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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态环境史视阈下民国大学潜在课程探究

2023-06-26姜俊娜

理论观察 2023年3期

姜俊娜

摘 要:环境史所关注的环境分为常态和动态两类。常态环境是指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不会突然发生改变而对整个自然环境造成影响的环境状态。这与教育领域中的潜在课程有着相通之处,二者的变化虽不易觉察,但都会随着时间推移给人以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常态环境史视阈下考察民国时期的大学,探究物质空间、组织制度和文化心理这三类潜在课程分别对当时学校教育发展具有的积极意义,关注这些意义背后对当今的潜在课程建设,例如网络潜在课程、社团发展、师德创建等方面所起的借鉴作用。

关键词:常态环境史;民国大学;潜在课程

中图分类号:G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23)03 — 0148 — 04

在我国当前的教育史研究领域,环境史已受到学者的重视。周洪宇教授从教育与自然环境之间的关系出发,对“教育环境史”展开论述[1]。环境史所关注的常态环境是指“在较长时间内稳定存在的环境状况,虽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化,但变化幅度相对较小,不易为人所察觉”[2]。联想至教育领域的潜在课程——“学校通过教育环境(包括物质的、文化的和社会关系结构的)有意或无意地传递给学生的非公开性教育经验(包括学术的与非学术的)”[3]。常态环境和潜在课程都体现出外在环境对人身心发展的影响。

一、初探:常态环境史视阈下民国大学潜在课程

“潜在课程”一词在我国属于舶来品,又有人将其称为隐蔽课程、隐性课程、潜隐课程、隐形课程、无形课程和第三类课程。说法多样,但其中与常态环境的内在含义联系最强的应该属潜在课程这一名称。“根据作用渠道不同,潜在课程可以划分为物质空间、组织制度和文化心理三类”[4]。

(一)物质——空间的潜在课程:校园绿化中的家国情怀

在民国时期的校园建设中,环境绿化是必不可少的一项工作,例如北京大学未名湖南岸有一“植树铭”碑,是燕京大学教育系壬戌班于民国十一年

(1922)10月参加校园植树活动后所立。据考证,该石碑上刻“《植树铭》52个字,不着己一字,引诗著铭,以树铭志,以林寄情,志在天下”[5]。校园绿化可以促进学生形成环境保护意识和培养学生的劳动实践能力,给学生的身心发展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

在武汉大学的校园里,樱花的种植不仅仅是为了从思想和行为上培养学生的环境保护意识,更是为了让学生们牢记国耻、奋发图强。樱花虽美,但不可否认这些“美丽”是当时的日本侵略者“强加”到国立武汉大学身上的,成为一种“国耻”的标记。“早年留学日本的武汉大学生物系主任张斑教授,曾直接将自己的课堂搬到了刚刚绽放的樱花树下,他向同学们介绍,这些樱花‘本来是我们中国人的耻辱,不过现在,日本人被打败了,这几株樱树反而成为了战利品,成为日本侵华的历史罪证’”[6]。这些樱花成为了时时告诫武大学子要拥有家国情怀,要在勿忘国耻、吾辈自强的坚定信念中不断提升自我。“武大学子自发地在来校赏樱的游人中散发传单,大声疾呼‘樱花虽美,国耻勿忘’,努力利用所谓的‘樱花节’对广大同学和游客们进行国耻教育”[7]。这种自发的行为,体现出武大学子唤醒国民家国情怀的高尚情操,也揭示了作为物质空间类潜在课程的校园绿化,能促进学生的思想境界和志愿服务能力的提升。

常态环境史视阈下,稳定的自然环境——校园绿化会给人“润物无声”的影响,日日复年年,樱花盛开又凋谢,从当时的家仇国恨到如今的吾辈自强、胸怀家国的教育意义一直蕴含在这些樱花树中。常态环境史关注人与环境的相互作用,外部的自然环境使人的思想发生改变,这是物质——空间类的潜在课程在常态环境史视阈下的重要体现。

(一)组织——制度的潜在课程:社团活动中的责任担当

民国时期的大学生社团有着深深的时代烙印,“近代中国大学生社团的诞生是西学东渐的产物,它的产生代表着一部分先觉醒起来的中国大学生勇于打破封建统治、实践民主观念的尝试”[8]。从常态环境史的研究角度来看,受当时文化生态环境的影响,大多数社团活动带有爱国性和利他性,体现出当时的大学生拥有积极的主观能动性与强烈的社会责任感。1919年3月,北京大学成立平民教育讲演团,旨在“增进平民智识、唤起平民之自觉心”,以民主自治、反封建迷信、普及科学知识为主要内容。该社团的成立,将平民教育的范围扩大到了农村以及郊区的工厂,不断推动教育救国思潮的向前发展。北大学子深受其鼓舞,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社团,身体力行地投入到爱国教育中。

除了爱国教育社团外,民国时期的大学还成立了丰富多彩的文艺社团,例如1923年上海大学成立了两个文艺团体:青凤文学会和湖波文艺研究会。在这两个团体中,上海大学的学生们将自己热爱的文学分享给更多志同道合之士,互助研究文学。20世纪20年代,上海大学的学生社团活动异彩纷呈,正如1924年11月18日的《民国日报》报道:“该校学生所组团体益形发达,宣传文化有‘书报流通社’,研究学术有‘社会科学研究会’‘三民主义研究会’‘湖波文艺研究会’‘春风文学会’‘孤星社’及其他种种,增进平民知识有‘平民夜校’。”[9]这些社团的成立,体现了身处时代大变局的师生们追求自由的精神和热心关注社会的态度。

时任国立东南大学校长的郭秉文曾言:“课外作业,为学生自动的精神所表现。无论在学问上、艺术上、体育上,皆应与学校课程同一注意,教育家宜尽量发展而指导之。”[10]在社团活动中师生们畅所欲言,教书和育人相辅相成,促进学生的德智体全面发展,为其日后踏入社会奠定基础。“从资源与生计的角度出发,把握常态环境对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塑造作用以及人们对环境的适应、改造与突破,无疑是开展常态环境研究的重要方向”[11]。这正与常态环境与生产生活等生计方面的联系不谋而合。社团活动作为潜在课程的一部分,也是第一课堂的补充和延伸,起着关怀大学生心理和研究兴趣的作用。大学生受社团活动的浸润,可以更好地发挥个人价值,从而促进社会价值的實现。

(二)文化——心理的潜在课程:校训中的拼搏进取

大学校训是大学文化建设的核心,体现了一所大学的治学理念,起着塑造人格、修养品德的重要作用。特定的思想是在特定的环境状况下产生的,校训不仅是民族和国家的追求,在常态环境史的视野下,校训还是特定“文化生态环境”的产物,例如1914年周诒春受梁启超演讲的启发,决定将“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作为清华大学校训;1915年,适逢复旦建校10周年之际,李登辉确定以“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作为校训;1924年,孙中山把“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确定为中山大学的校训,旨在培养勇于担当中华民族复兴的人才。

与上述大学的校训相比,浙江大学的校训“求是”显得简明扼要,却具有掷地有声的分量。竺可桢校长对校训“求是”的内涵进行了深刻阐释:“所谓求是,就是追求真理,坚持真理,不惜为真理而献身;所谓求是,就是不屈不挠,‘排万难冒死以求真知’;所谓求是,就是启发你去追求真理,人只有求真,才能善,才能美”[12]。在竺可桢校长发表讲话的第二天,日军18架飞机在浙江大学临时校舍投下118枚炸弹。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下,浙江大学的师生没有退缩,“求是”的校训如同刻在浙大人的灵魂里,不断激励浙大师生奋勇向前。“求是”校训是浙江大学在抗日战争中提出来的,成为了支持“文军西征”的精神动力;同样在“求是”校训的激励下,浙江大学发展为“东方剑桥”,“1944年10月,中国科学年会和第四届中国物理学年会在湄潭举行,浙江大学教师提交了数十篇具有国际水平的论文和一系列高水平应用成果,使国内外科技工作者感到震惊”[13]。当时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学校在短时间内成长为世界一流院校,作为潜在课程之一的“求是”校训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校训体现出国家意志、民族担当和学校责任,受当时艰苦卓绝的社会环境的影响,民国时期的校训也都体现出当时的大学不畏强敌、誓御外侮的坚强意志。

二、再探:民国时期大学潜在课程建设经验的可借鉴之处

与民国时期相比,当今的大学潜在课程设置更加多样化,但其中也存在许多亟需改进的地方。民国时期潜在课程的建设经验对于目前大学潜在课程发展仍有许多值得借鉴之处。

(一)无形的精神捕手——网络隐性课程的建设

当下的信息获取渠道十分便捷,且大学生群体善于接受新事物,网络教育成为其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网络教育中的网络隐性课程,是一种蕴涵网络特色内容和表现手段的隐性课程,是学生在网络信息、网络技术、网络资源和网络交互活动等网络环境中获得的非公开性的教育经验”。[14]网络环境属于常态环境,网络隐性课程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是网络教育道德文化建设。“虚拟的网络世界里,屏幕后的你我没有了面对面交流带来的压力,在网络环境中,社会禁忌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大大减少,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过去受压抑的东西便可以自由自在地表现出来”[15]。大学生群体更善于利用社交媒体来发表言论,但是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任何错误过激的言论都将受到惩罚。

“要想提高大学生在网络隐性课程中的道德文化建设,教师应当起到良好的引导作用,教师自身正确的思想意识、价值观念、思维信念及思维方式等在网络教育中同样存在并发挥作用”[16]。教师应当身体力行地对接触网络环境的大学生进行积极引导,可以学习国立武汉大学的老师对待侵华日军栽种的樱花树的做法。他把课堂搬到樱花树下,身临其境地教育学生应当正视历史,展望未来。新时代的教师队伍建设应当加强信息技术的培训,从职前培训到在岗教育都要将提升教师网络信息素养作为学习的重要内容,学校应当随时随地开展信息技术讲座交流活动,提升教师对于当代网络的认知水平。根据常态环境史的要义,细水长流般地教育引导,会更有助于教师在日常的教学活动中给学生传递正确的网络道德观念,渗透网络道德文化,促进现代大学生构建既适合现实社会又适合网络生存的道德规范体系。

(二)健康的课外发展——民主自由的社团活动

大学生依照兴趣选择适合自己的社团,一方面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所在,另一方面能够丰富自己课余的校园生活,提高综合素养,从而促进自身的全面发展。因此,关注大学社团的正向发展是每一位教育研究者、教育管理者不能忽视的问题。大学生社团作为一个共享交流的平台,应当始终秉持民主自由、平等互助的优良作风,而不是沾染官僚作风和“民间”习气。部分院校的学生干部放大自己的职权而把社团和学生会搞得乌烟瘴气,完全忘了民主平等的组织准则。早在2018年,浙江某大学的“辉哥”与赞助商交流时因出口成“脏”而轰动一时,遭到网友们的一致批评。

“科学规范的管理和有效的教育引导是大学生社团健康发展的重要保障”[17]。作为潜在课程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这要求学校和教师关注这些群体的成长发展。在日常的教学活动中要给以正确的价值观引导,促使其团体内部积极正向发展。常态环境史视阈下,社团的成立是基于学生们在日常的学习和生活过程中因为共同的兴趣爱好以及相同的学术研究目标。回首民国时期,北京大学的社团活动在新文化运动的影响下蓬勃发展。之后蔡元培提出“思想自由,兼容并包”的改革宗旨,北大的社团活动有著民主平等的显著特征。为了体现出自由民主,北大的很多社团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不设负责人,甚至职员都不要,由大家共同负责。或者实行委员会负责制、联席会议负责制等,也有的实行轮流负责的方式。为了避免一人总揽所有职务,第一届北京大学学生会当时的干事部设庶事股而不是总务股”[18]。“甚至一些社团为了避免不民主的现象出现,设立专门的监督机构,负责监督管理机构的各种管理活动”[19]。这些措施的施行,充分保证了社团中的民主自由氛围。据北大的壁报社团反映,社团是“北大人之家”里面的小家庭,参加社团的朋友,从它得到友爱,得到鼓励,领受到家庭的温暖”[20]。大学生社团活动应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进步,学校应当在社团成立之初,对社团成员进行教育引导,为创建民主平等、自由开放的社团精神奠定基础;在开展社团活动时,可以选派相应的辅导员进行指导;在每完成一次公开活动后,应组织社团成员进行反思评价。这样一套相对完整的管理模式,不仅可以促进社团的民主发展,而且能提高社团活动的完成效率。

(三)终身的价值追求——师德的正确养成

“把教师视为一种隐性课程资源,不仅可以使我们更清楚地了解教师的价值,而且可以使我们更加注重教师自身所具有的隐性课程资源的开发,使教师自身所具有个性的、动态的隐性教育资源得到最大限度的开发,从而更好地为教育教学服务”[21]。教师的师德建设,是潜在课程顺利建设的重要保证。“师德对学生的影响往往是终身受益,所以高等学校要创造条件,在努力提高每位教师教学科研水平的同时,努力培养教师们的高尚情操、奉献精神和人格魅力”[22]。教师的一言一行对学生的影响是十分深刻的,但现今高校陆续出现教师违反职业道德的案例,如2019年,上海某大学教师钱某某骚扰女学生事件。大学教师应当将致力于学术科研、为社会培养有用人才作为自己的发展目标,然而,这些德不配位者的出现,使得大学里的教风和校风都受到了挑战。

民国时期大学校长们的高雅情操为当下的教师职业道德的养成树立了榜样。蔡元培担任北大校长后,“组织‘进德会’以身作则,实行“不赌博、不嫖娼、不纳妾、不做官”等准则,在蔡元培校长的人格感召下,北大师生纷纷签名参加‘进德会’”[23]。蔡元培以自己的高尚人格影响着师生品德的修养,促进北大学子的学业进步,同时也提升了北大的办学水平。当下的教师也应当有以身作则的职业道德意识,树立起在学生心目中的威信。民国时期大学校长的风骨气概源远流长,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一直秉持清正廉洁的形象,为南开大学的开办与发展沥尽心血。“张伯苓理校,凡事除非绝对为学校公差由学校报销外,他都记在自己账上,公私分明,一清如水”[24]。受其影响,“全校师生都坚持勤俭办学,南开大学迅速发展成为处于国内领先地位的高校。除此之外,张伯苓主张创造优美的校园环境,将美育教育持续开展下去,能影响学生的心灵美”[25]。校园环境属于常态环境,更是潜在课程具有代表性的研究对象之一。足以见得,在当时张伯苓就已经认识到,除了课堂上教师实际传授的课程外,还要注重校园环境等潜在课程对学生的身心影响,以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以上所有的措施,都启示新时代教师应当以身作则,养成高尚的教师职业道德。

三、结语

常态环境史认为与人类长久相伴的是常态环境,发挥着“润物细无声”的作用。在此视阈下,民国时期大学的潜在课程对当时大学生的影响恰恰如同常态环境史所强调的那样——沉默而深远。不管是寄爱国情怀于环境绿化,还是将责任担当蕴藏于社团活动,抑或是校训精神中所体现的拼搏进取,这所有的一切都能为当下的潜在课程建设提供镜鉴,推动新时代网络环境的清朗,促进学生活动开展和教师队伍培养的正向发展。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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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丁 冬〕