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人文赋能档案资源开发:逻辑联结、价值阐释与策略选择
2023-07-06马海杰
马海杰
数字人文源于意大利神父罗伯特·布萨 (Roberto Busa) 于1949年开展的圣托马斯·阿奎那 (St Thomas Aquinas)项目,经过70余年的发展,已日趋成熟。数字人文的内涵在档案学界有着不同的解释。《数字人文》一书的作者将其定义为“以合作、跨学科与电脑运算等新方法来进行人文学科的研究、教学、出版等学术工作”[1]。有学者认为,数字人文是在跨界中实现交融的将孕育更多开放知识共享公共平台的新兴领域[2]。还有学者将其界定为,是在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多媒体技术等新兴技术支撑下开展人文研究而形成的新型跨学科研究领域[3]。总结已有研究成果发现,数字人文是以计算机技术为手段,以促进人文学科发展为目的,对二者实现深度融合的新型研究方法。
一、数字人文赋能档案资源开发的逻辑联结
(一)理论层面
第一,数字人文具有动态性特点。数字人文作为一个发展中的研究领域, 其研究方法和工具也在不断演变之中[4]。数字人文是随着计算机与大数据技术的不断发展而逐步兴起的,有着明显的时代特征。自罗伯特·布萨(Roberto Busa)与IBM公司合作进行项目开发至今,数字人文的发展总是与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同步进行,一定程度上,数字人文的历史也可以说是计算机发展的历史。随着时代进步和高新科技的发展,档案资源开发也顺应时代发展的动态趋势,向计算化、数据化、可视化靠拢。
第二,数字人文具有技术性特点。数字人文的技术性特点为档案资源开发提供了方向。数字技术催生的数字文化与人文研究相结合是数字人文倡导的学术理念[5]。数字人文在文献资源数据化的基础上,通过大量的数据汇总、量化计算、文本挖掘、数据可视化、GIS、VR/AR等技术来阐释人文现象,并以此为支撑反作用于以海量数据和知识量化为基础的研究与实践。数字人文的技术性还体现在对专业人才的要求方面。以数字人文发展的重要阵地——档案馆为例,目前档案馆越来越倾向于招聘和引进具备计算机技术能力的档案专业人才。
第三,数字人文具有规范性特点。数字人文的发展依托于数据和元数据的标准化[6]。在文本编码计划(Text Encoding Initiative)的作用下,人们研究出一组标准数码标记词汇表,适用于不同语言中的不同文本类型。这使不同的文献类型不再受赋码标准不统一的限制,从而有了进行融合并进一步发展的基础。由于数字人文是以数据为基础进行的,所以数据的标准性决定了数字人文的规范性。也正因如此,數字人文一定是国际化的。数字人文的规范性特点为档案馆与技术部门、档案馆与档案馆、档案馆与其他组织之间的合作提供了基本保障,从而支持档案资源开发。
第四,数字人文具有合作性特点。多领域合作无疑是数字人文项目开展的一大特点[7]。数字人文理念强调协作与融合[8],如哈佛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进行的哈佛查理档案馆(Archives Charlie à Harvard)项目,该项目的参与人员包括哈佛大学图书馆员、档案馆员、教师、学生以及普通大众。这是一个不断发展的合作项目,采用“众包”的形式对档案馆馆藏资源进行补充,公众可以随时向查理档案馆的网站页面提交档案材料,档案馆进行筛选和归档,以保存《查理周刊》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形成的原始记录,供学者进行研究和参考[9]。正是“数字”与“人文”的跨界综合,带动了数字人文的兴起与繁荣,同时也为传统的档案馆注入了新的活力。
(二)实践层面
传统的档案馆为用户提供的档案利用服务主要包括实体和电子档案以及史料汇编等。随着电子政务的发展和《政府信息公开条例》等法律规范的制定实施,一些档案馆已经开通了档案馆门户网站,并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的要求公开目录,使用户能够足不出户利用门户网站上的档案资源。然而,数字档案馆的发展仍处于起步和初级阶段,对于档案资源的数字管理主要是数字化而非数据化。这意味着,对于档案资源的开发仅仅是将纸质档案转换为数字档案的表面工作,不能对档案数据进行深入的探索和研究。而数字人文通过深度挖掘档案数据的方法,在传统感性为主的人文学科研究基础上引入理性技术手段,将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融为一体。这种方法将档案中蕴藏的大量信息资源有机联系在一起,为读者展现一个仅凭档案原件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
数字人文方法可以使蕴含在档案中的历史基因为今所用,使档案更好地服务社会。同时,数字人文方法也响应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中国家鼓励档案馆开发利用馆藏档案资源、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号召。如天津市档案馆的“津沽史料”项目,依托天津市档案馆馆藏资源中的相关历史资料,借助数字人文技术将传统纸质档案进行加工处理及资料整合,构建成以 “津沽风情”“天津新貌”“旧照欣赏”“历史博览”“档案故事”五个专题为支撑的数字人文项目,涵盖内容极其丰富,使历史场景今日再现[10]。
数字人文的实际应用还可以丰富馆藏资源。传统档案馆的馆藏资源包括各种载体形式的档案资源,这是其存在和发展的基础。馆藏资源的多少、丰富程度和珍贵程度直接影响档案馆的规模和实力。以数字人文为研究范式进行发展的档案馆,利用数字技术的便利性可以为利用者提供除本地馆藏外其他地方的馆藏资源。此外,数字人文技术还可以帮助档案馆构建自己的虚拟馆藏库,并利用所获得的大量丰富的资源进行系统、科学的馆藏建设,丰富档案馆的资源储备,促进馆藏资源的进一步开发,提升服务能力。如日本立命馆大学艺术研究中心[11](ARC)的数字艺术档案库建设项目,十分注重与其他机构的合作丰富自身馆藏。仅在2020年,ARC就先后开展多个项目对印度萨拉加格博物馆、美国俄勒冈大学图书馆、大英博物馆等机构馆藏中有关日本的历史文化等资料进行数字化存档[12]。
二、数字人文赋能档案资源开发的价值阐释
(一)推动档案资源开发与国家政策的同频共振
党和政府高度重视档案资源的保护和开发。近年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政策,如《“十四五”全国档案事业发展规划》,其中主要任务的第九条指出,要加快档案资源数字转型,加强国家档案数字资源规划管理,逐步建立以档案数字资源为主导的档案资源体系。第十二条则进一步提出,要加大档案资源开发力度,统筹馆藏资源[13]。数字人文在推动档案资源开发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通过数字技术与档案资源的结合,可以进一步提高人们对珍贵档案信息资源的认识,对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和民族凝聚力、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起显著的促进作用。同时,数字人文的应用也受到了国家政策的支持,如《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14]等文件的施行都为数字人文技术的应用提供良好的政策环境。
国家从体制改革、环境营造、资源投入等方面加大保障力度,推进创新驱动、引领发展。档案馆等部门应牢牢把握有利的国家政策,在国家发展重大战略的整体背景下,促进自身的进步,为社会发展服务。
(二)推动档案资源开发与数字技术的深度融合
作为一个文化事业性机构,档案馆的职责在于集中管理所辖范围内的档案资源,包括档案的收集、整理、保管以及提供利用等工作。而这些档案资源的保管目的则在于最终为广大人民群众提供利用。如何对静态的档案信息资源进行动态的开发是数字时代下档案工作人员应该重点思考的问题。计算机技术的迅猛发展,对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都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档案馆也不例外,数字人文就是时代浪潮冲击所衍生发展的产物。纵观数字人文的发展历程,数字技术在其中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数字人文技术为档案资源开发提供了全新的思路和手段,也为数字技术与档案资源的深度融合提供了有力支持。通过高新数字技术与传统档案的结合,开发出符合时代发展潮流的、符合社会进步需要的、符合人民利用要求的数字人文项目,是档案馆在数字时代的发展趋势。数字人文已经成为推动档案资源开发与数字技术深度融合的重要手段。
(三)推动档案资源开发与文化需求的精准对接
社会高速发展,人们对于文化的需求不断提高,数字时代如何应用好丰富的档案资源满足人们日新月异的文化需求也越来越重要。数字人文利用数字技术,对档案等人文资料进行处理、存储、深度探索和挖掘,将档案资源与社会文化需求相对接,可以实现档案资源的价值最大化,更好地满足人们的文化需求,同时推动文化事业的发展和繁荣。例如,数字技术可以将档案资源转化为数字文化产品,如数字影像、数字展览、数字游戏等,这些产品不仅有助于推动文化产业的发展,增强文化认同感,而且也能促进档案资源的开发和传承。
三、数字人文赋能档案资源开发策略
(一)以顺应国家政策为导向
《“十四五”全国档案事业发展规划》中指出,要加快档案资源数字转型,加强国家档案数字资源规划管理,逐步建立以档案数字资源为主导的档案资源体系。档案信息化建设也已经作为专章写进了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数字人文赋能档案资源开发,是积极践行国家政策、响应国家号召的重要方法。
从理念层次出发,档案馆应培养、提升、宣传数字人文理念,并以此为引导进行数字人文建设。敦煌研究院在我国率先引入数字人文理念,利用科学技术与文物保护理念,对敦煌石窟和相关文物进行全面的数字化采集、加工和存储。这一项目涵盖了图像、视频、三维等多种数据和文献,构建了一个多元化与智能化相结合的石窟文物数字化资源库,并通过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面向全球共享,同时建立数字资产管理系统和数字资源科学的保障体系,为文化遗产知识与数字资源的关联性提供了示范[15]。档案馆应当意识到数字人文对未来档案馆发展的重要性,并在理念先行的前提下,推动数字人文理念成为业界共识。
在加强数字人文基础设施建设方面,档案馆可以利用已有的信息化基础,对档案数据进行数字化,并运用数字管理、数字分析、可视化等技术,进一步促进档案馆的信息化建设。此外,由于数字人文本身具有动态性和合作性,档案馆还需注意及时更新基础设施设备以适应时代变化与发展,同时建立多维度、跨时空的合作平台,方便各项技术之间的交流与运用,使利于数字人文发展的一切要素充分涌流。
(二)以使用数字技术为手段
档案馆应从积极开展数字人文项目和加强协同联动方面入手,利用数字技术,促进档案资源开发。
数字人文项目运用数字技术关联文献、扩展内涵、整合开发人文资源,其开发模式受众多人文研究者青睐[16]。档案馆应充分利用其丰富的馆藏优势,构建以档案信息资源为核心的数字人文仓储,并积极运用各种数字技术开展数字人文项目。近年来,世界范围内已经开展实施了很多富有特色的数字人文项目。如美国弗吉尼亚大学数字历史研究中心的“影谷”项目,该项目以数字化形式保存了1860年至1870年南北战争期间弗吉尼亚州奥古萨塔县和宾夕法尼亚州富兰克林县人民生活的成千上万原始记录,以此为基础,还原美国内战时期的真实时空。档案馆可以吸收借鉴国内外经典数字人文项目的先进经验,以促进我国数字人文事业的发展。
数字人文的建设发展也涉及多个开发主体,只有通过技术优势与资源优势的有机结合,才能更好地平衡“理性技术”与“感性人文”之间的关系。虽然档案馆拥有丰富的人文资源,但数字技术种类繁多,专业性极强,档案馆本身的技术能力无法支撑高新技术的运用。因此,档案馆需要积极与数字人文中心协同联动,各取所长,共同促進档案资源的开发和数字人文的发展。此外,档案馆还应与高校等科研机构密切合作,以将最新的理论研究成果付诸实践。由于数字人文项目开展时间跨度长、工作量大,档案馆还应利用自身的影响力积极寻求企业投资和基金赞助,以确保数字人文项目的顺利开展。如普林斯顿大学数字人文研究中心(CDH)进行的普林斯顿韵律档案馆(Princeton Prosody Archive)(PPA)项目,PPA与CDH开发团队合作设计了一个全新的网站,于2019年3月正式推出。该项目还受到了普林斯顿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委员会(UCRHSS)和CDH的数据集管理基金的资助[17]。数字人文的合作性特点告诉我们,积极进行交流、协同与合作是解决档案馆技术难题、推动档案资源开发、数字人文进步的重要策略。
(三)以满足人民需求为目标
档案馆作为文化遗产的保护者和传承者,为人民群众提供利用是其重要职责之一。人民群众不仅是档案馆的服务对象,也是其服务质量的评判者。因此,档案馆应当充分考虑人民群众的需求,构建符合其需求的开发体系。在数字人文背景下,档案馆可以利用数据分析、用户画像等技术,分析人民群众的特定需求,为其提供个性化定制服务,实现个性化资源开发。此外,档案馆应当通过档案网站、档案平台对人民群众的信息进行必要的采集,对所获取的数据进行技术加工,通过标签分类、特征关联等流程实现档案知识服务的精准推荐,提升实际体验。同时,档案馆还应该完善反馈机制,通过人民群众在利用过程中对新问题的发现与提出,进一步优化档案馆服务,维护人民群众的权益。此外,人民群众也可以参与到数字人文项目开发建设中,实现用户参与式开发。
档案馆还可以通过展览的方式,满足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然而,传统的档案展览方式比较单一,技术融入较少,缺乏足够的吸引力。而在数字人文的背景下,档案馆可以利用数字技术的“引进来”,利用大数据充分了解群众需求,丰富档案展览形式和内容,最大程度吸引人们的关注,使大量珍贵的档案资源内容通过人民群众更好地“走出去”。利用文本挖掘技术,对所选专题进行深入分析,挖掘其内在联系。通过VR、全媒体互动展示等技术,提高展览服务质量、提升展览效果、优化用户体验。展览不仅仅是政府促进贸易、投资、技术、文化交流等事业发展的重要手段和载体,也是档案馆与人民群众互动的重要渠道之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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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The Art Research Center. [EB/OL].[2023-03-15]. https://www.arc.ritsumei.ac.jp
[12] 日本數字人文项目探析和启示[J].国家图书馆学刊,2021,30(03):88-99.
[13] 中办国办印发《“十四五”全国档案事业发展规划》.[EB/OL].[2023-3-20]. https://www.saac.gov.cn/daj/toutiao/202106/ecca2de5bce44a0eb55c890762868683.shtml
[14] 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EB/OL].[2023-3-20]. https://zwgk.mct.gov.cn/zfxxgkml/ggfw/202012/t20201205_916522.html
[15] 数字敦煌.[EB/OL].[2023-3-15].https://www.e-dunhuang.com/
[16] 安妮·伯迪克.数字人文:改变知识创新与分享的游戏规则[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8:18.
[17] The Center for Digital Humanities at Princeton. Princeton Prosody Archive. [EB/OL].[2023-3-15].https://prosody.princeton.edu/
作者单位:上海大学文化遗产与信息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