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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内生发展理论视阈下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动力整合

2023-07-13马海龙杨玟玟

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23年4期
关键词:边境地区特色产业乡村振兴

马海龙 杨玟玟

摘 要: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基础,发展特色产业是推动乡村经济增长、实现乡村产业振兴的重要途径。位于东北边境地区的J村,在政府的扶持和引领下,结合本地资源和社会基础,把木耳种植发展成当地重点产业。新内生发展理论作为超越外源与内生二元发展观的混合型发展模式,强调乡村发展的内外动力具有交互性。运用新内生发展理论,分析和讨论J村木耳产业的发展过程,认为单一的外源或内生因素不足以支撑特色产业的发展,整合内外两种动力是加强乡村特色产业自主性和经济收益性的发展取向。

关键词:乡村振兴;特色产业;新内生发展理论;边境地区

中图分类号:C9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 - 621X(2023)04 - 0064 - 14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现代化、城市化水平迅速提高,资源向城市流动聚集的趋势日益显著,乡村发展相对滞后,出现空心化、老龄化、产业落后、文化失调等诸多问题1。为应对新时代乡村发展转型的挑战,党的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产业兴旺是乡村全面振兴的基础和关键,但我国人多地少、土地细碎化和小农传统的基本国情,决定了大规模、机械化的农业生产并不适合多数乡村,发展特色产业成为乡村振兴的一种可能。

乡村特色产业主要分为本土特色产业崛起和外来特色产业嵌入两种模式,无论何种发展路径,最终在实践过程中都将面临内外动力整合的问题。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内外动力是什么?如何整合两种动力?整合的内外动力如何发挥作用?以上问题需用理论联系实际去探索。基于对“外源”与“内生”二元发展观的反思,雷( Christopher Ray)在2001年正式提出“新内生发展”(Neo - endogenous Development)概念 2,强调乡村发展既要扎根本土,也要面向外部驱动,符合“中国乡村发展实践中价值层面‘内生取向与行动层面‘外生取向张力长期存在”的事实 1。在中国乡村寻求转型发展的大背景下,基于新内生发展理论视角的乡村特色产业个案分析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有助于增强对乡村产业振兴发展的客观认识,为边境地区的乡村产业发展提供新思路。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设计

(一)新内生发展理论的兴起与发展

二战后,欧美发达国家工业经济繁荣发展,加快了现代化、城市化进程,城乡差距拉大,贫富矛盾激增,各国纷纷采用政府和资本提供援助的外源型发展策略,来解决乡村地区的贫困问题2。“外源发展”(Exogenous Development)是以城市为轴心,以市场为导向,政府实施自上而下的扶持和干预政策,鼓励资本、技术、项目等要素下乡的发展模式 3。外源型发展为乡村带来发展机会的同时,也给乡村埋下了丧失独立性、环境破坏和资源枯竭等隐患,出现许多外来产业因水土不服而以失败告终的现象。人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乡村发展的区域性特征,“内生发展”(Endogenous Development)理论思潮随之出现,外源发展与内生发展之间极具张力,乡村研究陷入了内外二元发展观的理论之辨。

1975年的联合国特别经济会议报告中,“内生发展”理论被认为是“另一种发展”模式(Another Development) 4,主张发展要从社会内部推动,重点关注地方如何利用各种本土资源,实现区域性发展 5,强调发展应该是内生的和以人为本的,即在形式上要从内部出发,为人服务为目的 6。将内生发展理论应用于地方发展实践的代表人物是日本学者鹤见和子,她在日本区域发展的研究中總结出“内发型”发展的核心观念是发展要与自身社会条件相适应,让地方居民发挥主体性以推动社会现代化7 ,这种观点一时成为乡村社会发展的主流思潮。

“外源”和“内生”两种理想化的发展命题在指导实践时均表现出片面性和局限性,在20世纪90年代,掀起了一场关于内生发展理论脱离乡村发展实际的反思浪潮 8。“新内生发展”在弥合内外发展动力极化割裂的基础上诞生。它批判狭隘的、片面的、二元对立的发展观念,倡导以上下互动、内外协调的发展方式促进地方发展转型,激发乡村社会活力 9。新内生发展平衡和整合特定区域的内部和外部资源,利用本土优势来获取外部支持,将所有地方和超地方因素最大限度转化为地方发展和建设的动力。将“新内生发展”视角引入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研究,关注乡村特色产业发展内生动力的同时,兼顾外在推动力量,有利于整合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内外动力,实现可持续性发展。

(二)新内生发展理论与乡村特色产业发展

在21世纪新的历史条件下,以城市为中心的市场化经济极大改善了乡村社会的物质生活,但其“对农业经济的冲击和对乡村社会共同体的削弱”,也带来更为严重的“三农”问题,城乡之间“难以形成健康有效的国内经济循环”1。农业经济萎靡不振、乡村人口大量流失、乡村社会走向衰落,是我国城市化、工业化发展过快带来的危机,也是目前我国亟需转型升级社会结构、方向性调整城市化战略的社会背景2。“中国的第一产业在三次产业的产值和就业份额出现历史性下降”,过去依靠过密化劳动力投入来提高土地生产率的传统农业模式不再符合当前的形势,依靠增加资本和科技投入提高劳动力生产率的现代农业迎来发展时机 3。

“乡村特色产业”被概括为依靠地方独特自然、地理、人文资源和社会基础等优势,多元主体参与其中,规模经营且面向市场的经济生产活动4。社会学关于乡村产业发展的研究集中乡村特色农业、旅游业和文化产业等方面,主张发挥农业的多功能性,扩展农业价值与功能,实现乡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5。特色产业的成功开发在发展区域经济、开发地理资源和治理乡村社会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带动乡村全面发展6。 反之,失败的产业发展易出现“重发展、轻服务”的问题,具体表现为重视生产动员,忽视生产软硬环境的合理性,没有把农民需求与利益放在核心地位,造成“小农边缘化”困境 7。单纯依靠外在力量推进乡村振兴无异于建造空中楼阁,乡村振兴需要上下结合、内外整合的区域社会经济体系,不断增强乡村自身的再生产能力。

新内生发展理论超越“传统与现代”“外源与内生”的二元论观点,主张走内外结合、协调运作和充分激发村民主体性的乡村发展道路8。经济活动受到特定社会结构和社会基础的影响,社会学的乡村产业发展研究要突破经济学和地理学的视角 9,要把特色产业的发展放到本土社会文化背景中阐释。乡村特色产业发展面向超地方社会与地方社会的互动整合,政府调控、市场需求与资本下乡等外在力量对特色产业的发展类型、扩张途径和经营主体有重要影响。鉴于此,本文以东北地区J村木耳产业为例,梳理J村木耳产业的发展脉络与生产细节,从“外源”与“内生”两种视角探究乡村特色产业发展路径,剖析影响J村木耳产业发展的外部条件与内生动力,为探索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动力整合模式提供社会学的解读与分析。

(三)研究设计与分析框架

目前学术界对于乡村产业的研究较为全面,一些学者认识到中国乡村正处于“非农就业规模扩大、人口自然增长缓慢和农业生产转型三大历史性变迁交汇时期”1,乡村产业转型是缓解“三农”问题的关键因素。发展乡村特色产业,尤其是基于地区自然条件和内部资源形成的特色农业成为乡村社会转型的重点。外部资源和内部动力共同作用于乡村特色产业,地方与超地方力量形成良好互动关系,助推乡村经济、社会、生态的可持续性发展。J村木耳产业发展的内外动力配合得当,“整合型”动力推动木耳产业持续发展壮大,形成富裕农民、繁荣乡村的木耳产业集群。

J村在自然条件、交通运输、消费市场等方面具有发展木耳产业的优势。此地气候冷凉、水质优越、昼夜温差大,符合黑木耳生长的自然条件;紧挨边境口岸、G10、301和331国道,运输便利;邻近中国最大的黑木耳交易市场,贸易市场广阔。J村木耳产业的兴旺发展是乡村农业转型的典型模式,关于它的个案分析是特色产业发展经验研究的一部分,体现特色产业发展既要重视外部因素的影响,符合区域的生物性、自然性特征,也要与一定区域的社会基础相适应,尤其是乡村社会的家庭网络、人际关系和社会伦理等地方性因素。

本文采取理论分析和田野调查紧密结合的研究方法,运用“新内生发展理论”分析东北地区J村木耳产业发展的社会实践,对特色产业扎根乡土的多元主体、产业格局、集群发展、市场需求、组织形态、雇佣管理、社会网络和乡村精英等多重因素进行梳理,讨论乡村特色产业兴旺发展的核心要素,思考当前我国广大乡村地区的特色产业发展问题,进而发现和探寻传统农业型乡村振兴的新内生式发展动力。笔者把产业发展的“外源动力”和“内生动力”作为分析框架,在新内生发展理论的视域下进行J村木耳产业发展的动力分析。

2021年7月,笔者对J村木耳产业的发展情况产生浓厚兴趣,通过实地田野调查,初步认识了该村木耳产业的发展现状、参与主体、生产细节和运行情况,为深入研究积累宝贵的材料。2022年1月,根据前期调研成果,笔者继续观察和访问J村及附近村庄的木耳产业相关从业人员,从村落个体的日常生活、生产工作、家庭收入、劳资关系、社会网络出发,近距离观察木耳产业对乡村社会生产生活的影响。将田野观察法、半结构化访谈和案例分析法结合在一起,探索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外部推动因素和内生发展动力,分析内外动力相互结合、相互促进的适配情况。

二、产业下乡: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多元主体与外源动力

欠发达国家或地区早期的农村经济发展实践多采用外部诱发型发展模式,发展的“参与主体”受到学者们的重点关注,关于政府部门、资本企业、村民、村集体、社会组织等主体在乡村发展中作用的研究成果丰硕。最理想的乡村发展模式是激活村民主体性,推进产业发展与农民参与的双向互动,“实现乡土逻辑、利益逻辑和制度逻辑的有效契合”1。2016到2022年的中央一号文件都提出“激活农村发展内生动力”的要求,但中国各地乡村发展进度不一、资源禀赋差异显著,在实践中仅强调内生发展面临诸多限制,外资引入和政策驱动为乡村特色产业发展提供外源性动力。产业下乡的第一要点是硬件设施和物质基础,生物性条件一般是特色农业进入乡村的最基本要素。除此之外,J村木耳产业迅速发展的外源性动力还有四点,第一是政府部门的引领与支持,第二是错位竞争的产业和市场格局,第三是特色产业集群发展的带动作用,第四是消费观念与饮食结构变化带来的庞大市场需求。

(一)政府的政策支持及公共服务提供

传统的外生与内生发展观念结合生成“新内生发展理论”,该理论主张“‘上下联动、内外共生的混合发展路径,强调自上而下的政策实践和自下而上的地方实践有机嵌合”2。J村在上级政府的支持下开展“特色农业富民工程”,流转本村土地1 003亩,建立专业的木耳種植园区。园区总投入2 000万元,建设70套、180栋智能大棚,截至2021年,已有50余户耳农参与生产,年产菌袋460万袋,年产值达到1 200万 - 1 500万元,增加村集体收入50万元。产业园区的规划不断升级,计划于2022年新建200套智能大棚,吸引更多村民和外来人口从事木耳种植与生产工作。政府部门制定的产业园区发展策略促进木耳产业规模化集群发展,有利于推行先进生产技术、稳定产品质量和产量、降低生产成本 1,鼓励村民抱团致富。

除政策扶持外,社会性服务是促进地方特色产业发展的基本保障,是推动政策服务与地方实践有机结合的重点。以村集体为主体,J村村委会积极参与木耳产业发展建设,于2020年成立木耳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支持村民提升土地资源效益。市政府组织新型职业农民培训班,定期邀请黑龙江农科院牡丹江食用菌研究所、黑龙江农业工程职业学院、牡丹江大学等机构的专家、学者为木耳种植户解读农业政策、农产品电子商务及网络营销、农产品相关法律和质量安全、合作社建设与发展等方面的相关问题。市农委动员木耳种植户到尚志、伊春、东宁、绥阳等木耳产业发展较为领先的市县观摩、学习,推进乡村特色产业发展。

最初镇政府组织村民学习,大家都不感兴趣,没人去,都觉得种木耳比种地风险大。以前村里也有村民种大地木耳,一年就赔了好几十万,给大家吓住了。后来政府加大宣传,还把建好的大棚低价租给村里人。胆大的人先试了试,都挣到钱了,村里才有人去听培训会、看政府发的黑木耳栽培技术光碟与手册2。

村企合作是目前特色产业发展的主要形式,有利于实现村庄和企业的互惠共赢。市政府积极促进村企联建,并推出特色农业发展扶持政策,制定特色农业中长期发展规划,在园区建设、市场规范、技术推广等方面提供扶持和保障,结合资金、技术和税收等方面的政策倾斜,极大地调动了耳农的生产积极性。优惠政策和扶持措施的兼行并用,吸引更多本村村民、附近村落的村民与外地人种植木耳,木耳产业从业人数逐年上升,这是木耳产业兴旺发展的最直观表现。绥芬河市政府利用自身的口岸优势,恢复俄罗斯非黏结木屑进口,走出黑木耳特色产业生产加工原料短缺的困境,将自身的地缘优势与外来资源紧密结合,实现利益最大化,充分体现“新内生发展”的理论实践。

(二)错位竞争的木耳产业与市场格局

乡村发展不可能完全脱离外部环境的影响,超地方力量的作用无法避免,J村木耳产业发展是内外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国内外很多学者曾提出警惕资本下乡剥夺小农生存空间的问题。早在20世纪30年代,斯科特就指出资本主义市场的入侵会给小农农业生产带来极大威胁 3。当前学术界既存在支持企业下乡振兴乡村经济的观点 4,也有警惕农业资本化带来村庄内部分化的观点 5。优秀的本土龙头企业能带动乡村特色产业共创价值,促进本地区产业集群发展,实现县域经济的高质量发展,联农、带农、惠农效果显著 6。W公司对木耳产业动态赋能,入驻边境地区发展20年,入驻J村9年,吸引许多村民从事木耳产业相关工作。

W公司成立于1997年,有独立的创新研发中心、专业的技术与管理团队,于2013年落户J村,集菌种研发、菌业种植、产品加工、国际贸易、电子商务和智慧农业于一體。J村与W 公司签订500亩黑木耳种植基地项目,“建设控制温室大棚155栋,晾晒大棚131栋,实现春秋两季循环种植,年产达到100万斤” 1,是真正带动村民致富的龙头企业。“公司+基地+农户”的现代化农业生产模式,在进菌、打孔、挂袋、采摘、晾晒等阶段能解决附近村民短期就业问题,人均年收入增加2万元。目前,W公司与13个村合作,种植面积达到2000亩,木耳品质有保障,远销国内外市场。W公司集木耳生产基地、木耳加工基地和木耳销售集团于一体,采取从生产到加工,再到销售的“纵向一体化”木耳产业发展模式,是资本 - 劳动双密集型的特色产业生产组织形式。

大型公司主导的木耳产业生产规模大,经过深加工的木耳产品供给高端市场,更利于与全国市场和国际市场接轨。家庭经营木耳生产单线对接绥阳木耳大市场,黑木耳经纪人到村收购,经过初步晾晒的木耳直接销往中、低端市场。W 公司木耳生产注重品质,对木耳采摘工人的要求高,软硬件设施各方面的投入大,生产的富硒木耳成为特色品牌,远销国内外,走上了“国际化”之路。

W木耳基地招工不要60岁以上的,怕工人手脚不够利索,影响木耳的品质,村里招不到人就会去市里或者附近的市县去招聘,对木耳采摘的要求很严格2。

个体木耳种植户对木耳品质的要求不高,对雇佣人员的监管力度较低,以木耳产量为重。因此,木耳公司和个体耳农之间没有产生激烈的竞争关系,反而形成错位竞争的产业和市场格局,利于J村木耳产业的长元发展。

W公司木耳基地内部机械化程度高,有全自动的灌溉系统,2个人就能给所有智能大棚浇水,木耳菌种外包给专业公司。每年采摘季节让工人自由出入,其余时间封闭管理。W公司主推的木耳种类是“富硒木耳”,一瓶“富硒营养液”好几千元,经过稀释后浇灌木耳,富硒木耳售价是普通木耳的3倍3。

(三)木耳产业集群的辐射带动作用

运用新内生发展理论的“超地方”视角看J村的木耳产业,不能忽视附近县市木耳产业集群及其辐射带动作用。作为木耳产业已经趋近完备的产业集群地区,东宁和绥阳给J村木耳产业提供了菌种肥料、经验技术、市场网络以及成熟的劳动力等一系列物质的和非物质的便利条件。

东宁气候湿润温凉,黑木耳产业是本市第一富民产业,是本地区特色产业发展的“金字招牌”,拥有“中国木耳第一县”的赞誉。当地木耳质量好、销路广,截至2021年底,全市黑木耳栽培规模达到9亿袋,年均交易量超10万吨,现有国家级示范园区1个、标准化生产基地15万亩和黑木耳挂袋棚室超万栋。东宁有全国最大的黑木耳批发市场,市场内有门店643间和常驻黑木耳经纪人1 700余位 1,全市从事木耳生产的“户数有15 048户,共2.9万人,占全市农民总数的28.4%,拥有89个木耳专业合作社,77个菌包生产厂,5个黑木耳研发机构” 2。东宁市的黑木耳产业领跑全国,形成集育种、制菌、储运、营销、加工、科研和回收利用为一体的完整产业链条,“向吉林、内蒙古、西藏、云南等10多个省或自治区的100多个市县提供技术支援”3。最先受益的就是和它自然环境相似、地理位置相近的乡村,如J村。

东宁的木耳朵大肉厚,泡发率高,市场广阔。J村的自然条件和东宁差不多,好多村民先到东宁去学习,有时候干脆就在东宁的木耳基地工作两年,经验技术学到手才敢回来种木耳,不然风险太大4。

东宁市绥阳镇,凭借木耳产业获得“全国一村一品示范镇”称号。绥阳镇距离J村不到30公里,两地之间有206省道连接,交通便利,贸易往来和人员流动十分频繁。绥阳在市场、运输、菌质资源、技术经验和劳动力等多个方面刺激J村木耳产业蓬勃发展。政府部门每年组织种植户到绥阳去参观学习,不断积累经验,拓展人脉,为木耳基地建设打下良好基础。但实质上,家庭经营和全国市场的体量规模无法抗衡,J村耳农仍是以“小农户”身份和“大市场”打交道。针对这一问题,乡村社会中存在一套特殊的解决方案,个体户之间构建起能够与市场对话的产业网络,各种社会关系隐藏在产业经营过程中,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运作逻辑根植于乡土社会基础之中5。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内在驱动力与超地方力量在实践中不断整合,降低小农生产边缘化的可能性。

(四)消费观念转变促进市场需求增大

乡村与超地方社会相互依存,J村木耳产业兴盛离不开城市以及更广阔市场的需求。中国人生活水平的提高改变了饮食消费结构,从以粮食为主,转型为粮食、肉 - 鱼、蔬 - 果兼重的模式6,结合黑木耳“健康食用菌”形象符号的刻画与宣传,黑木耳的市场需求大幅增长。曾经野生木耳属于富裕阶层才能享用的奢侈食物,随着人们生产技术的革新和市场需求的增大,目前中国黑木耳生产的质量和数量达到空前规模。

经济和科学技术发展影响人们的消费观念,尤其体现在生产技术带动生产力发展和网络媒体传播信息的速度上。高度商品化的社会中,生产和消费之间形成互促关系,持续推动消费和生产的再升级。广播、电视、互联网等科学技术的发展改变了大规模受众信息的传播形式7,大众媒体时代到来,各种养生知识超越时空界限渗入每个人的生活。互联网的信息爆炸,成为一种催化剂,让黑木耳的生产和消费升级速度加快。木耳产业在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继续发展壮大,在规模效益、辐射带动、技术创新和产品增值等方面不断提升。

消费主义观念充斥现代社会,食品成为建构个体身份差异性的重要符号。生活方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饮食已经从“吃饱”过渡到“吃好”阶段,黑木耳初级产品和深加工产品开始频繁出现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黑木耳的简单加工产品和精细加工产品价格差距较大,成品干木耳售价为30 - 60元每500g,富硒木耳、刺五加木耳售价为60 - 120元每500g,木耳多糖产品每500g的价格达到200 - 500元。一方面,黑木耳成为“健康”的代名词,出现在许多家庭的餐桌上。另一方面,远超其他蔬菜的价值,让它成为“身份”的象征,在小康家庭和富裕家庭中备受追捧。饮食结构的变化改变了消费观念,促进许多特色农产品的生产和发展,在“互联网+”社会背景的营销模式下,卖家、商品和买家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1,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路径呈现多样化趋势。

村里人把“黑木耳”叫“黑菜”,吃木耳几乎不用买,家家都有人去捡木耳,干活儿的时候带回来点,老板也不会不让,还有很多亲戚家就是种木耳的,每年送的木耳都吃不完。听说木耳能清毒、抗癌,下边(市里)的人好多开车到村里买木耳,说我们村的木耳口感最好2。

从社会学的视角看乡村特色产业发展,必须将其置于乡村振兴的大背景下加以审视。乡村振兴是一个极其庞杂的系统,依靠单一的主体无法完成,我国政府注重引导市场、社会力量、村民个体参与到乡村产业振兴的实践中来 3。解决中国乡村发展问题的重点在于“协调、处理好政府、企业和农民间的关系……在三者关系中,政府的政策和行为是关键所在”4,乡村特色产业的发展需要政府部门的规范、引导和監管。在当前乡村经济与社会转型时期,社会各界对乡村特色产业发展十分关注,外部力量和内生动力共同推动乡村产业发展的实践层出不穷,新内生发展的动力整合模式更符合整体情况较复杂的中国乡村社会。

三、嵌入乡土: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社会基础与内生动力

一定的自主性和收益性是乡村产业发展的基础,连接外部资源的同时激发内生动力,走新内生发展的“整合性”道路比“外源”“内生”两种极端化发展道路更适合中国乡村。实现乡村全面振兴需要区域优势和超地方力量结合,但中国不同地区、不同大小、不同文化的乡村发展情况各异,发展动力的内容与强度不一,因此,乡村振兴要因地制宜。费孝通在区域经济发展模式的研究中指出“每个地区有其独特的解决生活问题的办法,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而是有历史传统的” 5,以地方特色拓展国内、国际市场是产业发展的普遍原则。乡村产业发展是充分利用内部和外部各种资源不断适应性发展的结果 6。外来产业嵌入地方社会与文化的问题要转向乡村内部 7,小农式的家庭经营模式、熟人社会的雇佣管理方式、互惠式的产业交际圈和乡村致富精英的引领是J村木耳产业在地化发展的社会基础,乡村自身的社会文化孕育了特色产业发展的内在力量。

(一)家庭经营的组织形态

可持续性发展取决于地区内部资源利用和外部资源获取间的平衡,即利用自身资源优势获取外部支持的互动能力。中国乡村产业发展要走内外动力整合的道路,需对其植根的乡土社会环境进行细致观察与分析。中国小农村社的乡土性决定了乡村特色产业的发展离不开家庭经营,特别是考虑到特色农业生产的社会资本和组织管理问题1。相较于企业进行的大规模生产,中国家庭农业经营仍占据压倒性优势地位 2。J村的木耳产业已初具规模,农户们自行生产菌包,以“一家一户”的生产组织形态为主,J村木耳产业兴盛的背后离不开乡村传统社会组织——家庭的支持。

木耳产业集中在家庭经营范围的最主要优势是节约成本,农户自制菌包、自建棚室能节省前期投资费用,但也在无形中增大了菌种霉变污染的风险。农户们根据学习和实践中获得的经验自产菌包,利用地方性智慧,减少资金投入。J村耳农采取自雇和半雇佣模式,在木耳采摘时节雇佣小时工,生产活动主要围绕家庭自有劳动力展开。除了移植、采摘和晾晒环节,其余生产过程全部由家庭内部人员完成。

我们家种木耳都是我自己培育菌种,已经10年了,菌桩从没出过差错,连外地人都来请我去当专家讲课。我和我媳妇两个人看管我们家的4栋大棚,就在育菌的时候累点儿,到接菌种、摘木耳的时候可以雇村里人来干活3。

木耳前半年的生产过程需要精心管理,育菌成功后,每2~3个小时需检查菌房里的温度、湿度,防止菌丝霉变。部分耳农表示如果雇工,达不到家庭成员的照看效果,很难进行监督管理。家庭经营的第二点优势是便于管理,此外,低风险性和高灵活性也是耳农选择家庭经营的原因之一。家户经营的资本投入要远低于公司、企业等生产组织形式,市场风险相对也大大降低。木耳产业通过家户经济的经营模式,生成很强的适应能力,形成具有本土化特征的产业扩散模式。

这几年木耳生意挺好,村里很多人都要种木耳,但种木耳风险是很大的,能不能挣钱还是要看人、看天,大概能有1/3的人能挣到钱,1/3的人不赚不赔,剩下都是赔钱的1。

农民生产、生活和交往在“小农村社”中,乡村伦理共同体给农民带来生产价值和生活意义,乡村的社会关系和行动更多的是基于乡土逻辑,而不是市场逻辑 2。恰亚诺夫笔下的“家庭农场”组织过程受到家庭结构及劳动消费均衡的限制 3,和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利益目标不同,家庭经营独特的强韧性和适应性,使其在中国乡土社会经久不衰。家庭经营制度是支撑乡村特色产业发展壮大的内生动力,从生产组织角度来看,能提高乡村主体参与特色产业发展的积极性,与外部支持形成动态的互补关系。

(二)非正式的劳动力雇佣与管理制度

黑木耳的栽培方式有木段栽培、地栽和立体栽培,生产方式由手工发展到半机械化,加工方式统一为种植、采摘、烘干流程,产业链主要是菌种卖家、种植农户、经销商三级。很多地区,木耳种植农户扮演产业链上所有角色,J村也是如此。J村的栽培方式既有地栽,也有立体栽培。一个家庭的地栽数量在2万 - 6万袋之间,立体栽培数量在10万 - 20万袋之间。由于木耳采摘数量庞大,且木耳质量、售价与木耳大小密切相关,所以6月末至7月中旬必须采摘完毕。显然,家庭自有劳动力不足以完成如此大规模的生产劳动。雇佣劳动力成为木耳产业生产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同村村民是被雇佣的主要群体。乡村经济和社会结构的变迁,使中国乡村社会的劳动力大量向城市社区转移,出现“半城市化”现象 4。青壮年劳动力外出打工,其他留守农村的中老年劳动力从事农业生产活动,形成“半工半耕”的家庭分工模式 5。留在乡村的人口主要是妇女、儿童和老人。J村木耳基地、W公司和个人种植户雇佣的劳动力主要是村里的中老年女性。

本土社会关系网络作为内在资源带动产业发展,对于提升当地人参与度,增强社会联系有重要作用。熟人社会的木耳产业雇佣管理方式充满人情运作,尤其是在劳动力短缺的乡村社会。劳动力不足问题在木耳采摘季节经常出现,W公司和个体种植户会产生雇工竞争。企业会通过提高小时工资的方式雇佣村民到种植基地工作,但多数村民选择到个体农户家工作。这看似不符合经济理性的选择,恰恰反映出乡土社会的行动逻辑,是木耳产业能够在乡村发展的内生性动力。

W公司比个人多给1元,但我不想让人看管着干活。在村里人的大棚摘木耳,身边都是熟人,如果你家有点事情,跟老板说一声就能不去。忙起来的时候,老板是和你一起干活的。老板还让我们去拿用完的木耳菌袋,冬天当柴火用6。

村里的木耳种植老板和工人之间的雇佣关系比较微妙,他们共处于同一乡村社会关系中。村民选择雇主的行为逻辑遵循的是乡土社会的行动伦理,社会关系对村庄社会生活的意义要大于利益关系。村里多位种植户间也有雇工竞争,招工要凭借各家的人情关系和面子。大家统一默认不采用价格战的方式抢人,否则会破坏人与人之间的情分。这种行为逻辑广泛存在于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不仅仅局限于乡村社会,在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各个环节中表现出来,以人情关系为底色的非正式雇佣和管理制度是乡土社会文化伦理的具象化体现。

(三)互惠式的产业交际圈

经济和市场对乡村社会有重大影响,但乡村社会关系、文化传统和行动伦理中蕴含其内在发展的独特逻辑。隐藏在本土社会变迁下的社会性基础不容忽视,木耳产业在家庭经营的基础上发育,在多种力量的推动下发展壮大。经济行为无法脱离其所处的社会环境,参与主体不是简单的原子化个体,他们之间存在乡土社会投射出来的伦理关系,这是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内部力量。J村、附近村落和绥阳地区的耳农之间形成了“耳农圈”,便于交流实践经验,尤其是在木耳生产技术、产量和销售价格等方面频繁交流沟通,彼此间形成互惠式的产业交际圈。

我国乡村特色产业的发展扎根于乡土社会基础,具有“市场网络和家庭经营紧密配合”的鲜明特征 1,虽然经济发展、人口流动、社会转型使乡村的生产、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多数乡村社会仍然是熟人社会。村民的交往活动建立在乡村内部的人情关系和道德伦理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信任关系贯穿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全过程。互惠式的木耳产业圈不仅仅在信息交流方面帮助巩固耳农间的关系,在一些危急时刻也能发挥重要的作用。当然,耳农间的交往存在时间成本的问题,交往时间越长,互惠的范围越广、程度越深。

木耳生产前期资金投入较大,常常有耳农在租赁温室大棚、购买菌种和雇佣劳动力等方面出现资金周转不开的问题。耳农间有相互“窜钱”的习惯,这种关系在熟悉对方性格人品、家庭情况以及经济能力的基础上产生。也存在到处借钱却屡屡碰壁的耳农,多半是因为他还未真正融入“耳农圈”,或者他的能力和人品在熟人社会内部评价较低。耳农间会互相介绍生意,合伙完成订单,多数是因为彼此间存在亲属关系,这是乡村特色产业发展“差序格局”的表现,亲属关系是生意往来的一道保障。“耳农圈”是一个动态的网络关系,最初形成于村落社会内部,但随着J村木耳产业的发展壮大,它有向外蔓延的趋势,木耳产业链上的个体被串联为行动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形成内外动力整合的“新内生式”共振。

(四)乡村致富能人的带头作用

内生发展理论中重点关注地方发展积极性问题,新内生发展理论吸收此观点,强调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主体性、能动性2与外来资源的互动。乡村特色产业发展过程中有一批关键人物,“致富能人”“乡村精英”“领头雁”是对他们的尊称。他们非常熟悉本村特色资源,并深入挖掘,是能身先士卒的“乡村能人” 3,充分发挥自身的“卡里斯玛”气质,提高村民参与特色产业发展的积极性。初始教育水平以及社会资本的培育积累是乡村致富带头人形成的最关键因素 4,所以在乡村社会土生土长的致富能人,不仅仅是生产技术方面的专家,也可能是本地的政治精英、经濟精英和文化精英。乡村精英们有一定的名声和威望,既与当地的村民联系紧密,起到带头和示范作用,也有深厚的超地方社会关系,连接乡村社会与更广阔的外部世界。

如Q先生,从事木耳种植工作10年,经验丰富,不仅是个体种植户,还是其他种植户和上游买家之间的经纪人。村里耳农在育菌、养菌过程中,碰到难题都会向他请教,十分信赖他的经验和技术。Q具有极强的组织和联系生产网络的能力,构建了一个覆盖J村、附近村落和绥阳木耳大市场的网络关系。乡村的熟人社会关系网络有其复杂的意涵,人与人之间的经济交往需要人情运作,在长期的互动中形成利益互惠的关系,再慢慢上升到情感伦理和行为逻辑的格局。

乡村致富能人作为产业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协调木耳产业上下游人员关系,积极推动木耳市场不断开拓,推广和引入新技术、新品种,不断加强专业技术和理念的学习,走在产业发展的前端。J村在2014年出现过两代耳农带头人的交锋,耳农Q外出学习回村后,毅然决定带动村里的种植户建设木耳种植温室,以退休的老支书为代表的地栽木耳种植户坚持传统方法,当年气温偏高、湿度偏大的环境因素导致地栽木耳种植户大幅亏损。经此一事,J村木耳种植全部换成能调节气温和湿度的温室大棚,地栽木耳基本消失。作为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风向标,乡村致富能人要跟得上时代的发展步伐,带动产业不断进步、升级。

特色产业要在乡村得到长足发展,不能忽视乡村内部的社会结构和关系伦理。内生式发展“以区域自身所具备的资源和文化为基础,辅以外来的政策、资金和技术,通过壮大地方产业和延伸产业链的方式实现地区内经济、社会和文化独立自主的可持续发展”1。新内生发展理论综合外源性与内源性发展模式,强调内外资源的合理搭配、有效互动,促使乡村特色产业向综合性、整体性发展。

四、总结与讨论

20世纪70年代以降,全球范围内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加快,区域经济发展不平衡愈演愈烈,引入外资带动区域经济和产业发展的“外源式”发展,迅速成为欠发达国家和地区,特别是乡村地区发展的主要模式。外源式发展推动乡村崛起的同时,也带来贫富差距扩大、环境污染严重和传统文化没落等一系列弊端,基于对“外源式发展”的反思,“内生式发展”应运而生。内生式发展视域下的乡村产业发展强调自主性、内生性,试图摆脱对外部资源的依赖性,但这并不符合目前中国乡村社会发展的事实。新内生发展理论打破乡村发展类型化的传统,指出乡村发展具有开放性、整合性、非线性的特征,并在理论与实践层面为乡村发展研究带来新取向。

新内生发展理论提倡多元主体协同合作,整合地方优势与外来资源。位于东北地区的J村,地处边境口岸城市边缘,临近全国最大的木耳交易市场,具有交通和市场优势,政府部门抓住时机,提供资金贷款和先进技术,鼓励企业下乡带动木耳产业集群发展。农民充分发挥其乡村主体性,有效利用家庭经营、社会网络、文化伦理及精英能人等乡村社会基础,为外来产业落地生根提供一套符合乡村社会行动逻辑的本土方案。从J村木耳产业目前的发展现状来看,单一的外部推动力量或内生动力不足以支撑特色产业成功入驻乡村社会,整合内外两种动力是加强地方自主性和经济收益性的乡村发展取向。

内生动力和外源动力之间存在张力,外源力量抑制内生发展的现象屡见不鲜,削弱乡村自身的主体性,打击乡村内部的积极性。新内生发展理论构建出一个探讨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内外动力整合机制,通过内生和外源两种动力的相互作用和衔接, 激发和形成地方特色产业持续发展的行动机制。首先, 政府、企业、市场等外部力量的支撑和保障是实现乡村特色产业发展的前提。依托产业发展的多元主体, 最大限度挖掘政府扶持、企业引领、产业集群、市场需求等超地方优势,从外部驱动地方特色产业发展壮大。其次, 通過家庭经营、精英引领的产业运作模式,深入认识和利用乡村内部资源, 使乡村内部各要素融合,以乡村社会文化伦理为基础, 构建具有乡土特色的关系网络, 并使乡村特色产业发展融入日常生产生活, 改变乡村主体“原子化”的存在形式, 激发村民参与特色产业发展的积极性。最后, 通过整合地方因素和超地方因素,推进乡村主体同超地方行动者之间的动态关联,最终实现乡村特色产业“上下联动”“内外共生”的新内生式发展。

乡村发展问题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没有一条针对所有乡村都行之有效的路径,新内生发展是理论联系实际生发出的命题,需要更多的案例研究印证。正在经历剧烈转型的中国乡村社会面临诸多问题,要实现乡村全面振兴不能仅依靠传统的“外源型”发展,还要注重挖掘地方优势,从乡村社会内部激发力量,但也要认识到中国乡村整体存在发展基础薄弱、主体分化、能力不足的现实,在新内生发展的内外整合型动力机制下发展乡村经济。政策驱动型特色产业发展是当前中国乡村振兴的主流方式,自主性缺乏和内生动力不足的情况普遍存在,新内生发展理论视域下的发展实践重点在于激活乡村社会的地方性知识、文化伦理、社会网络、共同体行动与外部发展动力的有机结合,新时代中国乡村迫切需要具有整合特点的新内生发展理论的指导。

[责任编辑:王 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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