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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斋:寻找回来的英雄

2023-07-06呼东方

新西部 2023年6期
关键词:照金德兴玉玺

呼东方

从芋园游击队到陕甘边游击队,他都是最主要的创建者;担任陕甘边游击队总指挥后,他在照金打豪绅,反围剿,为边区经济活跃和政权巩固作出了无法替代的贡献。但是,因为名字的变化,他的功勋差点被湮没在历史尘烟中。不管是王玉玺,还是李妙斋,作为革命先驱的英名都永垂青史。

在薛家寨一号寨洞的山坡上,许多游客都会在一方墓碑前驻足凭吊。

这里是烈士李妙斋长眠的地方。

李妙斋(1903-1933)曾任陕甘游击队第七支队队长、陕甘边游击队总指挥、陕甘边区特委委员等职,是陕甘边革命根据地主要创始人和领导人之一。1933年9月,国民党反动派纠集部队围攻薛家寨,李妙斋指挥部队奋力反击,在追击逃敌时中了冷枪,与警卫员一起英勇牺牲。

这个唯一安葬在薛家寨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创始人,曾经使用过很多名字:王志宪、王之宪、王桥山、李华锋、李妙斋……这些化名都是他英勇顽强、不怕牺牲革命生涯的缩影。

汾西王家神秘的失踪者

对于三年前2020年6月3日的汾西之行,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照金纪念馆(以下简称“照金纪念馆”)工作人员白雪记忆犹新。

“此次采访是2020年的第一站,也是开展此项工作三年来第一次跨省访谈并且行程最远的一次。”他们前往汾西,是探访李妙斋的侄子王德兴,是由当时的副馆长宋建斌带队,一行共四人。

而对于山西省汾西县城关镇店头村的王家来说,在1986年之前,王玉玺一直是家族的一个神秘失踪的亲人。

王玉玺在舅父资助下,先后在汾西县的堡子庙初小和甘河高小读书。毕业后在佃坪小学教书,一年多后回家务农。1927年5月,24岁的王玉玺在镇上看戏受辱,他与父母妻儿辞别后离开家乡,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

1929年春,村里来了一封奇怪的来信,信封上写着“山西省汾西县店头村,此人不在家,请拆示为转”。村里几个识字人拆开后,看到信中内容十分简单,无非是问候父母大人、妻子、女儿好,问候弟弟们好。信的落款写的是“王志宪”,大家都不认识。后有人辨认出,此信似是王玉玺的手迹,便将信交给了王玉玺的父亲。

老人思子心切,当即打发次子王玉应按信封上所写地址前往陕西寻找。王玉应按图索骥来到陕西,果然找到了王玉璽,得知“王志宪”正是他的化名。王玉应带回王玉玺的近况,让妻女和父母悬着的心略感慰藉。但至此后,王家人再未得到过王玉玺的任何音讯。

已经80多岁的王德兴提起往事,流着泪对白雪一行人回忆,1959年爷爷临终前,还嘱托他一定要找到失踪多年的王玉玺。

岁月对于王玉玺的妻子郭黄娇来说尤为残酷。丈夫与她共同生活八年后,再没有回来。她和幼女经公公作主,同三弟一家一起生活。虽然丈夫多年音讯全无,但郭黄娇坚信他还活着。一年又一年,支撑她的就是等待丈夫回家这个信念。不料,她等到的却是同样参加革命的女儿离世的消息。

1936年,王玉玺18岁的女儿王俊良出嫁到马沟村,经人介绍,她参加了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简称“牺盟会”),主要负责妇女儿童工作团的工作。1939年汾西县城沦陷,抗日民主政府转移到龙门洼村,牺盟会安排在东角村举办一期训练班。农历八月十四日,有日军自东向西,从东角村对面山上向蒲县方向行进。游击十二团虽布置了兵力警戒,却误以为日军不过是途经此处,放松了警惕,没有及时转移。未料当夜,日军便在奸细带领下,包围了东角村。从睡梦中惊醒的训练班成员,一面抵抗一面突围,部分妇救会成员经楼门台阶攀上窑顶,成功突围。怀有身孕的王俊良最终没能逃出,她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女儿的惨死,对郭黄娇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残存的希望就是丈夫有朝一日能够回家。

王俊良牺牲的次年,王玉玺的三弟生下了王德兴。他的祖父为了给郭黄娇活下去的希望,也为她晚年着想,便与王德兴的父母协商后,将其过继给大伯母郭黄娇做了养子。

1966年,时任村干部的王德兴外出开会时,偶然打听到一个消息。有人告诉他,王玉玺曾在徐海东十五军团七十五师任政委。得到这个信息后,王德兴筹备了320元钱,又到县民政局开具了介绍信,动身前往北京寻找徐海东。但到了北京,他才得知徐将军已遭批判,不得一见。

经过五十多天的寻访,王德兴在北京终于见到了时任北京军区司令员陈先瑞,得到了19位与王玉玺一样在陕甘地区同期参加革命的老同志的姓名和地址。王德兴返回家中后,按照名单一一去信,后陆续收到韩先楚将军等13人的回信,但均回复不知王玉玺其人。

1978年夏,苦守半生的郭黄娇去世,终年75岁。临终前,她拉着王德兴的手说出自己的心愿,希望在她走后,王德兴能按照习俗捏个王玉玺的“米面人”,做个小棺材放进去,和她一起下葬。但王德兴没有同意,他觉得根据年龄判断,王玉玺有可能还活着,还是等有了确切消息再说。王德兴坚信,自己一定能寻找到大伯父的下落。

李妙斋就是王玉玺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据王玉玺的外孙郝文俊回忆,1986年冬天,王德兴家走进两位从甘肃平凉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是平凉党史部门的工作人员,为了写好党史,查找当年陕甘游击队总指挥李妙斋的家世。据他们说,他们在陕西潼关调查时,有一位老人提供了李妙斋的信息。

从此时起,李妙斋的身世之谜才渐渐得以解开,而此时他已离世五十三年!

据潼关的老人回忆,李妙斋原本姓王,是山西人,具体县名记不大清,但肯定有个“汾”字。据此线索,平凉党史部门的工作人员专程前往山西汾阳县查找,却没有任何收获。之后经人提醒,又来到汾西县。由于此前王德兴曾多次委托汾西县党史办代为留意伯父下落,听闻此事后,县党史办负责人当即建议来人前去王德兴家中查问。

王德兴提供了他所知道王玉玺的情况,但依他提供的内容,仍无法确定王玉玺就是李妙斋。平凉党史办的工作人员又找到当地的马俊德老人,老人提到当年王家曾收到一封落款 “王志宪”的信。党史办工作人员闻听此言眼前一亮,因为李妙斋有一个化名正是:“王志宪”。

更庆幸的是,王德兴手中还保存着一张王玉玺读书时与他人合拍的照片。不及一张普通邮票大的照片上,青年时代的王玉玺头戴瓜皮小帽,眉目间透出几分英武之气。平凉党史办的工作人员向王德兴借了照片,立即前往陕北展开调查。

七八天后,他们发来电报,称在陕北得到最后证实,李妙斋就是王玉玺。同时告知王德兴,李妙斋已于1933年牺牲在陕西耀县照金薛家寨,请王德兴向当地民政部门联系核实。

从1986年10月起,王德兴曾先后四次来到陕西。他带着王玉玺青年时期的照片请当地几位熟悉李妙斋的老人辨认,老人们看后纷纷表示,这就是当年的李妙斋。

后经当时的耀县民政部门出具证明材料,1988年秋,汾西县民政局正式确认了王玉玺的烈士身份。失踪半个多世纪的王玉玺,至此与陕西耀县牺牲的烈士李妙斋合二为一。

1988年秋,汾西县民政局正式落实了王玉玺的烈士身份。李妙斋家也成为汾西县唯一的父女双烈士之家。

1994年,王德兴的父亲去世。安葬父亲后,他想到了养母的遗愿,前往照金薛家寨,从伯父坟头抓了一把土带回汾西,放在养母坟前,也算遂了她大半生的心愿。

白雪从汾西县回来后,动情地写道:王德兴老人将寻找伯父的事情当成自己人生的愿望和目标。如果不是老人家辗转多年的追寻和永不放弃的坚持,李妙斋烈士生前身后事或许会一直是一个谜团。如今,英雄得到正名,李妙斋就是“王玉玺”,“王玉玺”就是李妙斋,先烈的英魂得到慰藉,王家人的心情得以释怀,老人家更是放下了背负了一生的担子。老人家的最后心愿,就是希望广泛宣传伯父的英雄事迹,大而言之,是为了教育青年一代,小而言之,也可告慰烈士英灵,教育鞭策自家后人。

参与组织“蒿店兵变”

从王玉玺到李妙斋,这位中国革命的先驱者到底经历了什么?

据目前史料所载,1927年5月,王玉玺告别父母妻女离开家乡时,发誓混不出个人样,不回汾西。这年冬月,他与一友人坐船渡过黄河后,在陕北的清涧、绥德靠打零工暂时生活。因为他是当时难得一见的文化人,后经人介绍,在延安加入高双成部队,刚开始在混成旅司令部手枪队当士兵,因为识文断字会计算,很快就升任司务长。此时王玉玺已在不同阶段分别使用了王志宪、王之宪、王桥山、李华峰等化名。同部有一位名为马济仁的连长是潜伏的中共党员,在他的影响和发展下,王玉玺于192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按党组织的安排,作为潜伏人员留在高双成部队秘密从事兵运工作。

从1928年到1930年间,在冯玉祥、阎锡山联合讨伐蒋介石之时,王玉玺任冯玉祥部第八方面军总司令邓宝珊的警卫营长。讨伐失败后,他随邓宝珊到了西安。

1932年2月,邓宝珊到兰州任国民党西安绥靖公署驻甘肃行署主任兼新一军军长,王玉玺也随之到了兰州,任干部补习队队长。9月,蒋介石同意拨给邓宝珊800支德国造步枪、200支驳壳枪及一批弹药,计划于当月下旬运抵平凉。为了把这批武器弹药安全运到兰州,邓宝珊派行署干部补习队260多名官兵到平凉接运。中共陕西省委得此消息后,决定夺取这批武器弹药,以扩大陕甘红军的实力,遂派省委常委兼陕甘游击队政委李艮和周志学二人前去平凉具体指导这次行动。

此時化名为李华峰的王玉玺已是西安绥靖公署驻甘肃行署干部补习队的中共地下党组织负责人。李艮在平凉找到中共陇东军特委书记刘杰三、中共陕西省委军委委员陈云樵和李华峰等人,共同研究夺取武器方案。9月16日,干部补习队从兰州出发,25日到达平凉,休整了3天。按当时分析的情况,前来平凉接运枪支弹药的干部补习队260名官兵里,中共地下党组织控制了一半,全部掌握在李华峰手中,所以决不能失去这次夺取武器的机会。但李艮等与中共陇东特委研究认为,平凉是国民党陇东地区的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中心,又是西兰公路必经的交通要道,在这里组织兵变危险性大,决定将兵变地点选择在平凉以西六盘山下的固原县蒿店镇。同时决定,李艮为行动总指挥,刘杰三留守平凉接应。

为什么会选择蒿店?因为这个小镇是西兰公路上的交通要冲,西距一夫阻关、万人难克的三关口三里多路,南侧为高山峻岭,北侧为泾河,山大沟深,地势险要,行军作战便于隐蔽,沿北山可以直通陕北,位置、地形对兵变十分有利。李艮、李华峰、周志学、陈云樵等经过认真策划部署,决定由李华峰指挥,避敌重兵,在蒿店举事,以士兵队九个班战时建制,分班负责,相互策应,形成骨干力量;发起兵变后由陈云樵率一部控制分化军官队,争取愿意革命者随队同行;士兵队大部负责控制队部,应急敌变;争取枪械武器后,立即撤离战场,进入固原东山,安全把士兵队全部学员带到陕北。

10月下旬,干部补习队从平凉接到枪支弹药,沿西兰公路返回,28日晚抵达蒿店镇宿营。士兵队住在西街,军官队住在街东头,队长楚则先和教育主任姚亮等队部人员住在军官队一侧。根据当日的宿营情况,李艮等决定晚上11点部队全部休息后开始行动。李艮、李华峰对兵变的过程进行了具体部署,然后各自分头行动。

李华峰在士兵队进行具体部署后,士兵队的共产党员全部压好子弹,和衣而睡,躺在床上等待行动的命令。就在李艮、李华峰、周志学等准备按预定时间行动时,蒿店河里几只狗咬仗,哨兵误以为被敌发觉,遂向李华峰报告。李艮、李华峰决定提前行动,带领士兵队中共党员和积极分子34人携45支枪渡泾河,撤上太白山。当兵变队伍撤出蒿店后,才觉得判断有误,但已来不及按原计划执行了。由于李华峰带领士兵队提前行动,陈云樵联系不上,无法行动,就留在了军官队,后历尽艰辛,于1933年返回中共陕西省委。在暴动人员撤出蒿店后,为了防止敌人追击,留下共产党员李特生、苏冠英同志率6名战士上山压卡,掩护部队前进。结果这8人和前边的部队失去联系,便化装成老百姓返回中共陇东军特委。

这次武装兵变,在中共党史中被称为“蒿店兵变”。这是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固原地区开展的较早一次有规模、有计划的革命活动,也是在固原地区打响的武装反抗国民党第一枪。

“蒿店兵变”最后撤出蒿店的26人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第七支队”,李艮任政治委员,李华峰任队长。部队向甘肃宁县盘克塬靠近。10月31日,游击队转移到石家沟口(彭阳县境内),召开群众大会,宣传红军的政策,书写打倒土豪劣绅的标语口号,还斗争了地主,给当地群众留下了较好的印象。

由于李艮、李华峰、周志学率领的26名红军战士大部分是刚刚走上革命道路的青年学生,不习惯游击生活,缺乏斗争经验,军事素质较差,加之弹药消耗严重,补给困难,一些不坚定分子逐渐逃跑,周志学也在战斗中英勇牺牲,最后只剩下李艮、李华峰、窦文德、武世英、苏士杰5名党员,继续坚持斗争。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中共陇东军特委将他们接到平凉。

在邓宝珊下令通缉李华峰、窦文德后,两人离开了平凉。李艮回到中共陕西省委后,在陕南筹建红二十九军时不幸牺牲。经中共陇东军特委联络,李华峰化装成赶驴的脚户赴陕甘边区,参加了谢子长、刘志丹、阎红彦、吴岱峰等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

从此时起,王玉玺开始化名李妙斋。

组建芋园游击队

中国共产党早期选择革命的地方,都属于比较偏远且交通极为不便的地方,距离照金镇13公里的芋园村也不例外。

从秀房沟沟口前行约3公里,有一条沟壑与田峪川相交错,便是白石崖沟。这条沟西北与薛家寨相连进入纵深地带,又相隔两个村,就是前、后芋园村。村子外是党家山的余脉,自北向南,嵯峨绵延。坳地四面环山,周围林木茂盛。山坡上散落着一处处屋舍,面前铺展着一片片田野。

寻找芋园游击队的旧址,需要村民的指引。爬上一道山坡,在后芋园山岗上有处窑院,里面坐落着两孔修复好的窑洞,墙上悬挂着“芋园游击队驻地旧址”的牌匾。站在这里放眼望去,一条大路从白石崖盘旋而上,翻过山梁,下一道坡,便是栏干川。经栏干川,可以抵达瑶峪一带,这是照金通往香山的一条最为便捷的道路。

民国十八年,关中大旱,加上风灾、雹灾、虫灾、瘟灾、水灾、火灾、兵匪之灾交相肆虐,八百里秦川赤野千里,饿殍遍野。来自关中及河南、山西、山东、四川等地的诸多难民落脚芋园,原来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山村,一下子扩大到数十户。

据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与甘肃省委党史研究室编写《陕甘边革命根据地》一书所载,中共中央于1932年4月20日作出《关于陕甘游击队的工作及创造陕甘边新苏区的决议》,批准陕西组建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六军四十一师。6月初,中共陕西省委作出《关于创造陕甘边新苏区与游击队工作的决议》,提出了开展游击战争、创造新的红军和陕甘边根据地的三大任务。6月26日,中共中央在上海召开的北方六省委代表会议通过了《开展游击运动与创造北方新苏区的决议》,强调北方党的基本任务是创造与发展陕甘边新苏区,正式组建红二十六军并锻炼成为一支强有力的红军。8月25日,中共陕西省委作出《关于帝国主义国民党四次“围剿”与创造陕甘边新苏区及红二十六军决议案》,要求创造红二十六军,并立即建立一个团。

其实早在1932年春,刘志丹、谢子长率领红军陕甘游击队已首次进入照金。当时适逢元宵节,游击队趁街头闹社火之际,将当地民团包围缴械。此后,便多次在照金周边宣传革命道理,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傳播革命火种,拉开了创建照金苏区的序幕。

这年9月12日,陕甘游击队袭击照金获胜,击毙国民党富平、同官、耀县三县民团总指挥党谢芳,歼敌400余名。10月,阎红彦率领的陕甘游击队第五支队来到照金,智取照金民团老巢后沟寨子。

此时,李妙斋担任陕甘游击队一个大队的政委,工作经验丰富,尤其擅长做群众工作。他跟随刘志丹、谢子长辗转旬邑清水原、三原武字区和耀县照金镇芋园村一带,宣传土地革命,开展游击战争。刘志丹从创建革命根据地的长远目标着想,遂安排熟悉照金一带情况的习仲勋和擅长群众工作的李妙斋留在芋园一带,深入乡村农户,广泛发动群众,为建立农民联合会和农民游击队作准备。

这年秋天,芋园村的山西灾民韩天成家里突然来了一位操着山西口音的揽工的木匠,可惜那年头家家没闲钱打家具,木匠只能以做木工零活糊口。闲暇时,木匠总爱在村子的打麦场上和小孩子们玩,他拿着一副有动物图案的扑克牌,好奇心驱使孩子们总是围着他。通过和这些孩子们沟通交流,他很快就弄清了整个村庄的基本情况。

这个木匠就是李妙斋。据照金纪念馆提供的资料显示,李妙斋通过与孩子们玩扑克牌,知道了方保长家的住处,还掌握了方保长家的许多情报。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李妙斋带领游击队员秘密潜入方保长家,将欺压百姓的方保长捆绑后押往薛家寨。方保长家里为了赎人,就向红军和游击队交付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通过这种打击土豪的方式,一方面解决了红军的物资紧缺问题,另一方面为穷苦百姓分到了救命粮,激发了群众革命的积极性。

通过走村串户与村民们接触,李妙斋还发现芋园村隐蔽在一个山坳里,只要在村后的山峦上设岗,就可以掌握周边的一切情况。另外,这里白石崖沟的黑石崖下的万人洞和栏干川的牛窑洞、佛爷洞,都是可隐身的据点,易守难攻。

经过李妙斋大量、扎实、细致的群众工作,芋园村老百姓的革命觉悟提高很快,这里就成了照金地区最早“闹红”的地方,也成为陕甘游击队休整的营地。

在贫苦群众觉悟不断提高的基础上,李妙斋秘密发展了邓允乾、邓克勤、王金海、韩天成、潘世珍等人入党,成立了芋园村党支部。他还组织韩天成、韩歪、韩黑子、邓克勤、何乾富、黄登文、田德发等人秘密打造马刀长矛等武器,购买枪械弹药,组建起40余人的芋园游击队,由照金白沟村人邓克勤任队长,李妙斋任政委,这也是照金地区第一支农民游击队。

游击队成立后首战川口,目标是打击地主护院武装。首战告捷,缴获部分武器弹药,大大激励了游击队员的士气。随后又袭击香山堡,智擒敌保长,处决敌密探,攻打孙家山、张家山、龙家寨、兔儿梁土匪,并占领兔儿梁、龙家寨险关要隘,使照金地区的众多守山土匪失去了巢穴,无处藏身。

针对这些无统一组织、无政治目的,拦路勒票、祸害百姓的土匪,其成员大多为受苦较深、生活无路的穷苦群众,或因躲债上山,或因逃避官府追捕铤而走险的种种情况,李妙斋发动游击队员对他们开展革命教育,经考查后收编成为游击队员。这样,既消除了土匪对百姓的祸害,也使照金地区的革命武装不断发展壮大。

习仲勋和程双印、第五伯昌一起,率特务队与李妙斋组织的游击队并肩战斗在芋园一带。周冬至与李妙斋结识后,也参加了芋园游击队的创建工作,并担任政治保卫队指导员。他们一起组织发动群众建立各种农民联合会、妇女联合会、赤卫队、少年队等群众组织。一时间,香山、芋园、照金等农民游击队声威大振,敌民团十分震惊。

芋园游击队成立后,李妙斋组织附近村庄数千名群众,选举成立了分粮委员会,进行了大规模的分粮斗争,有力地调动了当地群众的革命积极性,扩大了共产党的影响力,为开辟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创建以照金为中心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

1932年12月24日,陕甘红军游击队到达宜君(今旬邑)转角镇,根据中共中央和陕西省委命令,宣布正式改編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六军第二团,团长王世泰,政委由杜衡兼任,参谋长郑毅,政治处处长刘志丹。对于这样一支年轻的革命部队来说,建立巩固的根据地至关重要。芋园村所处的地理位置,让李妙斋将目光投向一山之隔的薛家寨。

据老红军战士田德发回忆,1932年冬天,芋园村人朱吉祥参加了芋园游击队,告诉李妙斋,自家曾在照金薛家寨的岩洞里供奉神像,那里地势险要,是个屯兵驻守的好地方。李妙斋随即带领朱吉祥、王金海、田德发等20多名游击队员首次登上海拔1600多米的薛家寨查看地形。

薛家寨地处桥山山脉南端,重峦叠嶂,密林如海,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崖,东南西三面都是悬崖绝壁,石峰千仞,地势雄奇,仅有北部可以通行,军事上易守难攻,传说曾是薛刚反唐时屯兵之所。得到李妙斋对于薛家寨总体情况的汇报后,红二十六军党委决定派其负责薛家寨后方基地建设。

接命令后,李妙斋带领游击队员登上薛家寨,他动员照金附近的老百姓与游击队队员一起对薛家寨进行修整和加固。据时任秀房沟农会主任杨玉财回忆,薛家寨上有5个寨洞,洞里十分宽大,摆在一条山梁上,其中互相能通的有4个寨洞,以四号洞最为险要。红军上寨后,便开始了山寨建设。首先加固了前哨门、后哨门(也叫北哨门),筑了碉堡,设岗放哨。接着,从三号寨洞开始,给一二三寨洞打堞墙。群众热情很高,来了很多人。远处不少群众也参加了这项工作。李妙斋还让人加固党家山、鸡儿架等哨卡。在哨卡周围铺设了大量的地雷、滚石垒等,在哨卡之间修筑了便道。

随后,红二十六军和游击队总部、照金根据地党政机关和后勤部门都迁到薛家寨。薛家寨设立了修械厂、被服厂、红军医院和仓库。周冬至一度担任红二十六军后方筑路总指挥,带领群众修筑了通往薛家寨山上的道路。

据陕甘革命根据地创建人之一的张秀山回忆,1932年12月18日,中共陕西省委派杜衡到照金香山一带找到红军游击队,担任即将改编的红二十六军政委。12月26日,红二十六军二团按预定部署,奇袭焦家坪民团。随后转战到照金香山一带,发动群众,开展分粮斗争。张秀山认为,香山分粮斗争是正确的,它在群众生死攸关之际,给群众送去了“救命粮”,送去了共产党对群众的深情,并为群众指出了为生存而斗争的革命道路。

但由于杜衡的极左路线,1933年1月,李妙斋差点遇险。按刘志丹与大多数人的意见,红军对于愿意合作或者保持中立的民团,都尽量和平共处。据张秀山回忆,当时李妙斋被派往庙湾与夏玉山(夏老么)谈判。夏老么民团实力较强,且在庙湾经营多年,明碉暗堡,戒备森严,但与我军有一定联系,还通过他买过几批弹药物资。这次派李妙斋前去谈判,谈得十分成功。双方约定两家继续交朋友,互不侵犯,互通情报、互行方便。应当说,在当时条件下订立这个协议,对我方机动作战是十分有利的。刘志丹对李妙斋风趣地说:“你回来啦?我们正准备给你开个小小的追悼会呢!”刘志丹的意思是,李妙斋去庙湾时,正当我军突袭焦家坪,他担心夏老么翻脸无情、威胁李妙斋的生命。见到李妙斋安全归来,谈得又很成功,就高兴地开起玩笑来。

当时,杜衡不顾刘志丹等人坚决反对,也不顾及李妙斋的安危,强行违背协议,令红军攻打庙湾,结果不仅没有消灭夏老么民团,反而使红军损失严重,还招致夏老么民团对根据地的疯狂报复,从此成了红军的劲敌。

据陕甘革命根据地另一位创建者之一的王世泰回忆,庙湾失利后,红二团返回照金休整。2月4日,敌骑兵团、特务团各一营,协同庙湾民团,分三路包围红二团驻地上芋园和下芋园。红二团被迫进行抗击。敌人火力很强,步枪、机枪、迫击炮弹,像雨点似地射来,眼看战士们一个个倒下,我方当即决定边打边向山上撤退。不料后路又被夏老幺民团截断,形势相当危急。幸好渭北游击队赶到,及时阻击夏老幺部队,使红二团顺利地冲出合围,随即转至旬邑、正宁、宁县一带游击。

3月3日,红二团返回照金,杜衡离开部队回了省委机关。

在当时困难的局势下,红二团被迫北撤,李妙斋留守照金。他以红二十六军特派员的身份,救治伤病员,建党、建政、扩红,很快建立了6个农联分会和7个游击支队,不但抗击了敌人的“围剿”,而且对推动照金苏区的革命形势由低潮发展到高潮,起了重大作用。

当时的薛家寨一带还是无法提供红军大部队所需的给养和后勤,加上当时国民政府趁机加紧经济封锁,想从经济上扼杀根据地,李妙斋就号召红军战士开荒种地、养猪养羊。

据照金当地人南支芳回忆,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初,红军刚上寨子时,生活非常艰苦,常常是靠打仗搞回来一点粮食维持生活。搞回来的粮食各种各样,有面粉、有小麦、有黑豆、有苞谷。有面粉时,部队的伙食稍好些,面粉吃完了,就煮黑豆、苞谷吃。看到红军生活艰苦,南支芳家主动承担了为部队磨面的差事。李妙斋还组织当地群众在亭子沟建立了集市,主要交易粮食和蔬菜。在集市上,红军不光坚持公买公卖的原则,还坚持“要先让群众买”的规定,很受群众欢迎。而且每次快散集时,李妙斋便把剩余的粮食蔬菜全部买下。这一时期,也正是照金根据地形势发展最好的时期。

经过李妙斋和苏区军民的不懈努力,一个完整的军事堡垒形成,陕甘边区党、政、军机关及后勤部门顺利迁往薛家寨。薛家寨成为红二十六军和各游击队的后方基地,成为红军的大本营和指挥中心。

党、政、军机关的建立,标志着以照金为中心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建立,李妙斋是根据地的重要创始人之一。

1933年3月,照金、旬邑等游击队在薛家寨成立陕甘边游击队总指挥部,统一领导耀县、旬邑、宜君等地游击队,李妙斋任总指挥,习仲勋任政委,队伍有1000多人,主要任务是保卫根据地,巩固大后方。薛家寨成为照金苏区的政治、军事、经济中心。

按照中共陕西省委和中共陕甘边特委关于土地革命的指示,在照金苏区实行土地改革。李妙斋深入到群众中开展宣传组织工作,建立了以薛家寨为中心的24个农民协会,成立了24个村农会和村妇联、儿童团、赤卫队,废除了国民政府设置的保甲制度和地租、债务,肃清了敌特分子,群众的革命热情空前高涨。照金苏区迅速扩大,形成了以照金为中心,横跨当时耀县、淳化、宜君、同官五县,面积2500平方公里,人口4万的苏区。在鼎盛时期,红色武装割据区域扩展到陕甘两省14个县,面积数万平方公里。

保卫薛家寨的遇难者

从薛家寨一号到四号寨,必经李妙斋烈士墓。李妙斋烈士墓旁边还埋葬着与他一起牺牲的警卫员武功同志。“这警卫员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是武功县人,埋葬的时候就叫了武功。”守护烈士墓的保安介绍说。

照金纪念馆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保卫薛家寨有两次战斗,李妙斋是在第一次战斗中牺牲的。

1933年8月14日,中共陕甘边特委在照金陈家坡召开会议之后,照金苏区得到巩固发展,红军迅速壮大,引起国民党当局的重视。9月,照金苏区红军主力北上作战,国民党刘文伯部趁机汇合耀县夏老幺及淳化、旬邑、正宁、宜君、同官等县民团千余人向照金苏区发难。

1933年9月21日清早,国民党地方民团和庙湾、柳林、瑶曲、稠桑以及照金的反动武装,在夏老幺的指挥下,纠集民团近千人,从黑田峪、鸡架山、后沟巴、南趟四面偷袭薛家寨。据当时在薛家寨军械修理所负责枪支修理工作的桂生芳回忆,当时红军主力在外线作战,根据地仅有李妙斋、张秀山率领的特务队。敌人进攻的这一天,特务队也没在寨子,他们到三四十里外的老爷岭作战。于是,对付这千余名民团进攻的作战任务就落在了修械所、被服厂、红军医院及后勤人员等一百多人的肩上。

桂生芳在回忆中写到,那天早上八九点钟时,敌人从后梁攻上来,我们立即全部武装起来,投入了紧张的战斗。这一天雨雪交加,从早晨一直打到晚上,战斗非常艰苦。我们用自己制造的手榴弹、地雷炸得敌人尸横遍野。特别是地雷战,把敌人炸死了不计其数,整个后梁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李妙斋、张秀山带领特务队在黑田峪、老爷岭和敌人作战后,下午又到秀房沟和敌人接火,战斗结束后,又赶回后梁支援我们。

与李妙斋当日一起战斗的张秀山后来回忆,我军主力在旬邑接连取胜之时,国民党的1个正规团,4个县民团向我照金苏区发起疯狂“围剿”。为了粉碎敌军“围剿”,李妙斋和我带领游击队主力到高山槐、老爷岭地区与敌军作战,将敌人打退了。

9月21日拂晓,李妙斋和张秀山率领部队回到秀房沟。突然,哨兵发现从黑田峪方向偷偷摸摸地冒出了一股敌人,游击队立即又投入战斗。经过激战,又将敌人击退。这时,薛家寨山上忽然枪声大作。原来,敌人从后沟向薛家寨发起猛攻。当时,天降大雨,道路泥泞,李妙斋和张秀山率领的游击队顾不得饥饿疲劳,冒雨奔向山寨。寨上只留了一个政治保卫队,剩下的是修械所、红军医院、被服厂的工人、医护人员。他们纷纷拿起武器,跑到各个哨位阻击敌人。敌人攻势虽猛,但我军毫不示弱,用自己制造的麻辫炸弹和土地雷,打得敌人鬼哭狼嚎,尸横遍野。李妙斋、张秀山带队赶到山寨,看到守寨同志打得痛快淋漓,立即将部队散开,加强各哨位的阻击火力。战斗进行到下午,敌人不支,开始溃退。但是,狡猾的敌人在树林里埋伏了几个射手。李妙斋想乘胜追擊,就走出北哨门的堞墙。当他刚要吹响哨子集合部队时,却被埋伏在树林里的柳林民团萧振山部的几个狙击手冷枪打中,倒在了距后哨门一百多米的一号寨子北坡的桦树峁上。

李妙斋牺牲时年仅30岁,根据地的军民十分悲痛。黑田峪村的村民祁振海自愿捐出家里的两口棺材,由杨生财和冯夏、冯劳、李福奎几个人,把李妙斋和与他一起牺牲的警卫员武功掩埋在距离他们牺牲地不远的北坡上。

薛家寨第二次保卫战失败后,攻上山的敌军扒开了李妙斋和武功的坟墓。棺木露在外边,风吹雨打。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晚上,杨玉财与当地群众数人偷偷上了寨子,将被破坏的李妙斋与武功的坟墓重新修好。

此后每到李妙斋忌日,当地群众都要自发地前去为烈士扫墓,一直延续至今。

(本文部分图片由照金纪念馆提供,特别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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