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点灯人

郑青

“架上图书润，屋中翰墨香”，是贴在丽水市缙云县大源镇小章村农家书屋梁顶正中间的一副对联。它的创作者是书屋管理员、今年76岁的村民蔡锦华。

在村民眼里，这是书屋的真实写照。而在蔡锦华心里，“这是一句承诺”——是他日常的行为标准，更是他10年间持之以恒努力的方向。

2017年12月，一本沉甸甸的“全国优秀农家书屋管理员”荣誉证书跨越山川湖海，飞进了大山深处的小章村，“授予”二字后面，写着蔡锦华的名字。

这一年，是他成为小章村农家书屋管理员的第6年；这一天，他思绪万千……

藏在大山深处的小章村农家书屋，群山环抱，环境清幽，是一家“浙江省五星级农家书屋”：占地面积80平方米，藏书7400余册，报纸期刊30余种。

小章村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红色革命村，全村人口1600多人，著名的革命烈士蔡鸿猷就出生于此。在这之前，由于村里没有合适的文化场所，也缺少专业指导和培训，村民们吃尽了少信息、缺技术的亏。

如今，书屋终于有了！

在选拔管理员时，村支书犯了难，没有报酬，没有工资，谁愿意承担这项工作呢？这时，蔡锦华毛遂自荐。他是土生土长的小章村人，年轻时曾当过8年初中语文代课老师，嗜书如命又喜欢写作，“和书打交道，再合适不过。”

干了一段时间后，蔡锦华深切地感受到，农家书屋是党和政府为解决农民看书难、看报难而实施的文化惠农工程，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书屋管理当中，以书屋为家。

10年来，蔡锦华坚持全天候开放书屋，年均开放日在320天以上，几乎没有周末和节假日。“2020年因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需要，书屋未开放。”蔡锦华说，“2021年春节期间，在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的同时，书屋回到了全天候开放状态。”

他是管理员，又是“护书人”：只见他将书一本本摆放平整，有折痕的将其抚平，有破损的将其粘好，并认真登记好各类图书。在他的悉心打理下，书屋整洁有序。有村民上门借书，他会主动介绍书籍，减少了他们挑选的时间，并嘱咐他们记得按时归还。看着村民满意地捧着书离去，他面露笑颜：“这就是我每天的工作常态。”

自从农家书屋有了管理员，小章村人身边就多了个“百事通”，科技书籍、报刊成了村里发展的“幕后军师”。茶农蔡盛坚就是这些知识的受益人。

茶叶是小章村村民最重要的经济作物，茶叶病虫害种类多，危害时间长，若防治不及时，极易给村民带来损失。“现在碰到种茶难题，不再干着急了，直接跑到书屋。”蔡盛坚说，“有时遇到紧急情况，晚上还打电话请老蔡帮忙查找。”每一次，蔡锦华都会耐心帮忙查目录、找资料，提供《茶树病虫害综合防治措施》《茶叶生产特点》等书籍。通过学习，他掌握了科学种茶方法，自家茶叶产量显着提升，年收入增加数千元。“老蔡和农家书屋可帮了大忙。”蔡盛坚逢人就夸。村民得知后，纷纷效仿借书学习种茶技术，每户茶叶收入都有不小的增加。

如今，村民们遇事找“老蔡”，全村越来越呈现出一派知识型新农村的景象。

每年寒暑假，小章村的孩子和附近岭头、余溪、夏弄、高畈等村的学生都喜欢到农家书屋看书学习，度过自己的假期时光。

利用这个契机，蔡锦华又义务当起了老师，精心呵护“祖国花朵”的成长。早些年，他走访登记了小章村里30多个学龄孩子的家庭情况，对于有特殊状况的孩子特别关注。孩子们喜欢到书屋写作业，他乐于纠正孩子们握笔姿势和坐姿，“让他们从小养成好习惯”。

他把书屋变成“大山里的少年宫”。从2015年开始，他在书屋开展了形式多样的“春泥计划”活动，包括“假期安全教育”“孝德文化讲座”“书法教学讲座”“蔡鸿猷烈士革命红色教育”“扬非遗文化·传乡土山歌”等。2016年，蔡锦华在书屋创办“少儿课堂”，讲解《弟子规》等国学经典，培养孩子们恪守传统文化礼仪。为了调动孩子积极性，《弟子规》活动后，他还组织评选“优秀阅读者”。至今，蔡锦华还收藏着其中一位“优秀阅读者”的活动感受——一篇题为《最难忘的一天》的作文。文章中这样写道：“虽然在学校获得过几次奖，但今天的荣誉证书最有意义，因为证书由小章村的省五星级农家书屋颁发……”

如今，一跨进农家书屋的大门，人们就能看见满墙的奖状：“浙江省五星级农家书屋”“丽水市五星级农家书屋”“缙云县示范農家书屋”“缙云县读者最喜爱的农家书屋”……得益于蔡锦华整整10年的坚持和付出，这个偏远的农家书屋取得了一项又一项殊荣。

这些年里，为了满足读者可以随时看书借书的需求，不管严寒酷暑、刮风下雨，除特殊情况外，蔡锦华坚持每天开放农家书屋。自2011年以来，每一位读者来借书，他都一一详细记录在簿，10年间已经记录了厚厚的一叠。

借书容易还书难。读者借书不能用押金的方法，只能免费借阅，什么时候还书却是一件难事。他爱惜这里的每一本书，为此制定完善了一系列农家书屋规章制度，并严格执行。

缙云县大源小学的学生每年都会到小章村的农家书屋借书，借阅数达几百人次，但总有部分学生迟迟未归还图书，尤其是很多小升初的学生。“如不及时催回，孩子一毕业，书就更是无从找起了。”于是，蔡锦华想了一个办法。每年暑假前夕，他都会写一张“催书公函”，张贴到大源小学，并找到借书学生的班主任，请求他们督促学生还书。

“催书虽然有点难，但只要用心，多跑几次，总会拿回来的。”他说，10年里，小章村农家书屋藏书非但一本没少，还一年比一年多。

书屋的一角，有张大桌子，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平常，村里的老人孩子会在这里学习书法。春节前夕，在书法上颇有研究的蔡锦华就免费给村民写春联，为大家送上新年的祝福。一排排书架的顶部，贴的都是他的书法作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弟子规圣人训”，满满书卷味。

从2017年开始，县里和村里先后每月给他一定补贴。不论多少，他依然认真踏实地做好农家书屋的每一项工作。

“与书为伴，希望一直在这里干下去！”望着架上的图书，76岁的蔡锦华满眼宠溺。

摘自《阅读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