际冲突, 由此对企业决策和绩效产生负面影响(Liu等,2019;Crucke 和Knockaert,2016)。
本文认为混改国企的董事会群体存在一条天然的分界線, 按照董事背后利益集团的性质划分, 可以将董事划分为国有董事和非国有董事, 两派董事可能会基于不同的利益诉求产生分歧, 从而形成董事会断裂带。由于董事会断裂带反映的是同质派系内的相似程度和不同质派系间的差异程度, 当人口统计特征与派系分类关系一致时, 派系断裂带会变得更强(梁上坤等,2021)。基于已有研究可知, 董事会断裂带增强时, 会降低不同派系董事间的凝聚力, 引发团队冲突, 降低团队决策效率, 进而损害企业绩效(杜运潮等,2016)。另外, 董事会断裂带也使董事成员的监督能力和监督意愿有所下降(Veltrop等,2015)。
事实上, 在混改国企中, 随着国有董事与非国有董事派系断裂带的增强, 国有董事派系可能会排斥新加入的非国有董事派系, 由于身份冲突, 两派董事不太可能互相学习和共享知识, 股权多样性虽然有助于整合异质性股东间的优势资源和先进管理理念, 但董事会断裂带的增强使得股权多样性的治理作用大打折扣。股权深入性和股权制衡度的提升原本有利于提升非国有董事话语权, 增强非国有董事对国有董事的监督作用, 但董事会断裂带的增强降低了董事间的监督能力和监督意愿, 通过提升股权深入性和股权制衡度来提升公司治理效率的目的也受到阻碍。综上分析, 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4a: 董事会断裂带增强, 会削弱混改国企股权多样性与治理效率的正相关关系;
H4b: 董事会断裂带增强, 会削弱混改国企股权深入性与治理效率的正相关关系;
H4c: 董事会断裂带增强, 会削弱混改国企股权制衡度与治理效率的正相关关系。
三、 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08 ~ 2020年沪深A股混改国有上市企业为样本, 通过公司年报、 巨潮资讯网、 新浪财经网等渠道手工整理出企业前十大股东性质、 股东关系、 股东持股和董事性质的数据, 其他数据均来自国泰安和锐思数据库。根据研究需要, 对样本数据进行如下处理: ①剔除ST和?ST类及金融类上市混改国企; ②剔除样本企业中不包含非国有董事的混改国企, 仅保留董事会成员中既有国有董事又有非国有董事的混改国企; ③通过新浪财经、 百度等网站弥补缺失值后, 仍无法收集到的数据予以删除。经过处理后, 最终获得418家混改国企, 共计2522个公司年度数据。为避免极端值影响最终结果, 对所有连续变量均进行上下1%的缩尾(Winsorize)处理。
(二)变量定义及说明
1. 被解释变量: 治理效率(Ge)。借鉴杜运潮等(2016)对国企治理效率评价体系的构建, 从偿债能力、 运营能力、 盈利能力、 发展能力、 市场价值、 社会责任、 环境绩效维度构建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综合治理效率指标, 运用主成分分析法对上述指标赋权重并将各分指标进行合成, 以计算出最后的治理效率综合得分。该综合值越大, 代表企业治理效率越高。
2. 解释变量。参照马连福等(2015)的方法, 对股权结构分三个维度衡量: ①股权多样性(Mix), 将前期手工收集的企业前十大股东性质划分为5类, 分别为国有股东、 外资股东、 民营股东、 机构投资者和自然人。当样本企业仅有一种类型的股东时, 股权多样性取1, 当存在两种类型的股东时, 股权多样性取2, 并以此类推。②股权深入性(Mixra), 计算前十大股东中外资股东和民营股东的持股比例, 以外资股东和民营股东持股比例之和来衡量股权深入性。③股权制衡度(Restr), 利用外资与民营股东持股比例之和减去国有股东持股比例的差来衡量股权制衡度。
3. 调节变量: 董事会断裂带(Fau)。将董事会成员排除独立董事后按董事性质分为国有董事和非国有董事两派。选取董事会成员受教育程度、 任期、 持股份额、 兼职董事、 是否有高级职称五个深层次特征作为董事会断裂带的测度指标, 借鉴Veltrop等(2015)的测度方法, 采用斷裂带强度和断裂带距离的乘积来衡量董事会断裂带。
首先, 计算董事会断裂带强度(Fstrength), 以此来衡量同派系董事间的相似程度, 具体计算公式为:
其中: Fstrength为董事会断裂带强度; j表示董事特征; p为计算断裂带强度所用董事特征的总个数; k表示子群体, 即本文的国有董事群体和非国有董事群体; i表示子群体的成员;`xkj表示k子群体中的成员在j特征上的平均数;`xj表示所有群体成员在j特征上的平均数; xijk表示k子群体中i成员的j特征值; nk表示k子群体中成员的个数。Fstrength数值越大, 表明董事会断裂带强度越大, 同派系董事间的相似程度越高。
其次, 计算董事会断裂带距离(Fdistance), 以此来衡量国有董事与非国有董事两个派系间的差异程度。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xj1表示子群体1成员在j特征上的平均值; xj2表示子群体2成员在j特征上的平均值。两者之差越大, 董事会断裂带距离(Fdistance)越大, 表明不同派系董事间的差异程度越高。
最后, 董事会断裂带(Fau)为断裂带强度和断裂带距离的乘积, 该值越大, 代表同质子群体内部的相似性越高且不同子群体间的差异性越大, 即国有董事与非国有董事派系的断裂程度越高。计算公式如下:
4. 控制变量。本文设置公司年龄(Age)、 公司规模(Size)、 总资产报酬率(Roa)、 总资产增长率(Tgrate)、 独立董事比例(Inde)、 董事会规模(Boardsize)作为控制变量。此外, 实证部分设置年份和行业虚拟变量来控制年份和行业的固定效应。表1为详细的变量定义。
(三)模型设定
本文将除被解释变量外的其他变量滞后一期, 一是为了控制股权结构变量和董事会结构变量可能存在的内生性, 二是因为混改国企股权结构的变动对治理效率的影响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滞后效应。共构建如下6个回归模型:
其中: Gei,t表示企业i在t期末的治理效率; Mixi,t-1、 Mixrai,t-1、 Restri,t-1表示企业i在t-1期末的股权多样性、 股权深入性和股权制衡度; Faui,t-1表示企业i在t-1期末的董事会断裂带; Mixi,t-1×Faui,t-1、 Mixrai,t-1×Faui,t-1和Restri,t-1×Faui,t-1分别为股权多样性、 股权深入性、 股权制衡度与董事会断裂带的交乘项; Controlsi,t-1代表所有的控制变量; Year和Indus表示控制年份和行业的固定效应; εi,t-1表示随机干扰项。
四、 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为描述性统计结果。其中: 治理效率(Ge)均值为-0.013, 可见我国混改国企的整体治理效率仍然偏低; 股权多样性(Mix)均值为3.59, 说明混改国企的股权类型总体上更趋于多元化; 股权深入性(Mixra)方面, 非国有股东最大持股量为67.1%, 而平均持股比例只有14.4%, 表明我国混改国企非国有股东持股占比仍然较低, 与国有股东难以形成制衡; 从股权制衡度(Restr)来看, 非国有股东持股占比平均比国有股东持股占比少20.9%, 进一步印证非国有股东在持股份额上与国有股东仍存在较大差距。
(二)回归分析
表3报告了本文全部假设的回归结果。其中列(1)为股权多样性(Mix)与治理效率(Ge)的回归结果, 可以看出, 股权多样性(Mix)与治理效率(Ge)的回归系数虽然为正, 但并不显著, H1未得到验证。本文认为, 股权多样性未能促进企业治理效率提升可能的原因在于: 一是非国有股东仅靠参股不一定能获得足够的话语权, 非国有股东应以委派董监高的形式在战略决策层发出声音, 治理效率的提升不仅要靠股权的多元化, 更要看多元化的股权能否发挥影响力。二是不同性质的股权拥有不同的价值理念和文化, 异质性文化的碰撞可能会引发冲突, 从而有损多方的合作关系, 无法发挥资源优势互补的良好效益, 也就造成股权多样性未能对治理效率产生促进作用。列(2)为股权深入性(Mixra)与治理效率(Ge)的回归结果。结果显示股权深入性(Mixra)与治理效率(Ge)的相关系数为0.154, 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 验证了H2, 即混改国企股权深入性越强, 越能够提升企业的治理效率。列(3)为股权制衡度(Restr)与治理效率(Ge)的回归结果, 两者之间的回归系数为0.075, 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 验证了H3, 即随着混改国企股权制衡度的提高, 企业的治理效率得到明显提升。
列(4)可以看出股权多样性和董事会断裂带的交互项(Mix×Fau)与治理效率之间(Ge)关系显著为负, 股权多样性(Mix)与治理效率(Ge)的相关系数为正但不显著, 说明股权多样性对治理效率的影响存在边界条件, 即在较低的董事会断裂带情况下, 股权多样性对治理效率会产生正向影响, 因此H4a得到验证。列(5)列示了董事会断裂带(Fau)在股权深入性(Mixra)和治理效率(Ge)关系间调节效应的回归结果, 交互项(Mixra×Fau)与治理效率的相关系数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 说明董事会断裂带的增强削弱了股权深入性对治理效率的正向影响, H4b得证。列(6)列示了董事会断裂带(Fau)在股权制衡度(Restr)和治理效率(Ge)关系间调节效应的回归结果。从结果可以看出, 交互项(Restr×Fau)的系数为负, 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 说明董事会断裂带的增强对股权制衡度和治理效率之间的关系也起到了削弱作用, H4c得证。根据结果来看, 董事会断裂带在股权结构与治理效率的关系中均起到了负向调节作用, 表明当国有董事与非国有董事两个派系间产生断裂带时, 由于两个派别代表不同的利益主体, 两派董事只关注各自股东的权益, 导致混改国企异质性股权的优势无法在董事会层面得到有效发挥, 当双方存在利益冲突时会严重影响派系间的协作, 从而阻碍治理效率提升。
(三)稳健性检验
第一, 替换股权深入性和股权制衡度的度量方式。若国有股东持股比例较高, 说明股权深入性较低, 且股权制衡度较弱, 因此本文利用国有股东持股比例(Stateshare)作为替代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如表4所示, 列(1)为国有股东持股比例对治理效率影响效应的检验, 列(2)加入国有股东持股比例与董事会断裂带的交互项(Stateshare×Fau)用以检验董事会断裂带的调节效应。由表4结果可知结论依然稳健。
第二, 对相关变量滞后两期。对除被解释变量外的数据滞后两期, 即治理效率(Ge)使用t期末的数据, 其他变量使用t-2期末的数据, 回归结果见表5, 结论与前文基本保持一致。
第三, 缩短研究时间区间。2013年,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指明了国企深化改革的方向, 从此国企混改进入了新的阶段。考虑到相关政策的影响, 本文选取2013 ~ 2020年的样本数据重新进行回归分析。回归结果见表6, 可以看出结果与前文基本保持一致。
(四)董事长权力的调节效应检验
前文将董事会成员分成两个派系: 国有董事和非国有董事派系, 通过董事会断裂带衡量双方的异质性, 从团队层面探讨两派董事的断裂程度对股权结构与治理效率关系产生的影响, 但没有单独考虑特殊个人尤其是董事长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因此, 本文进一步分析董事长权力对股权结构和治理效率间关系的调节作用, 为研究“股权结构—董事会—治理效率”的关系链条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参考耿新和王象路(2021)的方法, 选取以下5个指标度量董事长权力(Power): 独董比例、 董事长持股、 股权集中度、 董事长任期、 董事长学历。根据上述指标设置5个虚拟变量, 等權重求其均值, 得出董事长权力指标值, 该指标值越大, 表明董事长拥有的权力越大。具体衡量方式见表7。
本文构建以下回归模型, 来检验董事长权力的调节效应:
weri,t-1、 Mixrai,t-1×Poweri,t-1、 Restri,t-1×Poweri,t-1分别表示股权多样性、 股权深入性、 股权制衡度与董事长权力的交互项, 其余变量不变, 与前文保持一致, 对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均滞后一期。
表8为回归结果。列(1)中, 交互项Mix×Power的回归系数为正, 且在5%的水平上显著, 说明董事长权力强化了股权多样性对治理效率的正向影响, 而列(2)和列(3)中, 交互项Mixra×Power和Restr×Power的系数均显著为负, 说明董事长权力削弱了股权深入性、 股权制衡度与治理效率间的正向关系。分析其中的原因, 本文认为, 在股权多样性的情况下, 由于异质性利益群体可能拥有不同的目标和策略, 彼此容易产生冲突和不信任, 引发董事会层面非国有董事与国有董事间的矛盾, 股权过于分散也会导致董事会决策效率低下, 但权力较大的董事长在董事会中更具影响力, 能够整合协调不同利益方的诉求, 从而将股权多样性的资源优势充分发挥出来, 实现治理效率的提升。随着股权深入性和股权制衡度的提高, 非国有股东渐渐与国有股东形成制衡, 在董事会中非国有董事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可以监督董事长, 但如果国有企业董事长权力过大, 非国有董事的监督作用变弱, 由于政治晋升的激励作用, 董事长可能会将企业经营重心放在满足控股股东诉求上。非国有股东难得有机会表达自身的合理诉求, 也就弱化了股权深入性和股权制衡度对治理效率的促进作用。
五、 结论与建议
(一)结论
本文选取2008 ~ 2020年418家混改国企为研究对象, 通过构建OLS回归模型实证检验股权多样性、 深入性、 制衡度与企业治理效率的关系, 同时探索董事会断裂带对上述关系的调节作用。另外, 在进一步分析中, 本文还对董事长权力的调节效应做了分析和检验。得出以下结论: 混改国企股权多样性与治理效率不相关, 而股权深入性、 股权制衡度与治理效率显著正相关。董事会断裂带对股权多样性、 深入性、 制衡度与治理效率之间的关系均起到负向调节作用。董事长权力对股权多样性与治理效率之间的关系起到正向调节作用, 而对股权深入性、 股权制衡度与治理效率之间的关系起负向调节作用。
(二)启示
本文在优化股权结构、 董事会人员配置、 董事长赋权方面的启示如下:
第一, 优化股权结构, 增大非国有股东话语权, 提升非国有资本参与国企治理的积极性。当仅实现股权多元化时, 由于股权分散难以对国有大股东形成足够的制衡, 非国有股东发挥不出自身优势, 导致无法提高企业治理效率。由此可见, 国企实施混改的关键在于增大非国有股东的话语权, 通过非国有股东超派董事进入董事会参与公司治理, 健全非国有股东利益保障机制, 提升非国有股东参与治理的积极性。
第二, 优化董事会人员构成, 提升董事会成员的认同度。对于混改国企而言, 应该建立健全合理的选人制度, 通过优化董事会人员结构, 达到提升董事会成员认同度的目的。具体可以通过降低同派系董事相似性和不同派系董事间差异性的方法, 来降低董事会断裂程度, 这样可以有效避免国有董事和非国有董事各自为营, 增加异质性董事间的特征相似性与情感认同, 凝聚董事会成员向心力, 提升公司治理效率。
第三, 结合混改国企股权结构, 对董事长灵活赋权。董事长权力是把“双刃剑”, 对于赋予董事长的权力的范围, 应根据企业股权结构制定相关规定实施一企一策, 对于股权多样性高的混改国企, 由于股权分散、 董事会决策效率低, 需要董事长整合各方意见提高决策效率, 应适当赋予这类企业的董事长更大的权力。对于股权深入性和制衡度高的企业, 应充分发挥非国有董事和国有董事的协同治理, 避免董事长过度集权而作出有损非国有股东利益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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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校对: 黄艳晶 许春玲)
【基金項目】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研究项目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协同创新研究专项“‘国企+民企优势叠加的生成机理与实现模式研究”(项目编号:20CCXJ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