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阅读的姿态徐静
2023-06-27徐静
徐静
摘 要 一线教师是学生小说阅读的领路人,对小说的阅读应有更为专业的姿态。笔者阅读了毕飞宇的《小说课》,认为他为小说文本化的解读提供了两条新的路径和策略:一是以鉴赏者的姿态读小说,即不忽视形式上的建构;二是以创作者的姿态读小说,即推敲作者的写作思维。这种策略及方法,如能被一线语文老师和学生真正掌握,并形成解读能力时,语文素养的提升,便不再是一句空话。
关键词 阅读姿态 鉴赏者 形式 创作者 写作思维
《小说课》辑录了作家毕飞宇在南京大学等高校课堂上的小说讲稿。以小说家的眼光读小说,是本书的独特之处。毕飞宇就是在引领读者品咂小说创作的门道,并告诉读者,还可以怎样更为恰当地阅读小说。
毕飞宇的《小说课》为一线语文教师小说文本的解读和小说教学内容的确定,提供了新的路径。具体来说,有以下两点。
一、以鉴赏者的姿态读小说:不忽视形式上的建构
毕飞宇说:“我的重点不在看,而在摩挲,把宝物放在手上一遍又一遍的。我读经典是这样的心态……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阅读方式。”以鉴赏艺术品的姿态读小说,这样才能更深入作品肌理。
《小说课》中,毕飞宇庖丁解牛式地解读作品的形式,揣摩作家如何在形式上做出别出心裁的处理:前文的叙述那么简洁,此处为何变得啰嗦?小说人物何时出场,小说是如何将人物“请”出来的?这篇小说为什么会设计一个旁观者?小说该如何开头,这样的开头会给读者带来了怎样的阅读预期?小说的抒情和诗歌、散文的抒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在这个虚构故事的世界,由谁来讲这个故事,是主要人物,还是次要人物?如何做才能让小说情节显得合情合理?……毕飞宇对小说文本另辟蹊径的解读,让读者领略到了小说阅读的别样的乐趣,也让读者更加体会到小说创作者写作时的匠心独运。
下面以V.S.奈保尔《米格尔大街》文段为例,揣摩作家如何在形式上做出别出心裁的处理。
大约一周以后的一天下午,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在米格尔街的拐弯处又见到了他。
他说:“我已经等你很久啦。”
我问:“卖掉诗了吗?”
他摇摇头。
他说:“我院里有棵挺好的芒果树,是西班牙港最好的一棵。现在芒果都熟透了,红彤彤的,果汁又多又甜。我就为这事在这儿等你。一来告诉你,二来请你去吃芒果。”
语言简洁的奈保尔,在这部分的叙述中,突然变得啰嗦。奈保尔在形式上为何做出这样的处理?这个场景写得凄凉而温暖,沃滋沃斯久久的等待,只是为了告诉“我”一个消息,并且请“我”分享他那可怜的几个芒果——或许,这是他仅有的食物。并非所有人面临他那样一无所有的穷困潦倒的绝境时,都能有欣赏芒果树的美丽心情。此处的啰嗦,如此迷人,它让读者感受到沃滋沃斯即使身处暗淡无光的黑夜,心中依然有一片蔚蓝的晴空。
二、以创作者的姿态读小说:推敲作者的写作思维
不少教师都以文本阅读者的姿态进行小说解读,并用文本本身来解读文本。《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一回有教师设计了这样的教学目标:了解林冲从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到奋起反抗的思想性格发展变化过程;学习文章如何通过语言、行动、心理描写来表现人物性格的写法;分析景物描写和细节描写的作用。
毕飞宇以创作者的姿态读《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用自己写的心态揣摩怎样通过“风雪”让隐忍求全的林冲必然地“走”上梁山,并让读者相信林冲这样做,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他通过分析“风雪”解读的是小说的内部逻辑,并告诉读者好的小说有着必然的逻辑,这就是人物的心理逻辑。
以创作者的姿态解读小说,是更积极、更开放的阅读姿态。以这样的姿态进行小说教学会使教学视野更为开阔,也能提出更多开放而有利于学生创造性思维培养的问题。
例如在教学《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可引导学生进行这样的思考:
1.作者如何确保所有事件都源于人物的意愿?
2.故事是如何推动角色行动的情绪?
3.作者是如何提前植入线索,以保证读者读到这一情节时,并不认为是巧合?
4.作者是如何使用转折来控制小说的节奏?
5.请结合文章内容,说说什么是好的情节?该如何设计情节,是要有利于主题发展,还是应该由故事自然产生的。
6.“只见一个人闪将进来,酒店里坐下,随后又一人闪入来”作者这样安排陆虞侯和富安出场用意何在?
又比如林冲手刃陆虞候、富安的一段描写:
把枪搠在地里,用脚踏住胸脯,身边取出那口刀来……林冲按住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恁的歹!且吃我一刀。”又早把头割下来,挑在枪上。回来,把富安、陆谦头都割下来。把尖刀插了,将三个人头发结做一处,提入庙里来,都摆在山神面前供桌上,再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氈笠子带上,将葫芦里冷酒都吃尽了。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了”
不少教师将这一段的教学点落在动词描写,分析“踏、按、挑、插、结、提、摆、系、提”等一系列动词的传神之处。跳出“成品”鉴赏的藩篱,从文本生成过程中,探寻小说奥妙,会有不同的思索。林冲是八十万禁军的枪棒教头,在草料场报仇雪恨的主要兵器施耐庵为何会选择“解腕尖刀”而不是他手上的枪棒?是偶然么,当然不是。这把尖刀是施耐庵创作时的有意为之,前文在听了店小二的描述,揣测到陆虞候要谋害他的时候,林冲便:“离了李小二家,先去街上买把解腕尖刀带在身上。”这把刀,许久不用,也许读者都忘了,这就是作者提前植入的伏笔。施耐庵选择尖刀为兵器,可能有以下考虑:1.尖长柄短,背厚刃薄的特点,其主要功能是刺和肢解。林冲手刃陆虞候、富安割头、剜心等一系列残忍行为,都是通过刀来完成的,而枪棒则不具备这样的功能,只能用刀;二是为了凸显人物的性格。林冲复仇的手段极为残忍,比起枪棒,刀更为近距离,读者能更真切的感受到林冲手刃仇人血淋淋且残忍的场面,读起来更为触目惊心。金圣叹说“林冲自然是上上人物,写得只是太狠。”比起枪棒,刀更能将林冲的狠绝立起来。
以“写小说”时的字斟句酌与锱铢必较的姿态阅读小说,从写的视角切入文本的内部世界,这样才能使看似平常的文字更具美学意味,才能更大程度的敞开经典小说丰富而巨大的审美空间。
以品艺术品的姿态来鉴赏小说,以创作者的姿态来揣摩小说。它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作为准专业读者的一线语文教师,在解读水平和理论修养不足的情况下,进行专业级别小说解读所遭遇的困境。当教师能以更为稳妥地姿态阅读小说时,语文教学才能带给学生不一样的审美体验;语文老师才能培养学生更为良好的阅读品味及阅读思维。
〔本文系深圳市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成果培育课题“‘养育初中生语文学习力的实践研究”(立项编号:cgpy21025)的研究成果〕
[作者通联:广东深圳市宝安区海旺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